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 職場校園 > 情聖物語

正文 桃花緣盡卷 第002章 文 / 葉無名

    年輕時的世界是唯美浪漫、一塵不染的,我們崇拜偶像,我們的意中人就像天仙,無比純潔,甚至無法接受她也有正常人吃喝拉撒的需求。

    把這種敏感極端化,便是我那時的心理狀態,因為先天性的把世界設想成應該完美的,於是對週遭所有的殘缺憤憤不平,包括對自己自身。因此而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們多多少少都有些抑鬱症傾向,秦爭輝他們是看不到升學的希望,我則是自討沒趣,自取其辱。自造的自卑氛圍,因為不切實際的理想被羞辱的不成樣子而悲觀厭世。

    我的樣子並不醜,雖然不如柳詠那樣花樣美男,但至少也有幾分明星臉:總體上像鄭少秋,眼睛像梁朝偉,另外有幾分像鄭伊健和任賢齊……

    總之,不管從何種角度上講,「帥哥」這兩個字應該是當之無愧的。

    而且我的學習成績又是拔尖,人也聰明絕頂(大凡聰明絕頂者,都是不夠聰明之謂也,按智商測試題,我只能說自己比世界上88%的人聰明)。

    我所自卑的,是靦腆內向的性格,拘禁和放不開,動手能力又差,使我自覺一無是處,廢材一個。再說一遍,我的語言表達能力並不差,差的是察言觀色、臨場應變能力,也就是所謂的交際能力。而這,又是社會生活必不可少的。

    正是因為這種缺陷,使我遭受到那麼多磨難,十七歲那年,整個人如墜冰窟似的深淵。

    我想自救。所以才找書看。我本想從世界名著中得到啟迪和力量,結果卻事與願違,且截然相反。

    《孤星血淚》裡面的人情世態,可謂給了我當頭一棒,然而隨著閱讀的逐漸繼續和深入。又如同是漫漫地滲透我的思想認識。我感覺彷彿自己意識的領土紛紛被蠶食而淪陷,之前對世界所抱有的虛幻的美好的色彩被一點點地抹去,代之以蒼白的淒慘的真實,我感到人生的無味,世人骯髒命運的渺小,世途生存的可悲可惡。

    如果說《孤星血淚》所講述的是古時候英國的故事。這還能使我勉強能有一些慰藉的話,那麼《中華兒女》裡面的故事,則使我的思想的陣地徹底的城缺池平,再也無法防守了。

    周宰相為革命嘔心瀝血的一生世人皆知,然而他的晚年竟在那樣可悲和無奈的情形之下度過的。受著重病纏身倒還罷了,他還要倍受精神上的摧殘,無盡的痛苦……尿血……非人的折磨,看到這些,無不讓我心驚膽顫,毛骨悚然!

    毛太祖老年時代退居二線反戈一擊,發動文革,老一輩革命家紛紛被迫害。也是世人皆知。我始終不願意相信某種論斷「這是為了維護自己的統治而設下的圈套陰謀……」,然而這本書裡卻無不是斬釘截鐵的證實了這一點。

    「啊!在別人看透了毛太祖的當兒,你還在那裡對他盲目崇拜。你已經落後的無可救藥了!」如此想著,我確認自己的是落後了,「也許世界上本沒有什麼光明和溫暖,只不過是一群群陰謀家們互相鬥爭的經過!」

    我忽然認識到週遭世界的冷酷無情,拿眼看一下,到處都只是一群冷生生地面孔。似乎有鄙夷,似乎有嘲弄。我一下子懂得了為何他們擺出這副面孔。為什麼他們時時堆出虛假的笑臉來,因為他們心中的恐懼已經變為了麻木。

    我的腦子從來不曾如此嚴峻的鬥爭著。我所崇拜的人物變成了大陰謀家,我的理想成為被人玩弄的工具,我已經是萬分的落後了。而我卻還在做著美夢,世人的靈魂到底到了什麼樣的地步呢?

    我的心冷氣只冒,我忽然想起《孤星血淚》裡的匹普來,噢,他也成了那麼偉大的人物——在那個世界竟然能夠生存?

