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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三十一夜 吳鉤2 文 / 浪漫_拖鞋

    大理石鋪設的地板非常漂亮,幾乎和鏡子一樣,但在冬天也非常的冷,剛才接連受了幾次驚嚇,現在出的汗在背上開始慢慢蒸發,我整個身體像被放入逐漸變涼的溫水一樣,使勁把自己裹緊了點,但一點用也沒有,我想紀顏估計要幾十分鐘才能到,因為他的宗旨是能走路就不坐車。

    頭又開始劇烈的疼痛了,是那種熟悉的感覺,我很驚訝,因為伴隨著頭痛的居然還有強烈的睡意,我拍了拍自己的臉,但一點用也沒有,如同被孫大聖的瞌睡蟲附體了般,我居然在客廳睡著了。

    真是驚訝,我又回到了先前看見的那個地方,不過這次並沒有那麼高的溫度,我看見那個男子,就是那個鑄鉤師。他沒有在鑄鉤,而是蹲在一堆鉤子前發呆,在他旁邊,一對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正呼呼酣睡。其中一個正是我見過的那個五歲的男孩。一個年輕的婦人大約二十六七歲,穿了一身淡黃色的衣裙,頭頂上挽了一個螺形的很大的髮髻,用一條深紫色的絹帕圍在了四周。身材比較高大,臉色接近棕紅。手上端著一個黑色的木盤。盤子裡裝著碗盛著的合水的麥飯,新鮮的燒魚還有幾張薄餅。我看著婦人的裝束和吃食,覺得他們應該是吳越一代的居民,因為最近電視上不還正在播放著《臥薪嘗膽》麼。但奇怪的是,即便我可以清晰地看見盤中的食物,卻依舊無法看清楚那男人的臉,因為他深埋著頭,雙手插進了濃密而烏黑的頭髮裡。

    「吃點吧,為了得那百金神鉤的獎賞,你都多久沒好好吃東西了?」婦人依舊站在旁邊勸慰,臉上帶著焦急的表情,但聲音卻異常溫柔。蹲在地上的男子沒有任何動作。

    「我鑄了上百把了,為什麼始終鑄不出那神鉤?到底要如何啊,百金的懸賞之日就要到了!」

    「吳王是因為鑄不出超過越國的劍才去鑄鉤,干將和莫邪走了,再也沒有可以和越劍匹敵的劍了,我們的大王腦袋裡只有戰爭和殺戮,你何必去為了那百金而耗費心血呢,我們的孩子在漸漸長大,你卻從未教導過他們,吳鴻經常向我抱怨,說父親對他很冷淡。」我站在不遠處,好奇地聽他們夫婦倆的對話,想必旁邊熟睡的雙胞胎有一個就叫吳鴻。

    「百金啊,我一個窮苦的鑄鉤師要鑄多少把鉤才有百金?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名聲,如果我成功了,我就是吳國最優秀的鉤師。」男人似乎越說越激動,再次站了起來,背過身,又去努力鑄鉤了。那婦人望著他,深深歎了口氣,默默地朝孩子走去。

    爐子的火又燃燒起來。我的手和臉又感覺到那火燒的灼熱感,這感覺讓我醒了過來。望了望四周,紀顏還沒來,我依舊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旁邊靜的很,對面牆壁上的掛鐘提醒我,原來我只是睡了幾分鐘,不過很好,因為我的頭部疼了。

    「站起來走走吧,免得老坐著感冒了。」我把外衣一卷,剛想起來,馬上發覺腳踝處有異樣的感覺。

    我低頭一看,自己的腳踝處,被兩隻近乎於燒盡的木柴般的手牢牢抓住了,手指如同雞爪,雖然瘦弱,卻氣力極大,幾乎入肉了,我被抓的生疼,忍不住喊了一聲。我彎下腰,順著那手臂望去,在沙發黑暗的底部,我藉著不多的光線,只能依稀看見有一張人臉。

    姑且稱之為臉吧,雖然看不清楚,但還是能發現已經燒得一塌糊塗了,只是從眼白部分看,好像還是個孩子的臉。而且他笑了一下,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雖然嘴前面的門牙只有一半,似乎被什麼硬物磕掉了。

