大道小說網 第六章 斯蘭月 文 / 秋凡
明媚的早晨,陽光普照,藍天濯濯,盎然暖意之下,一切都那麼寧靜而溫和。
旅店的後院,晨星站在面向朝陽的角落裡,靜靜的冥想著。
還沒到喧囂的時辰,只不過南部的陽光一向比較早到而已。
叢林的歷險,越發加深了晨星變強的**,即使在最困難的時刻,晨星也沒忘記精神的凝練,這是星雲真法的奧義。既然父親憑它成就了神階高手,自己當然也可以。
越是艱難的時刻,人的潛力也就越容易被激發,學東西的速度越快,學的東西越多,經過這一段時間的冒險,晨星深深的覺悟到了這一點。甚至他已經開始習慣並且試圖尋找那種刺激的感覺。身心都在那種極端的環境下,晨星從沒有慌張過,沉著冷靜的一一應對,然後才發現自己完全是在享受那種快感。
「風刃!」本是圓弧的刃身不知怎麼就扭曲起來,淡藍的風壓肆意纏繞,漫空飛舞著,連軌跡都異常灑脫起來。不知繞行多久,風刃終於降低下來,緊貼地面滑行一圈,帶動塵土飛揚,顯出不同尋常的高速,然後緩緩擴散開來,慢慢消於無形。
「星雲聚!」晨星對空打出一拳。銳利的拳風螺旋上升,卻始終不散,反而越來越凝聚一點,然後劃過大大的弧線反向晨星頭頂轟至。「星雲破!」勁風臨頂,晨星不慌不忙再出一拳,卻與前次有所不同,拳壓自中心一點爆發開來,不僅出拳過程相反,卻連旋轉的方向與弧度都是反的。於是,兩股拳勁就那麼無聲無息的消失在空氣中,卻沒有一絲想像中應該出現的巨響。
「星雲守護!」氣流由下而上,盤旋飛舞,如同結界般把晨星罩個嚴嚴實實,比起兩年前能將整個商隊罩入的範圍自然小的多了,然而其防禦的能力卻不止上升了一個檔次。身體詭異的一旋,藉著守護的上升力道,晨星單臂倒立而起,「星雲爆裂!」
沒有任何準備時間,沒有任何跡象,地面忽然凹陷,爆炸的反力將晨星推向半空。鑒於星雲爆裂的弊端,晨星進行了改良,減弱了力量,縮小了範圍,再也不會有那種一擊脫力的現象,然而仍然過大的力量凝於手上,便把雙手變成了一觸即爆的火藥桶,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塵埃漸落,晨星滿意一笑。雖然功力的增加還需要時間的累積,然而晨星知道自己已經不是那個剛剛晉入強者的毛頭小子,強者感知與身外化身尚需要每日的冥想來熟練,然而對於自身的力量的把握,晨星相信自己已經達到頂點。
「好身手!好身手!真想不到易家一個廚師都有眾階強者的實力,這樣推算起來,全部的實力還真是讓人無法想像呢!」空地的當中,啪啪的掌聲傳來,然後是這樣的一段話語。
雖然早知道有人偷看,心中已有了準備,然而當晨星轉頭看去,還是小吃了一驚。
頭髮亂蓬蓬的,身上沾滿了雜草泥屑以及看不出本來面目的穢物;衣服一塊干一塊濕,更在某些地方附著粘搭搭的濁液……明珠的少城主,感情真在垃圾堆睡了一夜!
