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五十一章 明珠有淚 文 / 焰閃
原本，按照周天行與程風二人的意思，只要找一家小客棧住上一晚便可以了。不料走著走著，眾人便看著明珠頭也不回地走入一家叫做「盛昌樓」的客棧，而這家客棧怎麼看也比他們想像中的「小客棧」要奢華寬大了十倍不止。
眾人面面相覷，但見明珠走了進去，只好也跟了上去。
一路上林易小聲地道：「這慘了，這裡八人住一晚，少得要好幾百兩……」
話剛說到這裡，林易卻又忽地失聲，卻是想起之前跟苗人買了八匹上好的紅藻馬，銀兩已經所剩無幾了。
莫問沒有注意到林易的臉色，苦著臉道：「我比你好一些，但也只多幾兩。」
頓了一下，他小聲地道：「我看周兄和程兄他們有帶錢不……」
莫問還沒說完，我已經插話過來，道：「你就不要問了，小林子本來就是負責我們幾人開銷的，銀兩都被他帶著，他的用完了，大師兄那裡也不會多。至於程風，我就不知道了。」
莫問聽了，頓時垮下面來，道：「不會吧？」
林易只是苦笑地點點頭，算是回答了。
「你們不要擔心，我這裡還有些銀兩。」
突然，一把好聽聲音從後傳來。我們聞聲轉身望去，卻是一直很少說話沈靜。
沈靜微微一笑，道：「你們放心吧，我這裡還有一絲銀兩，應該夠支付這次開銷的。」
畢竟和人家不熟，我有點不好意思，道：「這不太好吧？」
「沒關係的，大家都是結伴同行，也算是朋友了，小小意思，何足掛齒？」
我還沒說話，莫問立刻搶先答道：「沈二小姐果然夠丈義，莫某這裡就先謝過了，你說是不是啊，小林子？」
說完，還向我和林易不停地使眼色。
你就不要做得太明顯，這已經夠無恥的了，我心裡很是鄙視莫問的說。
雖然心裡憋氣，但還是和林易一起拱手道：
「謝謝沈姐姐。」
「謝謝沈姑娘。」
「不客氣。」沈靜嫣然一笑，便向客棧裡走進去。
就在這時，明珠已經走到了掌櫃的櫃檯前面，那掌櫃抬起頭來，臉上堆起笑意，道：「姑娘，請問要住店嗎？」
「砰」，一錠小金子拋在掌櫃的面前，看了樣子，至少也值個百八十兩的銀子，莫問這傢伙遠遠看去，早已經兩眼放光。至於那個掌櫃更立刻笑的連眼睛也圓了，一疊聲道：「姑娘放心，本店乃是百年老店，包您賓至如歸，放心而來，滿意而去……」
明珠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道：「給我來兩間上房，要乾淨的。」
掌櫃聞言，立刻陪笑道：「這個自然，這個自然。」
明珠向後看了一眼，道：「你再給站在那裡的那四個男人找一間房子吧！」
掌櫃看了周天行，程風，莫問和林易四人一眼，轉頭對明珠笑道：「那麼這四位公子也是要……」
明珠哼了一聲，道：「給他們一間柴房就可以了。」
掌櫃啞然。
莫問幾人站在那裡，也是一般的傻了。
末了，掌櫃招呼夥計，把明珠和我們幾個如公主一般招待著進去。至於莫問幾人，掌櫃終究還是不敢真的把他們安排到柴房裡去，但也只安排了兩間普通房間。
周天行與林易倒不是很在意，畢竟他們誰也不是嬌生慣養的人物，也清楚明珠只是公主脾氣發作而已。只是莫問心裡憋屈：自己那麼有錢？還想讓我們住柴房？
夜漸深沉，從傍晚開始下起的雨，到了這萬籟俱靜的時候，還是沒有停歇的意思。
明珠和我住在三層的上房，司馬雪與沈靜就在隔壁，至於幾個男人，則在樓下的廂房裡。
下雨之後，便覺得空氣中有些潮濕。
我翻來覆去，老是睡不著，不過有一點原因倒也是很明顯的。
歎了口氣，我坐起身來，卻發現對面床上不見明珠的身影。
