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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六、秘密(2) 文 / 滄月

    終於是……無法挽留了麼?「那個人」是如此的不顧一切,做出了如此瘋狂的決定,終於在瞬間把她漸行漸遠的心徹底拉回去了。

    但是他什麼都沒有問,只是回答:「好,我立刻去找龍神商量,一起派人出去盡快把海皇找回來!」

    「一定要快……否則,來不及了……」白瓔喃喃,感覺神氣又再一次耗盡,「我的預感越來越不好了……真嵐,他、他一定是出了事!如今我衰竭到什麼地步,他也會衰竭到什麼地步!你們……你們一定要找到他!」

    她開始咳嗽,身上那種僵冷感又開始蔓延,逼得她無法呼吸。

    「你先休息吧。」真嵐輕拍她的後背,扶著她躺下,「你要好好的,才能看到他回來啊。」

    ——在那一瞬,穿過她雪白的長髮,他第二次看到了她背上那個逆位五芒星的符號。那一瞬,他的手顫抖了。他忽然想起了一個上古卷軸上看到的說法,明白了這代表著什麼。

    是的,那是轉輪。

    她重新在水底睡去,因為枯竭和傷病而顯得如此蒼白虛弱,身子蜷縮在一起,宛如一個孩子。在睡夢中眉頭還是緊鎖著,眼角有依稀的淚痕——這個要強的女子,在醒著的時候拚命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一直到睡了才會像個小孩子一樣。

    他凝視著她,目光褪去了平日的從容笑謔,吐出無聲歎息,站起身離開病榻,一襲黑色斗篷在水光下猶如獵獵的風。

    她握緊時的痛感還留在手上,撕裂了他倉卒縫合的傷口,然而她卻絲毫沒有覺察。

    「蘇摩……蘇摩。」他聽到昏睡中的人發出囈語,恐懼而焦急。

    結束了麼?他在轉身離去的瞬間,感覺心中荒涼如死。

    星魂血誓——她在驚慌之中吐出的那四個字彷彿是禁咒,將他心裡的熱度在瞬間凍結。她一直沒有向他提過這件事,想來她也是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知道一旦說出、將會深深的傷害到對方——是的,在聽到四個字的那一瞬,他心裡的震撼不亞於百年前在婚典上看到墮天發生的那一瞬。

    他知道那是什麼樣的術法,也知道施行這樣可怕的咒術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決心——那個人,是不惜一切要得到她的!那個背天逆命的傀儡師甚至可以不顧天地輪迴,星辰宿命,用了全部的血和力量來締結這個盟約,只為換取和她同生同死的權力,彌補少年時的錯過。

    從此後,他和她無論身在何方,將永遠不會再分離。

    多麼可怕的想法,多麼狂暴而不顧一切的舉動!她的心,在百年的相守後或許曾經一度是偏向他的,但是那個人卻以如此狂暴不顧一切的行動將她拉了回去。

    多麼可笑……不久之前,在她為自己縫合軀體時,他曾經以為自己已經得到了她,從此可以舉案齊眉、相互扶持的渡過一生。

    真嵐在無色城裡獨自行走,只覺頭痛欲裂,滿身的傷還在不斷滲出血來,他卻渾然不覺。他茫然的走著,黑色的斗篷拂過滿目的石棺,那裡面沉睡著一個個無法見到天日的族人,那些受苦靈魂的呻吟穿過了石棺傳到他耳畔,讓他混亂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是的,他是這些人的首領,是空桑一族最後的皇子。他的心應該放在這裡,而不應被拿去放在猜忌和苦痛的烈火上灼烤。

    他長長的歎息,在光之塔前回身,看著鋪滿了水底的無數靈柩——是的,為什麼到如今他竟然還會被這種私事困擾?在戴上冠冕的那一天起,他的心,本來就應該被挖出來,祭獻給國家和民族。

    「我的先祖,我的子民,我的國家,」將雙手握在了辟天長劍上,他緩緩對著那些受苦的靈魂彎腰,致意,「因為我的無能,才讓大家百年不見天日——但是請相信,空桑一定可以再度出現在日光之下。」