    「陪吳鴻玩啊,不要走啊。」他居然說話了,吳鴻?剛才夢中提到的鑄鉤師的孩子不是就叫吳鴻麼?我實在有點混亂了,直起腰,想努力掰開那孩子的手,可是掰了一會,我看著地面上如鏡子般光滑的大理石,完全把背後的牆壁顯現出來了,起初以為自己眼睛花了,但當我仔細一看,卻已經沒有在去掰那個叫吳鴻的孩子的手了。

    後背的牆壁上,一個被燒得渾身如黑炭似的身體,漸漸的從牆體破出,他就像早已經融合在牆壁裡一樣,先是手,然後再是頭和肩膀,慢慢的把手朝我移動,我想離開,但腳卻被吳鴻抓的死死的,沙發下還不停的傳出雖然稚嫩卻帶著磨砂石一樣的喊聲。「別走啊,陪我們玩啊。」

    身後的手已經很近了,繞到了我面前,一下遮住了我的眼睛,我想去扯開,卻沒有任何氣力。只是仍憑後面的東西靠在我的肩膀上,對著我耳朵小聲說。

    「猜猜我是誰啊。」

    眼睛被勒得死死的,他的手指幾乎要插進我眼眶了。門外響起了門鈴聲,是紀顏來了。我不知道那裡來的力氣,居然掙脫了出來,踉蹌地跑到門邊。

    開門一看,果然是紀顏,看我如此狼狽模樣,他有點奇怪。而我自己回頭望去,沙發下伸出的手和牆壁出來的人體都不見了。但手臂上和腳踝處黑色的手印卻依稀可見。

    「你眼睛怎麼了,跟被火熏過一樣。」紀顏走進屋子,指了指我眼睛,我立即拿來鏡子一照,果然,眼睛周圍都是黑炭一樣的殘渣,現在眼睛還有點疼,視力都不是太好。

    當我把事情經過大體上和紀顏敘述一遍,他一邊聽,一邊走到臥室,我也跟著進去。裡面一切如常,已經沒有先前那麼高的溫度了,但桌子上落蕾送的蠟像娃娃已經融化成一堆蠟塊了,可見那些不是我的幻覺。紀顏找來張凳子,把手伸進衣櫃,拿出來的時候,手掌上沾滿了黑灰色的粉末,然後從口袋拿出個塑料袋,在把粉末小心翼翼地裝進去,封好。

    「既然你住的老出問題,去我那裡吧,順便我去化驗下,到底是什麼東西。還有,你說你老夢見一個鑄鉤師?」我拚命點著頭。他沉吟了片刻,忽然說:「我到是認識一個考古學家,叫林斯平,好像他最近正在挖掘個吳國古墓,就在郊區附近,裡面就出土了把吳鉤。」

    「林斯平?」我一聽,難道那個叫林隊的就是他?

    「這樣吧,如果你還撐的住,我們現在就去找他,他是我父親的故交,向來和我們家往來密切,我稱他為林叔,其實他只比我大十歲左右,以前曾經為我父親所救,所以和父親成了好友。」這樣就好,我還正愁不知道怎樣接近林斯平,或許還可以拿到些關於古墓的資料,剛才的經歷早忘記了,自己的職業習慣卻又出來了。

    林斯平現在正呆在寒風蕭瑟的郊外的一棟平房內,這裡距那個古墓不遠,大部分人員在這裡休息,南方的冬天雖然不似北方酷寒,卻透著股陰冷,而且濕風大,呆久了,非常傷人,加上天氣灰暗,似是將要下雨,所以林斯平吩咐工作人員搭好雨篷保護好現場,就隨著大家去屋子了。

    我和紀顏到那裡的時候,已經開始下雨了,好像還夾雜著小雪球,辟辟啪啪地打得臉上生疼。開門的人,正是林斯平,他一見紀顏,就愣了一下,然後馬上放下握在手中冒著熱氣的搪瓷杯,雙手握著紀顏肩膀。

