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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十章:斗詩 文 / 上山打老虎額

    第四十章:斗詩

    樓梯口,一個清瘦的身影走下來,眾目睽睽中,許多人屏住了呼吸,有人驚呼道:「是陳濟陳相公,呀,陳相公來了,學生有禮。」

    許多人紛紛站起來,朝陳濟行弟子禮。

    偶像的號召力果然巨大,這些自命不凡的才子見到了陳濟,一個個都矮了一截。跟著陳濟下樓的沈傲等人,很是失望,因為他們很悲哀地被當成了空氣,尤其是沈傲,一直夢想著做螢火蟲金龜子來著,誰知今日權當做了陳濟的綠葉,連陪襯都嫌礙眼。

    「這傢伙這麼挫,居然也有人喜歡,沒天理啊。」沈傲心裡哀歎,看著滿面春風掛著矜持笑容的陳濟,心裡腹誹:「裝,繼續裝,看你裝到什麼時候。」

    陳濟哪裡知道沈傲的心思,他今日的心情很激動,很舒暢,想不到這麼年過去,大家還沒有忘記他,人活在世上,能得到這麼多人的推崇,值了。

    下了樓,陳濟坐在上首,身前的桌案上還有個牌子。咦,得看看寫著什麼,陳濟翻開那牌子,便看到牌子上寫著天下第一相公五個硃筆大字。

    汗,陳濟哭笑不得,胡鬧,太胡鬧了,天下第一相公,這是把老夫往風口浪尖裡推啊,天下第一,豈是自己能當得起的?就是蘇軾再生,也絕不會敢如此囂張啊。

    陳濟面色微微一紅,偷偷地想去把牌子蓋了,雖然臉皮厚,也蓋不住這樣的。

    沈傲坐在陳濟一邊的小案上,朝陳濟使眼色。陳濟知道了,這傢伙是要自己宣佈開場,於是咳嗽一聲,道:「今日有幸能與諸位相聚於此,諸位抬愛,陳某銘記於心。」他還想發幾句感言,另一邊沈傲已經打岔了,口裡說:「陳相公快宣佈詩賽開始,我想很多人已等不及了。」

    厄……陳濟愕然,慍怒道:「開始把,規則很簡單,今日就以這邃雅山房為題吧,每人限時為上榷續尾,超過時間或者是對不出的,淘汰。」

    眾人轟然應諾,張一刀躍躍欲試,率先道:「汴河有高樓。」

    哇,所有人都側目去看張一刀,這個傢伙好無恥,居然搶答,誰都知道作詩最容易的就是第一句,不需要承前,只需啟後即可,一點壓力都沒有。

    張一刀話音剛落,身邊的溫公子就感覺壓力很大了,所有人都注目過來,下一句該是不是他來接才是,可是他滿腹的心思都在那小姐身上,竟是集中不起精神,尷尬了許久,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時間過去,陳濟毫不猶豫地道:「請這位公子到側廳暫歇。」這就是請溫公子退場淘汰了。溫公子渾渾噩噩的點點頭,文質彬彬的道:「慚愧,慚愧。」舉目去望,哪裡還看得到那小姐的倩影,惆悵啊!

    眾人一陣竊笑,便有人站出來道:「上與浮雲齊……」

    這一句下闕出來,倒是既工整,又切合題意,承上啟下,很有水平。便有人叫好起來。

    又有人不甘示弱的道:「交疏結綺窗。」

    第一句的意思是汴河邊上有個高樓,第二句有人對出的意思則是驀然抬頭,便已見有一座「高樓」矗立眼前。第三句交疏結綺窗並不稀奇,說的是高樓刻鏤著花紋的木條,交錯成綺文的窗格;這是寫景,沒什麼內涵,因此這人雖然念出了下闕,卻無人叫好。

    此時氣氛熱鬧起來,紛紛有人站出來為這詩補下闕,也有補不出來的,暗道慚愧,自動退場。一個接一個人站出來對詩,這個說「阿閣三重階」那個吟:「上有絃歌聲。」

    等輪到沈傲時,沈傲眼珠子一轉,笑嘻嘻的道:「一彈再三歎。」

    哇,還有個更無恥的,場中只剩下二十餘人,都是側目去看沈傲,一彈再三歎?尼瑪這簡直就是打油詩的水平,可是偏偏從格律上沒有挑剔,也尋不出差錯來。

    沈傲朝眾人點頭致意,作詩,他連半吊子的水平都算不上,好在人機靈,不至於就此淘汰。

    反正他一點壓力都沒有,臉皮厚一點,什麼都是浮雲。

    在側廳的角落裡,一對錦衣公子卻都是含著笑,尤其是那站著握住扇柄的少年,那俊秀的臉龐微微一揚,口裡對另一個『公子』道:「紫蘅,此人深藏不露呢,一彈再三歎,有意思。」

