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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98章 圍城 文 / 韃靼

    《帝國公報》洋洋灑灑數萬語詳細記錄了此次大捷,大大激勵了勢如危卵的波旁城軍民士氣。

    帝國防務大臣沙馬羅將軍,率精銳三十五萬,於八天前從庫克出發,銳不可當。三日前光復畏余城一役更是經典之戰,這將在帝國青史上留下光輝燦爛的一筆。」

    「畏余城有賊眾五萬,皆來自厥奴、藍河,多悍不畏死之士,更有叛將恰寧率叛軍協助。沙馬羅將軍先身士卒,血染征袍,率眾死戰,在一ri一夜之間奪城斬關。賊眾遭受重創,陣亡降者不記其數,盈街載巷。叛將恰寧亦死於戰陣之中。攻下畏余之後,沙馬羅將軍表示,將盡快馳援波旁,加強防務,並將在最短時間內展開反擊。」

    「據本報書記官私下採訪沙將軍近衛,才知將軍在此戰**用損戰刀一十五把。將軍神勇,驚天地,泣鬼神!解萬民於倒懸,立不世偉功於亂世!壯哉!沙將軍!偉哉!沙將軍!更有陛下在西征前線運籌帷幄,英明之主有猛士相輔,蘭頓必將一統天下。吾王萬歲萬萬歲!」

    《帝國公報》此文一出,就像給沙馬羅注了一針興奮劑。

    二十萬蘭頓軍一直追趕在雲鏡南的屁股後面,大有在波旁城下將其合圍吃掉之勢。

    不過,這份《帝國公報》在發出這篇文章之後便在波旁城以外地區停止發行。

    因為,雲鏡南已經圍城。

    ***

    波旁城郊,雲鏡南中軍大營。

    「大家統計一下,我們還有多少軍力可以調動?」雲鏡南主持會議。

    「一萬布魯克軍的編制沒有動過。」管豐匯報道。

    「藍河軍已有五萬撤回蘇曼和公國各軍塞。」君悅道。藍河公國內部防禦空虛,撤回一半軍力是必要之舉。而且,本來就約有二萬多人的重騎兵和運輸部隊落在後面。

    雲鏡南點了點頭,道:「我們在進軍時的損失不大,現在手頭的軍隊還有十萬以上。楚城、畏余等處的留駐部隊撤回來了嗎?」

    「第一支畏余城的回撤部隊已經到了,估計其他隊伍會在今夜和明天之內陸續到齊……」桑奴報道。

    「恰寧是怎麼回事?部隊的損失大嗎?」雲鏡南早上剛看了《帝國公報》。

    也正是因為聯盟軍的軍報比《帝國公報》記者還慢一天,雲鏡南心裡才有點踏實。

    畏余之戰,勝利是不可能的。而且雲鏡南也不希望聽到守城勝利的消息——那意味著畏余城守軍正與沙馬羅對峙,不管沙馬羅頭不頭疼,他自己手上就少了幾萬機動部隊。

    如果畏余之戰是慘敗,那麼他應該早就得到消息了。任何人都不要低估敗兵的逃命速度。

    「恰寧大人是怎麼回事?軍隊沒有保護好他?」雲鏡南問道。他和恰寧的交情並不好,但恰寧與維森同為投誠貴族的榜樣,所以他要格外關心些。

    「據撤回的畏余城部隊報告,部隊本已在沙馬羅攻城前一天前數撤出。後來恰寧大人持意要回畏余城,被我們的人勸住。可是當天夜裡,他帶了自己的近衛重覆險地,於是……」君悅沒有說得更詳細。實際上,恰寧是因為捨不得家裡的幾箱子古玩才折回的。

