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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35章 屠場 文 / 韃靼

    駐守兵雲城的林躍同樣在抉擇之中。

    憶靈的親筆書信一到,他便等待著波旁城的調令。兵雲對面的楊不凡根本無膽進攻,帝國完全有實力派兵保衛自己的國土。可是,蘭頓王從極北之地調了兩個兵團馳援藍河。這不合情理,那是離藍河最遠的兩個兵團。

    蘭頓王很明顯是在防備所謂的犁氏一系。

    犁師死前的情景浮現在林躍眼前,禁軍將犁師帶走時有恃無恐,若不是奉了蘭頓王的旨意,絕沒有這個膽子。而犁師回府之後立時暴斃,依他的瞭解,犁師不會是那種遇到挫折便輕生的人。他離府之後到底有什麼遭遇?這不得而知,但絕對是為了保護別人。

    蘭頓王會全力支援憶靈嗎?林躍不敢打保票。但是他也不能私自調軍支援,長年的軍人生涯,使他的軍紀觀念根深蒂固。

    閉門一天之後,他召來兵雲城副守將:「紅雪軍團久戰不下,我到固邦城看一看敵情,看是否有呼應紅雪的可能。」

    「大人,這樣的事不必你親自去啊!」

    「事關重大,我意已絕,你暫領兵雲軍務。」

    「是!」

    ※※※

    布魯克城郊外,紅雪傷勢漸復。

    三十個兵團的強大兵力,面對雲鏡南和古思的配合,顯得吃力。

    紅雪原派了十個兵團的五萬人進攻阿南要塞,可是要塞裡的各族軍隊居然有三萬人。一倍多的兵力無法對要塞合圍,數千名神族戰士則在草原上神出鬼沒,不時襲擊五萬紅雪軍團,打擊庫克到紅雪大本營的糧道。

    布魯克城的戰鬥慘烈異常,每次紅雪和古思碰在一起,都不可避免地發生血戰。

    吶喊聲、衝殺聲、戰鼓聲晝夜不斷。戰士閉上眼睛,腦海裡都還有「咚咚」的聲音,馬不卸鞍,人不解甲,枕戈待旦。

    昨天,數十個攻上城頭的蘭頓戰士被韓布率軍圍住生擒,然後排成一排在城頭斬首。四十注鮮血從垛口處流下,在布魯克城牆上染出十丈血帶。

    這一殘忍行徑讓暴躁的蘭頓士兵更加暴躁,也讓心存僥倖的蘭頓士兵更加害怕。衝鋒登城的隊伍裡馬上出現了反應,有的士兵衝在最前面,有的士兵則畏縮不前。韓布用最簡單的方式打擊了蘭頓軍心。

    紅雪無法再分兵進攻阿南要塞,又見那十個騎兵團空置要塞之前,無法建功,便將五萬人撤回,併力攻打布魯克。

    圍兵一撤,雲鏡南便率神族戰士隨後而至,大肆追殺北撤軍團。當蒲力率軍趕到時,他又已無影無蹤,兩個時辰後,紅雪收到糧車被劫的消息。

    對古思的實力,紅雪早有心理準備。可是,厥奴人和神族人的戰鬥力,卻大出他的意料。

    在馬背上長大的牧獵部落戰士,馬匹就像他們的腿,而他們弓形的雙腿只是固定在馬背上的螺絲。在浩翰的草原,數千人的神族戰士可以突然「消失」,這讓紅雪軍大惑不解。

    其實,他們只不過下了馬,又讓馬匹躺下,十幾秒鐘內,藉著春季茂盛的長草,神族戰士可以隨時隱身,這是他們在長期狩獵中養成的習慣動作。

    被雲鏡南激怒的紅雪軍團,每一次反撲,都會陷入草原全民作戰的汪洋大海中。

    紅雪遷怒於蘭頓王,為什麼不聽從他的計策,先進攻伊枝部。他也遷怒於伊枝部背信棄義。可是,發怒解決不了問題,部隊一天天減員。

    古思像一根釘子一樣,牢牢紮在布魯克城。

    如果紅雪知道這根釘子只剩下一萬人,或許心理上會平衡些。

    孤注一擲,紅雪發動圍城以來最大規模的攻擊!

