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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 章 第四節 意已決 文 / 問心劍

    「你來了。」看著一臉焦急神色的贏去蕪,斜倚在中山王府內一座別緻小院臥房內的臥榻上,左臂包著白布的侯傲雪笑得很是開心,一點也看不出她在數日之前被一隻流矢貫穿了左臂。

    「怎麼會這樣。」贏去蕪絲毫不顧忌侯傲雪身旁侍侯的侍女,快步向前,小心的端起了侯傲雪的傷臂,心痛的問道。

    淺淺一笑,侯傲雪以目光示意伺候在一旁的侍女出去,兩名善解人意的俏麗婢女齊齊蹲身福了一福,無聲的退出了侯傲雪養傷的房間,並輕輕的拉上了房門,讓裡面的一對有情人得以有一份屬於他們兩人的天地好好相處。

    看著侍女退出了房間,侯傲雪這才笑道:「早就無事了,是雷老將軍他們太過小題大做了,大夫說的,傷口已經在癒合了,現在也不怎麼痛了,只要不碰就好了。」

    小心的的把侯傲雪那條蒙著白布的手臂憐惜的放下,抬起頭來看侯傲雪時,他眼都紅了,像是想責怪侯傲雪不注意保重自己卻又怕驚著佳人一般,贏去蕪用柔和的語氣「罵」出了嚴厲的斥責:「你怎麼能這樣,不注意保重自己,萬一這箭再偏一點怎麼辦,萬一這箭上有毒怎麼辦,還有現在,你千萬不要動,要是傷口再裂開了,麻煩就大了,以後絕對不准再這樣了……」

    「嗯。」侯傲雪低低的應了一聲,算是答應,但她臉上卻滿是笑意,贏去蕪失態的時候並不多,難得又被自己看到了。侯傲雪右手在撐在床上,想要直起身來。

    贏去蕪見狀,立刻忘記了自己還在「斥責」侯傲雪,連忙挪至床頭,溫柔的扶起侯傲雪,讓她坐起來。剛想反身去找大靠枕的時候,侯傲雪柔軟的身體已經靠在了他的懷裡,把他的懷抱當作是最堅固溫暖的靠枕。

    懷抱玉人,贏去蕪也顧不得什麼靠枕不靠枕了,小心的避開侯傲雪的傷臂,他把侯傲雪牢牢的扣在懷裡,一刻也不放鬆。

    房中,一時之間,溫馨無限。

    過了很久,侯傲雪率先打破了房中的沉默。伸出右手,輕輕的在贏去蕪滿是胡碴的下巴上溫柔的撫弄著,侯傲雪問道:「幾天沒有梳洗了,怎麼一臉的胡碴,還有這一身的酸味。」雖然嘴裡說著贏去蕪一身的酸味,但是靠在贏去蕪懷裡一向愛潔的侯傲雪卻沒有半點要把身體挪開的意思。

    摸了摸鼻子,贏去蕪訕訕一笑,本想把身體挪開的他,見侯傲雪沒有半點把身體從自己懷裡移開的意思,贏去蕪也就識趣的沒有動,只是說道:「那日接到你受傷的消息,把事情與老丞相交代了一下,便帶著書僮趕過來了,路上沒得什麼地方休息,更別說洗漱了,有點味道……那是……那是……」

    「噗嗤」一笑,侯傲雪嬌笑道:「有點味道是不可避免的是不是,吞吞吐吐的幹嗎。你呀,好在還有個老丞相在那裡,不然依著你這樣的性子,叫我以後怎麼放心讓你鎮守後方。」

    「我……」贏去蕪臉一紅,這才記起侯傲雪給自己的任務——鎮守信都,小聲說道:「就是有老丞相在那裡我才回跑來的,不過。」贏去蕪猛的頭腦一熱,一些沒有經過大腦的話變大聲脫口而出:「傲雪,現在中山已經打下來了,現在天下也沒人敢惹我們信都的,以後不要打仗了好不好,不要讓我擔心了。」說到後來,贏去蕪心情激動,竟然哽咽了起來。

    侯傲雪容se一黯,反手拂上贏去蕪的臉龐,垂頭苦笑不語。

    說完之後,贏去蕪也覺得自己的話語太過幼稚可笑,道歉道:「傲雪,對不起,我剛才實在是……」

    「不要說了。」侯傲雪制止贏去蕪繼續說下去,幽幽歎道:「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若不是我,你也不會參與到這個亂世中來,也不會想盡一切你以前不屑用的陰謀詭計來幫助我,也不會整日的掛記於我,你看你,白頭髮都出來了,你才二十九啊……」

