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潛入巴東 文 / 香醉忘憂
鷹刀無法瞭解戰雨出於什麼理由來對付自己,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自己和戰雨並沒有什麼恩怨,戰雨絕不會出於私人理由來狙擊自己,那麼究竟是誰可以請得動「狂刀」戰雨這種級數的人物來殺自己這個無名小卒呢?
荊流雲?天魔宮?抑或某個神秘的組織?
鷹刀的腦中閃過這些念頭,但並沒有深想下去,因為無論是誰面對「狂刀」戰雨的挑戰都不可能有時間去胡思亂想。現在唯一應該做的事便是打起精神,發揮出自己最高的潛力來應付這個惡劣的處境。
只有奮力一搏,才能有繼續生存的機會!
鷹刀環視客棧,以自己的武功,在這間客棧中和戰雨拚鬥,不要說戰勝他,恐怕連逃命的機會都不會有,所以,如果想活著離開這裡,只有想盡一切辦法,找到所有可以利用的事物,那樣或許還有幾分生存的機會。在這種時候,光憑武功是不可能解決眼前的危機的。
雖然鷹刀將自己的鬥志提高到極限,但他依然沒有信心能夠闖過這道難關,畢竟敵手實在是太強了。所以,他覺得有必要將一些事安排一下。
鷹刀低頭在風散花耳邊低聲說道:「風姑娘,等我和戰雨一離開客棧,你立即帶著若兒和冷姑娘離去,我一定會在聯合會議開始前和你們會合……如果,到了那一天我還沒有出現的話,若兒就拜託你了……」
風散花淒然以對,在鷹刀溫柔的注視下,她已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但是,她知道,這一輩子休想忘記鷹刀散漫慵懶的笑容和那雙明亮的眼睛。
鷹刀咳嗽一聲,對著戰雨大聲道:「戰前輩,此地狹小,不如我們到外面挑個地方一戰如何?」
戰雨看了看鷹刀,什麼話也沒說,扭頭便走。
門外狂風暴雨依舊,難道鷹刀想在雨中和戰雨一戰?
當鷹刀即將跨出門檻之時,他回頭望了望冷凝霜懷中的若兒,心中泛起柔情無限。
黯然**者,唯別而已。
若兒這才感覺到鷹刀和戰雨的一戰,似乎跟以前的任何打鬥都有些不同,因為她感覺到了鷹刀看過來的眼神隱隱有著一種訣別的味道。當她看見風散花已是淚流滿面的時候,一種巨大的痛楚擊中她脆弱的心靈。若兒不禁失聲痛哭起來,一聲聲令人柔腸寸斷的哭聲迴盪在寂靜客棧之中,但鷹刀卻再也聽不見了。
門外的狂風也像是不忍見到這悲慘的一幕而悲嘯不已。
冰冷的雨擊打在鷹刀的臉上,遠方所有的景色都若隱若現地漂浮在霏霏煙雨中。
突然,楚靈那絕世的容顏和溫柔似水的眼波躍入心田,久久不能褪去。
靈兒,你現在是不是正憑窗而立,思念著我呢?
