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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七十六章 指認 文 / 優靈

    頭昏腦漲,芽醒過來的第一感覺就是如此難受。她艱難地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潮濕陰冷又黑漆漆的地方。手腕和腳踝上的腫痛把她的腦袋刺激得更清醒,她掙扎了幾下,原來自己被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

    「芽,你終於醒了嗎?那伙混蛋,居然綁架你!」芙蕾拉氣咻咻的聲音在腦中炸開,芽趕緊問。

    「神姐姐,這是怎麼回事?」

    「有人拿藥迷暈你,然後把你捆了起來扔到這個地下室!」從聲音就可以想像,芙蕾拉是暴跳如雷。那個殺手也許因為上次偷襲沒有得手,這次謹慎了很多,迷暈不說,還馬上捆了起來,芙蕾拉無法使用魔法,又掙不斷粗糙的繩子,只能眼睜睜看著芽被塞上輛馬車,運到郊外某處地方的地下室。

    「是那個人嗎?他要殺我嗎?」恐懼像怪獸一下子吞噬了芽,她嚇得哭了起來,聲音顫抖得幾乎聽不清楚,「我會……我會死嗎?」

    「如果要殺你,早可以動手了,他只是把你關起來,不太像是要你命的意思。」芙蕾拉說完,把意識遠遠地發散出去,分不出精力安撫芽。

    大把空閒的時間芙蕾拉都用來冥想,加強自己的精神力,再加上精靈體質的開發,她的精神力已經遠遠超過以往,對危險的直覺也更加敏銳。她探察了下,周圍沒有其他人存在,難道他們想把芽活生生餓死嗎?

    正在考慮這種結果有幾分可能時,她忽然捕捉到一股意識,雖然不如魔法師那樣精純強大,也帶有不可小覷的霸道。看起來不是一般的角色呢,芙蕾拉想著,察覺到那人正是朝自己這邊走來,連忙收回意識,警惕地護著芽。

    「神姐姐……我們不會有事的吧?」芽哭了一陣,忍受不了黑暗和恐懼的雙重折磨,與唯一能跟她對話的芙蕾拉說道。

    「嗯,不會有事的……」芙蕾拉回答的時候自己也沒底,如果手腳沒被束縛住,她還能搏一下,現在這樣子,她也是無可奈何。她再次感到強烈的危機。

    「不會有事的……」芽喃喃著給自己催眠,「海利會來救我的……他會來救我的……」

    「他都不知道你在哪,怎麼救你?」

    「可是……他一定會來救我的……他說他會保護我的……」芽不停地說著,借此維持微弱的希望之光。

    腳步聲變得清晰可聞,連芽都聽到了,繃緊了身體,像待宰的羊羔那樣絕望地顫抖著。門無聲打開,豆大的燭光帶來一絲光亮,藉著這一點光明,勉強可以看到來人是個高大的男人,渾身帶著不可言喻的威嚴。

    男人大步走到芽身前,蠟燭在她面上一掃,發現她圓睜的眼睛後,開口說:「你已經醒了?抱歉,把你帶來的方式粗暴了點,我想我的手下一定誤解了我的意思,才把你弄成這樣。」

    一番出人意料的話讓芽和芙蕾拉都大惑不解。男人忽然把芽抗在肩上,芽頭朝下,只覺血液往頭部湧去,扯著嗓子尖叫。

    「忍耐下,小姑娘,難道你想待在這黑得要死的地方?」男人低低說了句,成功鎮住芽的叫聲。走過長長的樓梯後,強烈的光芒在腳下鋪陳開,芽緊緊閉著眼,覺得快要吐了時,臉朝下落在柔軟的地方,而一隻手在解開捆綁住她的繩子。

    手腳一恢復ziyou後,芽翻過身,身體縮在一起,驚惶地問:「你……你要幹什麼……」

    「別怕,小姑娘,我再次為我手下的過失向你道歉。相信我,我並沒有讓他們這麼對待你——跟囚犯一樣對待你。」男人盡可能溫和的說話,但是從他身上實在看不出一點道歉的跡象。

