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四十話 回憶中的罪孽 文 / 小米粟
旅程繼續著，除了冰，其餘人都在車廂內聊著天。
「老大，怎麼算都只有這麼十幾顆魔晶石，早知道那麼值錢，我就不用雷劈了。」矓端著手中的小布袋算來算去。
「不用雷你打得過嗎？我可不想照顧多一個傷員。」雪月挖苦道，她現在寸步不離地照顧嵐焰，畢竟她信不過毛手毛腳的矓。
「也是，我又不是老大，那種東西不是靠屬性相剋，我恐怕是一個都打不過。」矓搖頭晃腦地說，「不過還是櫻華厲害差不多有三分之一都是被她解決的，連渣都不剩，好強啊！」矓用雙手比劃了個爆炸的動作。
「不，這不算什麼。我只是見到嵐哥哥受傷比較擔心罷了。」櫻華謙虛地說，她的體力還沒恢復，只是靜靜地靠著嵐焰坐著。
「老大，我好羨慕你啊！我也想受傷！」矓故意做出苦悶的表情。
「那要不要我幫你啊？」雪月嘿嘿冷笑著，手指關節弄得卡卡響。
「老大，你看，帶著月兒出來，她變得越來越像男人了！」矓像嵐焰投訴道。
「怕什麼，反正在別人面前她還是人見人愛的好女孩。在你面前……你就讓她撒下姣好了。」嵐焰笑道。
「這叫撒嬌？庇護純潔少女的月之女神啊，您的孩子怎麼變成這樣啦！啊，神都救不了我了！」矓攤在地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
「團長大人，為什麼你們經過死戰之後還有如此精神說笑呢？」弗蘭德不解地問。
嵐焰輕輕一笑，身體向後仰了仰，慢慢說道：「我們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我不知道他們怎麼想，我是很怕死的，我很捨不得這個世界和我身邊的人。」嵐焰看了看櫻華，櫻華也正微笑著看著他。「我不想死，也不敢去死，所以我更要在沒死的時候好好享受生活。既然還沒死，又何必擔心那時差點死掉呢？」
「還是頭一回聽說怕死的英雄。」弗蘭德笑了笑，這個年輕的團長很有趣。
「我向來實話實說。」嵐焰笑道。
「你們還真是沒有緊張感啊。這樣的生活真好。」弗蘭德感慨地說。
「這是當然，該緊則緊，該松則松。沒有休息哪來的戰鬥力？」嵐焰微笑著說，眼睛始終不離開弗蘭德的臉。
「放鬆好啊。」弗蘭德贊同地說。
「你是不是也該讓自己的心靈放鬆一下，有些事情憋得太久對身體很不利。」嵐焰平靜地說。
「也許吧，你們或許真的有能力聽一下。」弗蘭德並沒有驚訝，他已經知道嵐焰絕對不簡單。
「我是魔族。」
弗蘭德環顧了一下周圍，並沒有意料中的厭惡目光，只有雪月和矓一臉好奇地看著他。
矓感慨地說：「原來魔族就是這樣的高桿啊！」
「我是體型比較特別好不……」弗蘭德無奈地說。
「繼續，你不用陪他們瘋。」嵐焰笑道。
「我們是從熱大陸西邊的迭渥爾島偷渡上來的。我們從西岸，也就是現在的風王亞沙帝國的地方登陸。我們的族人經過千辛萬苦地跋涉，終於找到了一處富饒的土地，我們稱之為『理想鄉』。」弗蘭德彷彿回到了很久遠的過去。「那時特蘭帝國還沒有出現，我們也只是平靜地生活在無人知道的角落。那方土地足夠養活我們所有人。我們很滿足，可是有一天，一個將鮮血帶到我們身邊的生物出現了。那是一頭巨龍，一頭渾身是血的巨龍。」
弗蘭德頓了頓，似乎在平靜自己的心情。
「巨龍的血已經流乾了，不知道是什麼力量使它來到了我們的村莊，也不知道是什麼力量維持著它本該消散的生命，更不知道是什麼力量讓它找到了它生命的延續者。」
「它，沒死嗎？」矓小心翼翼地問。
「它的身體死了，可它的魂和一部分力量存活了下來。血液是連接靈、魂、體的媒介，本來沒有血液的巨龍早就該死了，可它延遲了魂消散的時間，然後它遇到了我們村莊中唯一一個可以使用『魂之寄宿』的人。她太善良了，竟然以自己的身體為容器收容了那頭巨龍的魂。」弗蘭德悲哀地搖搖頭。
嵐焰低頭不語，或許他在考慮換做自己會怎麼做吧。
「之後我們的寧靜被打破了，人類發現了我們，我們的家園遭到人類軍隊的圍攻。雖然我們魔族確實比人類要強一些，但是終究是寡不敵眾啊。」弗蘭德搖搖頭，似乎他忘了眼前還有人類，只是自顧自地訴苦。
嵐焰並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等待弗蘭德說下去。
「我們被圍困在山中，沒有吃的，我們本族人竟然開始互相饞食，那種慘相，我……」弗蘭德的瞳孔猛然收縮，目光開始渙散，身上散發出陣陣陰風。