鷹刀輕歎一聲,毅然迎著風雨闊步而行。
「就在這裡吧!能夠和戰前輩你在此地一戰,雖然並不是我期望的,但還是一件令我倍感榮幸的事。」
鷹刀微笑著佇立在風雨之中。
在他不遠的身後及兩旁是一處高突如獅嘴的懸崖,懸崖下是滾滾的大河,破浪翻捲聲勢驚人。鷹刀選擇的戰場正是一條通往懸崖的狹長通道上。
戰雨笑了出來:「年輕人,你的確是個聰明人呀!居然想到在這種地方和我決鬥。」
狂風夾雜著大雨迎面向戰雨打來。
鷹刀刻意選擇這個戰場是有他的想法的。
第一,鷹刀的身後便是懸崖,他將自己逼在這種死地正是有著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意思,只有自己的身後沒有任何退路才能逼得自己拚死一戰。在高手對決中,有很多東西是影響勝負的關鍵,其中「勇往直前絕不退縮」無疑是比較重要的一項。一個明知自己必死的人,他所發揮出來的戰力是令人無法想像的,也許連他自己也無法瞭解。
第二,鷹刀是背風而立,戰雨只能迎著風向和鷹刀拚鬥。這一點在平時可能顯現不出什麼優勢,但在這種狂風驟雨的天氣,毫無疑問是迎風而立的人吃虧了許多,因為狂飆的風雨對戰雨的視線一定有著影響,或許對於戰雨這種超級高手來說,這種影響算不上什麼,但對於鷹刀來說,這無疑可以增加一點自己的勝算。在這種以弱擊強的局勢下,再不找一些有利於自己的東西來增加自己的實力,那和送死就沒有什麼區別了。
第三,這個決鬥之地是一條狹長的通道,在這種狹長之地爭鬥,最重要的不是刀法的凌厲及巧妙,而是刀勢的厚重,簡而言之,以硬碰硬才是致勝的關鍵。鷹刀內力深厚,但他的刀法和戰雨這種刀法名家比起來就像是烏鴉與鳳凰之比。所以,這種狹長的地形對鷹刀實在是利多於弊。
有了以上三點的好處,這處決鬥的場所已經是鷹刀所能找得到的最好的地方了,接下來就要看他在實戰中的發揮了。當然,戰雨可以拒絕在這裡和他決鬥,但以戰雨在江湖上地位及他狂放的性格,便是明知鷹刀在佔他便宜,他也是一笑置之。
鷹刀在拔刀之前問了一個本不想問的問題:「究竟是什麼原因,使得戰前輩不辭辛苦來殺我這個無名小卒呢?」
他以為戰雨不會回答,但很快地他聽到了答案,儘管這個答案依舊像個謎團一樣令人費解:「為了一個約定。一個早在十幾年前便應該履行的約定。」
這個算不上答案的答案沒有給鷹刀造成半絲困擾。畢竟,如果今天注定要死的話,就算知道了自己的死因也沒什麼分別,難不成從棺材裡跳出來咬那人一口?更何況自己有沒有棺材都很難說。
鷹刀淡淡說了聲:「是嗎?……」
刀光如雪,割斷了連綿的雨絲向著戰雨灑去。大夏龍雀刀在風雨中散發出一股妖異的光芒。
「好刀!」戰雨大聲喝采。
大夏龍雀刀的確是刀中名器,在風雨之中竟然能大放光芒,刀氣縱橫之處,連綿不絕的雨絲也像是被它切斷了。
刀風帶著一種強大的壓力撲面而至戰雨的眉心。
「叮」地一聲脆響蓋過風雨聲傳入鷹刀的耳中,鷹刀只覺手中的刀再也不能劈下半寸,就像凝固一樣無法動彈。
原來,戰雨後發先至,手中的長刀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從肋下穿出,刀尖點上鷹刀下劈而至的刀尖。就這樣,兩把刀凝定在戰雨額前五寸許的空中。
鷹刀此刻驚駭欲絕。因為,他是以雷霆萬鈞之勢從上向下劈,而戰雨卻是從下往上擋,在視線受風雨影響的情況下,戰雨依然能夠準確地找到鷹刀快如閃電下劈的刀尖,並後發先至以刀尖對刀尖的方式抵擋住鷹刀的進攻,這不但說明了戰雨功力深厚非鷹刀所能匹敵,連刀法也是勝過鷹刀好幾個層次。
鷹刀一咬牙,退後兩步,回身撤刀。但沒想到,自己的刀剛剛離開戰雨的刀尖,一股強大的真氣便沿著刀身依循著回撤的刀勢攻上手腕上的經脈。
鷹刀悶哼一聲,天魔氣自動反擊,將攻擊經脈的真氣驅出體外。但無論如何,鷹刀已經瞭解到以自己的實力想要在這場決鬥中勝出是一件絕不可能的事。因為,戰雨光憑著一招守勢便使得自己吃了暗虧,若是他主攻,只怕在三五招之下,自己便要丟盔棄甲一命嗚呼了。「狂刀」之名果然無虛呀!
