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三十五夜 樓2 文 / 浪漫_拖鞋
鏡頭裡面,背面的辦公樓七樓,我數了一下,正好是他第二天跳下的那個窗戶打開了,而且正站著一個人。那人不是別人,竟然就是陶炎冰自己!面對這種情況只能說我自己看錯了,但問題是他那張臉太容易認了。」陶濤說到這裡,又看看我。我只好說似乎聽說過人在將死之時,可能會出現看見兩個自己的情況,也就是常說的出竅吧。陶濤也說,當時自己就是這樣想的。
「我把視頻複製了下來保存後,當天晚上又把硬盤重新放回去了。不過躺在那幾平米的房間裡,我閉上眼睛陶炎冰的臉就浮現出來。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多天,以至我很長段時間都神經衰弱。
每當我站在樓下望著那棟樓,似乎總能感覺那種無所逃脫的束縛感覺,在樓裡呆久了很壓抑。又過了兩個多月,我的試用期滿了,劉總找到了我。我自然非常高興,因為畢竟很快就能成為這裡的正式職工了。前三個月每次只能領到一半工資,而且還要扣除住宿費,基本上只是靠吃麵維持著,幾個月的方便面把我喂的和麵條一樣瘦弱了。
劉總依舊老樣子了,咧著嘴,往一邊笑著,不過上次紅色的牙齒已經變得發黑了,而且使勁咀嚼著。
『小陶,三個月你表現得不錯。』聽到這話我很開心,不過劉總很快又說。『但是,公司很緊張,而且我覺得你這樣的學歷還是應該找份更好的,所以就這樣吧,明天你收拾一下。』說完,把傻子一樣的我晾在一邊,自己走了。
前輩你能體會我的感受麼,我覺得自己彷彿同垃圾一樣,被人輕易的掃出去了。以前的雄心壯志突然被擊得粉碎,如此差勁的我甚至連份打雜的工作都做不了。沮喪的站在四樓的陽台上。正好又接到了同學的短信,他是我在當地的同學,不過我一直沒聯絡他,但今天他卻說叫我出來聚聚,因為他升職了,想找我慶賀。而父母也一直在詢問我的近況,我只能以謊言敷衍他們。但以前好歹有點希望,但現在沒有希望的基礎連謊言都無法成立了。
關閉手機的我站在四樓的陽台上,當時也是黃昏,紅色的陽光正好射在我眼睛裡,一點也不刺眼,不過我卻覺得看什麼都是血紅色的。而且發現自己早已經淚流滿面,扶著欄杆的手不自覺地把身體撐了起來,整個人猛的向外一斜,是的,我有想飛下去的衝動。
不過後背卻被人拉住了,力氣很大,一下把我拉回到裡面。我暫時清醒了下,回頭望去,居然是剛進來的時候看見的那個比我稍長一歲的那個女孩。不過這次她穿了一身黑衣,黑褲,臉旁似乎還有淚痕。一臉怒氣的看著我。我不知所措,只能坐在地上哭泣。
『你像個男人麼?是不是他把你開除了?其實我早該告訴你,根本不該來,要不是那天著急著那筆生意,再加上最近那麼多的事。』她忽然不說話了,我看見她雪白的臉毫無生氣,嘴唇上也沒有塗口紅,上邊的牙齒緊緊地咬著嘴唇。手裡還提這個黑色的公文包。
『我是個廢物。』我低下頭,說了一句。太陽已經快完全下去了,我們倆在陽台的影子被拉的老長,然後在最遠處又交疊在一起。
『你之前的那幾個也是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他們都是被劉總騙來的。劉總是台灣人,是總公司委派的。他對誰都極其吝嗇,雖然是銷售部和人事部的負責人,但是他經常以試用期和公司利益不好的借口來搪塞,最後讓你們走人。大部分人都在試用期滿前離開。像我都是費了很大功夫才留下來。而且,他還挪用了員工的資金和廣告費去炒股。我收集了將近三個月的證據。等他走後我會推薦你的,別輕言自殺,要知道,你死了,最難過的是身邊的人,離你越近,你就傷他們越重。』女孩說完,拿起胸前的項鏈看了看,接著,又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走了。我把她的話想了很久,最後想通了。下樓的時候外面已經全黑了,不過月光還是很亮。
那天正好是陶炎冰自殺的第九十九天,也就是說明天就是他的百日祭奠了,我不想再呆下去了,我站在樓下,向陶炎冰死的地方想為他舉了個躬。但是當我抬起頭來的時候,感覺頭頂一陣風呼嘯而來,一個人如同麻布袋以牙膏砰的摔在我面前,月光直直的照在她臉上,我呆了許久,才認識正是剛才勸我的女孩。