    古思脫去戰甲,赤膊上陣。戰甲是保護身體的屏障,而戰鬥進行到此時,重要的不是保護自己,而是殺傷敵人。沉重的黃金龍騎將戰甲只會阻礙他的砍殺動作,空耗體力。

    「城在人在!」古思揮舞大劍,將一個蘭頓士兵連人帶盾擊下雲梯。

    王朝軍士氣大振!

    「城在人在!」

    紅雪在城下策馬來回馳騁,親自督戰。十萬蘭頓軍集於城前,勢在必得。

    雲鏡南帶著要塞戰士傾巢出動,他有信心帶著三萬人協助古思擊敗紅雪。可是,原本草原各部派來的老弱戰士,在守要塞時沒什麼問題,當到達布魯克城下要打硬戰時卻脫節了。

    因為,戰場不忍目睹!

    即使是兩年前的固邦守衛戰也不及今日之戰慘烈。

    用來燒燬雲梯的滾油,冒起沖天黑煙,被火箭射死的戰士到處都是。沒有人來得及去保護死者的屍體,焦臭四起。前幾天韓布斬殺俘虜在城牆上染出的血帶已看不出來,因為整片城牆到處都是血。一架燒了半截的雲梯上,焦糊著一具蘭頓士兵的屍體,人梯連為一體。

    古思軍人數越來越少,喊殺聲越來越弱。

    「打破戰神的神話,就在今天!」紅雪遙遙仰望古思在城頭的身影。

    地獄般的戰場,讓本來就鬥志不堅的各族戰士退卻。跟隨雲鏡南的只剩下神族戰士以及少數勇敢的厥奴戰士。水裳跟著雲鏡南,戰士們跟著水裳,在紅雪軍後方攻擊。

    紅雪軍團並不懼與牧獵部落的戰陣對決,前段時間古、紅決鬥之時的失利,只是一個意外。而且,雲鏡南無論如何也無法突入十萬重兵擋著的城門。

    古思軍數量繼續狂降,登上城牆的蘭頓人從一個增為五個,由五個增為五十個。這五十個人在城頭上列起小型兵陣,掩護更多戰士登上雲梯。

    「衝啊,殺古思者封爵!」城防終於出現缺口,紅雪興奮異常。

    「讓開!」古思撥開部下,持劍向兵陣撞去,可是,此時已有百餘人在城牆之上,死拒幾個雲梯登城口。

    「死戰,先殺光城上的!」韓布怒吼著衝了上去,衝上去的還有鐵西寧私人衛隊三十人。

    嚴整的兵陣一時無法衝破,延遲一秒鐘,便會多一個蘭頓人登城。

    鐵西寧衛隊豎起大盾,向前硬闖。在城頭佈陣的蘭頓士兵用槍矛戳不穿盾牌,便向他們腳下砍去。滾翻在地、雙足齊斷的衛隊士兵躺在地上,沒有一聲哀嚎,他們一手支地,另一手將刀刃刺進敵人的小腹、大腿,砍向敵人的腳踝。

    兵陣終於散亂!古思、韓布和管豐如猛虎般撲襲過去,終於將登城士兵全部誅殺。

    三十名鐵西寧近衛士兵,完好無損的只剩五人。

    古思軍連歡呼的時間都沒有,又繼續投入戰鬥。

    雲鏡南殺不透重圍,唯有望著城頭怒吼。這是水裳第一次看見他這樣無助,她所能做的就是跟著雲鏡南。

    「殺進去!」雲鏡南失去理智,座下白馬人立而起。

    「阿南!」水裳一把沒拽住他。面對堅盾鐵甲布成的防禦陣,再彪悍的神族戰士也無能為力。

    雲鏡南一人一騎,向兩個騎兵團迎去。他不管眼前有多少根長矛,有多少敵人,他的目的地只有一個,就是布魯克城。其實,即使這幾千人攻到城下,也會很快被紅雪軍團碾成肉末。他們永遠進不了城,城門一開,數萬蘭頓人也將跟隨而入。

    可是,雲鏡南知道,這是決定生死的一刻。說確切些,古思要死了,他必須離古思近一些,再近一些。這樣做有什麼意義,他不知道。

    「阿南!」水裳的血充上頭頂,舉起手中的馬刀,「衝啊!」

    於是,數千名神族戰士衝向一萬名平舉長矛的蘭頓軍。

    「韓布,你快撤,頂不住了,通知王城,布魯克城破!」古思在韓布耳邊叫道。

    韓布立即領命而去。

    古思不到最後時刻,是絕不會放棄的。這場血戰中,唯一讓他驕傲的就是,守軍中沒有一個逃兵,在戰鬥到最後一人時,城不會破。可破城只是時間問題,守軍只剩下三千人,成千上萬敵人被斬殺,更多的敵人還在城下。