「小雪！制住他！他要暴走了！」嵐焰忽然緊張地喊。
只見弗蘭德的臉上慢慢出現突起的神經，肌肉可怕地扭曲拉扯著，手臂骨骼發出「卡卡」的聲音，似乎在斷裂與重組。
「請不要這樣！安靜下來，沒事的！」雪月緊張地壓住弗蘭德抽搐的手臂，矓也用低壓電擊對弗蘭德進行麻痺。可是這樣完全沒有效果，弗蘭德的力量猛然增強了，雪月被他一推，撞到了對面的牆壁上。
「你這傢伙！」矓生氣了，身上的電壓在急劇升高，發尖等地方出現了跳躍的電光。
「矓，不要！」雪月著急地喊，手上出現了銀色的光芒。
「請安靜下來吧。」雪月用十分平靜的聲音說，彷彿萬年的古井，波瀾不驚。她慢慢把手伸向弗蘭德的額頭。
弗蘭德，或許稱他為怪物更合適，眼白完全轉成了黑色，紫色的瞳孔縮成一個小點，臉上的肌肉攢成一團，神經誇張地突起，手臂比原來長了一半，尖利的指甲從如禽類爪子一般的手上張出。他瘋狂地衝著雪月吼叫著，只要他一伸手，在車廂對面的雪月、嵐焰還有櫻華完全沒有躲避的可能，但他只是吼叫著，並沒有攻擊動作，他的手在顫抖，神經也像血管一樣跳動著。
「別緊張，一會就好。」雪月小聲說，那聲音很溫柔，像母親的搖籃曲一般。她的手按上了弗蘭德神經突起的額頭，銀光忽然比原來強烈了好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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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下去我們在被人類殺掉之前就已經被自己給吃了！」少女憤怒地抓著青年的衣領說。
「但是這樣真的好嗎！那頭龍的話有多少可以相信！讓一個女孩子成為戰士，讓一個女孩子奉獻所有一切，包括你的幸福啊！」青年用力抓住少女的肩膀說。
「弗蘭德。」少女低下頭，小聲說，「我為我剛才的行為道歉。」
「不，不用……」叫做弗蘭德的青年受寵若驚地說。
「但是，我不會改變我的決定的。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是我們的親人朋友們面臨的危險，我不能坐視不理。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都希望能賭一下。」少女倔強地說。
「可是那頭龍開的條件明明不是必要的！它那是，那是……」弗蘭德皺著眉頭，卻沒有說下去。
「我知道。」少女甩開弗蘭德的手，轉過身，不敢去看他，「我知道坎尼拉是想永遠和我在一起，才開出不能和任何人接近的條件。但現在我只能接受了，即使以後我將孤獨一人，那我也應該承受。」
弗蘭德看著少女的長髮，說不出一個字，他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攢住了，不停地被擠壓、揉捏著，他的喉嚨完全被堵住了，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弗蘭德，對不起。」少女悲哀地說，「其實，我愛你……」
剩下的話弗蘭德再也聽不到了，強烈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悶哼一聲，彷彿被什麼鈍物大力擊中胸口一般，「哇」地吐出一口血，就這麼昏了過去。
當他醒來時，他看到了遍地的血跡，血跡已經還沒凝固，噁心的鮮紅色，泡在血液中還有人的殘肢和腦漿內臟等。在地獄般的殺戮場中央，站著一個彷彿復仇女神般的女子，她身上沒有一絲衣物，但是卻不會有任何人會對她產生非分之想，噁心的像腸子一般的器官纏繞在她身上，皮膚上長出像鱗片又像鎧甲一樣的東西，兩隻手指甲又尖又大，彷彿那不是類人種族該有的尺寸，那是龍族這種大型生物才具有的器官。女子的背後展開兩片巨大的膜翼，雙翼的皮膜破爛不堪，多處穿孔，但翅膀支撐骨架尾端卻有鋒利的角質尖刺。女子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乾淨的，血液、腦漿、綠色黏液沾滿了她的身體。女子身上的器官非常具有攻擊性，那是結合了龍族和魔族的力量，弗蘭德知道，從今天起，他所摯愛的艾克琳已經不在了，只有一個如殺人兵器般的「魔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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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年輕時的我。」頹廢的聲音把在空中觀看這一切的雪月嚇了一跳。