她的眼睛睜著很大,仰面躺在地上,身體還在如同得了癲癇的病人一樣,劇烈的抽搐。衣服上有拉扯的痕跡。腦後的濃稠的鮮血像蜂蜜一樣,緩慢的身xl動出來,在銀色的月光下映出了我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臉。脖子上的項鏈也斷了,灑在了一邊。那心型的吊墜也摔破了。居然可以打開,而且裡面擺了兩張很小的照片,一張是她,另外一張是陶炎冰。兩人都笑得非常開心。我捂著嘴,過了好久才讓自己緩過來,然後打電話報警,接著坐在樓下的砂石地面上守著她的屍體。
原來她叫譚芮,使陶炎冰的戀人,很快,pol.ice鑒定她為自殺,很容易解釋,戀人自殺後的一百天隨他而去,同樣,譚芮的死也沒給這個樓層裡的人帶來太多的震撼,例行公事的詢話後,就都各忙各了。我被劉總勒令離開。但是在現場我找到了一樣東西,沒有交給pol.ice。因為我看見劉總和帶隊的警官親密的交談著。
是一顆檳榔。我打聽過,整個公司只有劉總喜歡吃檳榔。我在譚芮的屍體的手上找到了那顆檳榔,一顆被嚼過的檳榔。譚芮帶的那個黑色的包也不見了,不用說,自然是劉總拿走了。
第二天的下午,我沒有離開,而是打電話給劉總,我告訴他,如果不來見我,我就把那顆檳榔交給pol.ice。他先是冷笑,不過我對他說檳榔我保存的很好,唾液也是可以鑒定的,然後他不說話,電話那邊傳來很大的喘氣聲,他答應了下班後和我見一面。
一百天以前,我站在四樓,看著陶炎冰從我面前跳下去。而這個時候,站在我面前的是那個禿著腦袋,嘴巴裡依舊咀嚼著檳榔,穿著考究的公司老總。我把劉總約到了陶炎冰跳樓自殺的地方。
「我低估你了,以為你不過是個愣頭小子。」劉總笑了笑,這次他整個嘴巴都開了,牙齒全都黑了,他背對著紅色的陽光,看上去像沒有牙齒一樣,整個嘴巴宛如個黑洞。「說吧,你要多少錢?一口價,然後拿了趕快滾。」他接著說,我看得出他很急。
「你的普通話說得很標準。」我冷冷地望著他,劉總笑了下,「不干你的事。」
「我只想知道到底陶炎冰為什麼要自殺。」我接著問。劉總有點吃驚,不過告訴我,原來他虧空了公款,急於找到個替罪羊,他看中了急著結婚需要錢的陶炎冰,並以自己有內部消息來慫恿他,接著他把所有的虧空都栽在陶炎冰身上,自然,所有的事都被劉總賴的一乾二淨了。而陶炎冰的性格又非常自閉,他知道即便告也告不過劉總,只好自己自殺也不想拖累戀人,而譚芮也是被劉總從樓上推下來的。
「是這樣啊。」我歎了口氣。
劉總有點不耐煩。「你到底要多少,報個價啊。」
「我不要錢,我只是把你交給他們兩個而已。」說完,我便轉過身,離開了那棟樓。
「你搞什麼?別以為嚇得到我!我可不怕什麼鬼神!」劉總在後面歇斯底里的大喊,太陽沉下去了,樓道裡一下就陰暗了下來。「別走,那顆檳榔呢?」他依舊在我身後大喊,我轉過身,從口袋裡掏出把鑰匙,扔給劉總,他疑惑地望著我。
「我把他放在陶炎冰用過的機箱裡,你慢慢找吧。」說完,我便離開了,劉宗連忙衝了進去,我聽見了他的咒罵聲和翻找東西的聲音。我到樓下,用以前配的鑰匙把摟裡的所有出口都封了起來。離開的時候,我依稀聽見劉總在裡面瘋狂的大叫放我出去。」陶濤敘述的時候一直很平靜。
我打斷他說。「你把他關在那樓裡一晚?」
「是的,然後我離開了那棟辦公樓,離開了那座城市,後來聽說他瘋了,有的說他從樓上跳了下來。總之後來我就不知道了。」
「這麼說你不是在那裡摔傷的啊?」我覺得有點怪異,陶濤終於笑了下。「是的,我回到了這裡,重新找了份工作。但是繁重的壓力依舊使我喘不過氣,可能像陶炎冰說得一樣,即使我能走出那棟辦公樓,卻走不出我心中的樓。但是當我真的跳下去後我又省悟了,既然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我自然要好好珍惜,所以前輩放心吧,我不會再做傻事了。」
說完,我好像又看到了以前那個性情開朗而陽光的小師弟了。繼續聊了會,他的父母走了進來,我也要上班了,和他告辭後我走出了醫院。不過當我走進報社,看著那高聳入雲的辦公大樓的時候,我忽然感到了一陣恐慌,站在門口老半天也不想進去,我不知道,是否自己也同陶濤說的一樣,活在一棟大樓裡面。
(樓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