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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四十章 天刑煞局 文 / 可爭

.    李子秋微微愕然。抬起頭來,望向那正緣著一道奇怪的軌跡似緩實急疾弛而來的那位女冠,卻是緩緩地皺起了眉頭。

    在他身後的賈明遠也自站起了身來,只不過他在開初的驚訝過後,臉上卻是流lou出了幾分搞怪的笑意,朝著在他不遠之處忙碌著的那些武僧們連打手勢,催促著那些還都有些不明所以和尚們與他一同悄悄地離開,只將李子秋一人留在當地。

    李子秋微微失笑,對於賈明遠的舉動也多少有些啼笑皆非,只不過現下也早將大半心思都放到了那快要到來的張靈雪身上,卻是無暇去理會這個小子。

    「見過神師」,也就是一轉念的功夫,那張靈雪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俏立當地,向他稽手為禮,口中竟爾又說了一句:「靈雪明白了。」

    李子秋向她回了一禮,心下沉吟,口中卻是不徐不緩地回了一句:「道長急急前來,不知可是有何見教?!」

    這些日子來,這位天師府來的女天師除了開頭與他禮節性地見過一面之外,一直以來。也都未曾有過什麼接觸交談,李子秋忙著做出關於他預想中西城塞種種效果的佈置,雖然對於這位女天師也未敢掉以輕心,但也還沒有什麼時間去對她加以試探接觸,而這些天來這位女冠倒也都自謹守分際,每日裡除了時常觀察那些軍士們的訓練跑動之外,就只是自己離群索居,也不知道是在琢磨著什麼,如此一來,李子秋自然也就更沒有自己跑去沒事找事的道理。

    是以這些天來,雖然這山頭之上不過小小方寸之地,李子秋與這位女天師倒也是如王仁恭與元萬安一般平日裡王不見王,今天這位女天師如此急急前來,話語之中又似乎意有所指,自不由得李子秋不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來細加應對。

    「神師客氣,靈雪何敢克當」,張靈雪卻是微搖臻首,卻是說道:「只是靈雪愚頓,這些天來悉心領會,百般探尋,卻還是直至如今才明白了些許神師法門的玄奧之處,一時喜不自勝,這才急急前來,唐突之處,神師勿怪才好。」

    「龍虎山千年嫡傳,聲名赫赫,道長家學淵源。自必也是所學高妙,深窺堂奧」,李子秋微微皺眉,淡淡地應了一句:「某家不過山野邊民,自己琢磨出來的些許路數,又怎生入得了道長的法眼?」

    李子秋這話中拒人於千里的疏遠冷淡之意,真是任誰也都聽得出來,就連張靈雪原本臉上一直帶著的那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也都不由得隨之漸漸收斂了去,妙目微注,卻是深深地看了李子秋一眼。

    李子秋倒是恍若無覺,只是依舊面無表情地看向遠方,竟似是不曾對眼前的女道有多少留意。

    「靈雪到來之後,對神師一向敬之如師長,可是反讓神師覺得有些奇怪麼?」張靈雪驀地輕輕開口,卻是忽然直截了當地說了一句,李子秋也不由得微微一愕,轉眼向她望了過來。張靈雪卻是轉眼望向那雲天之外,口中幽幽的一聲輕歎:「靈雪一向為人處事,從來也不與任何人解釋,今天……今天算是第一次破例了。」

    李子秋微微皺眉。看著眼前這位女道軟語婉轉,心頭竟也不由得湧起一陣奇異的感覺,只不過卻是旋即警醒,不由得格外暗自惕怵。

    來自於千年之後的李子秋,身處在那個資訊爆炸的年代,見過的那些所謂美女不知凡幾,較之於裴行儼等人自然不同,不過哪怕就是以他的角度來看,眼前這位張靈雪就算放到千年之後的現代社會,也應該還是可以算做符合絕大部分人的審美觀,而不是先前李子秋想像中那種豐滿過度的唐朝美女。