    「恰寧大人真是反抗暴政的楷模啊!」雲鏡南仰天長歎,頗有痛失英才之感,唏噓不已。

    「什麼?」君悅、水裳等人都懷疑自己聽錯了。

    雲鏡南搖了搖頭,對管豐道:「發一個通報到各城各軍,你知道怎麼寫了吧?」

    管豐點了點頭。

    幾天後,雲鏡南聯軍所及之處,都在散發著關於畏余城之戰的傳單。

    傳單中的恰寧,成為反抗蘭頓王權的英雄。從他三歲那年摔碎家中先王御賜的鼻煙盒開始,一直說到為了蘭頓人民的權益而舉城起義,這位英雄的生平事跡處處催人淚下。

    雲鏡南這種在水裳等人看來近乎兒戲的小手段,卻在蘭頓國內產生了巨大影響。

    人民對蘭頓王室的信心動搖了。

    原因來自於多方多面。

    首先,在起兵之初,藍河公國直接影響了蘭頓國民的心理。犁師當年留下的政績,憶靈作為聖女宛征蓉的女兒,又有過在波旁公告解衣請願的感人舉動……使得蘭頓國內對這支聯軍無法產生反感。

    再者,雲鏡南勒緊褲帶,終於在蘭頓人心目中留下「秋毫無犯,正義之師」的觀感。這就自然使民眾這樣想:「既然這是一隻好軍隊,那麼打得一定是壞軍隊。看來,王室正如傳單上所說,是做得不太妥當。」

    最後,像恰寧這樣的貴族,平時除了守財,別無劣跡,容易博取同情。再加上聯軍傳單的渲染,恰寧被形容成「被鐵釘釘在樹上,連續鞭撻一晝夜,慘遭殺害,至死罵聲不絕」,民眾自然會偏向恰寧,也就是偏向聯軍。

    話雖如此,可這不是投票選舉,民眾的意願並不能阻止沙馬羅向波旁奔跑的鐵騎。就這樣,兩隻大軍用不同的速度,向波旁靠近。

    七月三日,雲鏡南率領十餘萬以厥奴戰士為主的騎兵部隊,翻過了地形較為複雜的衛城山簏,出現在波旁城百里外的波旁平原上。

    這是絕大部分厥奴戰士第一次看到人類文明的極致之一—一種叫「國都」的超級城市。

    他們在剛進入藍河、蘇曼、畏余時,都曾經發出生自肺腑的驚歎,都曾經興奮地高唱「阿南王神」。

    然而,當巍峨而華麗的波旁城展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所有厥奴戰士都驚呆了,他們無法想像:光憑人力如何能造出這樣的「宮殿」——這時他們還沒有見到蘭頓王宮,華麗的波旁城在他們眼中已是一座宮殿。

    所有厥奴騎兵,在穿出衛城山簏的密林,第一眼看到波旁城時,都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就如同一個天真的少年,不小心看到了在密林深處沐浴的絕色異性的**。

    即使是對波旁並不陌生的雲鏡南,這時也沒說話。

    波旁,對他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因為憶靈,因為犁師,因為海心鑽戒,因為從這裡開始,他的人生開始與「平凡」道別。

    而現在,在他身邊,是沾滿血腥的盔甲長刀,是厥奴戰士,是這個世界上最樸實、最本性的軍人。這本性,也許是愛心,也許是獸性。

    「文明與野蠻並存,這在歷史上並非絕無僅有。」雲鏡南道。

    「嗯。」他身邊的人應道。

    「結果只有兩種,一種是文明征服野蠻,一種是野蠻摧毀文明。」

    「嗯。」

    「然而我認為,人們關心的只是文明本身的延續。野蠻本身從未摧毀過文明。實際上也就是說,落後文明從未摧毀過先進文明。當然,也有先進文明殘遭毀滅的例子。但是,善惡存乎一心,我們站在歷史潮頭,就應該引導它向善的方面發展……」

    「嗯。」

    「其實我說得太複雜了,這就像是強行侵入和慢慢**,文明之間需要融合和……」雲鏡南這才轉過頭,發現身邊的人是水裳,於是打住了話道:「呵呵,水裳啊,就當我沒說。」說畢拍馬急馳向前。

    水裳目光中水汪汪的儘是崇拜,喃喃道:「阿南果然不是常人,說的話好高深啊,我一句也聽不懂。不過看他的表情,好像有一層光環罩在上面,不像是裝出來的,我發現自己越來越崇拜他了!」