    「我知道,你遇上大麻煩了,被人滅口的麻煩,是不是?」

    芽警惕地看著他,尤其瞄向他的右手背。男人笑了下,舉起右手:「看,我不是那個人,小姑娘,我是來幫你的。」

    「幫我什麼……」芽鼓起了勇氣,細聲問道。

    「芬克森林別墅失火那天,你在吧?」

    「你怎麼知道?」

    「薩肯的事,很少有我不知道的。」男人有些得意地笑著,舒服地坐到沙發上,高貴的氣質無聲散發,「還沒有自我介紹,我是利曼伯爵,在權勢上一點都不輸於迪拉克。」

    他點起一根雪茄,愜意地深深抽上一口後,才吞吐著煙霧說:「小姑娘,你知道兇手是誰嗎?」

    見芽不回答,他點點自己的手背:「是這裡有個疤的人吧。你知道他是誰嗎?」

    「……不知道。」關鍵時刻,芽腦袋還是很靈活的,在沒有摸清對方底細前,她死不鬆口。

    利曼看穿般笑了一下:「這個人字疤在莫捷裡克可是很有名的,是迪拉克侯爵冒死救下國王的烙印。沒錯,那個兇手,就是你暫時居住的侯爵府的主人。」

    芽瞪大了眼睛,依然不說話。利曼自顧自說下去:「跟兇手住在一起,也許你喝下去的水都會被下毒,你不怕嗎?」

    芽機伶伶打個冷顫,利曼用眼角瞟到,在心裡冷笑一下,語氣還是那麼平和:「我是來幫你的,只要你能指認出迪拉克就是兇手,他被捕後你的危險自然就解除了。你正處在美好的年華中,不應該整天活在戰戰兢兢中。」

    芽不住打量對方,拿不準該不該信他,芙蕾拉對她說:「芽,問他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利曼聽了芽轉述的問題,不緊不慢吐出一大團煙霧後,說:「這有什麼難理解的,爭權斗勢,跟你們窮人搶麵包一個道理。簡單說這是個交易,你幫我做證人,我替你解除威脅,大家都有好處,不是嗎?」

    芽舉起雙手,給他看手腕上被勒出的血痕:「你這麼凶對我,我怎麼信你?」

    「我說了,這是手下的失誤,我會好好訓斥他們的。小姑娘,時間對我們來說都很重要,時間一長,罪證會被掩蓋掉,而你的同伴,那位還住在侯爵府的詩人,他的安全誰來保證?」

    利曼拋出殺手鑭,果然看到芽神色大變。

    「芽,先別急著答應,這裡面恐怕有詐。」

    芙蕾拉剛說完,就聽到芽回答道:「好,我幫你,可是你一定要保護海利!」

    利曼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一點都不驚訝:「你是個聰明的小姑娘。這件案子的審理ri定在三天後,你好好休息下,有什麼要求可以對門外的傭人說,但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不要踏出這個房間。至於你的朋友,我會想辦法派人保護他。」

    他說完站起身就走。門砰的關上後,芙蕾拉嚴肅地對芽說:「你怎麼可以什麼都不清楚就答應人家?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海利會有危險的!」芽不覺抓緊身下的被褥。

    「你不用擔心他,他能保護好自己。」

    「可是……可是神姐姐你也不是說了嗎?兇手就是迪拉克侯爵呀。」

    「我是這麼說沒錯啦……」芙蕾拉喃喃著。她總覺得哪裡有問題,這個忽然冒出來的似乎掌握內情的利曼是什麼來頭?他那雙yin鷙的眼睛讓她覺得非常不舒服。她忙著把意識散出去檢查四周,看有什麼陷阱等著芽。

    「海利……他會著急嗎?」芽自言自語道,「還是……還是跟侯爵夫人在一起很快樂呢……」

    她沉默了一會,輕輕問:「神姐姐……為什麼我一想起他們在一起,就覺得很難過,很失落,就像……就像很重要的東西被奪走了一樣……比錢包被偷還要難受很多。」

    芙蕾拉漫不經心地聽著,忽然心情一動,覺得這種感覺她也曾經歷過。傷心、難過、巨大的失落,心像被挖去一大塊,胸口又像被填滿了東西般堵塞住。那個月色清冷的夜晚,那個讓她努力想忘卻的場景,那個讓她決定銷聲匿跡的記憶……