少城主真誠地看著晨星,一身的污穢,毫不在意。
「多謝誇獎!」看不出他的真實意圖和心思,晨星只能這樣回答。
「我叫川上明月,你呢?」
「晨星。」沒有什麼必要隱瞞。
「幸會,幸會。」川上明月伸出手來。
不疑有他,晨星坦然伸出手去。兩手一握,晨星猛然覺出不對,掌心裡——一沱又黏又膩又噁心的觸感立時四散開來……
川上明月的臉上露出詭計得逞的奸笑。陽光照著他的淡淡金髮,襯托的笑容卻奇妙的爽朗起來,讓人一時忘記了他的玩笑。「後會有期。」道聲別,轉身離去。
什麼易家的廚師啊?望著他的背影,晨星心底的疑問終於沒喊出口。在垃圾堆睡了一夜,卻好像不怎麼生氣嗎!如果剛才那一下算是報復,那也太輕微了……這樣的作風,和昨天晚上的淫賊會是一個人麼?……晨星越想越是懷疑。也許,這少城主本就是個瘋子,不可理喻吧!……不管怎麼說,還是先去洗手吧。
※※※
「可兒,你醒了?」走進大廳,晨星看到了正吃著早飯的可兒。環視一圈,卻不見嘉露莉爾。
「嘉露姐姐好像還在睡覺。」看出了晨星的意圖,可兒答道。
「噢,」晨星應了一聲,心中琢磨著,精靈也會睡懶覺的麼?再一回頭,卻見可兒已經放下了碗筷,吃完了。「可兒,吃飽了麼?」沒話找話的問著。至於他自己,廚房裡所謂的試菜早已添滿了胃部,根本就吃不下了。
「嗯。」
「那……,去好好洗把臉。一會兒我帶你去找你阿姨。」然後,就應該是分離了吧。
「……噢。」可兒的應答稍慢了半拍,小臉上仍然看不出任何表情,只不知怎得忽然低下頭去,然後慢慢轉身進了廚房。
看著可兒背影,晨星忽然發現他的肩膀輕聳了幾下。他是在哭麼?晨星懷疑著,卻不敢相信自己的結論。
哭與笑、高興與悲傷、好奇與天真……小孩應有的情緒在那場劇變之後彷彿從可兒身上統統消失了,這樣的轉變讓晨星既憐惜又心疼。然而,實際的情形卻又並不全然如此。那種名為「感情」的東西,曾經幾次被晨星從不經意的可兒身上看到,那麼的天真、意趣橫生,卻又往往很快的消失,彷彿就是因為自己在他身後欣喜的目光,讓晨星分外懷疑自己片刻前的所見都是幻覺……
「明珠商院?斯蘭月導師?」晨星回顧著可兒母親的囑托。明珠商院麼?好像聽說過,應該是能與聖國魔武學院、武國龍騎學館並列的著名學府吧!與之相比,晨星對斯蘭月的興趣倒是更大一些,這個將要照顧可兒的傢伙會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呢?
「這裡……是明珠商院麼?」似曾相識的問題。
似曾相識的看白癡眼光。
「噢,看來是這裡了,謝謝。」晨星放過被自己強扯著袖子的行人,喃喃自語道。前方的大門並不像魔武學院的那樣高大而威嚴,卻貫徹了川上家傳統的奢華,從遠處觀望著,彷彿放射著窮酸莫進的豪光似的。雖然給人打工,卻賺著三個人的房租,晨星也不好意思再跟人要好一點的衣服,因此身上還是那套從出發直穿到現在的破舊裝束。
這樣的情形不是第一次經歷,晨星也不會再像以前一樣無知的直闖進去。上下打量一下自己,晨星走上前去:「這位大哥,我是風陵館的廚師。你們的斯蘭月導師……」晨星的話沒有說完,伸到兜裡準備掏身份證明的手也停住了,因為守衛在他說完「斯蘭月」三個字之後,就條件反射的讓開了道路。
斯蘭月?!這個名字好像……很有威懾力嘛!晨星皺眉看著可兒,也不知該高興還是擔憂。
※※※
「你們要找斯老師?那要稍等一下,斯老師現在有客人,已經出門了……嗯,你們可以跟我到實驗室裡等。只要閒下來,斯老師一定先去那裡的。」與可兒一道左彎右繞的沿著別人指的路剛到門口,便得到了這樣的答覆。