「用刀之道雖然博大精深,但萬變不離『自然』二字。一刀使出便該忘卻所有,包括勝負之念,生死之念,所有的精、氣、神都要凝聚在刀尖。這樣才能將你的刀勢攀升到顛峰。就如滔滔不絕的江水,一洩之下又何曾想過回頭?就算偶爾受到山石的阻礙,它在回轉一圈之後,依然奔流直下。這,才是真正的用刀之道呀!」
戰雨微笑著將刀回收在肋下,沒有趁著鷹刀回撤之時進攻鷹刀,反而將用刀的訣竅告訴給鷹刀。
鷹刀的腦袋登時「轟」的一下炸響,一個前所未見的新天地展現在眼前,戰雨的話語如清泉一般緩緩流過鷹刀的心田。
「一刀使出便該忘卻所有,包括勝負之念,生死之念,所有的精、氣、神都要凝聚在刀尖。」
「就算偶爾受到山石的阻礙,它在回轉一圈之後,依然奔流直下。」每一個字都深深地挑動他的心弦,如同一個在黑暗中摸索了許久的旅人重見光明。
鷹刀哈哈大笑,激動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說著,一刀劈出,和先前劈向戰雨的一刀無論在速度、角度都一模一樣,但聽刀身發出的風聲卻大異尋常,顯然這一刀所蘊涵的勁力比前面一刀大了許多。
戰雨依然一刀從肋下刺出,以刀尖抵上鷹刀的刀尖,但接下來鷹刀刀身一轉,躲開戰雨的刺擊,依然向下劈至,聲勢絲毫不減。
戰雨哈哈笑道:「年輕人,學得可不慢呀!這樣打起來才有些味道了。」說話間,他已閃過鷹刀下劈的刀勢,手中長刀卻劃向鷹刀的小腹。
登時間,兩人你來我往交換了幾招,雖然鷹刀依然落在下風,卻也不像先前一般不堪一擊了。
在苦苦支撐了十幾招後,鷹刀發現雖然現在能夠勉強支撐,但時間一久還是要命喪戰雨之手。而且,戰雨此次的動機也是頗為奇怪,指點自己的武功是一回事,但動手卻是毫不留情。看來,指望戰雨手下留情放過自己是不用想了,一切還是靠自己吧!
鷹刀且戰且退。一來是受戰雨刀勢所迫不得不退,二來,他突然想到一個或許可以逃命的方法。
身後三尺左右便是懸崖的邊緣了,鷹刀甚至已經聽到了水聲拍打崖壁的巨響。
鷹刀微笑起來,身子躍上半空,大喊一聲道:「且看我這招『日薄西山入』!」
奇異的光芒籠罩著整個大夏龍雀刀的刀身如同一輪血紅的殘陽,離鷹刀身體三尺見方的雨絲也似是被刀氣所逼紛紛四散開來。
聲勢雖然逼人,但戰雨卻絲毫不懼,彷彿鷹刀這驚人的一招在他的眼中只是孩童的玩意。
一種澎湃的力量以排山倒海之勢奔湧而來,直逼戰雨身前,而雨絲卻在這種力量的驅使之下如利箭一般刺向他的面門。
戰雨長笑道:「米粒之珠也敢放光華?」他手中長刀斜劈而下,將奔湧而來的刀氣劈作兩半,而他劈出的刀氣卻如利刃一般直刺空中的鷹刀。
鷹刀大笑道:「多謝前輩送行!」只見他回刀一圈,擋住自己身體要害,身子輕輕一折,憑藉著戰雨發出的刀氣擊在大夏龍雀刀的力量躍離懸崖而下。
水花四濺,鷹刀已沒入浪花之中不見了。
戰雨站立在懸崖之上,望著崖下奔湧不息的大河,喃喃道:「臭小子,到現在才想到水遁而走,真是太笨了,害得我要在大雨中演了這麼長時間的戲。不過,好在你還是想到了,這樣一來,我對那個人也算是有所交代了吧!」
在離此地約十里處的一座涼亭之中,一個身穿紫衣的中年男人聽到了手下的回報,不禁皺著眉頭道:「水遁了?連戰雨也殺不了他嗎?真讓人頭痛啊!」
此人究竟是誰?他為何要殺鷹刀?