    「要是沒有韓布的一萬援軍,早已城破了!」古思不想連累韓布,藉機將他支走,「可是,朝廷為什麼不繼續派援軍!」

    他機械地揮舞大劍,卻發現韓布又已折回。

    「我不是讓你走嗎?」古思怒道。

    「我已經派人報信了,」韓布早已筋疲力盡,他用腳踏住一個蘭頓士兵的腹部,**一拔,才將嵌在敵人肋骨中的長刀拔出,「古大人,我韓布有幸和你戰死在一起!」

    「吼!」古思覺得戰意遍佈全身。

    他並不孤獨,有韓布、管豐這樣的悍將在身邊。城下的紅雪軍陣正受到神族戰士攻擊,古思能隱隱看到一騎白馬,在紅雪後軍往來馳騁,「阿南,你也保重!」

    雲鏡南離開布魯克之際,曾說「騎白馬回來看你」,可古思沒有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兩人都看不到對方,沒有言語,沒有目光,兩顆心卻可以透過戰場,緊緊相系。

    正當紅雪扶了扶頭盔,準備親自登城作戰時,布魯克城內傳來震天吶喊。亂箭如雨,自城上鋪下,布魯克城,重新恢復了元氣!

    「古思,你真的是神嗎?」

    紅雪軍團前期攻城戰中損失了五萬人,大部分死在攻城戰中,小部分死在神族戰士手下。紅雪強悍的軍團,在攻城中可以達到三比一的比例。

    今天這十萬人,又已傷亡近三萬人。加上近萬王朝軍陣亡,這場血戰從早晨開始的血戰,到日落時分,每一秒鐘,都有一個戰士含恨沙場。

    到達布魯克的,是葉揚的一萬威烈駐軍。

    葉揚的軍隊未必及得上古思軍,只是紅雪不這麼認為。

    「布魯克城到底還有多少人?再繼續攻城,還要付出多少人的代價?大本營後方,雲鏡南正率神族士兵衝擊陣腳。還有突然消失的厥奴人,他們去了哪裡?」紅雪的心從興奮頂點一下沉到北海淵底。

    今年,他遇到的草原部落,戰鬥力突然增強;布魯克城也不像諜報中描述的那樣,看不出軍備短缺的樣子。布魯克城的情況還可以用諜報失誤來解釋,可是草原部落的超常戰鬥力又作何解釋呢?那只能說是,天助古思。

    幫助古思的不是老天,是雲鏡南。數月來的貿易,使古思和草原各得其所,布魯克屯積充足軍糧,草原戰士腰懸精煉鋼刀,等著紅雪送上門來。

    草原南部,塵土再起,厥奴人的喊殺聲傳來。

    「退兵!」紅雪不得不下令。

    去而復回的厥奴騎兵,最終救了布魯克城。

    ※※※

    憶靈在長山建立了穩固的營盤,靜候蘭頓援軍到來。

    她在長山簏頂,看著潮水般的伊枝騎兵漫過公國土地,漫過長山腳下,在綢緞般的藍綾河邊飲馬。

    憶靈心如刀絞,伊枝人玷污了她的土地,就如玷污了她的母親。

    公國北面的民眾已逃往公國腹地,隨她聚集長山的,大都是公國南面的人,也正是世代倚憑長山安居的人。所有人在憶靈身邊忘記了恐懼,只剩下憤怒和悲哀。

    伊枝罕沒有圍困長山,繼續北進。當軍師康松勸其在公國紮穩腳跟,先解決長山隱患時,他說:「做大事的人,不應留戀寸土之爭。」

    大軍壓境,蘭頓南部小城蘇曼首當其衝。兩千守軍不戰而逃,伊枝部大軍入駐。

    蘇曼原屬藍河公國,去年蘭頓王借軍防之機,將其硬生生從公國版國上劃去,在此建城。

    伊枝罕進入蘇曼之後,立時忘記了自己對康松說的話。

    打開蘇曼銀庫,金銀晃眼,蘭頓帝國的富庶讓他吃驚。雖只數萬人的城池,其中不乏豪商大賈。原本只想洗劫一番就回師恩山的伊枝罕改變了主意。

    「我要蘭頓的城,要蘇曼,還要更多!」伊枝罕放縱士兵搶掠,全城哭聲一片。

    康松諫道:「此城地近蘭頓腹地,不易防守,當下之計,宜取長山築堡修塞,放牧藍河流域,積蓄力量,再圖北進。」

    然而,如同看到新玩具的孩童,伊枝罕說什麼也不肯放棄蘇曼城:「軍師,你不是一直說膽識二字?我現在就是要立足蘇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下數城。到時候,我伊枝部就能與蘭頓、明鎮分庭抗禮了!」