年輕的學生禮貌而熱心的回答著,淡淡的平和之間保持著一絲貴族式的矜持,卻又恰到好處的不至讓人產生反感。
「哦,這樣啊……」晨星稍一思索,決定聽從對方的意見。
在老頭那裡有了恐怖的回憶之後,晨星對實驗室並不陌生,然而眼前的一切卻與想像中並不相同。高牆厚壁,青磚石瓦,粗獷的外表裡面也好不到哪兒去,地面上厚厚的石磚,已經不知破碎了千百遍,變得坑坑窪窪,牆壁本來應該是白的吧,卻已經焦黑遍佈,更如麻姑的面皮一樣——千瘡百孔。大概是沒有魔力護持的緣故吧,與老頭異空間中那個根本不能比,勉強比較一下,老頭的如同嫻靜少女的閨房,這裡就像那整日賣苦力的大漢住的破屋。
相比之下,幾十套整整齊齊的試驗桌椅、儀器以及站在前面各自忙碌的學生就體面多了。
「呃……你們最好不要站在這裡,很危險的。」看著晨星和可兒無知又無聊的四處打量,當初帶路的學生忍不住叮囑一句。
「哦?」
「這裡……經常會……那個……,總之,不太好啦!」前後左右小心的看了一圈,那句好像有些禁忌的話始終沒敢出口。
「?」
「你前前後後,上上下下好好看看,這副樣子難道是造房子的時候故意做出來的麼?」
「哎呀明石兄,用得著那麼轉彎抹角的嗎?不就是號稱爆裂食堂麼……」身後便有一人大大咧咧搭上了明石的肩膀。
「爆裂……食堂?這名字有點兒怪啊。爆裂嗎,應該就是爆炸的意思了,但食堂是什麼意思啊?」晨星好奇的問。
「呵呵,食堂……不就是吃飯的地方嗎,一天幾頓飯?」「對啊,合起來就是說,這地方一天至少要爆炸三次哦!」對方特意誇張的伸直了三根指頭,然後表情就那麼僵硬在臉上……
門緩緩打開了,走進一位帶著眼鏡的高挑美人。
你完了!明石回過頭去,一句話不說,神情卻再清楚不過的表達出這樣哀悼的意味。
暴風雨來臨的一刻,幾個人靜靜的等待著,然而今天的反應與往日卻好像有些出入。
……
…………
………………
該來的始終沒來,緊張的諸人卻都不敢抬頭去看。美人的眼角里,隱隱蘊著晶瑩的淚花,只有晨星一人發現,卻也是最沒有立場宣揚的一個。
難言的尷尬沉默瀰散開來,使得晨星沒了開口詢問的勇氣。眼前的人就是將撫養可兒的斯蘭月麼?看起來沒有聽說的那麼可怕嗎……但這氣氛還真是沉悶啊!
終於,一個突兀的聲音將這無言的局面打破。
「不要!」是可兒的尖叫。
話音剛落,「砰」的巨響應聲傳來,風壓立時充滿全屋。破壞力尚未顯現,一張小小的紙片逆著風壓飄到爆炸中心,被撕裂的同時,水藍的光幕也立時發動,替眾人擋過了爆炸餘威。
沒人心跳加速,反而因此緩解了緊張氣氛。「又炸了啊!」「這是今天第二次了吧?」「不是啊,在你還沒來之前已經爆過一次了。」「已經是第三次了啊……」無聊的議論隨即傳來。
哎呀,我在學生面前怎麼能露出這副樣子!爆炸的聲音同時也驚醒了斯蘭月,悄悄拭去淚痕,恢復了平日的冷靜模樣。結果,真真被嚇了一跳的只有晨星一人而已。精神的修行還不到家啊,看著諸人若無其事的反應,晨星這樣歎息著。
「小弟弟好厲害啊,竟然預先知道要爆炸!」輕輕的拍著手,斯蘭月首先開口,饒有興趣的盯著可兒,繼續道,「可是大姐姐很想知道,弟弟你是怎麼知道的呢?」。這個漂亮的小孩好面熟!不過應該是第一次見吧?斯蘭月一邊嘴上亂噁心的說著,一邊心底下疑惑著。