    「想不到你都長這麼高了,記得上一次看你,你還在你二叔腰那裡呢。」林斯平非常激動,他的臉幾乎被風霜打磨得粗糙不堪,彷彿是月球表面一樣,在屋子昏暗的燈光下泛著黃光,紫黑色的嘴唇上乾裂的利害,不過看的出,他很開心,五官幾乎都笑到一塊兒去了,與在挖掘現場看到的嚴肅神情截然不同。

    「林叔,你也是啊,又蒼老了許多。」紀顏也笑道,隨即對著我介紹說。

    「這位是我好友,叫歐陽軒轅,他是報社的,上午還來採訪過,不過他剛才遇見點怪事,好像和您的隊伍發掘的古墓有關。」林斯平全然沒有注意我,直到紀顏的介紹才看過來,他用鉤子般的眼睛上下打量一番後,收起了笑容。

    「我還在納悶呢,到底誰把消息捅給外界的,不過歐陽同志,我希望你不要把你知道的東西那麼快公佈在報紙上,我們希望有個安靜穩定的工作環境。」我聽完,也只好半笑著答應。林斯平這才領著我們進了屋。

    「吳鉤?」林斯平一聽,屁股下像安了彈簧一樣跳起來,掙駝鈴般地眼睛瞪著我們,卻不說話。在場的其他人也都停止了交談,帶著異樣的眼神看著我們,一時間房子裡安靜的出奇,我和紀顏也不說話,感覺非常尷尬,還到林斯平先打破了沉默。

    「那把鉤,實話告訴你們,奇怪的很。」林斯平的語調有點異樣。眼神也很恍惚,「在記者們走後沒多久,我們剛想把那把吳鉤搬運出來妥善保管,但它卻忽然飛了起來,在我們的頭頂盤旋,還嚶嚶作響。」他在敘述的時候老是習慣性的用舌頭舔了舔嘴唇,我發現他的額頭在流汗,周圍的人也低頭不語,整個屋子都只有林斯平一個人的聲音,他的聲音絕對不動聽,但說出的事卻讓我和紀顏聽的聚精會神。

    「接著,如果你們不是在現場,我打賭沒有人會相信發生的一切,那把鉤居然唱出了歌,而那聲音像是小孩的童聲,非常好聽,但詞語卻晦澀難懂,不過我們還是記了下來。」我問林斯平記錄的歌詞,他從口袋裡翻出了折的四四方方的一張稿紙,打開一看,是幾行蒼勁有力的大字。

    「清清之水兮,

    其流潺潺,

    吳王索鉤兮,

    民俱爾瞻,

    百金之其誘兮,

    我夫為之狂,

    鉤兮,鉤兮,

    何ri得成,

    母老子幼兮,

    我心其悲!

    鉤兮,鉤兮,

    慎莫毀我家兮。「

    我一直跟隨著他,直到他回到了家裡。鉤師似乎在家中翻找什麼,我看見他把箱子翻的亂七八糟,到處都是雜物。終於,他停住了。

    「yu造神兵,以親祭之。」他低沉著聲音念到,反覆念了幾遍,每念一次,語速便越快。最後他發瘋似的把什麼東西往後一扔。我看見了一張發黃的羊皮,飄落在我腳下。我仔細看了看。

    羊皮上用刀清晰地刻著幾個字,「yu造神兵,以親祭之。」正是剛才那男人反覆嘮叨的那句,但再這句話的後面,還刻著幾個字,比那些略小,但還是勉強可以看清楚。

    「王詡題。」王詡?這個名字很眼熟啊,但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真是奇怪。我姑且沒再去想這個人。繼續看著那鉤師。他走到了一張床邊,上面躺著一個孩子。

    鉤師在床邊站了很久,他的拳頭握得緊緊的,我知道他在想什麼,如果我可以喊可以動的話,就一定會去阻止他,但可惜,我只是個看客。鉤師終於動了起來,他嘴巴裡不停的念叨著:「神鉤,神鉤。」

