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44章 文 / 無聲
第144章
可是,天亮後,六子還是沒見牛傑回來,就有些心慌了,他忍不住撥通了牛傑的電話。他怕牛傑出事,這麼多人還指望他養活哩,這一個爛攤子還沒安置好,他可千萬不要出什麼意外,要是再出點什麼事的話,自己可就難對秋心回話了。臨出來的時候,秋心專門找自己,讓自己多照顧照顧牛傑,他畢竟比牛傑年長幾歲。
六子顫顫微微地撥通了牛傑的電話,當他聽見牛傑的聲音後,立刻激動起來:「牛經理,你在哪裡?」牛傑聽得出六子緊張的聲音,他笑了笑說:「六子哥,我受了點小傷,正在醫院呢。」「啊!是這樣。我說你不是那號人吧!去他娘的個死娘們,她胡猜八想地阻攔我不讓我給你打電話,耽誤了大事了。牛經理,你在哪個醫院?你怎麼受的傷?我這就過去。」六子的話讓牛傑聽不明白,他問:「我哪號人啊?」六子自知說走了嘴,忙改口:「不不,不是,是娘們胡猜的。你在哪個醫院裡,我去看看。」牛傑明白六子的話了,他生氣的說:「不用了,我過兩天就好了,別張揚啊。公司的事你先張羅著,我就擦破點皮,沒什麼大不了的,過幾天我就好了。就這樣,唔,對了,超市那邊的活趕緊得去幹了,別耽誤了人家開業用。」
牛傑皺著眉把電話扣了,嘴裡還罵罵咧咧的:「媽拉個巴子的,還以為老子嫖娼去了不成?」秋果看了眼牛傑,她佩服的就是牛傑的這點正氣,她沒看錯人。當年,母狼裝扭傷了腳,騙他進了自己的臥室後,用她那攻無不克的媚功,想引誘牛傑上鉤。牛傑沒上鉤,自己倒落進了她的圈套裡。她當時根本不知道母狼的臥室裡還有個後門,牛傑就是從她的後門裡逃走了。自己為此差點難受死了,也差點因此做出了傻事。
可當偷聽到了季言說出的實情後,她簡直氣死了,也高興死了。她心目中的那個已經倒塌了的高大的形象立刻站了起來。她的從小就崇拜的牛哥還是那樣堂堂正正的、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要知道,季母的媚功可不是一般的媚,連自己在她面前都讓她弄得神魂顛倒的,何況是個大男人啊!再看看,時下的男人能有幾個這樣潔身自好的。清白的人別說是進了大城市,就是出了國,到了開放的西方國家,那也是出污泥而不染的。
聽完了電話後的牛傑偷看了眼秋果,經過一夜的折騰,秋果臉色有些蒼白了。他驚訝秋果往日那如紅蘋果似的兩腮已經被大城市裡的空氣給改變成了大理石般的顏色。這樣的顏色給她增添了幾分高貴的氣質,但看上去少了些健康之美。秋果發現牛傑在看自己,就問:「看什麼?我是不是老了?」牛傑搖搖頭:「不,我是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是人,我還怕自己是在做夢哩。」秋果笑了,她坐到牛傑的跟前,把他的手拿起來,放到自己的臉上:「你摸,我是熱乎的。」牛傑的手觸到了她溫熱的肌膚,他順便在她的臉上捏了一下,他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像捏了塊沾了水的香皂,那種滑膩從自己的指縫裡滑了出去。秋果的臉立刻紅了,她責怪地瞪了牛傑一眼:「你還沒打夠啊。」牛傑翹起頭:「就是!我打死你都不解恨哩!」
秋果把他的頭按下,指了指他左手上的針頭:「老實一點吧,動了針頭還得再扎你一下。」牛傑馬上老實了。秋果笑了:「你這麼大個人怎麼還怕打針呀?你還怕什麼?都告訴我。」牛傑的下巴抵在枕頭上,眼睛斜著秋果:「我沒再怕的事了。」「真的?」秋果笑問。「真的。」牛傑肯定的回答。秋果咯咯笑了:「我可知道你曾經被人家嚇的屁滾尿流的從後門逃走的事。」牛傑再一次翹起了頭,秋果又把他按倒。「你怎麼知道的?」牛傑驚訝地看著秋果,秋果也看著牛傑,她的眼睛裡亮晶晶地扇動著兩汪清泉一樣的波紋:「我看見了。」「胡說!」牛傑不信。「是,我是看見了。只不過我沒看見你逃走,只看見你抱了人家進了臥室。」
牛傑的臉立刻紅了,他再次翹頭時,秋果的手已經早按在他的後頭上了:「別動。」牛傑憋紅了臉:「這麼說你看見我抱那個女人了?」秋果點了點頭。牛傑挺著的脖子一軟,臉埋進枕頭裡。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把臉轉向秋果:「你當時怎麼想?」秋果說:「和你剛才說的一樣,想殺了你。」牛傑把頭點了一下說:「這就對了,要不的話那就不是我的秋果了。你知道嗎?我當時被他們整得是實在沒辦法了,才低三下四地求到了季言他媽的面前,可是……」牛傑還沒說完,秋果把他的嘴捂上了:「別說了,我什麼都知道了,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牛哥,你是什麼人我知道。就像我是什麼人你也知道一樣。我還是敬佩你,你還是我心目中的偶像。這麼多年了,一直沒變。」牛傑定定地看了秋果好長時間,眼睛裡有了潮濕的東西,他哽咽著說:「可是,你怎麼這樣騙我們?你知道嗎,我們的心都讓你給揪去了。為了不讓娘知道真相,你姐隔些日子就模仿你的字寫一封信回來,還得夾上點錢哄她老人家。」