沒有了發言的機會,晨星只好詢問身後的二人,然後得到了肯定的答覆。眼前這人,果然便是斯蘭月,川上商院的練金導師,出身魔武學院瘋老頭門下。後一點晨星還不知道,否則大概會發出「怎麼從他那出來的人都不正常啊」的感歎了。只是……這種一見面就不顧自己已經三四十歲的年紀,硬要對著一個兒子年紀的小孩自稱姐姐的傢伙可以信任麼?晨星實在不放心。當然,斯蘭月的年齡以晨星的閱歷是看不出來的,這當然來自可兒母親的介紹。
「少量的水元素加入過量火元素中,造成劇烈的融合反應,然後生成不穩定的新元素,再由火元素引發、爆炸,這是常識吧!」多日的沉默,讓可兒生成一種與年齡完全不符的老練。那樣皺眉說著,竟頗有一種讓人信服的神氣。
「呵呵,小弟弟好聰明,也好酷!長大了一定討女生喜歡。」斯蘭月淡淡笑著,輕輕拍拍可兒的小腦袋。
可是,這種分析方法……好像在哪裡聽過?對了,不就是伊蘭學姐的本原論麼?這樣的話,再看這孩子,真的與當年的伊蘭學姐有些像呢!(伊蘭一家子……好像都一個樣子了=_=b,作為作者,只能這樣說:這是有原因滴!)先是本來認為已經死了的他回來了,然後又是失蹤多年的伊蘭學姐……好奇怪,彷彿一下回到了過去的時日。
「斯蘭月老師,能和你單獨談談麼?」眼見對方陷入沉思,晨星輕咳一聲破沉靜。
「哦,好。」轉身便欲出門。身後,以為逃過一劫的傢伙比出了勝利的手勢,就如同後面長著眼睛般,斯蘭月第一時間轉過了身:「嗯……剛才我進來時好像聽見誰說什麼爆裂食堂來著?」
…………
※※※
「還真是粗心的男人啊!」聽完了晨星大篇的敘述,又談起了可兒最近的反常,漫不經心的斯蘭月嗤笑著,「有女朋友麼?」
晨星點點頭。
「哦?」斯蘭月毫不掩飾的作出了對此深表意外的神情,「還真是難得啊!」
「伊蘭學姐也真是的,不想承認這兒子用什麼理由不可以,偏來個父母雙亡,現在自己又裝死。遇到這種情形小孩子又能怎麼想?當然以為自己就是禍亂之源,再不敢跟別人太親近……」
「原來是這樣!」聽著斯蘭月的分析,再回顧可兒最近的表現,晨星很容易判斷出這就是那個正確答案。這樣看來,把可兒托付給她說不定真的是最好的選擇,晨星默默的想著。
「那,怎麼才能打開他的心結?實情又不能說……」
「打開心結,你還真是多事。這樣多好,一個冷冷的、酷酷的長得又帥小男生……」話語當中,可兒已似變成了她得寵物。
真的可以放心麼?晨星又一遍問自己。
※※※
「老師,完成了。」斯蘭月和晨星又回到了實驗室。一推門,激動的學生便蜂擁而上。
「?」
「最近的那個設計,原來我們的方向都錯了。」等到明石一開口,周圍的聲音都靜了下來,「其實再怎麼收束能量、增強定點也是沒用的,我們能作的始終有限。不過,我們可以走別的路,例如,尋找某種載體!」
「對啊!我們竟然忽略了這個!」斯蘭月眼睛一亮,「載體上附著需要功能的符咒,至於發射時的能量爆發,只要得到數據,就可以用替身符來解決。這可全是我們擅長的領域……」
「而且,如此一來,受地形的局限就更小了,只不過方向性也會有些偏差……」
「沒問題,這點我可以求助那老瘋子,他應該有相應的算法……對了,誰想出的主意?」周圍頓時靜了下來,半晌,終於有人一臉不甘心底指了指可兒的方向。
「哦?」斯蘭月愕然扭頭,「還真是出人意料啊,我本來以為這行不會有天才這種東西存在呢!……這樣罷,從今天起,你就是這實驗室的一員了。」然後轉向晨星,「可以罷?」
「……噢!」前面的內容只是呆呆的聽著,一句也不懂,以致斯蘭月問到自己的時候,遲疑了半晌才轉回思緒。
「哎呀,不好!」晨星話音未落,斯蘭月忽然變色輕呼。
「?」