    她心念一動,驚訝地說:「芽,你不會是想嫁給他吧?」

    這樣的心情,不正跟自己一樣,看著自己丈夫和別的女人摟在床上,那種難以名狀的悲傷和失落,那種炙龍稱之為「吃醋」的感覺……就像她身為龍魂隊長,卻看到軍隊受另一個人管轄一樣的失落。她終於找到比較能夠理解的比喻。

    如果有人聽到這兩個感情白癡的比喻,一定會大吐幾口血。可是兩人渾不知覺,探討得煞有其事。

    芽的臉一下子通紅,忸怩了半天,小聲說:「難道……這就是嘉莉姐姐說的……愛嗎?」

    「芽,你和他不會有結果的……你,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我知道我配不上海利……」芽垂著頭,沮喪無比。

    「不是配不配的問題。」好你個海因姆,果然對小女孩下手了!芙蕾拉咬牙切齒地想著,「他是那種……沒了女人就活不成的傢伙,典型的花花公子,而且,而且……」

    而且以你們懸殊的地位,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芙蕾拉考慮怎麼把這意思委婉地告訴芽。

    「除了嘉莉姐姐和希,很少有人會對我笑,跟我和和氣氣地說話。」芽輕聲說,「可是海利,他笑得那麼好看,對我又那麼溫柔,從嘉莉姐姐死後再沒人對我這麼溫柔了……」

    她嗚嗚哭道:「他還救過我的命,他說他會保護我……我不在乎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只想跟他在一起,只是這樣而已……」

    「可是芽,即使是這樣,也是很難的事啊……」

    *****

    芬克森林的別墅慘案令莫捷裡克大為驚駭。在火場共發現了五具屍體,都被燒得面目全非,而死者的身份,分別是元老院上議員霍金,下議員歐文,東部軍隊將軍哲斐遜,薩肯最古老尊貴的家族之一蒙多拉特家族長孫,以及別墅的看守。

    一下死了那麼多權貴,不啻於往本就動盪的薩肯政治局勢裡扔進一大塊石頭,心情惶恐的貴族們紛紛要求國王下令徹查。這本來是件無頭案,但幾天前一直默默無聞的元老院下議員利曼忽然聲稱他知道兇手是誰,並且掌握了足夠充分的證據,驚動了莫捷裡克,國王親自下旨確定了審理ri。

    這一天,審判廳人滿為患,最有權勢的貴族有資格坐在旁聽席,權勢稍弱的人只能站在廳外,即使這樣,也不能阻擋潮水般湧來關注此案的人。

    此時,海因姆陪著迪拉克侯爵夫人有幸坐在旁聽席靠前的位置。侯爵昨天傍晚被帶走了,讓府上很是恐慌了一陣,後來聽說是國王的旨意,與死者有關的貴族都被集中在一起,才讓侯爵夫人寬心了一點,並且懇求海因姆能陪「怯弱膽小」的她一起旁聽。看到她的丈夫和同僚們一起坐在特別劃出的區域朝她微笑致意,她才真正放下心來。

    陪審團由德高望重的人組成,審判長則由元老院院長羅克寧擔任。前期是冗長的案情申述,捱過這段時間後,萬眾矚目的利曼伯爵終於在審判長的要求下走到了證人席。他出示的證據讓所有人大吃一驚,因為他雖然一句話都沒說,卻把矛頭明確指向了迪拉克侯爵。

    迪拉克雖然面色陰沉,嘴唇緊抿,但沒有太過激動的神色。誰都知道他和利曼隸屬不同的政治派系,私下鬥爭非常激烈,審判廳上如此攻擊也不是太出人意料。審判長和陪審團依次看過書面證據後,短暫交換下意見,審判長示意全場安靜,然後對利曼說。

