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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零八章:看榜 文 / 上山打老虎額

    第二百零八章:看榜

    趙令穰微微一歎,抬眸向諸人道:「鬼斧神工,此畫盡得顧愷之、張萱二人之妙,造詣之高,用色之熟稔,只怕不在老夫之下,此人叫什麼名字?」

    他這才兼顧著去看畫的落款,一行楷體小字落入趙令穰的眼眸,上面寫著沈傲二字。

    「原來是他?」趙令穰不由地又笑了,指著宮苑仙女圖道:「此畫當為第一,諸位以為如何?」

    眾學士、侍讀見趙令穰作出決定,有幾個紛紛附和,其中一人道:「那瀟湘仕女圖亦算是佳作,郡公何以獨獨青睞這仙女圖。」

    趙令穰微微一笑,卻只是抿抿嘴,並不作答,那瀟湘仕女圖顯是他的次子所作,他能中之人豈能看不出,其實在座之人,又有誰看不出仙女圖顯然優於仕女圖,之所以有人力薦,無非是看在自己的顏面罷了。

    趙伯驌的畫雖好,可是比之這沈傲的,卻仍是差了一個台階,自己就算強讓他做了頭名,卻又能如何?須知這畫試之後還要殿試,畫試自己能幫襯兒子一把,到了殿試,官家還會看不出來嗎?

    這幾個力薦趙伯驌的學士,雖是看在自己的情面要幫襯趙伯驌一把,可是趙令穰心裡卻明白,這是誤了自己,也是害了伯驌。

    趙令穰沉吟片刻,便道:「張榜去吧,沈傲為畫試第一,趙伯驌為第二。」

    這幾日藝考,當真是熱鬧非凡,禮部、太學、國子監、京兆府各大衙門俱都是張貼榜文的場所,屢屢被人圍得水洩不通,每一次張榜,都干係著許多人一生的努力,榮辱貴賤,便只是一張小小的紅紙,卻已斷定了。

    京兆府距離祈國公府並不遠,因而大清早,夫人興致盎然,帶著府中一干人,連同沈傲便往京兆府碑牌前去看榜,夫人平時清心寡慾,此刻倒也來了湊熱鬧的興致,一路上問著藝考的規矩,劉文恭敬而帶笑地將自己所知的事都說了,主僕二人交談甚歡;反倒是將看榜的男主角晾到了後頭。

    夫人一邊踱步,一邊好奇地看著街景兒,往常她出府,要嘛乘車,要嘛乘攆,今日難得步行,倒是有種久違的新鮮感,對藝考略略瞭解後,便面帶微笑地對劉文問道:「這麼說,只要沈傲這一次畫試得了頭名,便可作畫試狀元?」

    劉文立即道:「夫人,這畫試上頭還有個殿試,但凡中第的畫試考生,不管名次,唯有經過了殿試,才能分出真正的名次;現在就算得了第一,最多也不過是一種榮譽罷了,沒有陛下許可,這狀元是不會輕易落下來的。」

    夫人頜首點頭,卻很高興:「若是通過了殿試,中了狀元抑或是進士,是不是可以做官了?」

    劉文順著夫人的話道:「這是自然的,不但可以佩魚袋,還可以穿緋服,領朝廷俸祿,若是能在翰林書畫院掛職,更有進出宮禁之權,風光無限呢!」

    夫人笑道:「沒事出入宮禁做什麼,不過能穿戴緋服、魚袋,倒也算是爭了一口氣,其他的,我也不指望;那書畫院的侍讀、侍講一般都是幾品官職?」

    劉文道:「侍講是正五品,侍讀是正四品,學士便更加了不得,乃是正三品。這翰林院與翰林書畫院的品級是差不多的,其實坊間,都叫翰林書畫院作學士院,翰林院比之學士院,總是要高看幾分。」

    夫人咦了一聲:「同樣的品級,卻又為什麼翰林院比之書畫院要高幾分?」

    劉文道:「夫人這就有所不知了,雖說官家愛書畫,可是翰林院畢竟是正兒八經通過作經義考上的官員,而學士院卻是通過藝考,翰林院有待詔、草詔之權,書畫院除了作些書畫,卻只是清貴的閒職,自然是比不過翰林院的。」

    夫人便道:「嗯,沈傲就算現在中了藝考,往後還要中科舉,不但要進學士院,更要進翰林院。沈傲,你來說說是不是?」

    沈傲正在後頭與周恆、周若一對兄妹擠眉弄眼,聞言立即小跑上前,道:「對,姨母說的是,不但要藝考,還要科舉,把所有人都比下去。」

    夫人笑道:「你就會胡說。」

    說話之間,京兆府便到了,此時這裡已是人山人海,竟將整條街巷都堵住,遠遠一人過來,卻正是帶著僮僕過來的趙伯驌,趙伯驌今日倒沒有昨日的囂張跋扈,乖巧地過來,朝著夫人行了個禮,道:「侄兒見過姑母。」