    「是的。」忽然間,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接口,「我相信你,真嵐。」

    他愕然抬首,身周卻沒有一個人影,只有聲音一直傳到耳畔。

    「西京?」聽出了是遠在東澤的故友,真嵐不由站起身來,「你在哪兒?」

    「我在城外的水裡。」西京的聲音凝聚一線抵達耳際,顯然是用了武學心法,「真嵐,我和慕容修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你面談,但卻無法進入無色城。」

    「重要的事情?」聽出了這個酒鬼朋友語氣裡從未見過的慎重,真嵐臉色也是肅然,「少等,我立刻出來見你們。」

    黑色斗篷如風拂過,立刻消失在無色城的光影中。

    看到西京和慕容修的時候,真嵐略微吃了一驚:這兩個人都顯得有些狼狽,身上還都濺了血跡,彷彿為了某種急事匆匆趕來,卻在一路上遇到了不少麻煩——而且,也不見那笙在他們身側。

    「怎麼了?」真嵐把片刻前的軟弱情緒迅速壓制,振眉看向多年摯友,「我的大將軍,你不在東澤坐鎮,卻把我們的軍師也拉到水下來了?」

    「不,皇太子見諒,是我拉著西京來的。」慕容修卻是上前一步,身上帶著辟水珠,上前行禮,「因為有要事需要萬分火急的稟告。」

    真嵐看著這個中州來的商人,發現他身上傷痕纍纍,顯然從九嶷郡到鏡湖的這一路走得頗為艱難,不由驚訝:「到底有什麼事讓你們兩個這樣大老遠的跑來?——如果要商量,用水鏡傳話也是可以的啊。」

    「不能用水鏡,」慕容修卻搖搖頭,「水鏡畢竟是術法,萬一被破軍所察覺就不得了。」

    真嵐看到他說的如此鄭重,不由更加吃驚:「到底什麼事?」

    西京上前一步,將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臉色凝重地開口:「事關重大,還請皇太子和我們一起去一趟復**大營請出龍神,和海國方面一起商議。」

    「到底什麼事?」真嵐被他拉著走,還是一頭霧水。

    慕容修側過頭,俊逸的臉上忽然露出一個莫測的笑容——

    「殿下,我想到了擊潰破軍的方法。」

    「這是可以扭轉天下大局的計策——但,必須要得到海國、空桑、西荒人甚至冰族人的全力支持!」

    在無色城裡的女子逐漸衰竭的時候,萬里之外的怒海上驚濤駭浪翻湧。

    漆黑的大海在喃喃的祈禱聲裡狂怒起來,無數如小山般高的巨浪在黑色的海面上來回移動,相互撞擊,發出巨大的轟鳴,飛濺的水花遮蔽了天日,憤怒的濤聲迴盪在天地之間。

    「天地間的所有神明,九天上的日月星辰,如今我向你們獻上最尊貴的血,以此來換取您的庇佑——」

    「請給予我們力量,聽取我們的心願!」

    紅衣女祭站在哀塔的頂端,對著蒼穹伸出了雙手,用某種上古的語調日夜祝誦,召喚天地間的一切力量。七日七夜的不眠不休已經讓雙目變得血紅可怖,長髮在風裡蜿蜒如蛇——隨著儀式的進行,這一片大海在她的呼喚下變得憤怒起來,洶湧澎湃,發出了令天地顫慄的聲音。

    ——七千年前,她曾經用過同樣的儀式,付出了被封印千年的代價,向著九天上的神祈禱,令海皇的力量在滅國後得以保全。沒想到七千年後,她居然要第二次施行這樣的咒術!

    黑暗的塔心室內充斥血的腥味,赤紅色的血在地上塗抹著,畫出了一個詭異的符號。而在血的符咒的中心,有更多的血正在蔓延而出。彷彿一條條蜿蜒的小蛇朝著四方爬去,從塔的四面窗口滲出,彷彿有生命一般、無聲無息的爬入了這一片大海,和怒潮融為一體。

    而在那個符咒的中心,一個人靜默地躺著,面容靜默蒼白。他的手足全部被釘在了黑曜石的地面上,金色的長釘刺穿了肢體,血從其中緩緩湧出,無休無止,被塗抹成各種詭異的符號,佈滿了他的身周,形成了血的咒術大陣。

    ——而他胸口的正中,卻釘著女祭尖利的法杖,從心臟部位直刺下去!

    嘶啞的祝誦聲還在延續,漸漸和這一片大海一樣變得瘋狂——

    「請接受這血的祭奉……」

    本書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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