「別害怕。」弗蘭德出現在雪月身邊，他顯得有些蒼老，眼神也像是看破了一切。
他慢慢說道：「我非常感謝你，多虧了你，我的身體才沒有暴走。其實我一直很痛恨當年的我，以致於造成我的人格分裂，也就是精神病。」
「精神病？」雪月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名詞。
「是的，有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些什麼，雖然無法控制，但是我真真切切地知道我幹過。都怪當年的我犯下的罪孽，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弗蘭德痛苦地說。
「當年，這個，還沒有結束嗎？」雪月指著下面說。
「這，只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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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弗蘭德獨自離開了自己的族人和村莊，為了讓自己忘了這一切，他甚至用秘術封印了自己魔族的所有特徵，包括他強大的力量。他就像一個普通人一般進入了人類社會，開始尋找他一直以來的夢想。
「少有人這麼努力鑽研古代機關術的呢。」金髮碧眼的英俊青年支著臉對看著書的弗蘭德說。
「對不起，這裡是圖書館。」弗蘭德冷淡地說，他不想和別人扯上關係。
「是不是對巨神兵感興趣啊？」青年並沒有管那麼多，只是繼續說自己的。
「你……」弗蘭德驚訝地說，這青年竟然一眼看出自己的目的！
青年忽然湊到弗蘭德耳邊小聲說：「我聽說魔族有比遠古軒轅大帝的巨神兵還可怕的機關技術，可是已經不完整了，如果能讓這古老的藝術再現，一定會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品吧。」
弗蘭德聽了驚訝地僵硬得連大腦都無法思考了，這個青年竟然全都知道！
「要不要合作？」青年微笑道。
「你到底什麼目的！」弗蘭德質問道。
「這可是圖書館，我們出去說。」青年微笑著將弗蘭德拉出人們的視線。
「說吧。」弗蘭德不耐煩地說，他很自信自己的偽裝很好，絕對不會露餡，可是為什麼這個青年……
「我叫艾斯-特蘭，老實說，我是個避難者。」自稱艾斯的青年微笑著說。
「你怎麼知道那麼多！」弗蘭德眼中亮起凶光，必要時，自己只能截開封印殺掉這個人了，雖然在這個宗教國家很容易暴露。
「不要指望你能逃過耶魯沙拉的異端審問局，只要你一露出魔族氣息，大量的聖殿騎士就會趕到這裡，你絕對不可能逃掉。」艾斯彷彿看穿了弗蘭德的內心，一語道破弗蘭德心中的想法。
「你先回答我。」弗蘭德冷冷地說。
「好吧，為了表達我的誠意，我可以告訴你。其實你的一切我是從你的愛人艾克琳那裡知道的。」艾斯微笑道。
「什麼！」弗蘭德聽到這個名字再次感到心中一陣絞痛。
「其實，那頭龍是我過去的坐騎。」艾斯悲哀地說。
「什麼！是你！」弗蘭德的眼中燒起熊熊怒火，彷彿要把眼前這個人生吞了一般。
「對不起，是我當時手下留情了。」艾斯靜靜地看著弗蘭德說。
「什麼意思？」弗蘭德有些糊塗了。
「我之所以逃亡就是被那頭惡龍坎尼拉所賜。我本是查本那王國的騎士，因為龍騎士競賽時，我的坐騎龍暴走，誤殺了查本那第一皇太子，所以我只能逃亡。逃亡途中，為了贖罪，我決定斬殺自己的坐騎龍。可是我終究下手太輕了，讓它逃掉一命。我知道我和它的契約一直都沒有解除，我仍然能感覺到它的存在和思維，而它竟然和你的未婚妻共用一個身體，還對你的未婚妻有非分之想。當你的未婚妻和那頭惡龍的力量完全融合時，就是將她的記憶對惡龍完全開放之時。其實利用記憶可以干很多事……」
「好了，你不用說了！」弗蘭德憤怒地吼道，一把抓住艾斯的衣領，佈滿血絲的雙眼死死地盯住艾斯。