可以肯定的是,這個連戰雨都可以驅使的人才是鷹刀真正的惡夢吧!
鷹刀卓立在山石之巔,強勁的山風將他的衣袂舒捲起來,遠遠望去,頗有一種飄飄欲仙的風姿。
他極目遠眺山下巴東城的城門,只見在城門口有幾個灰衣的大漢在盤查著往來的人群。
鷹刀歎了口氣,喃喃道:「真是傷腦筋啊!看來要穿過這巴東城和若兒他們會合還要費一番心思呢。為什麼我的命總是這麼苦,自從叛出無雙府以來,好像一直像一隻小老鼠一樣東躲西藏的,什麼時候我才能光明正大的在江湖上行走呢?」
鷹刀不由地泛起一陣苦笑,眼光卻已轉到山下不遠處的一個村落上。
「一個老實巴交的啞巴樵夫入城賣柴,應該不會受到什麼刁難和懷疑吧!」鷹刀微笑著飛掠而下。
鷹刀潛入一家農居的柴房,在進房之前,他早已將曬在屋外的男主人的衣裳順手牽羊地取在手中了。
在房中換好衣服之後,發覺衣服略略有些緊,感覺上有些彆扭,若是細心的人就會發現這套衣服絕不會是鷹刀所有的。
這可不妙啊!若是因為這套不合身的衣服使得自己喬裝大計被人識破,那就有些可惜了。但這個小村子總不會恰好有一件合身的破衣服等著自己去偷吧?
破衣服?
鷹刀靈機一動,將衣服的袖子和褲腿都扯了一截下來,並刻意在身體部位扯了幾個破洞。如此一來,破的確是破了點,但終究順眼了許多。
他接著從柴房中捆起一擔柴,並將背上的大夏龍雀刀以及懷中的天魔令、銀子等雜物藏入柴中。在放銀子之前,鷹刀特意取了些碎銀包在自己換下的衣服裡,並將衣服留在柴房之中,當作是給這戶農家的補償。
鷹刀本想取下牆上的草帽戴在頭上來遮掩自己的面容,但想了想之後,還是放棄了這自似安全的舉動。因為,如果自己是搜查的人,一定會對這種遮遮掩掩的人物特別注意的,相反,越是大搖大擺的人卻越不會引人懷疑。
所以,鷹刀在口中塞入兩顆乾果,使得臉形略顯臃腫,並將自己的頭髮弄得散亂不堪,再從地上抹了些灰塗在臉上及暴露在衣外的皮膚之上。
「應該可以了吧?」當鷹刀在入城的途中找到一個小水塘仔細地欣賞著自己的尊容時,從水中倒映出來的人影十足是個窮困潦倒、骯髒邋遢的鄉下笨小子。
鷹刀笑了起來,由於兩腮塞著乾果,看起來就像一隻呲牙咧嘴的小兔子。
城門在望。城門口依然有許多人排著隊在接受幾個灰衣大漢的盤查。根據他們的打扮和舉止,這幾個人確實是幫會人物無疑,按道理說,應該是天魔宮的教眾,因為巴東城原本就是天魔宮的勢力範圍。
但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使得天魔宮大動干戈搜查來往人群呢?鷹刀很快就得出了結論,必是由於花溪劍派以及江南各派知道自己已接近這個區域,故而追蹤而至。可站在天魔宮的立場,花溪劍派等江湖各派逼近本門勢力範圍,無論如何都是一件令人擔心的事,再加上花溪劍派剛剛剿滅無雙府,黑白兩道正處於一觸即發的敏感時期,在天魔宮看來,花溪劍派意圖吞併本派的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所以,天魔宮高層聽到大批武林人士包括花溪劍派西進的消息,做出這種嚴密戒備的舉動也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了。
本來天魔宮方面對鷹刀絕不會有什麼敵意存在,畢竟鷹刀殺了荊悲情,等於間接挽救了天魔宮,在天魔宮中人的眼中,鷹刀出身於黑道,自然是自己人。因此,就算鷹刀暴露了身份也不會有什麼很大的麻煩。