秋果長歎一聲說:「我姐永遠都是我們家最好最好的女兒,她是我們家的功臣。我這個秋家的禍害本來是早就該死的,可是,我遇上了好人。他們把我當成自己的親骨肉,我就活在他們的骨肉親情中了。」
牛傑氣憤地說:「你自己又不是沒有親人,你何必在人家的跟前討親情。難道我們不是你的親人嗎?」秋果把散淡了的眼神收回來,定定地望著牛傑:「我正是為了我的親人才不肯回去的,你難道還懷疑這一點嗎?我回去了,我姐還能和你結婚嗎?我回去了,讓家裡的人因為我的污點蒙羞嗎?我不想再害了我的家人了。你知道我都幹了什麼嗎?說出來恐怕連你也嚇壞了。」牛傑翹起頭:「不用說了,我什麼都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錯。秋果,其實該死的是我。我、我不該利用你,該死的是我!我……」秋果趕忙把牛傑的嘴給堵上了:「什麼也別說了,季言也已經含恨而死。他——也可憐。」秋果把母狼利用季言的事簡單地說了一遍。牛傑感覺到自己的脊樑溝都滲出了冷汗。天哪,原來電影上的一些鏡頭在現實生活中也是有的。牛傑激動地看著秋果:「秋果,你恨過我嗎?」秋果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牛哥,幾年前,如果我要是——要是和我姐一樣幸運的話,我的生命裡也許就不會有這麼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了。」
牛傑一時還沒弄明白秋果的意思,他問:「你姐幸運什麼?」秋果的臉一紅,輕輕吐出了倆字:「嬌嬌。」牛傑一下子明白了,他明白了秋果在離開自己的那個晚上是為什麼那樣了。他自己的臉也燒得慌了。
秋果的眼睛裡泛起了淚花,牛傑無話可說了。他再次抬起手來,輕輕撫了一下秋果臉上剛剛被自己捏紅了的地方:「秋果,是我對不起你,讓你受委屈了。」秋果的眼淚圍著眼圈轉了幾轉:「牛哥,都是我不懂事,才惹出了這麼多的事情。現在,家裡的人都還好嗎?」牛傑說:「還好,秋水現在很能幹了。我把窯廠給了他管理。除了爹……他老人家……」牛傑吞吞吐吐地想告訴秋果秋明亮已經不在了的事時,秋果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她站起來,背對著牛傑,讓淚水毫無顧忌流了一陣子,輕輕地說:「我什麼都知道。」
恰在這時,秋果和牛傑都被病房門口的響聲驚得回過了頭,他們看見六子開門進來後,提在手裡的一個保溫桶隨著他驚得張大了的嘴巴,「砰」的一聲在他的腳跟前炸了。他的眼神滿是驚恐和慌亂,因為秋果的死他是知道的,怎麼會這樣吶?牛傑和秋果也被他嚇了一跳,他剛剛才打過電話裡,牛傑又沒告訴他在哪家醫院,他怎麼就找來了呢?牛傑看看外面沒什麼人跟了來,就朝六子招了招手:「別站在那兒了,又不是不認識。」秋果過來拉著他的手:「六子哥,」六子驚恐地把手藏在背後,立刻跑道牛傑的床前,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秋果看見他那個樣子,自己先咯咯的笑了。六子聽見她的笑聲,拿胳膊把眼睛擋起來。秋果看見他那個樣子,笑得岔了氣。不過她知道老家的人都迷信要是看見了去世人的鬼魂,那自己也就活不長的說法,立刻停止了笑,板板正正地說:「六子哥,你別怕,我沒死。」說著蹲下身就收拾起地上的碎桶來。
六子還是驚魂未定地晃了晃哧哧笑著的牛傑,牛傑說:「她是人,不是鬼,別怕。」六子這才敢圍著秋果看了一圈,當秋果收拾好了,站起來朝他再笑時,六子一把拉住她:「秋果!是秋果,我的天啊!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還是閻王爺也捨不得收你,又把你給放了回來救救我們的?秋果啊秋果!你知道我們的公司現在有多難嗎?你活著就好,活著就好!回來吧,你在的時候,我們的公司多紅火,你是個吉祥的人哩。你死了,我們公司的時運也被你給帶走了。現在,你回來了,我們的公司有救了!牛傑,這是好兆頭,是好兆頭啊!」牛傑聽了六子的話,奇怪六子怎麼和那個算卦的人一樣的口氣。
秋果被六子說得不好意思了,她拉六子坐到椅子上:「六子哥,你坐呀。」六子的眼睛到現在還沒離開秋果的臉,要知道他們是祥龍公司的元老,他們幾個人是在怎樣艱苦的條件下建起的這個家業他們是知道的,彼此間就像胳膊和腿一樣的配合著,大家齊心協力地把個公司幹得像模像樣了,沒想到半路上出了這麼多岔子,末了,還把個最能幹的秋果給弄沒了。當六子看見牛傑經常地發呆時,他問原因,牛傑才忍不住把秋果已經死了的消息告訴了他。當時六子哭得不比牛傑差,要知道,他們是把秋果當成自己的親妹妹來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