    ***

    就在「落後文明」與「先進文明」近距離接觸的時候,代表捍衛「先進文明」的沙馬羅十萬大軍也已開到波旁城西面三百里之外。

    儘管奪回了好幾座雲鏡南聯軍佔領的城市,可沙馬羅的軍隊並非孤軍深入。在每一個「光復」的城市,他都留下了足夠的防守兵力。而現在跟隨他的十萬大軍,建制完整,輜重不缺。

    在向波旁挺進的最後一次軍團長會議上,沙馬羅本人對這種現狀也很滿意:「要打,就要打漂亮戰。我沙馬羅打戰不靠突襲,不靠奇兵,就是穩紮穩打。為將者,首先就應立於不敗之地,這才是百戰百勝之策。」

    「沙馬羅大人,這次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一個軍團長道。

    「怎麼了?」沙馬羅優雅地笑道。

    「我們在行軍過程中,向平民打探消息或是要求飲馬時,他們的反應很冷淡。」軍團長道。

    「軍人只要知道打戰就好了,別的不必多想。艾森軍團長,你什麼時候也會婆婆媽媽地注意起這些細節來了?」沙馬羅笑道,別的軍團長也跟著他一起大笑。

    艾森把後半句話嚥了回去。那事是他親身經歷的:今天早上,他的衛兵在一個農民家裡要了點草料餵馬,那農民嘟嘟囔囔地道「他們都是會付錢的」。而等到他的衛兵問農民「那些人來過嗎」,那農民又慌慌張張地搖手道「沒有,沒有」。

    這讓艾森覺得很不對勁。他們現在面臨的不是一般的敵人,更不是沙馬羅口中所說的「沒腦子的野蠻人」。雙方還沒有開始交戰,艾森就已經感覺到輸了一籌。

    艾森在一邊胡思亂想,沙馬羅已經開始佈置任務:「……波旁城的軍隊加上警備部隊,大約有二萬五千人,雖然無法戰勝可惡的野蠻人,但守上個幾天應該沒有問題。從明天開始,輕騎兵作為前部先行,重騎兵和步兵也要急行前進。如果情況順利的話,我們有可能將賊眾全殲在波旁平原。」

    「現在波旁城還不知道我軍到來的消息呢!前幾天,《帝國公報》的郵路就斷了。」一個軍團長道。

    「嗯,我們會派一個信使先把消息送到波旁去。一定要趕在雲鏡南對波旁合圍之前。」沙馬羅道,「諸位,就等著在波旁城舉辦慶功酒會吧,相信大家已有幾年沒過過上等人應該享受的日子了。」

    「哈哈!」眾軍團長對戰爭的前景一點都不擔心,他們只要再稍稍使把力,雲鏡南聯軍就會變成深入蘭頓的一支孤軍。在他們的想像中,最後一名厥奴戰士已經在烈日下仰天發出狼嚎,跪倒在屍橫遍野的波旁戰場。

    只有艾森軍團長,眉頭依然緊鎖。

    ***

    波旁城外,聯軍軍營。

    「阿南大人!阿南大人!請稍等!」君悅大步流星地趕上雲鏡南。

    企圖鑽到桑奴身後的雲鏡南躲不住了,轉出來笑道:「君悅將軍有什麼事嗎?」

    「我家國主請您過去,」君悅看了看桑奴等近衛,用心領神會的表情道,「有要事相商。」

    「哦,是這樣……你看……你看我正忙著呢,還要帶近衛到處看一看……你也知道,要保持軍隊的軍紀是天大的事。」雲鏡南支支吾吾地應對,理由顯得很蹩腳。

    「我家國主要和您商量的事比這還重要。」君悅笑道。

    「可是,今天真是很不巧……」雲鏡南用腳趾頭也想得到憶靈要和他談什麼,十天之期馬上就要到了,他在憶、素之間遲早要做個抉擇。

    桑奴站了出來,攔在君悅和雲鏡南之間。

    雲鏡南暗讚一句:「好桑奴,關鍵時刻就是靠得住。」隨即向辛巴瞪了一眼,後者還在傻愣愣地不明白發生什麼事。

    只聽桑奴道:「君悅將軍,巡營的事有我和辛巴就行了,你儘管和大人去找憶靈國主吧。」

    「你……」雲鏡南大失所望,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也沉到潭底,他勉強換上笑容,恨鐵不成鋼地對桑奴說了句「你什麼時候口齒變得這麼伶俐了?」