    「傲雪。」贏去蕪剛喚了一聲,卻又被侯傲雪給截斷了,侯傲雪繼續幽幽說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殺戮,不喜歡陰謀詭計,不喜歡爾虞我詐,你想的是青山秀水,讀書飲酒。可是因為我啊,因為我啊。你放棄了一切你想要的東西,接受了一切你不喜歡的東西。」自嘲的笑了一下,侯傲雪道:「有時候想起這些,我甚至都覺得我自己罪孽深重,我錯了麼……」

    「不……不……你沒錯,你沒錯。」贏去蕪急急說道:「你沒有錯。」

    「對。」侯傲雪苦笑道:「我有覺得我沒有錯,可是誰錯了呢,是永隆,是嚴德,還是誰。可惜啊,誰也不是,要怪,也只能怪這個亂世罷了。」

    「亂世。」贏去蕪歎道:「為什麼要有亂世,為什麼要打仗,為什麼不能天下太平,為什麼不能安居樂業,為什麼,為什麼……」

    「誰知道呢。」侯傲雪俏臉之上,滿是黯然:「去蕪,不要想了,想通了這麼多為什麼又能怎麼樣呢,亂世還不是一樣在繼續麼,仗不是還一樣要打麼,血不還是一樣要流麼,去蕪,不要想了好不好,想得再多,我們還不是一樣要做我們不喜歡做的事情,或許,這個,就是宿命吧。」

    贏去蕪默然不語。雙眼之中,滿是迷惘苦痛。

    再次是侯傲雪打破了房中的低氣壓,她笑笑說道:「去蕪,對不起,我不該說這些掃興的話的,我出征的這段時間,信都有什麼事沒,有什麼人來沒。」說這句話時,侯傲雪雖然像是毫不在意,但是仰起頭的她,一對鳳目,卻是在眨也不眨的注視著贏去蕪的神色。

    贏去蕪沒有注意侯傲雪的動靜,只是直直平視著前方,眼光迷離不定,本該立刻就可以回答出的問題,他竟然拖了半盞茶的時間才開口,侯傲雪也只是靜靜的注視著贏去蕪yin情不定的臉色,並未出聲催促。咬了咬牙,猛地,贏去蕪下定了決心,在侯傲雪的期望之中,

    他,

    開口道:

    「沒……沒有。」

    短短的兩個字像是用盡了贏去蕪全身的氣力一般,說完這兩個字,他便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不敢低下頭去看滿是失望神色侯傲雪。

    「是麼。」侯傲雪平淡的聲音不知為什麼聽起來卻是那麼的苦澀,嘴角艱難的扯出一絲苦笑的侯傲雪說道:「去蕪,你也累了吧,趕了這麼久的路。快去漱洗休息一下吧,我也想休息了。」

    「好。」小心的把侯傲雪平放在塌上,掖好被子之後,贏去蕪逃也似的離開的侯傲雪的休養的房間,全然不知看著遠去的背影的侯傲雪從枕下抽出一張紙條,喃喃自語道:「謝炎……來訪……相談……」

    無意識的漫步在中山王宮內,贏去蕪整個的靈魂也好像離他的軀殼而去一般,全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想起剛才對侯傲雪說的慌,他就痛苦不已,在房中與侯傲雪相對之時,他曾無數次的想把謝炎來找自己的事情說出來,想大聲的吼出,「管他什麼萬民,去死吧。」

    可是,

    他終究是贏去蕪,

    他終究沒有說出來。

    侯傲雪那一番似是有心無心的話語讓他下定了說慌的決心。

    亂世還在繼續,仗還要打,血還要流,有情人還要接受亂世給予的不幸的宿命。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贏去蕪痛苦得快要爆裂了。

    此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去蕪公子有空否,可否與無傷一談。」

    來的竟是贏無傷。

    「什麼,公子你要趕我走。」書僮不可置信的看著書案前自己的主子。

    贏去蕪淡淡一笑,但是書僮卻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自己的主子根本不是在笑,不是歡樂,是那種沒有一點情感波動的感覺。雖然不可思議,但是他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

    「不是趕你走。」贏去蕪說道,語氣依舊是那不尋常的平淡:「我是讓你卻實現你的心願,我已經托人打聽到了夫子的消息,要你幫我去送封信給夫子,順便完成你的心願。」

    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書僮臉一紅,說道:「我哪有什麼心願啊。」

    「你還瞞我。」贏去蕪笑道:「那你為什麼還保存著幾年前我們去揚州時你特地買給阿蘭的禮物,為什麼在西梁之時,燕如那麼好的女孩子你卻遠遠的逃開。」

    「我……我……」支吾了幾聲之後,書僮轉移話題道:「我只是不想離開公子而已,我……」

    贏去蕪笑著截斷了書僮的話語,道:「又不是以後不再相見,等以後天下安定了一點,我就和郡主一起去探望老師,順便看看你過的怎麼樣,放心,我在給夫子的信中已經說得很清楚,夫子會為你安排一切的。」