但是,只要長老會收到鷹刀入川的消息之後,必然會引起他們的懷疑,再經過一番調查的話,侯嬴和鷹刀接觸的事很容易就會曝光,這樣一來,對搶奪教主之位必然會有所影響,鷹刀這招奇兵的效率也會大大降低了。所以,鷹刀悲哀的地方就在這裡,無論如何,他只能偷偷地入川。
如果是和風散花等人一同入城,就不會有這種麻煩了吧?風散花自然有掩飾自己身份的方法的。當鷹刀這麼想的時候,人已接近城門了。
鷹刀快走兩步,排在隊伍的末端。很快的,就輪到了鷹刀。
一個黑臉吊眉的大漢上下打量了一會鷹刀,一臉不爽的樣子,將手伸了過來,道:「進城賣柴嗎?意思意思三個銅子好了。」
鷹刀一愣,難道還要繳費進城?錢不是沒有,但都藏在柴裡,身上卻是半個銅子也沒有。無奈之下,唯有嘶啞著嗓子,手指亂比劃一通,裝成是啞巴。他是不能開口說話的,一開口,外地的口音很容易便會被人聽得出來,這樣就露餡了。
那大漢皺著眉毛道:「怎麼?沒錢?那就別進城了。」
在他旁邊的一個漢子見了道:「胡老三,看他就是個窮小子進城賣柴的,那一擔柴也值不了幾個錢,而且他又是個啞巴,你就當作是做善事,放他進去罷。」
被稱作胡老三的黑臉大漢扭頭道:「我們在這大熱天的被派來做這等苦差事,若再不趁機弄兩個錢花花,怎對得起自己呀?」說著,轉頭對著鷹刀惡狠狠道:「小子,你到底有沒有錢?沒錢的話就給我閃一邊去,別妨礙老子發財!」
胡老三大手一伸,往鷹刀肩上推來。
鷹刀在肚子裡將胡老三的祖宗十八代一一問候之後,只能哀歎一聲,裝作絲毫不懂武功的樣子,被胡老三推至一邊。
他媽的辣塊媽媽大西瓜,我好好的喬裝計劃居然被這個假公濟私的胡老三給破壞了,難道要半夜爬城牆才能過得了這巴東城嗎?鷹刀瞄了眼高聳入雲的城牆,立即意識到困難之處。
且不說鷹刀從戰雨刀下逃生,跳下高達十幾丈的懸崖時,受水面大力衝擊造成的內傷尚未完全恢復,便是他身體狀況良好,面對這種高度的城牆也是無可奈何。
因此,這個計劃基本上是行不通的。但如果說,一個肩上只有價值十個銅子乾柴的樵夫會花費三個銅子換取進城賣柴的機會,這種事也絕對不會是一個正常人會做的,因為它太不合理了。故而,鷹刀雖然恨得牙癢癢,卻也陷入了進退不得的境地。
就在鷹刀一咬牙,拼著暴露身份想要硬闖入城之時,胡老三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居然同意放行了。
胡老三笑嘻嘻道:「喂,臭小子!我說你呢,東張西望的幹什麼?今天大爺我心情好,就放你進去罷!」
鷹刀雖然驚異於胡老三態度的轉變,但他依然勤懇地扮演著自己的角色,點頭哈腰的向前走去。可就在經過胡老三身旁時,他悲哀地發現「狗改不了吃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個顛仆不破的道理果然是反映人性的至理名言。
胡老三正悄悄地伸出他的長腿,臉上卻堆滿著慈祥的笑容。他滿心希望著鷹刀這個鄉下傻小子能迷惑於自己慈祥善意的笑容而忽略腳下潛藏著的惡意戲弄。
錢,看來是刮不到了,但好歹也要耍一耍眼前這個小子,這也是一種享受啊!可以肯定的,這才是胡老三的內心獨白。或許,在他的心裡,這種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樂趣比那三個銅子更能滿足他的心理。
