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75章 文 / 無聲
第75章
老太太被人家說得把頭低了下去。秋果覺得服務員太過分了,她重新接過老人手裡的錢:「我數數。」秋果把錢裝進了老人的口袋,把自己買禮服的錢給墊上了:「小姐,看看夠了嗎?」服務員看了看秋果,說:「我還的找你零錢。」秋果生氣的說:「不用了,以後少門縫裡看人就好。」老太太知道自己的錢不夠,看見秋果給自己付了錢,激動地抓住她的手,「閨女,你可救了我的急了,你送佛送到西天,幫人幫到底,閨女,你再幫我把它寄出去吧,我兒子下星期就結婚,晚了我怕來不及了。」秋果這才明白老太太的兒子不在這裡結婚。服務員撇了下嘴,用冷嘲熱諷的口氣說:「你不是學雷鋒嗎?說不定還得讓你送回家哩。」
秋果回頭瞪了她一眼:「我願意。」秋果伸手攙起老太太:「走,大娘,我們先寄禮服,再送您回家。」秋果扶老太太出門時,聽見服務員說:「傻瓜。」秋果把老人扶上自己的摩托車,發動開車,大聲說:「有錢難買我樂意。大娘,抱緊我」。
秋果回想著她送老太太回來時的情景,老人激動的說:「閨女,你今天幫了我大忙了,還讓我坐了飛機。真是沒白活了。」「什麼?我讓坐做了飛機?呵呵、呵呵呵呵……」秋果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了。大娘打開了門,拉秋果進了家:「我知道你那是摩托車,可你開得像飛機一樣快。」秋果明白了大娘的幽默後,開始打量老人的住宅。
這是一個有三間堂屋的院子,東廂房可能是閒屋,西廂房一間是廚房,一間是羊圈,裡面沒有羊卻養了四五隻母雞。院子裡乾淨的連個草刺都不見。秋果知道老太太是個少有的愛乾淨和愛花的人。因為她的院子開滿了多種花。她把雞圈養起來,可能就是怕花遭到滅頂之災。等老人把她迎進屋裡,硬留她吃飯時,她瞭解了大娘的生活,她更堅定了自己在心裡一直盤算著的出逃計劃。她暗自高興,心想,什麼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就是。秋果為自己找到了一個落腳點感到興奮。她萬萬沒想到這個老人竟然與她以後的生活有怎麼大的關係。
秋果開門走進屋裡,看著大娘的遺照。老人哪裡知道,自己守了一生的愛是她的兒子為她營造的。那個恨透了權貴,被生身父親傷透了心的人,特別愛自己的母親。他知道他的母親最想要什麼,他就下最大的工夫為他的母親來創造。如果不是自己荒唐的計劃,如果不是大娘認真的情感,自己也不會走進他們的生活,更不會有今天的復仇計劃。
五年前,當秋果知道大娘是一個人生活時,她簡直高興得要蹦起來了。但接下來聽完大娘那感人的愛情故事後,秋果就再也跳不起來。
一個為了愛人,被人掛破鞋遊街都不怕的姑娘,還怕別人對她使用更卑鄙的手段嗎?那超凡的勞動是想逼她屈服,那侮辱人格的帶高帽遊街,和掏茅廁的活,能毀壞一個姑娘的名聲,也會使一個姑娘渾身粘滿臭氣。但就是改變不了一個女人的愛。那別有用心的隊長,對這個毛廁裡的石頭般又臭又硬的姑娘是沒了辦法。而姑娘的老娘受不了這樣的羞辱,喝了滷水『自殺』了。
面對死去的親娘,沒有人來幫她。姑娘哭干了眼淚,像背一個小孩一樣,把自己的親娘背到墓地,親手把自己的娘親葬在了父親的身邊。她守在父母的墳前,她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地下也不會原諒自己的。但她不後悔,女人的愛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它會讓一個人堅強地活下去,也會讓一個人瞬間消失。大娘就是屬於前者的。她不但自己活下來了,連她肚裡的孩子也堅強地活了下來。她知道,鄉親們不幫自己的原因,一是他們不願意被隊長懷疑;二是想讓死人的晦氣把她肚裡的孽種給衝下來。在鄉間,懷孕的人都不敢看死人的葬禮,說是只要看見了戴孝的人,胎中的孩子就會被衝下來。人們不幫她,就是希望她肚裡的孽種能被她的死去的母親給衝下來。
可是,事與願違,倔強的姑娘還是把個倔強的野種給生下來了。後來孩子被人打量過來打量過去,人們才恍然大悟,這孩子不是我們這裡的種,他是來咱們這裡勞動改造的那個人的。
秋果就是在大娘的故事裡堅定了自己的計劃,她按計劃幾乎用卑鄙的手段得到了牛傑。可是,她沒姐姐幸運,她什麼也沒得到。在大娘這裡躲了一個月,自己的腹中竟空空如也。姐姐和牛傑僅有的那一個夜晚就有了嬌嬌那樣可愛的孩子。大娘和那個城裡人也只不過呆了那麼短的一段時間,就生下了使她驕傲的兒子。現在她的兒子已經人到中年了才結婚,大娘驕傲地說,她的兒子是出國留學的人,光顧做學問了,沒有時間結婚,你說,他這麼大了,才有了新娘,我該不該給他的新娘買件衣裳呀。
