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十章(7) 文 / 劉劍
我很詫異,問他在那幹什麼?蕭石難以抑制自己的喜悅說:「我又發現了新的線索。那些礦井根本沒有封,他們在晚上開工,比以前幹的還歡了。而且,這次我從攝影部借了一台機子,還拍了很多珍貴的照片,那些私煤礦的安全設施與做業條件太差了,光是這些照片,就夠有說服力的了。還有件事更值得慶祝,我找到了一個證人,他願意拿出證據,證明鄉幹部裡有人吃了私煤礦的干股。」
我對蕭石說你太胡鬧了,怎麼這種事也不知我說一聲,就私自去了。我要他馬上回來。蕭石求我說:「李哥。你別怪我,我看你一天都在開會,晚上還要去嫂子那吃飯,我就沒叫你先去了。你讓我再呆一晚上吧,反正我也沒事。馬上我的實習就結束了,這是我們倆人共同發現的新聞線索,我不想就這樣放棄,你就當是幫我,讓我跟著你把這個活幹完吧。」
我聽了很感動,老實說,在這個物慾橫流的時代裡,這樣執著的孩子是不多見的。我告訴他,今晚找個地方歇下,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明早我會過去,如果可能的話,我會帶著老總一起過去。
那天晚上,我放下電話後,開始重新寫那份內參,寫了將近三個小時,已經晚上一點多了我才停筆,鑽進被窩裡剛把眼睛閉上,我家的電話就響了。
我拿起電話,睡意濃濃喂了一聲。
電話是老總來的,他問我在哪?我說在家,他要我馬上起床,去炎莊。我問他有什麼事嗎?老總是有事,而且是一個大事,炎莊有一個私煤礦塌方了,四個礦工被砸在裡面,死了兩個人。但是其中有一個死者被查明不是礦上的,他穿著礦上的衣服混進去的,他死的時候脖子上還掛著一個照相機,這人經證實是我們這裡的一個實習生,叫蕭石。
我趕到赤土溝的時候,小石頭的屍體已經被往縣醫院。我趕到時看了他最後一眼,不,是屍體的最後一眼。他全身是土和煤,已經髒得不成樣子,脖子上還掛著一個照相機,也全是土和煤,煤礦塌方時一塊石頭正砸在了他的頭頂,頭蓋骨當場粉碎,臉上血肉模糊,已經看不出從前的模樣了。我掀起蓋在他臉上的布,只看了一眼,醫生就把我推開了,他說要往停屍間送了。
看著裝著他屍體的車往停屍間推去,我感到我的心裡空蕩蕩的,似乎我都要隨他去了。幾個小時前,他還給我打過電話,幾個小時以後,我們已經是人鬼殊途,如果我當時放下手頭的工作去找他,如果我堅持要他等我來了再有所行動,一切可能都不會發生。悔恨,難過,痛心,恐懼,還有深深的內疚與自責,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看著那車上被白布蒙著的他被推進了一個封閉的屋子裡,我的眼淚奪眶而出,眼前一片白茫茫的,什麼也看不見了。
第二天晚上,把蕭石的事處理完時,我來到了老總的辦公室。
「胡鬧,胡鬧,」老總很惱怒的在屋裡踱來踱去。「誰讓他自己擅自行動的?誰批准的?誰眼看著這個悲劇在眼前發生卻沒有一點預防措施的?李文波,我要你回答我!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我痛苦地說:「我那天晚上給您打過電話,但是您的所有聯繫方式都中斷了。」
老總不滿的說:「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是說,這一切都是因為沒有聯繫到我才造成的嗎?你這是推洩責任吧?」
我看著他,沉默著。
老總見我不說話,又有些激動了,他指著我的鼻子問道:「不是告訴你們撤出了嗎?你為什麼不阻止他,為什麼?」
我直言不諱地說:「您在我們正在調查的越來越深入的時候讓我們撤出來,這令大家的士氣很受影響,我想蕭石可能就是因為這個,才決定自己去調查的,他是個有上進心的孩子,他太要強,也太想幹出點成績了。」
「他也是個惹事jing!」老總毫不客氣的說:「就為這種少年人的英雄主義情懷,讓他搭上了一條命,」老總長歎一口氣:「可惜,多麼年輕的一條生命啊!」他的語氣突然一轉:「但是你的責任是不容推拖的,你對我的處理意見不滿,可以直說,也可以找有關的部門反應,但是你縱容手下的人,特別是一個實習的學生去做這麼難度大的調查工作,造成這樣的事故,你是首要的責任者,當然,對外要負全責的人還是我。從現在開始,我看你就停下一切工作吧。明天他父母從山西趕來,你和我要全程接待,這事是個麻煩事,很麻煩的。」
我說:「那件事先放下,我只想知道,他這件事要怎麼定性?他應該以什麼樣的身份接受人們的哀悼。」
老總沉思片刻:「這是一次事故,一切的撫恤金由縣裡和事故責任人出,我們負責做好解釋和安撫工作。」
「事故?」我冷笑一聲:「那他就是事故受害者了。也就是說,他的死就是一場和交通事故沒什麼兩樣的事了,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