    轉而聯想到,這書是從呂岳峰老師那兒借來的,看來我也不是一無所成嘛,至少我借書一事還成功了呢?可是另外一件事卻沒有蹤影,於是我又看了看那女孩,發現她正在刻苦攻讀。我心中一震,她在這麼一個悲慘世界上生存,難道會不受影響?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像其他人那樣狹隘、自私、渺小嗎?

    一切是那麼的蒼白,我想衝出這世俗的落網,但卻只能無奈,因為發現沒有那健壯的翅膀。恰恰相反,我是這麼的無力和不堪一擊。

    在這種思想鬥爭下,我把那本書還給了秦子亞,在放學的路上,因為腦子裡有想不完的事,我語無倫次,二目呆滯。

    忽然秦子亞指著遠處夕陽下的一個身影說:「他是你的敵人。」

    那是張永才,——我們的校長,此時正如定型的石膏塑雕一般在夕陽的餘輝裡呆立不動。

    「不!」我回答說:「他一個人算不了什麼,我真正的敵人不是他一個人。」

    秦子亞沒再多問,我自己心裡卻生發出了更多的愁苦,「敵人,我怎麼樣才能打敗這些敵人呢?」

    想到這,我苦笑,心裡更加得難受:「我該怎麼辦呢?」我心中呼喊著,但誰能聽得見呢?誰會在乎一個落後的人呢?老天,它只會降大任於能人,怎會降此任於一個無能庸人呢?

    「我看我們班是沒有天才兒童的!」看透了世事的班主任梁榮海老頭兒,上課時如此苦口婆心地說,雖然這話是面向全班說的,可這刺耳的話語毫無疑問是對我發出的。

    我雖然心中有一股不服的勁和氣,但也只能堅決相信這句話的確實性:「是的,與這位老師面前,我表現得相當平凡,何止對這個老師,我對誰表現得不平凡呢?」

    後來的一次特別的演講(說特別,是因為整個初中三年乃至小學五年,那是唯一的一次學生登台演講)。我卻搞砸了,更使我意識到自己的平庸和無能。那是梁老師為慶祝香港回歸而在班裡特別舉辦的一次演講課,盧化福先講,把他事先寫好的作文念了一遍,我則以全部的信心和勇氣走上講台。面對一百多雙不同的眼睛,講了一些話。但是我不曉得講了些什麼,直到現在,也不知道那次演講到底有什麼好,除了作為自己失敗和無能的證據而使自卑感最終佔上了頂峰,別無是處。底下那一雙雙嘲弄的、諷刺的、沉默的、污濁的眼睛。但也許還有鼓勵的、同情的、愛戀的、讚賞的,但誰是,我並不能確定。

    在這陰冷的環境裡,處處是鄙夷的目光,使我特別地自責著。然而還有一點點光明的領我安慰的因素:我還有一個美麗的甘妹呢!

    放學鈴響了,在無盡的平庸時光折磨了一個上午的我,滿懷憂忡的心情離開座位。眼睛環視了教室,人們都在裝書或則愉快的擠著出來。驀然間,有一雙眼睛和我不期而遇了。那是一雙至美的、多情的眼睛。我的心一下子便澎湃了,雙眼幾乎要濕潤了,不可思議的欣喜若狂。雖然那雙眼睛很快便把視線移開了,雖然我很快就走出了教室。但這確實給了我莫大的喜悅和鼓勵。這就是那個女孩的眼睛。那女孩就是我認為甘妹的女孩,我的甘妹!