    接著,他點著了爐火,鼓風機呼呼地吹著,裡面的火苗越來越旺,紅得如血一般,鉤師脫去上衣,**著上身,把孩子從床上提了起來。

    「父親,幹什麼?」孩子用手揉著雙眼,迷糊地問他。鉤師一言不發,猛地用手提著孩子的腦袋,向爐壁摔去,孩子瞬間被摔得血肉模糊,連哼都沒哼一聲,接著,鉤師把孩子的屍體扔進了爐裡。

    我不忍再看,如果這是夢,讓我醒過來吧。

    舞動的火苗,孩子的屍體瞬間被吞沒了。

    「父親,你,你把扈稽怎麼了?「鉤師沒有說話。我看過去,原來是另外一個孩子,看來,他正是吳鴻。

    「鴻兒,過來。」鉤師對這孩子招手,吳鴻恐懼地朝後退。

    「鴻兒,你不是老抱怨父親不和你玩麼,剛才我和扈稽玩了,他很開心呢,你也過來啊。」五歲的孩子知道什麼,輕易相信了父親的話,慢慢又向鉤師走了過去。鉤師見孩子過來,一把抓過來,再次如法炮製,想摔死吳鴻,但似乎這次並不順利,吳鴻用手一撐,嘴巴磕在爐壁上,滿嘴都是血,我看見一顆斷牙從哪裡飛了出來,掉在我腳下。

    「胡琴(父親)你干書麼(什麼)啊?」小吳鴻口吐著血,含糊不清的哭喊起來。鉤師似乎失去了耐心,直接把他扔進了爐子。關閉了爐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在整個房子裡迴盪,我捂著耳朵,但依舊穿透過來,伴隨著哭聲的是鉤師瘋狂的笑聲。

    「疼啊,疼啊!」

    「神鉤!神鉤!」

    笑聲和哭喊聲混雜在一起,把婦人從外面引了進來,她側眼一看,什麼都明白了,一下昏厥了過去。而我的頭也疼得厲害,吳鴻的哭泣聲就像是在我耳邊一樣,揮之不散。接著我眼睛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

    醒過來的我還在那屋子裡,但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了,門大開著,看來是寒冷使我醒了過來。我摸摸頭,全部都是汗水。

    「紀顏!」我走出屋子,外面的雪停了,我站在空曠的雪地上大喊,但聲音很快被吞噬了。

    過了會,遠處走來個黑點,等到近了一看,果然是紀顏。他神色凝重,走了過來。

    「我和林叔找到那把鉤了。但沒辦法拿出來。」我一聽,連忙讓他帶我去,兩人隨即踏著雪上路了。我責問他為什麼不叫醒我,紀顏滿臉無辜地解釋說看我睡得很熟,於是乾脆讓我多睡下,然後他再過來找我。我暗暗叫苦,我哪裡睡得熟啊,現在睡覺對我來說簡直是痛苦的刑法。

    走了一段路,已經看見林斯平和大家,不過他們都圍繞著一個湖泊。湖已經完全凍上了。但是在湖面中心好像有一個洞,不像是錘子砸得,反倒像什麼鋒利的東西割開似的。

    「那鉤就在湖裡。」林斯平指著湖說。我驚訝地看著他。

    「你沒開玩笑吧?怎麼證明?「林斯平不快地望了望我。

    「你當時在睡覺,自然不知道,那把鉤把我們帶到這裡的,大家這麼多雙眼睛都看見了,鉤飛進了湖裡,就順著那個口子。」林斯平指著湖中的裂口說,我看看紀顏,他也點點頭,看來的確是真的。大家開始商討到底如何取出鉤,現在這種天氣下湖可不是開玩笑的。所以決定先暫時封鎖湖岸,等溫度上去後找專業打撈隊來,雖然不是什麼好辦反,但目前也只好如此了。

    我望著那裂口發了下呆,剛要隨著眾人一起返身離去。但不怎麼,腳卻不停使喚的望那裂口走去,我踏上結冰的湖面,腳下立即響起喀嚓喀嚓的碎裂聲,但我仍然向那裂口走去。

    喉嚨裡彷彿被塞住一樣,什麼也說不出來,我知道這湖面剛結冰沒多久,隨時都有可能坍塌,我聽著腳下的冰塊破碎的聲音,幾十年來,我從未像今天這般討厭自己的體重,果然是書到用時方恨少,肉到重ri才怨多啊。

