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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13章 文 / 無聲

    第13章()

    牛傑好幾天沒見秋心了,起先聽說是病了沒去上班,他幾次想去看看,但又因為娘與人家的關係不好意思進人家的門。這兩天秋明亮結了扎,秋嫂看見牛嫂就唾唾沫,自己再上人家的門,那不是疤眼照鏡子——自找難看嗎?找秋果問問吧,這丫頭去水王莊中學了,一星期才回家一趟,家裡的事她根本不清楚,惟一的辦法就是找劉麗了,管她什麼醋罈子蜜罐子,牛傑豁上了!

    這天下午,在地裡間玉米苗的牛傑心不在焉地朝路上看著,手裡不停的拔苗。牛栓來見兒子這個樣子,過來一看,大片玉米苗讓兒子拔禿了。他疼得像拔掉了自己的牙齒似的裂開了嘴,生氣地說:「你這個小祖宗喲,怎麼這樣作踐苗子呀?」牛栓來奪下兒子手中的玉米苗,心疼的制撫著,又小心地栽進地裡,然後說:「你該幹什麼幹什麼去,窯廠這兩天沒活,你就禍害我的玉米苗來了?」牛栓來嘟嘟噥噥的,牛傑也無心理他,順著路往北走,打算碰到劉麗問劉麗,碰不到劉麗他就直接去鄉里找。他這兩天沒見到秋心,心慌得要命。

    夏日的田野是美麗的,到處像是水彩畫似的,劉麗下班後穿了件桃色連衣裙,雪白的紗巾襯得她如夏日荷花般的嬌艷。她一路騎在車上哼唱著歌曲,笑臉甜蜜蜜的仰著,似有一肚子的喜事。牛傑老遠就看見了她,高興地把搭在肩上的褂子拿在手裡搖動著喊:「哎,劉麗……」他叫喊著跳上小橋,朝劉麗跑去。劉麗也看見了牛傑,一件大紅背心在他身上像團火似的惹眼。劉麗心裡一喜,足下也加快了力度。兩人在拐彎處的樹林邊匯合了。劉麗跳下車,牛傑抓住她的車把,氣喘吁吁地說:「我的大小姐,三伏天也不是你們下蟄的時候啊,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劉麗見他這樣,倒不好意思起來,說:「怎麼,知道想人家了?自己又不是沒長腿,不知道門口朝那是怎麼的?」牛傑見她誤會了,趕忙切入正題:「秋心她怎麼了?」劉麗一聽這話眼都氣鼓了,她打開牛傑的手,推車就走。牛傑一把拽住車後坐,說:「哎,你還沒告訴我呢。」劉麗突然換了一臉僵笑,問:「要我告訴你什麼?」牛傑說:「秋心她現在在那裡?是好還是壞?」牛傑用手上的褂子抹著臉上的汗,一臉著急的神色。劉麗看著他噴氣快艇醋地說:「你問她?那好,我告訴你,秋心現在在韓主任家,好著呢。」說完扭頭就走。牛傑只一拽,差點把劉麗拽倒,劉麗氣得面紅赤耳,怒道:「你幹什麼呀?」牛傑鬆開手,低下頭說:「對不起,對不起。再問一句就完,她在韓主任家幹什麼?」劉麗冷笑一聲:「那是人家的家了,你管人家幹什麼?」劉麗奪出車子就走。牛傑沒聽明白她的話,追著劉麗上了橋頭,繼續問:「誰的家?誰的家?」劉麗此時倒開心了,喜慶地說:「秋心的家呀。人家成了韓主任的兒媳了,前天剛喝的訂婚酒。」劉麗丟下這麼句話,回頭「咯咯」笑著走了。牛傑一下子呆了,楞了一陣,拾起個樹枝朝劉麗扔去,狠狠地嚷道:「你胡說!放屁!放臭屁!」牛傑罵完了,心裡慌得厲害。心想,不行,我要證實劉麗說的話。

