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40章 文 / 無聲
第40章
牛傑的擔心是多餘的,他以為秋果要對母親心懷不測,他跟蹤去了飯店,又去了商店,發現秋果除了給母親買吃的,還給她買了時髦的衣服,投其所好地把牛嫂哄得哈哈大笑。當她帶牛嫂去理髮時,牛嫂堅決不同意,可還是被秋果強拉進去了。牛傑緊張地把臉貼在玻璃門上,看著除去紗布的母親一臉尷尬,但秋果似乎忘了這事似的,左看看右瞧瞧,指揮著理髮師給母親理了個精精神神的短髮,又把剛買來的新衣服穿上,牛嫂立刻精神煥發,神采奕奕了。她們從理髮店裡出來,誰都認為這是一對親愛的母女,尤其是去照相館合影時,老闆直說:「你們母女長得真像。」牛嫂樂壞了,拉著秋果更是閨女長閨女短。秋果笑著讓老闆把她們的照片放大一些。
牛嫂在城裡住了一宿,就和秋果通腿。牛傑嚇的一夜沒睡,他真怕秋果哄睡母親,回頭給她一刀。他困極了,迷糊了一小覺,就被夢中的情景嚇醒,可是他衝進她們的房間時,娘睡得很香,秋果卻坐在那裡,見牛傑不放心,秋果笑笑:「哥做惡夢了吧?」牛傑一愣:「你怎麼知道?」
秋果嘿兒一笑,悄悄走近牛傑,輕聲說:「我是你肚裡的一條蟲。」牛傑白了她一眼,擺頭示意她出去說話。出了門,牛傑問她:「你畫那些刀幹什麼?」秋果又嘿兒一笑:「牛哥,殺人的刀都是見血的,可是有一種刀卻是殺人不見血。」秋果說到這裡,瞪大一雙杏眼:「哥,你要爭氣,幹一番大事業讓他們瞧瞧。」秋果說這話時眼裡似有火苗竄動,牛傑握住秋果滾燙的手,緊緊的握著:「我知道,我知道了。」
劉麗的苦肉計和牛嫂的哭鬧不但沒達到預期的效果,而且更促成了劉麗和牛傑的分居。牛傑他乾脆呆在城裡不回家了。窯上的事,牛栓來已經全部頂了起來,再說他現在也看不上這個小小的窯廠了。他現在可是站得更高看得更遠了。有人把他比喻成一條駕著祥雲的龍,而秋果也成了山裡飛出來的一隻金鳳凰了。她不但樣子好看,嗓音也特別甜,每回請客辦事,只要她一唱歌,客人的情緒就激動起來,這工夫與客人談事是最好的時機,這是牛傑總結出的經驗。
日子隨著日曆表在一天天翻過去了。秋心對人的表情就像這個冬天一樣,總是冷冰冰的。只有停止手中的活,抱起自己的女兒時,她才有笑容。這工夫,她可以帶女兒去堆雪人,也可以和女兒玩老鷹捉小雞。只有這個時候,人們才能看到這個年輕的媽媽渾身還帶著一股孩子氣,等她們母女倆咯咯笑著滾在一起時,人們無不為她們的可愛所動。吃飯時,嬌嬌隨大人吃大餅,秋心不止一次的拒絕了韓得發的餅乾和牛傑的錢。既然事情都明白了,大家何必再偽裝。現在女兒隨她粗茶淡飯的活得很健康,她不再乞求別的了,只要不讓她母女分開。
劉麗這個冬天過的很充實,工作中她一向敢打敢拚,老百姓見她就怕三分。她的事被一個通訊員寫成稿子,電台報紙都給報道了,只是把她和丈夫的分居寫成了是因為她只顧工作,忙得顧不上家。縣裡有關部門領導看了大受感動,正愁在全縣抓不著個典型人物,劉麗的出現可算是雪中送炭。不多日子,身體結實的劉麗又成了因工作累出一身病的人。這篇稿子一改再改,典型就又衝到市裡。劉麗大會小會地做報告,在電台、報紙上出盡了風頭。她更是說著說著就流淚,是的,還有比被丈夫拋棄讓人更傷心的嗎?她的淚水往往是博得最熱烈掌聲的有效成分。誰知久而久之,劉麗鍛煉成了一個演員,到流淚的時候她就流淚,該揮拳頭的時候她就揮拳頭,各種榮譽也就在這種表演中接至而來,她很快成了市勞模。
這天,劉連成大笑著走進家門:「閨女,電視上又播你的新聞呢。哈哈,我女兒隨爸爸,台下那麼多人,瞧你不慌不忙的,我閨女行,將來當個鄉長什麼的沒問題。」劉麗見爸爸身後跟著劉明,就說:「爸,劉明老逃學,老師都找我反映好幾回了。」劉明辯解道:「姐,你別聽老師瞎說,這次考試我還進步了呢。」劉麗追問著劉明:「你敢說你沒抄人家的?」劉連成看著劉麗管教弟弟是打心眼裡高興,牛傑的撂腳子不但促成了劉麗成名,而且還把她和弟弟的感情也拉近了。劉麗這才覺出對自己永遠好的是自己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如果自己多幾個兄長,牛傑也不敢這樣欺負她。這種思想倒與她的工作背道而馳,她甚至覺得再多一個弟弟也好,一個劉明太勢單力薄了。