    第一個發現我不對勁的是紀顏,他在我身後喊了幾句,見我沒有回話也沒停止下來,就立即衝過來想拉我回去,但已經晚了。冰面哪裡支撐的住兩個人的重量。

    身體迅速浸入了冰冷的湖水,四周黑暗的很,但看水上卻一片亮光,湖水迅速從我的口鼻湧入肺部,劇烈的衝擊和低溫,使我的肺葉迅速的收縮在擴張,我的胸悶的利害,而且膨脹的疼,神智開始模糊了,我看見紀顏朝我游了過來,但自己的身體卻急劇下沉,耳朵已經聽不到什麼聲音了。除了那句。

    「來陪吳鴻玩啊。」我的眼睛閉上了。

    「這是我的神鉤。」熟悉的聲音讓我再次甦醒,我睜開眼,身上衣服都是乾的,我又回到了兩千多年前?我朝聲音處望去,那個鉤師依舊背對著我,前面是先前那個收鉤官。

    「開玩笑,你如何證明?」那個官員看都沒看他,在他看來,每天這種人他都看了成百上千了。

    「裡面,仔細地看啊,這對鉤裡面有我一對雙胞胎孩子的血肉,這對鉤就是我的孩子!」鉤師的聲音非常激動,幾乎詞不連句。

    「哈哈哈哈,神鉤?」官員狂笑起來,旁邊的士兵也笑了起來,周圍其他的獻鉤者也笑了起來。鉤師似乎被激怒了,他大聲質問道:」這是大王定下的法令,我鑄的明明是神鉤!為什麼不相信?」我看見有一隊人馬走了過來,非常眾多,領頭的是一個將軍模樣的人,披著鎧甲,手按寶劍,另一隻手提著馬韁。人群看見了,立即閃到一邊,給隊伍讓開一條道路,那些個官員起初還在大笑,但現在已經謙卑的跪在了地上,鉤師背對著,不知道大王來了,但很快也被旁邊的人按倒了。

    馬背上坐著一個人,身材高大,皮膚黝黑,透著代表健康的暗紅色,下巴和腮部生滿了黑黑密密曲蜷的鬍鬚和頭髮。在那額角高聳的頭頂上戴著一頂王冠,垂著七條玉珠帶子,幾乎快要連成一字形的濃密的眉毛下面,從中間挺出一條大大的鷹嘴鼻,那雙特大的眼睛深陷在眼窩裡面,閃爍著駭人的紅光,凝視著馬下的人們,大家都不敢直視他。

    「王上,這裡便是鉤褲了。」一個髮鬚皆白,看上去雖然年老,但相貌硬朗強健穿著似士大夫的人走了過來,像馬上得人作了揖。那人原來正是吳王闔閭。

    「這人,到底再吵什麼?」吳王質問收鉤官,那官員把剛才的事稟告給了他,闔閭很有興趣的用手摸了摸鬍鬚,在旁人的攙扶下,從馬上下來了。

    鉤師站了起來,終於面對著我了,但他卻深勾著頭,把那鉤捧到吳王面前,吳王拿起一把觀摩了下,又摸了摸,失望地放回去。

    「這如何稱得上是神鉤?充其量不過是把好鉤罷了。」

    「大王,這對鉤裡有我一對雙胞胎孩子的骨血,只要我胡漢他們的名字,即便在遠,也會飛過來貼著我的胸膛,這,還不算是神鉤麼?」吳王好奇的望著鉤師。

    「哦?那就讓你試試吧。」眾人議論紛紛,大家擠出塊空地,剛才一個曾經嘲笑過鉤師的士兵,抱住了其中一把鉤子,離這鑄鉤師幾十米處站住。

    「開始吧,你現在就呼喊看看,是否那鉤可以飛過來,如果可以,我便賜你的鉤為神鉤,並且百金之賞也是你的。」

    那個殺死自己兒子的男人站到了中央,嗯嗯了嗓子,張開手,對著抱鉤的士兵喊:「吳鴻!扈稽!過來啊,我是你們的父親!」場邊的人都不說話,大氣都不敢喘,靜得嚇人。抱鉤的士兵汗都流下來了,臉上既有恐懼,還夾雜著些許的興奮,彷彿他可以感覺到鉤內的靈魂一樣。