    這樣的女人,無論是身處於什麼樣的時代,原本大都也都只是作為花瓶式的存在,畢竟她們的容顏姿色,已經讓她們可以比一般人更輕易獲得許多尋常人夢寐以求的東西,所以她們本來就不太需要,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去對自己的本職專業上頭。然而每當這樣的女人,卻又對於某件事情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投入與執著的時候,她所能夠取得的成就也就一定不是其他人所能夠比擬,畢竟這同時也意味著她曾為此付出過比別人要更為大得多的代價。尤其像這幾天來張靈雪這樣甚至甘願頂霜冒雪,在這個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山頭之上與這些粗魯軍漢一同起居,卻又謹言慎行,不發一言的樣子,更是讓人覺得她所謀必大。

    越是美麗的女人,往往就越是危險,古龍大俠的淳淳教誨,認真說來也實在是其來有自,李子秋可是一直記在心上,不敢或忘。

    君子絕交。不出惡言,雖然李子秋對於元萬安方面請來的這位女天師不可能不加戒備,不過也不至於如現在表現得這般沒有風度,他的刻意冷漠的態度,倒有大半是故意裝做出來的,本來也就只是為了探看下這位女天師的反應,只是張靈雪現下的應對,卻實在是有幾分在他的意料之外。

    「實話說,靈雪剛剛聽說神師的名號的時候,心下確是有幾分不以為然的」,張靈雪說著,卻是忽爾抿嘴莞爾:「靈雪才疏學淺,當時不識真人,還望神師不要見怪才好。」

    「唔……」她雖然只是把這話說得如同俏皮話一般,絲毫也沒有半分軟語央求的意思,然而她已然將姿態放到了如此之低,李子秋就是再想刻意營造出距離感,卻也只能不為已甚,意思含糊地應了一句。

    「靈雪當日本來確實是準備了幾下散手,存了與神師一較長短之念」,張靈雪也不在意李子秋的反應,接著說了下去:「只是在親身來到這神師揀選的山頭之後,靈雪才知道先前自己真是井底之蛙。實在是小覷了天下高人。」

    「這裡?」這次連李子秋都自有些難掩訝異,只是臉上仍自不動聲色,微微舉目四顧,口中卻是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在道長的眼中,這個小小的山頭,難道還有什麼特別之處不成?!」

    「世人都說先祖輔漢公棄官入道,得道祖夢中傳法,教授三卷天書符菉,遂有龍虎山一脈源流」,張靈雪想是把李子秋的問話當成了考校,也不回頭。只是逕自說了下去:「只是靈雪這些年來研習龍虎山道術,卻是覺得世間一切道法源流,其根底或許卻不在那九天之上,反是只在於這山河大地之間。」

    她眼望著那遠處層巒疊嶂的起伏山勢,說起這個話題的時候,她那素來沒有表情的臉上,居然也依稀有了一分興奮與狂熱,這種認真而執著的表情,倒是讓一直仔細觀察著她每一個細節的李子秋也不由得心頭微微一動。

    「道門典藉浩如煙海,就算我龍虎山所傳的道術亦是百種千端,靈雪姿質魯鈍,至今未能窮盡個中萬一,只是以靈雪所見,這些道術無論如何玄奧高妙,論其根本,實則為一」,張靈雪轉頭望向李子秋,緩緩說道:「一言以蔽之,無非感通萬物四字而已!」

    「感通萬物?」李子秋一時間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他挑選這個山頭,不過是出於對於那登上西城塞的高原反應的猜想,想找一個海拔高度大體上差不太多,又有足夠的空間能供他訓練那些軍士的地方罷了,倒真沒想到這張靈雪居然能從這裡頭扯出這麼玄之又玄的東西。不過不管張靈雪所說的是真心還是假意,總也是他探出這位女天師根腳的大好時候,他自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去打斷她。