    然而我很快就懷疑了,在這樣環境中成長起來的她。會是一種什麼樣子呢?但我很快就否定了這懷疑,那是一雙美麗的眼睛,那麼後面也必有一顆純潔善良的心靈。

    我開始有些感激老天,在這樣的生活艱難中,竟如此早的賜予了我的愛情,這是多麼好啊!然而接著我就又對自己懷疑了。「你算什麼呢?你憑什麼得到她呢?」我倒抽了一口冷氣。「看看身邊的人吧,王洪波。盧化福,秦爭輝……他們誰都有更好的條件。不要奢望這一切了吧!你算什麼呢?你可以給她什麼呢?就憑你的成績嗎?成績能算得上什麼呢?而且你的成績也已經一落千丈,幾乎連考學也無望了,你還有什麼呢?你又那麼的孱弱,根本保護不了她,你有什麼資本想獲得她呢?」我這樣的審問著自己,腦子裡完全陷入了昏沉和批判。我回想起了曾幾次挨劉備、韓剛等人的打罵,這些使我尊嚴掃地的遭遇,是多麼大的污辱阿?還有張永才,你為了「正義」,結果被人害,而今連學也考不上了,你還有什麼呢?你是多麼的幼稚,愚蠢,笨蛋,蠢豬,無能!

    我百般的折磨著自己,自己把自己批判的一無是處,時時處處感覺這自己的無地自容,我不知道自己臉色難看到了什麼樣子,也不清楚自己的外表有多麼的萎靡不振。但是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人們仍然漠然地過著日子,挨著日月。

    秦爭輝他們都一心撲在學習上,但我已經不知道我的成績糟糕到了什麼地步。我不敢設想,在秦爭輝之後?在陸傑之後?甚至在王洪波之後?也許已經不屬於前十名了吧?可我原本是第一名啊?三個班全年級第一名啊!我是怎麼搞得?

    我終於發現我的所謂甘妹,也許只是我的不切實際的幻想罷了。那個女孩也許根本上就是很討厭我的。在拍畢業合影的時候,這種意味達到了特殊的深刻。當劉偉老師把我拽入了人群中的時候,我還是一個人呆愣愣的站著,而那個女孩又顯得那樣的冷漠,其實她一直在笑,對老師笑,對學生笑,顯得活潑而熱情,但是我卻感到分外冷漠,這並不屬於真正的她!我的甘妹哪裡去了呢?誰也不知道我的心裡是多麼的苦!

    多少個放學的下午,夕陽總在教室外投下蒼白焦黃的一層,我總能看著那個女孩滿面笑容默默地走出門去,一步一步地,在遠處的牆角消失。我真想衝動的追出去,但是我不能這樣做。一個晚上,陰天的傍晚,我跟出去後,遠遠的看著她在離我不遠的站著,看不清她的臉,也許她也在看我,也許她什麼都沒有看見。一會時間後,她就走了。只留下一個我孤零零的凝望,這時馬曉亮騎車經過,問:「柳兮金你在這裡幹什麼呢?」我只能撒謊似的說:「沒事。玩。」然而那個身影終於消失了。我只能痛苦的回到教室,在秦爭輝身邊坐下,他正忙著做題,因為不久後就要預選考試了。

    一個自習,上課到很晚的晚上。在這教室裡,只有不多的幾個人,我和幾個男伴,女生就只有一個她。

    燈是那麼的明亮。

    我和秦爭輝在黑板上寫寫算算,忽然我用英語寫了:「i?」幾個字,然後把i擦掉。留下一個槓,叫秦爭輝猜:「我這是什麼意思?」

    「哪裡是你的……地方?」秦爭輝按字索意讀了一半。

    我就打斷他大聲說:「不對,不對!你猜得不對!差得太遠了,恐怕除了我之外沒有人知道是什麼意思了!」我心裡說,你怎麼可能猜得對呢!也許她能猜得對。但也許她根本在沒有在意,更怎麼談得上猜對呢?我無奈的搖了搖頭。

    然而第二天的早晨,教室裡已經有很多的人,我習慣性的先去她的方向上看了一眼,她已經在了,那雙美麗的眼睛莞爾笑著,示意著我什麼,順著她的眼神。我看向了黑板,只見那面黑板上用英語寫了一句:「thisgirlis……」

    我心裡一下子很激動,再回首看了看她。她正那麼的高興,「她果然對我心領神會,並且非常正確的回答了我呢!」我心喜欲狂。

    但是以後的歲月我就不那麼高興了。她的眼光裡似乎對我蘊含著怨怒,並且很瞧不起的樣子。我又開始自責了。到底怎麼回事呢?