劉連成見女兒不說話了,以為在生劉明的氣,他使個眼色給兒子:「快,還不快給姐姐賠個不是,姐姐關心你你還強嘴。」劉明聽話地走近劉麗低頭耷拉腦地叫了聲:「姐。」劉麗心裡一熱,拉起弟弟的手說:「不,姐不生你的氣,姐只是覺得你太單薄了,你要好好吃飯,長得高大粗壯一些。」劉麗說到這裡動了感情,有淚流出。劉連成最見不得女兒受委屈,憤憤地說:「他媽啦個巴子的,劉麗!跟姓牛小子的離婚,就你現在這個條件,找什麼樣的找不著?」在臥室裡哄胖胖睡覺的牛嫂聽見這話,恨得牙根癢癢。
劉麗說:「爸爸,我不離婚,離婚豈不太便宜了秋果?我就這麼拖著,這個家還是我的,她秋果在幫我們家掙錢呢。這樣的好事不要白不要,爸爸,讓我媽也來吧,咱們一家人聚聚。」劉連成聽了這句話,眼裡有淚花打轉,說:「我閨女長大了,臘梅知道你管她叫媽了,不知咋高興呢,我這就去叫她。」劉連成登登下了樓,腳步快得像小伙子似的。牛嫂在臥室裡聽見了,淚水嘩嘩的無聲地流。為了不摻和人家的事,牛嫂上床裝睡著了,可是,劉麗偏偏叫她起來,讓她下櫥做飯。
牛嫂這個晚上受了天大的委屈。劉家的人在客廳裡看著電視,吃著她做的飯菜有說有笑的,她自己完全成了個老媽子,捧茶送飯不說,看著劉連成和臘梅坐在一起,她的心就疼。這麼多年,她只是劉連成填補牙縫的一塊肉,劉連成現在是連看也不看她一眼了。這麼多年,她算白伺候了這個白眼狼。背地裡還挑撥女兒離婚,雖然是兒子佔著不是,可你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呀,咱這麼多年的老相好,就白好了嗎?晚上,牛嫂鑽進牛栓來的懷裡嗚嗚哭上了。憨厚的牛栓來不知道女人受了什麼氣,好哄歹哄地哄住了牛嫂的哭。問:「你咋得了?說給我聽聽,誰欺負你,我去跟他拚命!」看著這老實得像木頭的男人,牛嫂又羞又愧又悔。可她說什麼呢?一切都是自己的錯,送上門的肉,人家哪有不吃的道理?
劉麗現在對牛嫂已經不是那麼親了,呼來喚去的把她當成老媽子,她對牛傑的恨都潑灑在了牛嫂身上。眼看春節快到了,牛嫂盼兒子都盼紅了眼,等牛傑年三十踏進大門那一剎那,牛嫂扔掉手中正擇著的菜,撲上來抱住兒子,哭道:「死小子,你還知道回家呀?你連娘都不要了。嗚嗚……」秋嫂的哭聲驚動了正在哄孩子的劉麗。她隔著玻璃看了一眼牛傑,心動了一下。半年沒見,他像變了個人,西服革履,還打著領帶,瞧他那打扮也是秋果的傑作。想勾我的醋勁?哼,我還愛理不理來。劉麗此時早找到了自己的心理平衡,不但在身體上,精神上的也遠遠超過了他們。田鄉長臨走之前已經把她正式公佈為鄉計劃生育辦公室副主任,雖然只是副主任,但這一步上來了,下一步自然就順理成章了。牛傑你再能也是個平頭百姓,作為領導幹部,我才好鞋不踏爛狗屎呢,不能為了你耽誤了我的大好前程呢。
劉麗迅速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抱著胖胖迎下樓來,笑容可掬地望著牛傑,問:「家來了?胖胖,快叫爸爸。」好幾個月不見了,胖胖有些認生了,趴在劉麗懷裡就是不叫。牛嫂一把把胖胖從劉麗懷裡搶過來,教他說:「胖胖,叫爸爸,這是爸爸呀。」牛傑本來已準備好迎接劉麗大吵大鬧的,現在她這個態度反而弄得他莫名其妙,心裡沒底了。牛傑從包裡取出個電動車,胖胖才朝他叫了聲爸爸,不過,叫完以後,就抱著汽車有跑到媽媽那邊,扭頭生生地看牛傑。劉麗溫柔地一笑:「你看,這麼些日子不回家,連兒子都不認你了。」劉麗抱起胖胖邊上樓邊叫:「媽,今天咱吃什麼?要不要把我爸也叫來,讓他們翁婿喝上一盅。」
牛嫂嘟囔說:「這早成你們的家了,來不來的你什麼時候問過我?」劉麗扭頭怒視秋嫂,轉眼看見牛傑,馬上又皮笑肉不笑地說:「噢,來了撐腰的了,不過不要緊,你兒子在家呆不長,還是不要得罪我的好。」劉麗上去了,牛傑拉住娘的手:「怎麼,她在家欺負你?」牛嫂委屈的淚水嘩嘩地往外倒:「還不都是你惹的禍?好好的家你不呆,得罪下人讓娘替你受過,傑子,聽娘的話,回來吧。」牛嫂壓低了聲音,眼睛看著樓上:「她已經是個國家幹部了,下一步鄉長也是她的了。這樣的老婆你得罪不起,再說了老婆當官,多光彩呀。」牛傑不屑地說:「哼!女人當官,沒一個好東西!」牛傑的這句話惹得牛嫂好一會兒沒答上話來。
牛傑說:「娘,我買了些年貨,拿回來吧。」牛嫂跟兒子出了門,這才發現兒子是坐車來的,遠遠的早有村民圍著車瞧熱鬧了。牛嫂臉上又有了笑,尤其是兒子從車上大包小包往下提東西時,遠處羨慕的目光滿足了秋嫂的虛榮心。車子開走了,牛傑揀了個大包提著,說:「娘,我去看看於大爺。」牛嫂看了看包有些心疼,但也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