    巨大的勝利,使伊枝罕的自信隨之膨脹。康松忠言逆耳,只得退下。罕子術沙也進諫了幾次,同樣不能動搖伊枝罕的野心。

    伊枝罕的王帳牛車太過寬大,只能停在蘇曼城外,他暫時入住蘇曼將軍府。

    輝煌柱廊白石鍍金,鐵藝欄干造型各異,栩栩如生的雕塑隨處可見,點綴在廳角柱頭。伊枝罕抬頭看看將軍府頂上的群神雕塑,對蘭頓藝術讚歎不已:「這些個女人,雕活了!身上的肉彷彿在動。」

    他滿懷好奇地走遍將軍府內外,過去,他只能從精美的蘭頓鐘錶上才能看到蘭頓藝術的一點皮毛。從未領略過的繁榮,讓他心醉其中,流留不已。

    熊傑等伊枝大將跟隨大罕身後,欣賞戰利品。

    伊枝罕的腳步終於停在將軍府議事大廳。

    「這是誰的畫像?」伊枝罕問道,大廳中央牆面上懸掛的油畫,是一個年輕女子的半身肖像,丰姿綽約,面帶微笑,傾國傾城的絕世風姿透過油彩,震撼了每一個初覽玉容的人。

    「這裡原是蘭頓已故大公犁師的領地,畫上之人大概就是他的夫人宛征蓉。前朝明鎮皇提雄師百萬,直逼波旁,在索得此女後答應退兵。不料犁師提兵趕到,宛征蓉自刎,蘭頓戰士悲憤而戰,終將……」一個熟悉蘭頓的將領答道。

    伊枝罕沒有興趣再往下聽,那段往事天下皆知,他歎道:「可惜,可惜!這樣的美人,居然輕生……不過,她即使在世,也是徐娘半老了。」

    「絕代佳人可遇不可求!」那將領答道,「聽說犁師之女憶靈的長相極肖其母,也不知傳聞是真是假……」

    「憶靈……」伊枝罕這才想起前兩天的一封軍報。上面好像提到過憶靈的名字,並說她現在帶著民眾退守長山。

    伊枝罕晚上便睡在將軍府大廳,看著牆上宛征蓉畫像,一夜無眠。

    次日,他對康松道:「軍師,你說得對,我們應該先取長山,以此為立足之資。」

    眼中滿佈血絲的伊枝罕一夜之間憔悴,這著實讓康松感動了一番:「大罕保重身體,雄圖方舉,來日方長。」

    「憶靈,你一定會落入我手中。」伊枝罕看著畫像,吞了口口水,隨後簽發了進攻長山的軍令。

    ※※※

    厥奴各部騎兵之所以去而復回,是因為碰上了德德。

    德德在雲鏡南率隊衝到布魯克城前時,還在半路——他的馬沒衝出多遠就累垮了。

    於是他提著大錘,步行前往戰場,卻遇上了逃回的厥奴人。

    「德德,快逃吧!那邊殺得太慘了!」從阿南要塞設計圖出來後,厥奴人大都認識德德。

    「早知道我就不來了!」德德扔了大錘,轉身就走,突然又想起雲鏡南,「阿南呢,他在哪裡?」

    「阿南大人……他,他還在戰場上。」厥奴士兵低下頭。

    「什麼!水裳呢?」德德又問道。

    「和大人在一起!」那士兵的臉更紅了。

    「大人沒有回來,我們怎麼能逃?」德德重新撿起大錘,將那士兵拉下馬來,爬上馬背。

    「阿南要塞是用來保護懦夫的嗎?」德德在馬上對厥奴騎兵們怒吼,寬闊的胸腔將他的聲音送出老遠,「厥奴戰士就是你們這樣的?回到部落,當妻子兒女問你們戰場的情況,你們說沒看見,我們背對著敵人呢!」