    「閣下的證據雖然詳細,但真實性還有待檢驗,您還能提供更為可靠的證據嗎?」

    「當然,尊敬的審判長大人。」利曼臉上帶著篤定的微笑,「我還有人證。」

    交頭接耳聲又喧嘩起來,審判長再次示意肅靜,要求利曼把人證帶上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證人出現的邊門那裡,當看到是個平民打扮的小女孩時,議論聲一剎時充斥周圍。

    海因姆和侯爵夫人同時震驚地挺直了身體,他們實在想不到,尋找三日未果的芽居然會作為證人出現在這裡。侯爵夫人的目光怔怔地隨著芽轉動,看著她走到證人席上,然後鄭重地起誓所說的話都是真的。

    「各位大人,在文件裡你們都看到,當晚其實有個倖存者,就是湊巧前去投宿的流浪者,也就是這位小姑娘。」利曼展開狐狸的笑容,鼓勵著芽,「大聲把你的遭遇說出來,別害怕,兇手不會再對你不利了,這裡的人都會保護你的。」

    芽狠狠咬了下唇,用盡可能大的聲音把投宿那晚的遭遇述說了一遍,並仔細描述了別墅的裝飾,說到殺手來殺她時,遵照利曼的指示,她修改了下。

    「我當時害怕極了,聽到慘叫後,我嚇得躲進壁爐。我以前在馬戲團幹過,所以我縮緊身體,鑽進煙道裡不敢出聲。那個人見房間裡沒我,就點著火到壁爐裡張望,就是那個時候,我看到了他的手。後來,聽到那人出去後,我才從煙道往上爬,一直爬到屋頂,再順著下水管滑到地上,躲進樹叢裡。接著……我看到屋子起火了,有個人匆忙跑出屋子……我根本沒有力氣逃跑,又怕那人是去追我,就一直待在樹叢裡直到天亮……」

    審判廳裡非常安靜,每個人都仔細聽著芽說的每一句話,彷彿也跟著經歷了這番驚心動魄的遭遇。

    「小姑娘,你很勇敢,但是聽你的描述,你應該沒有看到兇手的樣子吧?」審判長問。

    「是的,大人……」芽頓了頓,說,「可我見過的那隻手,我永遠不會忘記。那隻手上,有一道人字型大疤。」

    話一出口,審判廳跟炸開鍋似的,手上有人字疤的那個人,整個莫捷裡克都家喻戶曉。所有人都看向特別區域的迪拉克,他還是鎮靜地坐著,儘管眼裡充滿了憤怒。

    「是怎麼樣的疤?在哪只手?」審判長繼續問。

    芽舉起右手,在手背上畫了兩下:「右手,大概這個位置。」

    「審判長大人,各位陪審團閣下,我想大家都清楚誰符合這個特徵,我能否代替我的證人,請求迪拉克侯爵展示下他的手,讓小姑娘確認一下呢?」

    陪審團成員交流一下,一個看上去是代表的人點頭說:「陪審團同意。」

    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迪拉克侯爵身上。他顯然覺得遭受了極大的侮辱,怒氣沖沖地站起來,利曼卻微笑著,以特別溫和的聲音說:「侯爵閣下請舉起手,證明自己的清白吧。」

    「迪拉克侯爵,請向證人展示下您的傷疤。」審判長說。

    「你們這是對我丈夫的污蔑,污蔑!」一個尖銳的女聲從旁聽席上響起,侯爵夫人失態地站起來,眼神狂亂。

    然而沒有人同情她,侯爵的扭捏和侯爵夫人的失態讓人們心裡的疑惑越來越大,審判長微微皺起了眉,催促道:「迪拉克侯爵,請尊重陪審團的要求。」

    迪拉克陰沉地與利曼對視良久,緩緩地豎起右手手背,一道醒目的紫色人字型大疤赫然在上。

    「芽,不對,不是的……」芙蕾拉連聲叫著,卻聽到芽抽了口冷氣,低聲,又清晰地說。

    「是的,就是這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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