    「不錯,就是感通萬物」,張靈雪一字一句地緩緩說著,神色卻是鄭重無比:「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是以萬物之中,莫不有道之根本,是以施行道術之法千差萬別,但論其作用,不外溝通這包含於天地萬物之間的道之本原。借天地之力而為用罷了。」

    「哦……」李子秋不置可否地漫應了一聲,心理學的研究本來就涉及人心之中最為本原的部分,自然難免對於原始巫術與種種道法之類的事情有所涉借,後世的研究方法自有體系,張靈雪所說的這些東西,對於李子秋而言,倒不算是太過新鮮,然而以張靈雪置身於這大隋年間的知識背景,能夠憑藉著自己的體悟,說出這在千年之後也還可以稱之為深刻的理論,本身就已然是一件極為令人讚歎的事情。

    事實上現下李子秋對於眼前這位女天師的觀感,也已然是有些變化,畢竟在這個大隋年間的時代,對於道術道法能夠有著如此深刻的認知,本身就已經證明了眼前這位龍虎山的嫡傳後人並不是空口白話,而是真真正正在這些玄門之術上浸『淫』了不知道多少功夫,現在他甚至已經有點兒相信了這位女天師或許真的只是一個純粹的玄門高士,真的不知道從他這佈置之中看了了什麼玄奧的地方,所以才會有了開頭那些看上去極不合理的反應。

    只不過這一連串的事情,未免也是太過巧合,是以李子秋心下思忖,臉上一時間倒也還是保持著淡漠以對。

    「只是感通萬物之靈,說來容易,做來卻難,靈雪自幼束冠入道,苦修十載,至今仍不過只能由風水堪輿一途入手,略略能感通些許山川之靈」,張靈雪對於李子秋的冷淡,卻是沒有流lou出絲毫失望之意,只是看著李子秋說道:「也幸得如此,靈雪才能略微窺見神師高妙手段之分毫。」

    「這些年來,靈雪走遍中原河山,堪輿地脈,以求大道」,她目注李子秋,靜侯了片刻,卻是實在難以從李子秋的臉上看出絲毫表情,只能自己接著說了下去:「然而卻也直到從元監使手上取得這左近山形地勢圖之後,細格西城塞的風水之局,這才發現古藉之中所載的至凶至煞的天刑煞局,居然真的會存在於這天地之間,而且就在這涼州之地上面。」

    「天刑煞局?」李子秋聽著這個前所未聞的名字,微微沉吟。

    「就是天刑煞局」,張靈雪微頷臻首,說道:「這天刑煞局是天地之間至凶至煞之聚,靈雪不知道那胡人巫師的詛咒究竟是什麼東西,但想來也必是以什麼方法引出了這天刑煞局凶煞之力,至少這涼州軍中口耳相傳的那些傳言,倒是與靈雪所知天刑煞局之影響若相符契。」

    「道長的意思是說」,這次李子秋才略微有點動容的模樣,望向張靈雪:「這天刑煞局的威能所及,與涼州傳言之中西城塞巫師詛咒所帶來的種種影響有著類近的地方?!」

    「正是」,張靈雪點了點頭:「靈雪一心向道,本來也無意介入塵俗紛擾,這一番若不是龍虎山欠了元監使一個人情,靈雪本也不願前來,只不過在見到這天刑煞局之後,靈雪就已經決意此事無論如何凶險,靈雪也必是要去走上這一遭。」

    「不過也幸好如此,否則靈雪如何能知道這天下間還有神師如此高人」,張靈雪說著話,看向了李子秋,臉上依稀仍有幾分難以索解的神情:「這天刑煞局乃是天地凶煞之威,原本絕非凡俗之力所能聚成,是以靈雪直到現在也還是實在想不明白,神師如何能以人力在這山頭方寸之地,布下如此與天刑煞局差相彷彿的局面?!」

