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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122節:你這算是奪槍拒捕 文 / 海巖

    老潘有點明白他的心思了:」噢,你大概知道你哥哥已經死了,對嗎?你以為你哥哥死了就沒人能證明你幹的事了,對嗎?可你這個人,倒霉就倒霉在你這張嘴上,你這張嘴實在話太多!你忘了你給她打了好幾次電話嗎?你那些話我們都錄在錄音機裡了。不把你的話錄下來,我還不知道你打電話把她約到這兒來呢。你記性好不好,你還記得不記得你在那些電話裡都說了些什麼?說她還欠你一條命了嗎?說孩子的事了嗎?你的罪名太多了!一條也跑不掉!」

    毛傑猙獰著臉上的肌肉,他的喊叫聲透出了他的絕望:」我不會承認的!你們別想弄死我,沒那麼容易的!我們全家的命都給了我啦,我不會讓你們弄死的!」

    潘隊長看著毛傑,他大概從未遇見過這麼瘋狂的人。他又轉頭看看坐在地上的安心,安心的目光也看著他,那目光裡有他一眼便能看懂的東西。他沖安心點點頭,像是對她做了什麼許諾。然後他把毛傑拉過來,拉到那張靠窗的小桌前,把他按在椅子上,把桌上安心那支手槍往他眼前一推,然後指著窗外,指著窗外烈日下的深谷,他說:」你要想逃命的話,不是在法庭上,是在這裡,這裡是你唯一的活路。你要能從這個地方跳下去,我就放你跳。還有這把槍,別忘了帶上。反正你的罪名已經不少了,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我再給你加一條也沒什麼。你願意不願意再給自己加一條脫逃罪?脫逃罪,懂嗎?你應該求之不得啊!」

    毛傑愣了,他看看窗外,看看桌子上橫著的那把安心的手槍……山谷在陽光的普照下似乎看不出深度,明亮的暖se讓一切物體都失去了原有的距離感和凹凸感,而桌上的手槍,這把手槍深黛se的槍體又使它顯得格外觸目。山谷淺顯的假相和槍體飽和的se值,對毛傑都是一種刺激,給他一種錯覺,使一件本來不可能的事情在他腦子裡居然被迷幻為一種舉手可得的現實。他抬眼再看老潘,老潘在桌子的另一側坐下來,也看著他。毛傑的目光緊張而猶豫,老潘的眼神安詳而鬆弛,那鬆弛中甚至還包含了幾分漫不經心的笑意。他們就這麼對視著。對視了多久?也許誰也沒有算計,直到茶水店外面的山路上,已經聽得見不知多少輛汽車由遠而近的聲音。那聲音終於在外面停住,老潘眼睛略偏,向門口看去。就在他目光偏離的剎那,毛傑整個身體撲過來,雙手平伸,抓起了桌上的那支手槍!安心發出了尖聲的喊叫,和她的喊叫幾乎同時響起來的,是老潘的槍聲!子彈穿過桌上陶制的茶壺,茶壺砰的一聲炸得粉碎,無數陶片和半熱的茶水一起向四面飛濺開去,透過飛濺的碎片和水霧,安心看到毛傑額頭的正中,有一小團血花,瞬間地綻開了一下便凝結住了,毛傑像被什麼巨大的力量猛地向後一擊,頭部觸電般地擺動了一下,整個身體重重地摔在椅子上,連同椅子一起,向後轟地一下翻了過去!

    安心的叫聲停住了,屋裡安靜了幾秒鐘。她看見老潘走過去,簡單地沖毛傑的屍體看了一眼,嘴裡如願以償地叨咕了一句:」脫逃罪你不要,那就給你加上另一條,你這算是奪槍拒捕!」

    門外傳來高聲的呼喊:」放下武器,我們是警察,你們被包圍啦!」正如老潘說的,那是吳隊長他們。老潘是在前往南猛山追趕安心的同時通知他們速來增援的。吳隊長一共帶來八輛汽車!他們剛到就聽見茶店裡響起了槍聲,他們跳下車以車作為掩體向屋裡喊話。茶店的門開著,他們剛喊了這兩句就看到屋內的陰影裡,蹣跚地走出兩個人來。警察們最先認出的,是他們的隊長老潘,然後他們又認出了老潘攙扶著的那個滿身是血的女孩,那就是我的幸運地活下來的愛人安心。火車快到南德時我看到了南猛山。

    南猛山遠遠看去毫無險峻可言,山勢舒緩有餘,雄奇不足,也許只有身臨其境,方可領略到那些深藏不露的峭壁懸崖和險谷深淵。天剛破曉,陰雨襲來,厚重的雲團已經捲去了南猛山的大半。火車穿越山口時才能看到山脈的轉折處,露出的那一層層豐富多樣的植被和偶爾可見的一兩股山澗懸瀑。

    從火車站出來,回首再向山上眺望,滿山的蒼綠已被半雲半霧的瘴氣染成黑黛se。而眼前經過雨水洗刷的小城,卻反倒顯得清新起來。空氣爽朗得幾乎沒有半點雜質。透明的微風讓人禁不住想要貪婪地呼吸,貪婪地想將雨中的那點涼意盡情地吸進肺腑,彷彿身體裡每一條血脈經絡都在這一呼一吸之間被清潔通暢了一遍似的。

    我挑了一條濕漉漉的石板路向城中走去,腳下每一段坎坷都讓這些老式的街巷滄桑畢露。路邊小店裡那些倚窗而立的素面女子,多以一副多愁善感的表情沉默著,看著雨中每個低頭獨行匆匆而過的外鄉人。一到雨天城裡便顯得異常冷清起來,這種冷清也是小城民風樸實的特色之一。這種迷人的冷清在大城市裡是難得見到的。大城市無論陰晴雨雪,街上一概躲不掉那種令人煩躁的嘈雜和擁擠。

    我上一次離開南德時還是初夏,我依稀記得那天時近黃昏,西斜的太陽還有些餘熱。我被擔架抬出醫院,抬上救護車。救護車閃亮著藍色的頂燈往火車站的方向開去,去趕傍晚開行的那一班直快列車。

    那位一直負責看護我的年輕警察陪我一道去了昆明,在昆明的醫院裡又陪了我兩天才走。他向我告別時我還不能暢快無礙地說話。他走前在我床前給我留下幾句諸如好好養傷早日康復之類的祝福。我只能微微地點頭,只能用輕輕的聲音說一句:」謝謝,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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