    原來榮郡公與祈國公上兩代已有聯姻,因而趙伯驌叫夫人一聲姑母,夫人認清了他,笑道:「你便是榮郡公府裡的那個伯驌?上一次你的兄長來拜會過國公一次,你們兄弟倒是長得很像,我一見你,便認出來了。」

    趙伯驌道:「年節時沒有去拜望,請姑母贖罪。」

    夫人笑吟吟地道:「不打緊的,你年紀尚小嘛,對了,你也是來看榜的?」

    說到看榜,趙伯驌便將目光落在沈傲身上,躍躍欲試地道:「正是,沈世兄今日也是來看榜的?」

    沈傲苦笑,這趙伯驌的好勝之心當真太強了,眼看他一臉篤定的樣子,微微一笑道:「是啊,隨便來看看,我的畫技不高,不知這一次能不能誤打誤撞,只要能進榜,就已是幸運無比了。」

    趙伯驌微微抬起下巴,傲然道:「世兄也不必妄自菲薄,須知作畫一道,講的是一個勤字,若是這一次沒有上榜,你回家多練習,來年再來考一場,或許還有機會。」

    他的神態,倒是頗有些教誨晚輩的意思:「不過事先聲明,我們的賭約還是算數,你喚了我一聲師父,給我行了師禮,或許我抽出空來,提點你一番也不一定。」

    沈傲謙虛地道:「是,是,趙公子的畫技,我也是剛剛才聽說,據說你深得其父乃兄的真傳,已到了極高的造詣,上榜只是意料之中的事。」

    趙伯驌見沈傲謙虛,心裡很歡喜,便道:「上榜算什麼,我要的是高登榜首,至於其他的位置,我是看不上的。」

    這時有人叫道:「人來了。」

    顧不得再聽那趙伯驌吹牛,沈傲放眼向街角望去,便看到十幾個紅衣小吏提著梆子、銅鑼過來,有幾個手裡提著木杖,將人群硬生生的驅出一條道來,為首的卻是一個緋服魚袋的官員,昂首闊步,捧著一方長匣,走至京兆府宣渝亭前,將長匣落鎖,在眾目睽睽之下,取出一方紅紙書卷,徐徐展開,教人黏貼。

    等紅榜貼好,眾人湊過去看,便一時議論紛紛,有人捶胸頓足道:「哎,蒼天無眼,竟又是馬失前蹄……」說著,人已是失魂落魄地走出去,自是心中無比淒涼。

    又有人高呼著揚手道:「我中了,我中了,哈,十年辛勞,終是沒有白費……」

    各色的人,各種的表情,有晦暗悲慼,有興高采烈,有目光呆滯,有神采飛揚,那趙伯驌眼眸深沉,目光落在榜上尋找自己的名字,不一會兒功夫,便看到了趙伯驌三個字,可是雖上榜,趙伯驌卻是臉色劇變,自己的名字竟只是排在第二,他移目上看,排在他的上首的,卻是沈傲二字。

    沈傲,怎麼可能是他!沈傲經義作得好,他折服,可是論起作畫,此人也比他高明嗎?這不可能,不可能,他自幼習畫至今已有十年,又有父兄教導,汴京與他同歲的人中,又有誰比他更善潑墨之道,這……這是怎麼了?

    那一邊劉文已經歡呼起來:「快看,表少爺列在榜首,是上榜了,上榜了……」

    夫人亦瞇著眼睛認真地看,果真看到沈傲的名字列在榜首,一時喜得連臉上都變得緋紅起來,道:「好,好,劉文,快回去通報老爺,這是件大喜事,我家的沈傲要做官了。」

    進了榜,就可以參加殿試,再分出名次來,可是能登上榜的,至少也是個藝考進士,做官是穩打穩的。夫人擔心的便是這個,沈傲不同周恆,周恆不需努力,也可以繼承爵位,靠著父親的恩蔭,也有做官的資格,雖是散職,可是這一輩子也不用人擔心。

    可是沈傲雖是被夫人認了親,說到底,卻仍是平民,平民要想成為那人上人,終究還要靠自己的努力。如今總算有了出身,將來就算科舉出了岔子,也有了個退路,至不濟,也是衣食無憂,不落人下。

    沈傲卻只是抿抿嘴,沒有顯出一絲的意外之色,目光朝那趙伯驌一掃,見趙伯驌臉色鐵青,恨不得往地縫裡鑽下去。

    趙伯驌失魂落魄地回過頭來,朝著沈傲瞪了一眼,道:「你心裡在笑話我是不是?」

    沈傲搖頭:「趙公子能勇奪畫試第二,誰能笑話?」

    趙伯驌聽到第二這兩個字,更是羞憤極了,道:「不要急,還有殿試,到了殿試,我要和你面對面地比個高下出來。沈傲,你不要得意。」

    沈傲呵呵一笑:「不得意,不得意,一場考試而已,算不得什麼。」他越是淡漠,就越襯托出趙伯驌對這次考試的看重,其實從氣勢上,沈傲早就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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