「呃……家裡出了點事。不好意思,一會兒就回來。」客氣的對付了兩句門面話,斯蘭月匆匆出門而去。
唉!晨星無奈的轉向可兒,雖然留在這裡好像也不錯,可晨星總有些不放心。……也許都是自己瞎操心罷了,不過,還是再多呆幾天看看吧。晨星暗暗作了打算。該說的不該說的來得路上都已經叮囑了,到了告別的時候,撓頭尋思半天,晨星終於憋出了一句新詞:「……明天再來看你。」
怔怔地看著比自己還緊張的大男孩,可兒終於在這最不該笑的場合笑了出來,然後點點頭:「嗯,謝謝。」
不明白謝的是前面的那句話還是以前的種種,但那清楚的表達了「沒問題的,不用擔心我」笑容還是讓晨星一陣輕鬆。暫時就這樣吧!晨星輕快的跨出了門口。
※※※
卸去重擔的輕快並未享受很久,因為晨星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問題,就在自己全心感受著比往日都要清新的空氣的這段時間裡,方向感卻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唉!自己好像真的有些路癡呢!晨星無奈的歎氣。前後左右掃視一圈,視野裡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沒辦法,找吧!朝著一個方向走過去,不多久,總算見了人影,而且是兩個,還都是熟人,只是……他們怎麼會認識的?晨星本能的躲到了一旁,靜靜觀望著。面前的二層小樓依稀有些印象,但斯蘭月也在這裡那就不會錯了,這裡應該是剛才曾經來過的斯蘭月私人實驗室。
而另一個人,那個怪異的明珠城少城主就一臉媚笑的站在窗前,手裡還提個錘子,不知想要幹什麼?也許是偷東西罷!晨星猜測著。可斯蘭月怎麼會未卜先知的把他抓個正著呢?回想一下斯蘭月剛才在實驗室中的表情,晨星越發糊塗了。
「哦?來修窗戶?」斯蘭月眉梢一挑,「那你左手拿著什麼?」
「嘿嘿……釘子,修窗戶當然要用釘子。」少城主一邊回答,一邊本能的把左手往身後藏。
「是麼?什麼釘子?讓我看看,我的窗戶天然木嵌的,本來可是一根釘子也沒有。你別拿爛釘子來糊弄我。」
「月姨,怎麼會呢?可是這次真的沒準備好釘子,我這就去換。」少城主將左手打開,把裡面幾根鐵釘展示一下,就要開溜。
「等等,拿來我看。」
「啊?不……不用了吧。」少城主一臉不情願,但在斯蘭月威壓的目光下,只好照辦。
「呵呵,這幾個釘子還真是別出心裁呢!」仔細端詳著,雅蘭發出諷刺的感歎。幾束被釘子反射的陽光恰好進了晨星眼睛,讓晨星狠眨了下眼睛,這釘子……好亮!
「……」少城主只能乾笑著。
「凹槽都磨沒了,釘身更是像鏡子一樣,你下的功夫不少啊!呦……還塗了滑粉?你把這幾個釘子釘上去,是想以後把這窗子當門走麼?」雅蘭斜睨著對方,「你最近好像很閒嗎?到我的實驗室幫幫忙吧!」
「不不,我事情很多的……」少城主一臉將被賣身的慘像。
「怎麼?不願意?那……」不等斯蘭月說完,少城主慌忙點頭,「願意,願意。」想來後面未知的懲罰只能更加可怕。
「對了,泯靈散呢?你不會一下就用光了吧!」忽然想起了昨天的事,斯蘭月伸出右手。
「……不,不見了。」
「什麼?那可是很難配的,用的材料又貴,成功率又底。……你是不是想……」
「月姨,真的不見了。」少城主趕忙打斷斯蘭月的話。
仔細觀察著對方的神情,終於沒發現心虛的跡象,斯蘭月揮揮手歎口氣:「算了。」
角落裡,晨星的手掂著那天晚上撿到的藥包:「泯靈散麼?好像在瘋老頭那裡聽過……」