在一瞬間,鷹刀的內心交換著兩種想法:一,像個傻子一樣被胡老三這個典型的惡棍耍著玩;二,即使暴露身份也要將胡老三揍得連他媽都認不出來。
最後,當他腦中閃過以「胯下之辱」的典故而揚名古今中外的韓信的光輝形像時:「百忍成金」、「忍耐是傳統美德」之類的金玉良言使得我們的鷹大公子下定了決心。他低下高貴的頭顱,含著熱淚,以一種悲壯的氣勢在胡老三的臭腳丫上一絆,直直往地上摔去。
在許多年以後,當鷹刀以一種沉重的心情向著他的妻妾們講述這一段經歷時,他說:「我之所以堅決地走向爭霸江湖這條艱難的道路,建立了如今這不世功勳,正是因為當時我被胡老三這麼一摔。我當時想的不是自己受辱,而是想到了那些被武林人士騎在頭上的貧苦而善良的百姓。當時的武林實在是太過黑暗了,平民百姓如同魚肉,任意被其宰割。於是,我善良和愛打抱不平的天性激發起我的雄心。我,鷹刀,要剷除這種醜惡的現象,我要重新整頓武林秩序,我要還給這些久受壓迫的人們一個光明的世界!」
對於鷹刀這番冠冕堂皇的說辭,他的妻妾們反應不一,但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以下三種。
不明究竟、一味搞個人崇拜、純真可愛形的,如若兒等人,為鷹刀遠大的志向和寬廣博愛的胸襟所傾倒,眼中放射出陶醉的光芒。
深知底細但溫柔繾綣、不願夫君難堪的,如楚靈等人只是偷偷在私底下勸告鷹刀:「如果這就是明天拿到武林大會上去發言的發言稿,我建議相公您把這個寫稿子的人丟到臭水溝裡去!」。
而連鷹刀肚裡有幾根花花腸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如蒙綵衣,她在嗤之以鼻之後,索性抱著兒子,壞壞地挑唆兒子撒一泡尿在鷹刀的頭上:「兒子呀兒子,你老爹的腦袋壞了,連這種屁話都說得出口。你還是努力地撒一泡尿在他的頭上,讓他清醒清醒吧!咦?撒不出來?我再給你多喂些奶。」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至於當時鷹刀的內心究竟是如何想的,因為他本人一直不願意透露,其他人當然不會知道了。不過,自此以後,鷹刀對皮膚黑黑的、眉毛有點往下吊這種頗似胡老三長相的人往往先入為主地沒有好感,這一點卻是眾所周知的。
鷹刀身子以一種蠢笨的姿勢向地上摔去,肩上的柴擔自然也會向前飛,在落地之後,原本捆綁得頗為結實的乾柴已然散開了。
在圍觀眾人的哄笑聲中,鷹刀憤怒地眼中要噴出火來。他不是憤怒圍觀人群沒有良善之心,以一種醜惡的心態取笑自己的笨拙,他憤怒的是,散開的材堆之中,大夏龍雀刀的刀柄已經露了出來。
雖然,現在人們的目光大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也許不會注意到散開的柴堆,但時間一長,柴中的秘密便會被人發現了,而自己是在扮演一個蠢笨的窮小子,如果迅捷地起身去掩飾柴堆,這種動作落在武林中人眼中,一下就會被識破。那麼,之前所辛苦的一切以及所忍受的恥辱就付諸流水了。這才是鷹刀真正憤怒的原因。
鷹刀內心雖然焦急,但從地上爬起的動作卻仍然要裝模作樣。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僥倖」是支援他這麼做的唯一理由。他希望,在自己慢騰騰地起身之後,能毫不引人注意地將大夏龍雀刀的刀柄塞回柴堆之中,儘管能做成這件事的機會並不大,可已經犧牲這麼多了,在徹底暴露之前,實在沒有理由不進行下去。