    「吳鴻!扈稽!過來啊,我是你們的父親!」第二遍喊過了,但卻沒發生任何事。大家開始騷動了。

    「吳鴻!扈稽!過來啊,我是你們的父親!」第三次了,即便這次聲音已經嘶啞了,可鉤卻沒有任何動靜。鉤師絕望地跪在地上,口中自言自語說:「神鉤,神鉤啊。」官員的臉色非常難看,他一直看著吳王,生怕他一怒之下會責怪自己,但闔閭嚴肅的臉卻忽然奇怪的抽動了下,竟然縱聲大笑起來。

    「真是個瘋子啊,」他笑過後,便命令收鉤的官員,「給他百金得獎賞吧,以報答他對我的忠心罷!他竟殺了自己的兒子!」吳王一邊重複著最後一句,一邊上馬走了,臨走前,他把其中的一把鉤給了那個頭髮鬍鬚都白了的中年人。

    「伍相國,這鉤便給你吧,當作紀念。」那人接過鉤,謝過了,然後看看接著黃金的鉤師,搖搖頭,走開了。

    他散開了頭上的髮髻,長髮披了下來,懷裡抱著黃金,一口氣奔跑回家,我卻始終跟在他後面。但是當他回到家時候,看見的卻是他妻子的屍體,脖子上一道紫黑色的淤痕。

    「她上吊了,我們一直守著等你回來。」幾個鄰居對他說了幾句,然後四散離開了,鑄鉤師呆呆地望著妻子的屍體。半天無語。然後扭轉頭,朝外奔去。我看見了,那是個湖。

    他把黃金扔掉了,手裡拿著剩下的那把鉤,衝進了湖裡。

    我的四周又開始湧出冰冷的湖水了。紀顏正提著我的手努力地向上游去,我用最後一點意識回頭望去。

    我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他抱著一把吳鉤漸漸地沉了下去,離我越來越遠。

    真的很熟悉,因為那是我的臉。

    接著,我的眼睛又黑了。當我再次看見東西,已經在生起爐火的木屋裡了,旁邊是林隊和紀顏他們。

    「你醒了?」林斯平高興得喊著,我發現自己的手和腳都在一個隊員的手上,他們拿著雪使勁地搓著。

    「真危險,還好紀顏水性極好,不過你們兩個出來的時候已經成冰棍了。」林斯平笑著說,我看看紀顏,他也在拿雪擦拭著手臂和身體。

    我想說話,但紀顏做了個阻攔的手勢。

    「不用說了,我下湖之後也看見了。」聽完他這一句,我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不過,這次,我沒有再做夢了。

    身體恢復得很快,沒過多久,我又活蹦亂跳了,南方的溫度降的快,升的也快,很快,湖化冰了。我和紀顏隨著林斯平的隊伍回到那個湖邊,看著他們手忙腳亂的準備打撈。

    「那是你的前世吧。」紀顏說。我嗯了一聲,或許是,也或許不是。

    「也許正是你再次看到那把鉤,所以才惹出這麼多事,雖然你和前世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但那鉤裡的孩子可不這麼認為。」紀顏繼續說,我一想到那兩個孩子,心裡還是覺得一緊。

    「還有,在你家衣櫃裡的粉末,化驗後好像是人的骨灰,不過有些年頭了。還有你對我說的羊皮上的那個叫王詡的,好像是鬼谷子的真名。」紀顏說道。我一聽,默然無語。

    「還好事情都結束了,對了,你知道這個湖的名字麼?」紀顏忽然轉過頭笑著問我,我搖頭。

    「叫『吳王百金殺兒湖』,或者直接叫作『殺兒湖』。」

    「找到了!」對面的湖裡浮出一個人頭,在他的手裡拿著一對吳鉤,在冬日冰冷的眼光的照耀下顯得非常刺眼,起碼,我覺得是。(吳鉤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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