    那叫紫蘅的公子細柳眉擰了起來,很有一番風味。他的唇如絳點,眸如晨星,手拿一把白小扇,身著一襲淡黃長衫,很俊俏,俊俏的令人髮指。他撇撇嘴道:「三哥,這詩會也沒有什麼好玩的,沒意思,我想回去了。」

    『三哥』笑了笑,扶住他的肩,低聲道:「再看看。」

    紫蘅只好耐著性子,繼續袖手旁觀。

    又有人接了幾句,有三個人出局,這些人倒也不懊惱,畢竟對詩需要急智,有時候還需要一點靈感,偶有失誤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便紛紛到不遠的側廳去觀戰。

    時候差不多了,許多人的目光都落在堂中一個翩翩公子身上,目光很熱切,也很複雜。

    這公子微微一笑,很有一番瀟灑,昂首站起來,道:「看來就剩下學生還沒有接了。好極了,今日良辰美景,能與眾人會聚於邃雅山房,曾某榮幸之至。」

    他說了許多廢話,眾人也不懊惱,紛紛說:「曾公子大才,我們洗耳恭聽曾公子的佳句。」

    原來這人便是汴京四公子之首的曾歲安,曾歲安官宦子弟,自小便被時人譽為神童,無意科舉,卻是滿腹經綸,在汴京城的風頭一時無兩,許多人提起他,都是又嫉又羨,這一次詩會,據傳靈隱寺也出了個少年神童,要向曾歲安挑戰,這件事早就被人議論開了。

    所以曾歲安一出馬,頓時引起許多人的興致,又有人在猜測,那天才神童在哪裡?為什麼遲遲不出現?

    曾歲安滿面春風,負著手,嘴角微微一揚,彷彿來了靈感,笑道:「上一句有兄台對出是一彈再三歎,慷慨有餘哀。那麼剩餘的詩句就讓我來補上吧。」他抬頭去望房梁,作仰望星空狀,開始醞釀情緒。

    沈傲也抬頭去看房梁,尼瑪,這裡沒有星空啊,這傢伙是不是得了肩周炎?

    才子就是才子,曾歲安開始念了:「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願為雙鴻鵠,奮翅起高飛……」

    「好!」許多人拍案而起,叫好聲不絕,果然是汴京四大公子之首,這最後幾句堪稱絕妙。

    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願為雙鴻鵠,奮翅起高飛。悲憤的詩人在「撫衷徘徊」之中黯然傷神,不僅把自身托化為高樓的「歌者」,而且又從自身化出另一位「聽者」,作為高樓佳人的「知音」而聊相慰藉。透過詩面上的終於得遇「知音」、奮翅「高飛」,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當真是聞者傷神,聽者落淚,曾歲安最後一句詩,卻是道出了身居高處,四顧無侶,自歌自聽的無邊寂寞和傷情。詩中所顯現出來的內心痛苦,正借助於這痛苦中的奇幻之思,表現得分外悱惻和震顫人心。

    這首詩從頭開始,足足數十言,都沒有什麼出彩之處,唯獨曾歲安最後這四句短行,一下子賦予了這『高樓』感情,讓人側目。

    就是陳濟,此時也坐不住了,站起來道:「曾公子大才,汴京城讀書人雖多,卻無出其右者。」

    曾歲安朝陳濟行了個禮,恭恭敬敬的道:「陳相公垂愛,曾某愧不敢當。」

    「不過……」曾歲安高傲的抬起下顎,目光在眾人中逡巡,那一絲眸光,隱隱閃現出殺氣騰騰的光亮。

    來了,所有人都緊張起來,曾公子是什麼人?汴京第一少年才子,竟有人傳出要像他挑釁,以曾公子的高傲,豈能善罷,好戲要開鑼了。

    果然,曾歲安闔目微笑道:「聽說汴京城有一神童,誇口是汴京第一天才,竟是小瞧了汴京的翹楚才俊。曾某不才,願討教一二。只是不知這天才可在樓中嗎?」

    他刻意將天才、神童兩個字眼咬的很重,臉上浮出一絲譏誚,擺明了是要嘲諷那靈隱寺的『當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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