    「多謝大人誇獎,都是大人平日教導有方!」桑奴尚且不知雲鏡南此刻恨透了他。

    「既然如此,就請阿南大人過帳一敘!」君悅仍是一副笑吟吟的樣子。

    「嗯,走吧。」

    憶靈早在帳裡等著雲鏡南。

    「阿南,你來啦!」憶靈今天著意施過一些粉黛。

    「嗯。」雲鏡南卻無心欣賞,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拘束。

    「我們的事,準備什麼時候辦呢?」憶靈絲毫未顯不快,語氣自然到就像在問「吃過飯了嗎」。

    「這個……」雲鏡南面露難色。

    「怎麼?」憶靈這兩個字拖得很長,略略有威脅的味道,隨即神色如常,「阿南,我都想好了,婚宴就在波旁城外辦,用伙房裡的長桌,排上一大溜。幾十萬人的婚宴,夠熱鬧吧?原來,我還擔心沒有氣氛……你家鄉的風俗不是要用紅布的嗎?我想,直接用軍旗好了,和所有人的婚禮都不一樣……」

    「我是這樣想的,」雲鏡南清了清喉嚨,用向上級匯報工作的口吻道,「這是件大事,關係到阿靈一生的幸福,關係到民族團結,關係到大陸的和平與發展……阿靈,別,別,別生氣,我長話短說……」

    可是,他的話還是沒有變短。

    「……因為這是一件大事,所以,要隆重,要正式。你看,要辦正事就要按正規的程序走。我要先求婚,要求婚就要有媒妁之言……」

    「我們都只剩孤身一人,還要什麼媒妁之言?再說了,當年蘭頓太后不是提過這事了嗎?」憶靈咄咄逼人。

    「噢,這也是,可總要隆重些。還要置辦很多東西,這些都需要時間……」

    憶靈笑了,道:「阿南,我怎麼覺得你像在找借口呢。」

    「阿靈,和你結婚是我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我巴不得這天早日到來呢。你不需要急,要急的是我……」雲鏡南在憶靈面前反應遲鈍,直到這時才慢慢恢復了一點機靈勁。

    「急?對,我是急了。」憶靈狠狠一戳雲鏡南的額頭,「要是沒有阿箏在,我一點也不急,不但不急,還要拖上個一年兩年。可是,現在她在。說真話,我怕她,我知道她和你的感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所以,你現在一定要做個決定。」

    「不是說好了嗎,十天時間呢!」雲鏡南的聲音越來越小。

    「需要十天嗎?」

    「需要。」

    「你這是搪塞,我還不知道你嗎?」

    「不,我這是慎重認真,我……」

    正在二人陷入僵局之時,帳外有人報道「緊急軍情」。

    「阿靈,你相信我,我一定不會對不起你的。十天之期還有三天,我先去處理軍務了。」雲鏡南逃也似地拋下憶靈,奔出帳外。

    「冤家!」憶靈恨恨道。

    ……

    雲鏡南來到帳外,問道:「什麼事?」

    「抓到一個奸細。」

    「帶我去看看。」

    ……

    人是被布魯克軍哨騎逮住的。

    現在正在軍營當班崗哨的臨時帳篷裡。

    那個奸細已經昏死過去,身上鞭痕纍纍。

    管豐早已等在這裡,見雲鏡南進來,稟道:「大人,這個奸細強得很,拷問了小半個時辰一句話不吐。這是他昏死後,我在他腰帶裡搜出來的,不知是什麼東西。」

    雲鏡南接過管豐遞過的小竹筒,左拎右轉幾下,卸了開來,從裡面取出一張小紙條。

    「塔婭,等著我回來。五天,最多五天,我會回到家,帶著十萬嫁妝。伊曼夫。」雲鏡南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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