※※※
天已入夜,蒼月東昇。花園裡,三三兩兩地魔法燈漸次亮了起來,取代了花主角的地位,成了這裡最靚麗的景色。而隱在暗處的嬌艷,也蒙上了一層名為神秘的面紗,格外的妖媚起來,合著空氣中靜靜的黑、柔柔的風,生出一種沁人的幽靜來,讓人只想這麼一直坐著、看著,融入濃郁而又深遠的夜色裡。
賞花的亭子便在花園的中心處,高出周圍三兩米,又有幾塊假山石陪襯兩旁,並不顯得突兀。亭子裡,香檀木桌一張,軟絲背椅兩把面對面的擺著,上面的鏤空雕紋卻不同平常所見的尊貴典雅,反而充滿了輕快灑脫的韻味,與外面景致正相合。桌上一爐清香,卻並未燃著,想來自然的味道已是足夠。
亭子下,便是潺潺水聲,原來亭子本身便是座別緻的小橋。恬靜的水聲裡,更襯出了夜聲的優雅。
……
畢竟是傳承幾百年的世家,雖然表面的裝飾花哨而奢侈,裡面卻涵著不一樣的韻味。
月明風清夜,正是閒庭信步時。
川上光政一臉得色的半躺在椅子上,輕輕啜口家藏三百年的美酒,只覺渾身上下,無一不暢。
玉斛盛月影,風入酒香眠。輕柔的月影折入眼中,將川上光政的思緒又帶回了白天,那個時候易靈犀胖胖肉臉的神情……還真是精彩呢!也難怪,忽然說起了迎娶之事,又哪由得那胖子臉色不變。易家的人還真不是一般笨啊,什麼理由不好找,偏用嫁人來掩飾,被我有意的一宣傳,全天下都知道了,看他們到時嫁是不嫁。
想到得意處,川上光政不由輕輕一笑。
不管如何,易家南方勢力已是覆滅在即。失去了半壁江山,想來對夜氏的支持力已經大為削弱,再趁武國重啟戰端之際把魔創兵器、奴隸、龍……這些賺錢買賣在北方大肆推廣,易家的北方勢力也就是囊中之物了。到了那個時候……川上家三百多年的野心,就會在我的手上實現了吧!川上光政的目光漸漸凝聚起來,野心、貪婪以及冷酷的視線穿過了明澈的酒杯,不知凝聚在遠處的哪個地方。
善於幻想的野心家尚做著美夢,四下裡,不知怎地就暗了一暗,如同一陣風剛剛拂過燈的焰心。可周圍都是魔法燈啊,如果不是晶石存儲的能量用完,亮度不會發生任何變化的。川上光政立刻驚覺起來,來者的殺氣竟然一瞬間就侵佔了自己的心神,更讓自己生出環境變暗的錯覺,這種程度,至少也與自己相當吧!
明珠城雖然表面上太平繁榮,卻是川上家族在波濤暗湧下努力維持的結果,也就因如此,雖然處在足以養尊處優的位子上,川上光政的魔法與武技卻沒有一刻鬆懈。現在的自己,即使在全大陸的排行榜上,也應該有前十位的實力吧!川上光政有這樣的自信。
然而眼前的殺手,卻讓他生出許久未有的危機感。魔法燈的光線還算明亮,花園的一切都在照射範圍內,卻怎麼也找不到殺手的身影。直覺卻始終告訴自己,殺手就在這花園裡。
汗珠漸漸從額頭滲出來,早已忘懷的疲累感也開始侵蝕自己的意志,惟一值得慶幸的是,對方始終沒有動手,而自己也稍微習慣了這種壓力。川上光政的腦筋開始轉動起來,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越過種種機關魔法陣來到這裡,全大陸也沒有幾人,但被自己發現也沒動手,至少是不擔心自己叫人來,其目的也不像是刺殺,想到這裡,川上光政稍鬆了口氣。然而,為了什麼呢?難道是易家方面的人……
正當川上光政開始胡思亂想之際,一陣笑聲傳來,對方終於開口,「二弟,你的功夫長進不少啊」。這聲音……好熟悉!川上光政一陣疑惑,卻又想不起是誰。
一陣風吹來,對面的躺椅上便多了一人。穿的好像是普通的衣服,卻被一層朦朧感包裹著,讓人分辨不明。