人,究竟有多壞?鷹刀不是很清楚。但胡老三接著的動作至少使得鷹刀多多少少對人性有了進一步的瞭解。
胡老三得意於自己的傑作,心中掠過一陣陣快感,為了使這種快感延續下去,他獰笑著一腳向鷹刀的背上踢去。對於他來說,像鷹刀這種可憐的小人物生於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是為了忍受自己的欺壓和侮辱存在的。這是上層階級對下層階級的貫常思維,也正是這種思維造就了這個世上所有的悲慘之事。
鷹刀自然瞭解胡老三的想法。他內心狂喊:「來吧!來踢我呀!」他下定決心,只要胡老三的腳尖一沾上自己的衣襟,他也就顧不得隱藏自己的身份了,他要這隻腳永遠和胡老三的身體告別!無論什麼人,即使是這世上最低賤的人,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更何況鷹刀早已厭煩了現在所扮演的角色。
腳尖飛快地踢來,鷹刀吐氣凝神,他身體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已緊張起來,蘊涵著一種巨大的力量。
「喂!你這樣不好吧!是不是太過分了些?」
一把稚嫩嬌美的聲音響起。只見人群中一個錦衣童子叫嚷了起來,站在他身旁的卻是一位美若天仙的白衣少年。之所以用「美若天仙」這個形容詞是因為她雖然扮作男裝,但鷹刀卻知道此人實在是個具有出塵之姿的絕世大美女。這完全是出於鷹刀這「好色之男」的超敏銳嗅覺。在肯定白衣少年是個女人之後,那童子太過甜美的嗓音也就不足為奇了──也是個女孩子無疑。
胡老三一愣,將踢出去的腳收了回來,本要惡形惡狀的回應眼前這個無禮的小童,但顯然被身邊人勸止,畢竟,光看白衣少年卓然不群的超人氣質也不是他們這種人能輕易惹得起的。於是,他訕訕地轉過身子大聲喝罵著周圍的人群:「看什麼看?都給我散開!老老實實交了錢再進城!」
說完,他不再理會鷹刀,繼續他的賺錢大計。
鷹刀放鬆下來。在他跌跌撞撞地起身之餘,他發現那白衣少年已慢步經過柴堆向他走來。有個大美女走到自己的面前本是件令人愉快的美事,但鷹刀見到那白衣少年在經過柴堆之後,大夏龍雀刀的刀柄便消失無蹤時,臉色便變得極端地難看。
唉,究竟還是被人發現了。鷹刀在心裡哀歎一聲。
那白衣少年走到鷹刀面前,親切的問候:「這位大哥,你沒什麼事吧?」其嗓音之甜美、態度之溫和簡直令圍觀人群感動不已,但只有鷹刀才見到她衣袖之下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指衝著鷹刀輕輕地勾了勾。
真是令人氣餒且無法拒絕的邀請啊!
鷹刀在惱怒地捆綁好散開的柴堆之後,如一隻待宰的豬一樣無可奈何地跟隨在白衣少年身後入城而去,儘管走在前面的「屠夫」身姿曼妙、丰姿綽約。
鷹刀注目於白衣少年那一身華麗衣裳無法遮掩的細腰美『臀』,心中惡狠狠地想:「若不能在她屁股上留下我鷹大公子的魔爪之印,無法消除我今天所吃的悶虧!」
的確,被人操控在手的感覺太不好受了。小說網(|com|b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