    「公子……」書僮猛的一跪,雙眼通紅,喚道。

    贏去蕪站起身來,轉過書案,走到書僮的面前,笑著把書僮扶起,道:「都是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學個小孩子一般,哭哭啼啼的,都是男子漢了,還這樣子,起來吧,地上沒有黃金,別賴在地下了。」

    「公子。」

    贏去蕪揮揮手笑道:「你先下去吧,我還有點事情呢。」

    望著書僮轉身出了房門,贏去蕪不禁想起了那日與贏無傷的對話。

    那日,贏無傷一襲軟甲,英武不凡,旁邊站著不知何去何從的自己,他開門見山道:「謝先生去找過你。」

    「是。」贏去蕪沒有否認,不知為什麼,他一點都不想否認,想在自己這個知己好友的面前,把一切都抖落出來,讓自己放鬆一下。

    「你不否認。」贏無傷斜過臉龐,冷冷說道。

    「為什麼要否認呢。」贏去蕪苦笑道。

    一聲長歎,贏無傷說道:「可是先生卻在瞞著我。」

    「哦。」贏去蕪應了一聲。

    「當然,我知道,先生一直認定的離國真主是你,我不過是他因為你不肯答應他而無可奈何挑選的替補。可是現在。」贏無傷的臉色冷酷無比:「現在我已經建立了不世功業,為什麼他還要去找你。」

    「不是,謝先生只是想……」贏去蕪想解釋,卻被贏無傷冷冷的打斷了:「我知道,他是因為你現在已經是信都郡主未來的夫婿了,信都勢力又如此強大,掌握了信都,他再幫你拿下離國的大權,兩國合一,天下還有哪個勢力可以抵擋呢,掃平天下,你黃袍加身,他也完成了一直以來的心願。可是,你知道否,離國是不止有那幾千離國子弟的,更多的是我贏無傷精心帶出的十萬禁衛,是向我贏無傷表忠心的大將軍,楊望才尹憫你指揮得動麼,倪路你指揮得動麼,萬章羊滏你指揮得動麼。這不是百年前的離國,是我贏無傷一手創造的大離,你知道麼。」

    贏去蕪苦笑道:「謝先生只是想讓我說服傲雪加入離國,共創……」

    「一山不容二虎。」贏無傷冷聲說道:「不管你如何想,這個都是不能改變的真理。贏去蕪,我一直認定的對手,就、是、你。若是你不是信都的軍師,我還不會這樣看待你,可是現在不行了,你手上的勢力基本和我相當,先生也支持你,只要他一呼,這離國之主的高冠就在你的頭上了。」

    「可是我並不想當這個什麼離國之主啊。」贏去蕪急急辯解道。

    「這個我當然知道,可是,你不會不知道什麼叫身不由己吧。謝先生會讓你甘於當臣下麼,侯傲雪會讓她的夫婿喊人家萬歲萬歲萬萬歲麼。贏去蕪,你太天真了。」贏無傷冷酷的口氣沒有絲毫改變:「要怎麼解決,你自己說吧。我、贏無傷、是不會放棄的。」

    「我……」在咄咄逼人的贏無傷面前,贏去蕪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你決定了。」沉思的贏去蕪的耳邊響起了侯傲雪低沉甜美的嗓音。

    「我……」贏去蕪一震,向盈盈步入的侯傲雪看去。

    「很奇怪是不是。」侯傲雪步至贏去蕪面前,笑道。

    「我。」

    「不要說了,什麼都不要說,一切我都知道。」侯傲雪伸出纖手,擋在贏去蕪的唇上,紅唇漾起一摸美麗得讓人心碎的微笑:「既然你已經做出了決定,那麼,我就來陪你吧。」

    「不要。」贏去蕪猛得抓住侯傲雪的雙肩,大聲道:「不要。」

    侯傲雪依舊是那一抹微笑不變,緩緩道:「你認為你死了,我還能活麼。」

    「那你為什麼不勸我,為什麼要讓我下決定。」贏去蕪痛苦喊道,兩行淚水,無聲的流下。

    「難道我沒勸麼。」侯傲雪皺了皺眉頭,道:「你把我弄痛了。」

    「啊!對不起。」

    侯傲雪的手臂雖然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可是還是沒有完全癒合。

    「不要說了,決定了的,你就去做吧,反正……」侯傲雪淡淡說道:「我也累了。」

    「傲雪。」贏去蕪緩緩的,一寸一寸的把侯傲雪摟進自己的懷中,他知道,侯傲雪和自己一樣,真正決定的事情,是怎麼也改變不了的。

    「對了,我們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做。」在贏去蕪的懷抱之中,侯傲雪輕聲說道。

    「我知道。」贏去蕪閉上雙眼,任憑淚水一滴滴的滴在侯傲雪的身上,伸手,他打橫抱起侯傲雪,向臥榻行去。

    對不起!

    傲雪。

    贏去蕪心中喃喃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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