    李子秋默然了半晌,嘴角忽然微微逸出了一絲笑意。張靈雪的話說至此,他也基本上差不多明白了隱藏在這一切不合理行為之後的來龍去脈。

    李子秋並不懂得風水堪輿之術,但他卻大體上知道這些奇門之術在本始源初之時,並不是如後世一些江湖人鼓吹的那般玄之又玄,反倒是很切合實際地由行軍駐營、建築人居方面衍生出來的學說,只不過出於師徒傳承的隱密性,所以採用自成一個體系的語言,久而久之,才使得許多東西聽起來變得極為玄幻而已。

    古時交通,並不如後世那般方便,大山大河,往往就是阻隔人類腳步的天塹,在這大隋年間的時代,文明的中心仍舊只在於中原地帶,至於四方邊境之地,雖然仍自屬於大隋國土,但對許多人來講,就幾乎簡直屬於化外之地,對於那裡的地形地貌,以及一些特殊的風土影響,就算是有所涉獵描述,自然也大半隻是個人的偶然記載,除開語焉不詳之外,難免也在傳承之中有著種種的神化誇大,就像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古人曾將因遷居雲南、嶺南等氣候條件與中原迥然不同的地方,而帶來的種種水土不服而致死亡的情狀,歸結於當地充滿蠻族巫師所布下的「瘴癘」亦或巫蠱之術的原因。

    眼下這涼州之地,自來就是胡漢雜居的邊夷之所,雖然自大漢之後曾被列入中原王朝的管治之中,但爾後中原離亂,這裡也是數度易手,可以說一直以來都還遠離於文明的中心,再加上這高天后土之間,本也就有著全然不類於中原的風土地勢,偶有某位道教的先賢,曾親身踏足於哪個類近於西城塞所在山頭的地方,親自體驗過了那高原反應以及種種特殊環境之下造成對人體無形而有質的可怕傷害,從而由他自身的知識體系出發,將這一切總結為風水煞氣所聚,由此在某部古藉之中留下了關於所謂天刑煞局的記載,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那麼剩下的問題,也就只有一個了。

    「這山頭之上,某家也未多做什麼佈置」,李子秋望向張靈雪,緩緩問道:「道長所說此處與天刑煞局差相彷彿,卻不知是據何而論?!」

    李子秋原本也不知道會來這麼一位龍虎山的女天師,對著裴行儼與那些軍士,自然也不需要故弄玄虛,現在這山頭之上固然有著一些必要的佈置,以達成他想需要的效果,不過至少表面上看上去跟那些玄門秘術是完全扯不上邊的東西,這裡唯一的幾道符菉之類的東西,都還是這位女天師到來之後不知道為了什麼作用自己去貼上去的。而聽剛剛眼前這位女天師話中之意,卻是認定了是他做下了什麼手腳,才聚成了這樣的天刑煞局,他實在不知道自己的作為之中,到底有哪些地方讓這位女天師看出了高深玄妙來。

    「靈雪方才說過,這些年來靈雪矢志以求,終於能略略感通山川之靈,早在靈雪剛剛踏足此地,就已然可以感應得到此處的天地凶煞之氣,濃烈如熾,與那傳說之中的天刑煞局如斯吻合」,張靈雪似乎只當李子秋在考較於她,言語間卻也不多所隱瞞:「錯非如此,只怕靈雪上得山來,還要不自量力,先行伸量一下神師的修為呢。」

    「其實剛開頭的時候,靈雪也一直不肯相信天下間有人能有這般能力,直到這幾天……」張靈雪說到這裡,似乎對於她接下來要說的話,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一般,微微地頓了一下,這才接著說了下去:「直到這幾天,靈雪試著與那些軍士一同操練,這才真正明白神師的手段。」

    「靈雪斗膽,不過還是敢問一句,究竟神師如何能做到讓這麼一群從未修行,更是沒有絲毫靈根的軍士,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此間如此凶煞之地,居然也能夠溝通山川之靈,使得這天地刑煞之氣竟爾再難為害」,張靈雪說話之間,忽然肅容長揖,躬身不起:「靈雪情知冒昧,但還是敢情神師能指點一二,靈雪願於神師駕前執弟子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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