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90節:最嚴峻的問題,是生存 文 / 海巖
其實我也就是做夢,在夢中提前過癮,那時候我們也確實不可能結婚。我們囊中羞澀,兩手空空,還有一個生病的孩子,我們那時面對的最嚴峻的問題,是生存。
為了治小熊的病,我背著安心,賣掉了我那台二十九吋的松下彩電,賣給了我一中學同學的大爺。五千多塊錢買的彩電看了一年多只賣了一千二,絕對是吐血了。原來那老傢伙只出一千的,我們同學像」托兒」似的幫我推銷了半天,再加上我又主動搭上了一個健伍牌的電咖啡壺,老頭兒才算動了心。他說一千二就一千二吧,不過我這麼大歲數喝不慣咖啡那玩意兒,你換這攪拌機得了。我就知道他想要那攪拌機,他從一進廚房就盯上那台攪拌機了,那攪拌機八成新,也是健伍的。我順勢說:索性連咖啡壺帶攪拌機一起了,一千四,怎麼樣?老頭兒一點不傻地笑了笑:一千四?您呀,趁早洗洗睡吧,也甭賣了,這麼值錢的東西留著以後還能漲呢。我說:那您老人家再給個價。老頭兒說:我說一千二就一千二,要不然攪拌機我也不要了,就一千。我們同學見我們已經說到頭了,便站出來說了終止的話:這樣吧,咖啡壺我要了,那兩百我出!這才成交。
那天正巧是元宵節,安心晚上在回家的路上買了幾個元宵,還買了棵大白菜說要包餃子,想用攪拌機攪白菜餡的時候攪拌機找不著了。她找了半天問我看見沒有,我說,啊,我給賣了。她有點意外,愣著說,幹嗎賣了?我說,過幾天接小熊出院,不是還差點錢嗎,咱不至於再找劉明浩了吧。安心呆呆地,站了半天,情緒低落。我說,怎麼啦?她說,楊瑞,你賣東西我心裡難受。我說,咳,又不是賣兒賣女。我也是看有你這麼個勞動力不用白不用,不能讓你閒著。以後你就自己用菜刀剁餡吧,用攪拌機費那個電幹什麼。
安心這才苦笑了一下,說:」賣了多少錢?」
我說:」一千四。」
安心嚇一跳:」一千四,不可能!」
我說:」還搭一個咖啡壺,反正咱們也不喝咖啡了。」
她說:」那也不可能吧?」
我說:」還搭一電視。」
她馬上轉臉,果然看到電視沒了。她走過來,抱住我,哭了。她在我的胸膛上無聲地流淚,眼淚弄濕了我的襯衣,她輕輕地說:」楊瑞,我怎麼能讓你這麼苦。」
後來我又賣了家裡一些其他的東西,像以前好多人送的工藝品、擺設之類,還有地毯和燈,還有我的bp機。能賣出點錢的或有人要的都賣。劉明浩買了我一套挺牛x的郵票。他那時已經開始和貝貝的表姐李佳勾搭上了,正在窮追不捨階段。李佳愛好集郵,劉明浩就投其所好,到處搜集珍品。我乘機好好敲了劉明浩一筆,要了他八百塊錢,劉明浩二話沒說當場現付。後來我才聽說我那套郵票至少可以賣到千元以上。在做生意方面,我當然不是劉明浩的對手。
劉明浩後來得了便宜還跟我賣乖:」你不知道現在郵票都跌了呀,人家還都說我給多了呢。你覺得值你就賣,我覺得值我就買,別人的話聽不得。」
劉明浩見我不吭聲了,知道我對郵票也不內行,笑笑說:」你還是得找個工作,這麼賣東西也不是個事兒。你看你們家還有什麼?再下去就該賣你自己啦。」
劉明浩後來還真給我介紹了一份工作,在龍都大酒店洗衣廠當機修工。他說這工作不錯,每月工資一千左右,管一早一午兩頓飯,一般小病可以在飯店的醫務室拿藥,還發工作服……再說你不是學礦山機械的嗎,機械原理大同小異,你去也算專業對口。在一個單位你要是有專業就不受欺負。
我挺高興,就回家跟安心說了這事兒。安心說這事兒也是委屈你的,你要願意去的話就臨時幹幹吧,像你這種條件我相信遲早一天會有一番事業的。我說什麼事業不事業的,我現在可現實呢,我就想養活你,養活孩子,再把自己也養活了。
我那幾天就催劉明浩趕快幫我聯繫,他說那洗衣廠的廠長跟他關係沒的說,可廠裡進機修工這種事兒還得跟酒店人事部報,讓我別急。於是我就等。因為沒了bp機,整天也不敢離開家,怕劉明浩來找我我不在。等了將近一個星期,等得我心煩意亂的,而且這一個星期當中還出了一件讓我特窩火的事。
這天早上安心上班剛剛走,我還沒起床呢就有人敲門。我本來以為是安心忘了帶鑰匙回來拿的,於是衣冠不整地下床開門,開門一看是一男一女兩個陌生人,連忙退回去手忙腳亂地穿衣服。等我穿好衣服再看時,才發現那兩個人都戴著大蓋帽,帽子上還有一顆通紅的國徽呢。我嚇了一跳,想到夢裡的警察和算命先生的危言,覺得大早上的看見這倆大蓋帽頗不吉利。再一細看原來並不是警察,不知是工商的還是稅務的還是保安公司的,直到他們坐下來自我介紹,我才知道這身衣服原來是檢察院的。
那女的比那男的年紀大點,大概有四十多歲了,反正是我可以叫她阿姨的那種年齡。她先開口,說:」我們今天來,是想找你瞭解一個事情,希望你能如實反映情況,有什麼說什麼,好不好?」
她這套言辭有點像辦案子審查當事人似的,但口氣上處理得比較慈善,所以並沒讓我產生牴觸。我說:」行啊,你們想瞭解什麼事兒?」
男的拿出本子,做記錄,女的問:」你記不記得你以前在國寧公司上班的時候負責過一個基建工程,就是蓋國寧跆拳道館那個工程,是你負責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