「這丫頭，又跑去哪裡了？」我心裡一陣嘀咕，在黑暗裡坐了一會，便披上衣服，摸索著走過去，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黑夜之中，我所在的這個庭院，竟彷彿也是深深不可見底。
不知哪裡來的幽光，帶來隱約的光亮，讓我看見庭院深處，那棵在雨中佇立的白樺隱約的影子。
我抬頭，看天。
深深呼吸。
清涼而略帶一絲冰冷潮濕的空氣湧進我的胸口，雖然站在走廊處，外邊的風，卻把細細的雨絲，打在我的臉上。
回頭把房門帶上，沿著這條環形的走廊，漫步走去。
夜正深，風呼嘯，雨深沉。
從蒼穹落下的雨滴，打在庭院裡的青石板上，濺起一朵朵的水花。
迴廊上方的屋簷瓦間，雨水匯聚成流，細細縷縷，輕輕流下，如小小瀑布一般。這一路走來，彷彿也似走在幽深靜謐的某個深山水洞之中。又彷彿，曾幾何時，過去記憶之中，曾也有過的這樣的──只是，不知道是屬於誰的記憶。
——是玉瑤，還是夜驚航？
夜晚，黑暗裡的不知名處，有低低的歎息聲！
風吹過，「嗚」的一聲，漫天的雨勢，也那麼斜了一斜。
我的衣襟濕了幾處，卻全然不曾在意，只愕然向前望去。
風雨中，有人素手撐傘，默默站在雨中樹下，靜靜佇立。
明眸如水，眼波流動，彷彿聽到了什麼，感覺了什麼，那女子輕輕回頭。
蒼穹沉默，風雨沉默。
我與她，默然而望，悄悄無語。
風雨，依然在吹著，下著……
夜色深深，天地間風雨吹打，不知道哪裡來的落葉，在風雨中輕輕飄蕩，隨風掠過。
青綠色的油布傘下，她的衣裳輕輕拂動，有幾縷黑髮，貼在她雪白的腮邊。
我站在原地，卻在那麼一剎那間，心頭有迷惘掠過。在這異鄉的深夜，陌生的地方，那個曾經天真爛漫的少女……
緩緩的，走了過去，走入了風雨之中。
在她身後，隱約的黑暗深處，有幽深的目光，默默地注視著。
走的近了，整個世界，也彷彿悄悄安靜了下來。
「明珠，你怎麼還沒有去睡？」來到她的身邊，我慢慢地道。
明珠沒有回答，只是看著我，明眸如水，倒映著我的影子。
雨水漸漸打濕了我的衣衫，從我的發間，慢慢凝成了小小而晶瑩的水珠，流過我的秀髮，輕輕滴落，從我的臉龐滑下。
「你呢？」她反問道：「你怎麼也還沒有睡？」
我沉默了一下，輕輕用手指滑過那幾縷凌亂的髮絲，然後道：「最近發生太多事情了，睡不著。」
明珠怔了一下，看著眼前女子那渾然天成的嫵媚，眼波流動。半響她微笑著，伸出手來，拉住了我的手，我身不由己地向前一步。風雨中，那一把小小的綠傘，橫了過來，擋在我的頭頂。
傘下，是她輕輕的呼吸聲。
我的心跳忽然快了起來，便移開了目光，不去看她，只是那隱約的彷彿從她身體上散發出來的淡淡幽香，卻圍繞在我的身旁。
「海棠姐姐，我發覺我這般叫你，自然多了。」明珠靜靜地道。
我心裡一動，道：「是嗎！」說著，抬頭看了她一眼：「為什麼？」
她靜靜地靠在我懷裡，似是猶豫，半響過後，才聽見她幽幽的聲音：「……你比以前，更像一個女子了。」
我一陣苦笑，想不到連青梅竹馬的妹妹也這般形容，或許，齊星說得對，我身體裡，的確藏著一個女子的靈魂。
突然地，我懷裡的人兒輕輕動了一下，她抬起頭來，我卻發現她眼裡閃爍著幾滴淚珠，只是，她緊緊鎖著眉頭，彷彿在極力阻止它們掉下來一般。
「明珠，你怎麼哭了。」我吃了一驚，急忙為她拭擦淚水。
「不，不用。」明珠躲過我的動作，再次靠在我懷裡，喃喃地道：「我只不過在想念爹爹而已。」
「明珠？」我愕然了，隨後心裡一陣歎息：她不過是個天真爛漫的少女。
很自然地，抱緊她，我想用這副身體，把她冰冷的身軀烘熱。
傘下，兩人便這般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