再看川上光政的表情,卻瞪大了眼睛,長大了嘴,如同見鬼一般,又哪有絲毫家主的威嚴。「達……達賽……特……」顫動的嘴唇,勉強發出了這幾個音符。
「二弟,你也生分了……唉!」達賽特皺眉歎口氣。雖然在躺椅上,他仍是危襟正坐著的樣子。
川上光政只覺兩腿發軟,仔細看看四周環境,好像不是發夢,可是……怎麼會看見死人,而且是自己夢裡最怕的那個。
「二弟?你怎麼了,臉色不好啊!二十多年沒見你就不認得我了麼?」達賽特疑惑的問。
聽達賽特的語氣不像別有他意的樣子,川上光政稍微定了定神,再仔細看看眼前這傳說已經死了二十年的結拜大哥,才發現對方身周的朦朧感來自某種術法,而不是剛才自己所怕的那種。
「……哦,大……大哥。」
「怎麼,連你也以為我死了?」看著這位二弟的詫異表情,達賽特不滿的問。
怎麼看都不覺的對方有何敵意,更沒有孤魂野鬼的跡象,川上光政也漸漸冷靜下來,「嘿嘿,大哥,不是我這麼以為,天下人都這樣想吧!封魔七勇士,除了聖法師,全都在聖城留著讓後人瞻仰的墓碑呢?!」
「……也許吧!可見了我的鬼魂你有必要怕成這樣麼?」達賽特皺眉問道,這句話也許有些玩笑的意味吧,然而由他口中說出,就完全消去了那種可能。
「鬼啊!還是隔了二十多年的,回魂夜、七年祭都過去許久了吧?」在某人的刻意引導下,話題好像漸漸有了幼稚化的傾向,一時少年的嘻笑怒罵、意氣風發浮現眼前,達賽特便深深的歎口氣。
「嘿,你還是這麼油嘴滑舌,二十多年了,一點兒沒變。」可那小妮子見了我怎麼就一點不害怕呢?後面這句壓低了聲音,彷彿在心底說的。
「當然,我可是川上家長、明珠城主,天下間還有比我這更需要老奸巨猾的位子麼?」
「那倒是。」達賽特贊同的點點頭。
「大哥,這麼晚了,你也有些餓了吧!我親自動手,弄點吃的,一會兒咱們邊喝邊聊。」伺候人的事,大概二十年沒干了吧?之所以自己動手,在這微妙的當節,不想讓人發現自己與他的關係倒是真的;更主要的,一腦子雜亂的思緒也有必要單獨清理一下。
「不,二弟,別忙了。其實我時間有限,坐坐就走。達賽特趕忙阻止。」這樣啊……「川上光政心下大喜,臉上卻露出惋惜的表情,更不敢開口挽留。」來這裡,其實只是有件事要問你。「」哦?什麼……「川上光政口上應著,心下卻是一沉,暗道:該來的還是來了。當下心思急轉,開始組織一開始已經大略想好的措辭。」是誰害死了我全家?……還有龍姬!「達賽特一字一字地問道,說完之時,已是咬牙切齒,早沒了剛才的鎮靜。」什麼?大哥,你不知道?你這些年倒底在哪兒啊?「川上光政一愣,卻沒想到是這樣的問題」……閉關修煉。「達賽特猶豫一下,似乎並不願提起這段往事。」……「再看川上光政,卻忽的低下頭去,只是一言不發。」怎麼了,二弟?「」對不起,大哥,我幫不了你!「川上光政的語氣中充滿了極度壓抑之後的悲憤與痛苦,眼圈更是瞬間紅徹。演技到了這種地步,已經不是騙別人,便連自己彷彿也都騙了,否則又哪能如此逼真。」什麼?連你也不知道。「」不,不是的。是我這當弟弟的沒用,雖然知道真相,卻什麼忙也幫不上。「川上光政依舊沉痛的說著,然後**的握緊雙拳,藉此表達心中悲憤。」那快告訴我。「達賽特抓著川上光政雙肩搖晃著,一生之中從未有過的急切。」是……是武別情和龍九季。「川上光政咬一咬牙,終於說出這兩個名字。」什……什麼?「達賽特大驚而起,這個訊息直如五雷轟頂,震的他六神呆滯。只覺腦中一陣眩暈,搖了幾搖,便又倒回躺椅。素來冷靜的神道高手竟然如此失態,可見所受打擊之烈。也難怪,武別情,武氏王朝當代國王,龍九季,武國龍家當代家主,身後代表的幾是武國全國之力,只這一點,血仇得報的可能性已經不大——即使達賽特身為神道高手。而更重要的,這兩人更是都與達賽特有著非同尋常的關係——當達賽特還背負身為龍家偏遠旁支的惟一證據,名為龍·達賽特之時,此二人一人是他的家長,一人是他的君主。