    「背對敵人」是部落勇士最恥辱的事,剛才一哄而散,是因為急流部的數百名老騎兵先跑了。急流部向來是以逃跑出名的,據說他們原叫作「勇士部」,不知何時改成這個名字,正應了「急流勇退」的成語。

    慚愧的士兵在德德身邊勒住馬,越聚越多。

    「阿南大人還在和敵人拚殺,古思大人也在浴血奮戰。你們忘了,他們是怎麼幫助你們打敗太陽罕的?難道,號稱勇士的人,就是背對敵人,同時也背對信義的人嗎?」一向拙於言辭的德德在危急時刻慷慨陳詞。

    「是漢子的,隨我衝上去!」德德一拍戰馬,向戰場方向而去。那馬實在不堪重負,四蹄打顫,用驢速前進。

    士兵們讓開一條路,看著德德艱難地向戰場前進。

    除了聽不懂人話的戰馬,偶爾發出聲音,偌大一片草原,數萬騎兵駐足。這幾秒鐘內,情景極為怪異。

    突然,有一個騎兵叫道:「殺回去!」

    細碎的蹄聲響起,騎兵們紛紛勒轉馬頭。

    「不能背對敵人!」

    「我們不是背信棄義的人!」

    細碎的馬蹄聲很快變成雷鳴般的騎兵衝鋒。

    無數匹戰馬從德德身邊疾馳而過,德德的臉興奮得像豬肝一樣,搶起大錘學著神族戰士叫道:「呼呀啦!」

    這一下,百斤大錘讓戰馬重心頓失。像它的前任一樣,馬失前蹄,將肉滾滾的主人掀出兩丈開外。

    德德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疼痛,興奮地舉起大錘,繼續喊著「呼呀啦」,步行加入衝鋒行列。

    厥奴騎兵返回戰場之時,恰逢雲鏡南殺入紅雪陣中。水裳和神族戰士隨後而入,展開血戰,這塊陣地上的戰鬥,在戰鬥尾聲時才開始,卻不比這地獄般的一天的任何時刻遜色。

    雲鏡南此生最瘋狂的一戰,是在王城的明恆府中,在那裡,他一人手斃八十二名羽林軍以及一位白金龍騎將。

    從數量上比,他今天殺的人絕對超過當日。

    可是,這是萬人軍陣。萬人隊伍中,伙夫都不只百人。長盾後伸出長矛,一個挨一個地列成防禦陣,士兵們訓練有素,目光冷靜沉著。這樣的軍陣,儼然是衝鋒騎兵的墳墓。

    雲鏡南的馬很快被成排長矛刺倒,滾翻在地,他隨即騰身一撲,衝入長盾間隙,手起刀落,全憑腕力在狹促空間中斬下蘭頓士兵的雙足。

    一串慘叫聲在盾陣前沿發出,雲鏡南用最初級的「沾衣十八跌」和「地躺刀」結合,在盾陣前列打開一個缺口。隆隆馬蹄聲至,神族士兵在水裳的率領下,如一把利刃,直插紅雪軍陣的心臟。

    而幾乎在此同時,紅雪下達了撤軍令。

    蘭頓將領們機械地持行了他的命令,致使成千上萬的士兵含恨死去。他們本可以輕鬆合圍雲鏡南,現在卻變成了少數對多數的追殺。

    防禦陣變成撤軍陣形,軍陣亂作一片。

    厥奴人隨後趕到,又衝擊了一陣。

    紅雪用了小半個時辰,才將軍隊撤回營中,戰場上一片歡呼。

    「你們怎麼又回來了?」雲鏡南和水裳早已忘了厥奴騎兵臨陣脫逃的前嫌。

    「是德德,他帶我們回來的!」勇士們道。

    「德德!」雲鏡南回過神來,緊張地四處張望,「他在哪裡?他怎麼也來了?我不是叫他呆在要塞的嗎?青蛾懷孕了,需要人照顧!他可別……」

    可是,站著的人中,沒有德德的身影。

    「德德!你不能死啊……」雲鏡南仰天長嘯。

    「德德!」水裳幾乎要哭出來了,她的目光向遍地屍首的戰場搜索。

    友誼、戰爭、無奈……感天動地的場面。

    「主人!」德德突然出現在雲鏡南身後,泣不成聲,「想不到你對我這麼好!」

    雲鏡南一抹鼻涕,笑了出來,道:「你可不能死,我十八歲後最大的成就,就是找到你這麼個好廚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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