    牛傑像頭瘋牛似地奔向家,跑到河邊,橋也不走,跳下去把頭拱進水裡讓發脹的頭腦清醒清醒。他抬起頭撲一下抹乾淨了臉,像只落水狗似的跳上岸,抖了抖頭髮上的水珠,想,不行!我得趕快去找她。接著就甩開兩條長腿向前跑去。樹林裡已經暗下來,幾隻歸巢的喜鵲正「喳喳」地與家庭成員交談著。啄木鳥不知疲倦地敲出一陣陣「梆梆梆」的歡快節奏。牛傑的心在暗叫苦,樹心會生蟲,我心裡也生了蟲。秋心啊,你就是那個蟲子。我的心都讓你咬碎了,讓你吞沒了。樹有啄木鳥來治,可如今,我心裡的蟲把我的心啃殘了卻離我而去了。秋心呀,難道你看不出我喜歡你,難道你是攀龍附鳳的主?根本不把我放到眼裡?「牛傑在黑影中蹌踉著,掙扎著……他抱住一棵樹,用頭抵著,忍不住哭起來,」我去找她幹什麼?如果她心裡有我,她就不會對我這樣冷淡,不告而別。如果她真成了韓得發的兒媳婦,那她就一步登天了,我有什麼資格和人家爭?人家可是在鄉里說了算的官,是脫產幹部家庭。告訴人家說,我喜歡你,敬重你,愛你,那不酸死人呀?想到這裡,牛傑似乎緩解了一下心疼,可又一陣心疼接踵而來,他咬咬牙,自語道,不!說什麼也讓她知道我的心!我曾想等掙下錢,蓋好房子,再把她抱進去做我的新娘。可是沒想到她……不!不能信劉麗的話!她是個撒謊專家,她曾說自己不理她她就會去死,但自己沒理她的時候,她不是還活的好好的嗎?想到這裡,牛傑又有了信心。他抹乾眼淚,這是他男子漢的淚,他不能讓別人看見,他從來不好流淚。小時候,他只有惹秋心哭,她一哭他就樂。那兩個月牙形的細眼睛笑起來真好看,哭起來也和笑差不多好看,他愛看。

    牛傑轉過身,天哪,秋心就在眼前。牛傑驚喜不已。走上前,卻發現秋心推著一輛嶄新的自行車,明亮的車圈在黑暗裡閃閃發光。牛傑和秋心在黑暗中對視了好長時間,他們憑感覺辨別對方的表情。秋心終於低下了頭。牛傑終於問道:「秋心,你,你真的和人家訂婚了?」聽了這話,秋心將自行車一扔,一頭拱進牛傑的懷裡,放聲大哭起來。牛傑有些措不及防地被她拱了個趔趄,繼而將她攬得緊緊的,用下巴來回蹭著她的頭髮,淚淚止不住流了出來,他喃喃地說:「心,我的心,不哭,不哭,有我在,啥你都不用怕。告訴我,這是不是真的?」牛傑把秋心從懷裡推出來,雙手扶著她顫抖的雙臂,催促道:「說呀,你快說呀!」秋心只顧哭。牛傑焦急地搖晃著她。秋心哭著點點頭。牛傑吼道:「你給我把婚退了,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不許你跟別人,你知道不知道,我從小就喜歡你,我早就發誓長大後娶你做媳婦,你學習比我好,長得比我好,我不敢對你說,我尋思著等我混出個樣來,有了好的條件再告訴你。你咋就這麼急?急著跟人家訂婚,你才多大呀,為什麼這麼急!」牛傑又抓住秋心的肩膀搖晃著,秋心頭都暈了,眼睛緊閉著不說話。牛傑又說:「你快回去退了,我不許你嫁人!」牛傑拉了秋心就走。秋心拉不過他就抱住一棵樹,低聲說:「不!不!」秋心死死抱住樹,牛傑再用力會把她拽壞的。他鬆開手,問:「你捨不得他?你喜歡他?」秋心只用哭來回答他。牛傑傷心著痛苦著憤怒著。他甚至揚起高高的手,但沒落下,比他矮一頭的秋心從小就受他的保護,雖然他也曾欺負過她,但她不許別人欺負她。哪怕是個女孩欺負她,他也幫秋心討回公道,久而久之,形成習慣。直到上初中、高中,男生女生界限分明了,那壓抑在身體內的青春嫩芽萌動了,他們表面上反而有意疏遠了,但內心還是貼緊著。現在秋心跟了別人,進了一個鄉幹部家庭,牛傑能不心痛嗎?他的心就像被人剜去了。可他又不知怎樣才能挽回這個局面。是啊,秋心要嫁的是一個鄉幹部的家庭,他一個小農民有什麼資格跟人家爭?再說,他不過是她的一個鄰居,自己的母親甚至還仇視她們一家,他憑什麼阻止人家嫁人?牛傑想到這裡,心裡比這夜晚還陰暗了,簡直沒有一點兒光明。半天,他將襯衣往肩上狠狠一甩,頭也不回地走了,撇下一個哭成淚人的秋心在黑暗的樹林裡繼續哭泣。

    憤憤離去的牛傑哪裡知道,此時在黑暗中哭泣的秋心眼前飄蕩的仍是父母曾徹夜威逼她、乞求她的景象,那是一種折磨人的景象,那是一種令人難以啟齒的景象:面對雙雙跪在她面前乞求的父親和母親,秋心的心碎成粉末。她喪失了明辨是非的思維,她迷失了自己。她變成了一灘稀泥,任人捏任人摔,捏成他們想要的物體,摔向他們想要達到的目的;她變成了一塊肥肉,任父母拿著去報答恩人,去報答換取良心的安寧……可是,這些,用血和淚換來的這些,秋心能對誰訴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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