秋果當時說應該。大娘說:「我是想用自己多年賣雞蛋攢下的錢為自己的兒媳買了一件禮服。沒想到那件衣服這麼貴,我攢了那麼多年的錢還不夠。姑娘,我有錢,我兒子給的,他爹也給,我就是不想用。我想用自己的錢給媳婦買件衣服,沒想到辦不到。」秋果說:「大娘您辦到了。您是用自己的錢給你媳婦買的。」老人生氣說:「姑娘,哪有這樣說瞎話的。明明是你給我付的錢。」秋果說:「大娘,我想租你間房子住,那錢呀全當房租了。」大娘當時就覺得奇巧,她不明白秋果的意思。秋果就毫不隱瞞的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她。
秋果坐在鋪了麥草的床上,回想著自己發現精心計劃好的事情落了空後,大娘對自己說的話。「孩子,去吧,喜歡一個人沒必要就非得和她成為夫妻。能給他生個孩子那是造化,不能生,那是命。能天天看得到自己喜歡的人,那不比什麼都好!」
秋果聽了大娘的話,覺得在理,自己跟了牛哥那麼多年,不是挺高興的嗎?現在他是自己的姐夫了,自己更有理由留在他身邊了。雖然他讓自己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但只要自己告訴他,我不想嫁,他不會難為自己的。自己就和他這樣相處下去,不是挺好嗎?至於那天晚上的事,就說自己醉了。也許他已經忘了,那天他也醉得那樣利害。
秋果半是安慰自己,半是欺騙自己地回到了牛傑的公司。但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看到了一幕打死她都不相信的場面。
劉麗挽著牛傑的胳膊滿臉幸福地狂笑著和比比劃劃地說笑著的季言進了他們的車。秋果的頭頓時大了,她尾隨他們進了一家飯店。為了能聽清楚他們的談話,秋果跑到他們的包房隔壁的洗手間。他們的談話聽斷斷續續。但她確實聽到清楚了牛傑的一句話。季言和劉麗說了什麼,罵了多少自己根本不在乎。可是,牛傑的話,像支帶毒的箭,射進了秋果的心臟。她疼得直不起腰來了。她的心隨著他們對姐姐和自己的辱罵變成了冰塊。
滿腔的憤怒和委屈使秋果象走進了冰窟一樣。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耳邊只是響著一個聲音:她們姐妹是些下賤貨,誰沾了她們都會倒霉的……
至於劉麗和季言罵的再難聽,但入不了秋果的耳朵,只有牛傑這句話,扎進了她的心。他怎麼這樣評價自己和姐姐?難到他以為自己把身子給了他,是下賤之舉嗎?秋果顫抖著要了些酒,灌進自己凍得打顫的嘴裡。她在酒精的作用下,血液才慢慢有了溫度,但那過高的溫度把她弄暈了,她只覺的自己頭重腳輕,剛一站就覺得自己的身子失去了重心。她努力想保持身體的平衡,但手腳都不聽指揮,好像自己的身子不屬於自己了,就那麼輕飄飄地飄到東又飄到西,最後像一片樹葉飄到一個牆角,縮在那裡停住了。那剛剛吞進胃裡的東西,像受到了衝擊,爭先恐後地衝了出來。
那一場酒要把自己醉死了該多好,自己的痛苦在酒精中化為煙雲,那將是自己最好的結局。那樣也就不會有後來的秋果。
秋果坐在大娘的床上,回憶著自己這幾年來所遭遇的事情……
那場醉酒,把秋果的人生給改變了。當秋果醒來時,發現自己赤條條地躺在一張席夢思床上。她警覺地跳起來,頭疼欲裂,但她顧不得這些了,雙手抱在胸前,來回巡視著房間,沒看到自己的衣服,也沒看到人。秋果迅速地扯下床單,把身子裹了裹,她不知道自己被什麼人弄到什麼地方來了,也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麼。她緊張的衝到房間門口,但門是從外面鎖上的。秋果跑到窗前,看清楚了這是一座建在野外的樓房,自己好像是被鎖在了第三層樓上,窗戶外面又加了一圈鋼筋維護。看來這裡不是什麼好人住的地方。那麼,這裡是什麼地方呢?看窗子外面是長滿了樹木的青山,周圍也沒什麼動靜,難道自己被什麼人給綁架到了荒山老林?不會,自己又不是有錢人家的千金,誰會綁自己?秋果把耳朵貼在門縫裡聽了一會兒,好像聽見了走路的腳步聲,但那聲音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秋果用力拍門:「喂……有人嗎?放我出去!」
房間裡迴盪著她尖利的叫聲,但沒有人回答她。秋果感到了一陣恐怖,這是她從來沒經歷過的,好像自己還從來沒這樣恐懼過,那怕是小時候走黑路也沒嚇得頭皮發裂過,可是現在,自己的頭皮不但裂得厲害,連頭髮梢和汗毛都感到了緊張。秋果緊了緊裹在身上的床單,她發現自己的皮膚上由於緊張過度迅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