「其實我更沒想到的是，竟然會在耶魯沙拉的大圖書館遇到你。我通過那惡龍知道了艾克琳記憶中的你，所以我很驚訝，你竟然會在這裡。其實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當初我下手狠一點，那頭惡龍也不會有機會活到現在。我準備挽回我的罪過，我要斬殺那頭惡龍。你能幫助我嗎？」艾斯誠懇地說。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弗蘭德放開艾斯，抱著自己的腦袋嘶吼著。
「慢慢考慮一下，我們或許很合得來。對了，這是我以前研究的資料，或許對你有用。」艾斯從懷裡掏出一小疊紙遞給弗蘭德，那是遠古巨神兵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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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答應了？」雪月抬起頭問弗蘭德。
「是的，那時我被仇恨沖昏了頭腦。艾斯說他有辦法讓龍魂和魔魂分開，所以我和他約定，他救出我的愛人，我幫他研究機械部隊幫他打下天下，然後他要提供給我們部落一個休養生息的地方。」弗蘭德沉痛地說。
「然後呢？」雪月緊張地問。
「最後還是失敗了。魔龍王太強了，強到根本無法顧及她的生命，那是一場可怕的戰役，雙方死傷無數，我的族人、我的愛人全都死了……」弗蘭德痛苦地說。
雪月悲傷地拍拍弗蘭德的肩膀。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的嫉妒心就不會……」弗蘭德自責地說。
「不，不是你的錯，愛一個人所犯下的錯誤是可以原諒的，只要你改。」雪月溫柔地說。
「我……」弗蘭德抬起頭，眼睛紅紅的。
「放心吧，一切都已經過去了。」雪月撫摩著弗蘭德的臉說。
「你……」弗蘭德驚訝地看著雪月。
「爺爺說，體溫對治療傷心很有效。」雪月微微一笑，說道。
「你爺爺是個好人。」弗蘭德擠出一個笑容。他把目光投向下方的景象。
「後來我還是離開了艾斯。但是機械兵的技術已經成型了，機械龍的技術也開始進入後期。雖然人類的技術沒有我們魔族流傳的技術強，但是憑著那些半成品機械兵，就足夠幫艾斯打下特蘭帝國的天下。而且這三百年來，人類的研究終於使機械龍飛上天空了。其實在遠古的軒轅時代，巨神兵和流星魔龍分別是用來對付中型的類人種族和大型的龍族的。甚至是神聖龍族都沒辦法戰勝鋪天蓋地的流星魔龍。而基於這兩種兵器開發出來的機械兵和機械龍都繼承了這方面特點，雖然還不夠強，但是能戰勝4頭機械龍，你們也確實了不起。所以，我覺得，你們或許能挽回我犯下的錯誤。」弗蘭德誠懇地說。
「你的錯誤不是早就結束了嗎？」雪月問道。
「不，其實我最大的錯誤就是修復了機械龍和機械兵的技術，還有一個更可怕的技術——飛空艇技術。」弗蘭德看著雪月嚴肅地說。
「飛空艇技術？」雪月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如果這項技術被艾斯完全掌握，那麼這片大陸就將變成特蘭的天下。」弗蘭德皺著眉頭說，「那可是能將可怕的部隊投放到世界任何角落的技術啊！」
「那，又要打仗了嗎？」雪月緊張的問。
「世界又要陷入動亂，我的悲劇可能在任何人身上出現。」弗蘭德悲傷地說。
「我明白了。」雪月堅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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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雪月把看到的東西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可以相信嗎？」矓問。弗蘭德還在沉睡，不過身體的異變已經消失了。
「我相信他。」嵐焰點點頭，「冰你怎麼看？」嵐焰又抬頭徵詢道。
「隨你喜歡。」冰毫無生氣的聲音從車頂傳來，看來他剛睡醒。
「好，我決定，弗蘭德就是我們滄嵐騎士團的一員了，我們全力要支持他！」嵐焰認真地說，「我們一定要有比機械龍的技術更強大的力量！」
傳奇機械師「叛逆神的右手」弗蘭德-傑洛斯就這樣被單方面地被拉進了滄嵐騎士團。
旅程才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