    又是一個同樣的晚自習,同樣明亮的燈光下,她來問我們問題了。然而出奇得怪。我給她講題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一點也不敢顯得絲毫的熱情。對她的那雙美麗的眼睛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似乎那是莫大的褻瀆的罪過!我這樣折磨著自己。一直到她離去,總是給自己加一份痛苦,又無可奈何!為什麼我對她態度那樣的冷漠!?

    歸巢的鳥兒掠過樹枝間,夾著風聲的呼喊,餘暉佈滿半邊天,太陽紅的像燒紅的鐵塊,又是那樣溫柔的像雞蛋黃一般無精打采,幾塊撕得稀爛的雲,呈現出火紅的顏色。獨自漫步在校園的水泥路上,各種思緒,像打翻了五味瓶,像陽光被分解成七色一樣。唉,好累啊!

    我的校園已經破爛不堪,和我的思想一樣的破爛,我歎息和彷徨著,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失敗,不管是改造長春中學的理想的失敗,還是自己個人的失敗。

    那天早晨進行的預選動員會上,大家被匆忙的集合在教室外的空地上,主任們輪番地說了許多話,我聽出了幾分矯作的激昂,幾分消極的應付,幾分虛偽的祝福後,走進了教室。在剛入門時,又碰到了那雙眼睛,依然是那麼美,但也許更多的是飽含了委屈。我心中也想,的確委屈了她。我一下子來了勇氣:我一定要拯救,一定要改變這愚昧虛偽的一切!我又看了看那個委屈了的女孩,心想世界上有多少人在受難啊!

    我對這次預選考試不懷有什麼信心,也許可以說根本就不怎麼在乎。

    因為我的思想處在一個極度的深淵,我覺得自己是多麼的愚笨無能啊!明知道這世界上這麼多的不公,卻沒有力量去改變,還有那麼多的奢望!我不敢想甘妹的事兒了。要救她,我就得先救自己。要救自己,必須得先學知識,可我怎麼學知識呢?從那些書本上,除了使我獲得很大創傷之外,卻沒有獲得什麼知識和本領!上高中嗎?我根本上就認定那些官府設置的機構不會真正的給我帶來知識和本領!

    為了迎接這次攸關個人前途的預選考試,我的同學秦爭輝他們都已經加足了馬力衝刺,唯有我,還每天樂呵呵的無所事事的樣子,雖然明知道自己已經落後了一大截。

    「你想改造世界,可是你怎麼樣去做呢?你沒有什麼權力,也沒有什麼錢。政治上的事,也不是你想像的那麼容易!」那日放晚學,秦爭輝對我說。

    夕陽下,習慣了凝目注視甘妹消失在了長春的街頭,暮靄中有看見張永才在操場的枯草地邊出神,他嘴裡叼著一根煙,似在品味著歲月的甘苦。

    「你知道張永才是怎麼上去的嗎?他就是靠手腕才當上著校長的!」秦爭輝的話語在耳邊響起,而我則會響起幾個老師和張永才一起打籃球的一幕,那些健壯的小伙子們彷彿都成了啞夯,誰也沒有校長他老人家進的球多。

    於是我想他們的生活*無味,並非我所欲,便說:「可我並不想過上那些大人物們那樣的腐化生活。為了這個目的考學,我實在沒什麼興致。」

    「那你也得重視自己的前途,不能走倒退的路啊!」爭輝勸道。

    我為之一振,心思自己何嘗不是正在倒退?只是我所走的,倒未必是退路,或許就是一條死路,便歎道:「我現在是腳踏二路,已經泥足深陷,欲回不得啊!」

    「你說你正腳跨二路,究竟是那兩條路呢?愛情嗎?還不至於吧?」他似乎有些嘲笑自己的無稽的推測。

    沉默,四周已經變成濃黑。墨色中銀星點點,燈光也閃爍著。

    我終於說:「你說不是愛情,還就是愛情呢!」

    「怎麼?」他驚詫道:「不會吧,你跟誰呢?」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