其實這件事說來很簡單,功高震主,僅此而已。少年的達賽特,家境貧寒,而身為龍家偏遠分支的事實也早已被遺忘。飢寒交迫,衣不蔽體,就在這樣的困苦之下,達賽特憑著血液中淡薄的龍家之血與自身的超人天賦,成為武國僅有的幾位布衣騎士(平民而成為騎士的意思。在武國,騎士已是貴族的代名詞,而布衣騎士的數量,屈指可數。)之一,更在不久之後成功馴服天龍,成為大陸惟一的天龍騎士。天龍騎士,百年有一,而武國祖制更是規定,每代天龍騎士,便是皇家龍騎士團團長。彷彿是一夜之間,達賽特功成名就,龍家更徹查家譜,追回了這門遠親。
到了此時,彷彿一切大好,然而禍根也同時偷偷種下。平民出身的龍騎團長,這在等級森嚴的武國實在是件了不得的大事,達賽特的名聲也因此在平民之中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不管是昏庸的武別情還是奸滑的龍九季,都感到了自身所受的威脅。而到了封魔之役,這種威脅便上升為他們不得不立刻解決的問題。然後,就有了達賽特的血海深仇。」……龍姬受了侮辱,一時想不開,就……就……。武別情和龍九季一看事情已經沒有回寰的餘地,乾脆……「這是川上光政的版本。」別說了!「達賽特一聲怒吼,抬起頭來,眼中血絲遍佈,滿是狂亂的恨意。下一瞬間,亭中已是人影不在。」哎呀,總算走了!「川上光政歎口氣,抬起拳頭細細端詳,然後自言自語道,」控制自己的**還真是不容易啊!看他痛不欲生的樣子,真的差點出手呢!「」可是,這樣放他去報仇好麼?咱們還要借助武國的力量呢!「黑影之中,便有這樣的聲音傳出。」哼,難道真能指著武國在那兩個廢物的領導下打敗聖國?……最好被幹掉,武國的軍隊藉著復仇的理由,也許能走的更遠些。「」……可是,去殺人的是達賽特啊!「」你們這些忍者天天訓練,腦袋還真的不好使了呢?有幾個人知道達賽特還沒死,即使知道是他幹的,難道他就不能是聖國派去的麼?即使沒有這樣的事實,難道就不能有這樣的謠言麼?「」是,屬下魯鈍。可是……屬下還有一事不明?「」問吧。「」屬下雖然不知當年達賽特家血仇事實如何,可是也聽了不少傳聞,好像……與大人講的有些出入。「」呵呵,我明白了。你是說我在沒必要在這個理由上撒謊吧。你可知道,古往今來,多少的忠臣死在昏君手裡,又有多少的忠臣是自願被殺以圖個盡忠之名的?……以達賽特的個性,聽了真正的理由,太有可能就此看破再也不聞不問了。然而只要是男人,聽到所愛的人那樣的事,沒有能坐視不理的……「川上光政得意的笑笑,轉而又道,」再說,我說謊了麼?只不過我剛說了事實的一小部分他就坐不住了罷?「」主上英明。「雖然是忍者,拍馬屁的話好像還會兩句。」去,派出一隊裡忍,查一下他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是。「忍者領命而去,黑暗的角落裡,卻沒有絲毫變化,彷彿根本不曾有人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