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百五十三章 急診室內 文 / 雲的留痕
第三百五十三章急診室內
白文靜在走神,劉麗也在走神。從一早上開始,這一對「師徒」就明顯都不在狀態中,因此旁邊的人見了,也都是面面相覷,又不知道心裡面開始構思著什麼樣的情節。
不過很快一陣刺耳的急救車鳴笛聲由遠及近響起,白文靜立刻收回心思抬眼去看,然後對身旁的人說道:「準備好推床……」
話音未落,急救車就已經到了近前。白文靜帶著一群實習生快步來到急救車後面,等後車門打開,就見一個急救人員一個縱身從裡面跳了出來,同時回頭大聲嚷道:「注意,慢點,先把傷員固定好……」
白文靜向車裡看了一眼,就見兩三名急救人員正在吃力的把一個全身血肉模糊的傷員從裡面抬出來,同時一陣痛苦的呻吟聲也伴隨著鳴笛聲在醫院門口不斷的徘徊。
「傷員是什麼情況。」
白文靜一擺手示意自己手下的實習生上去幫忙,就立刻詢問跟車來的急救人員傷者的具體傷勢。
急救人員連忙回答道:「病人羅秀芳,女二十三歲,從省城開車來海城,在高速路上下來的時候車速沒有降下來,結果在過高架橋的時候與另外一個方向的車差點相撞……」
「差點相撞?那就是沒有相撞了?那她這是?」實習生們疑惑不解的問道。
白文靜待傷員抬下來這才發現這女人的手腳四肢似乎都是斷裂性的骨折,而左手臂更是完整的中手肘處分作兩截。
急救人員這時也說道:「她急剎車想要躲開,卻不想一下子車體側翻,因為慣性大,所以就這個樣子了。」然後又說:「還有另外一輛車上也有四名傷者,情況稍微好點,隨後就到。」
白文靜點頭,然後命令道:「劉麗帶著兩個人在這裡繼續等候,其他人和我送傷員進急診室。」
劉麗聽到白文靜的命令先是一怔,緊接著連忙點頭應聲下來,等到白文靜和急救人員急匆匆的推著傷員進了醫院大門,劉麗還是站在原地一個勁的向白文靜消失的方向張望。可就在這時,又是一陣急救車的鳴笛聲響起。
急救室內,白文靜和實習生們有條不紊的給女傷者清理傷口,然後帶氧氣罩,連接生命儀器。
白文靜這邊翻看病人的眼睛,檢查了一下瞳孔。那邊檢測科的同事就已經開始採集血液,準備分析。
白文靜一看到病人現在的情況,也不等那邊結果出來,就命令道:「馬上5000cc的o型血,另外注射嗎啡,還有把骨科的陳醫生叫來。」
一個實習生急匆匆的跑出去,白文靜就開始對傷員的表面傷口進行處理,同時說道:「病人的四肢斷裂性骨折,深度昏迷,估計是有腦震盪。還有目前血壓下降,不排除內出血的可能,處理完外部傷口後,送去做全身ct。」
話音未落,白文靜就聽到身前的女傷員發出一陣痛苦的呢喃,似乎是想說什麼。
白文靜聞聲連忙彎下腰,對女傷員說道:「你想說什麼,告訴我你家屬的電話號碼。我現在叫人打電話給你的家裡人……」
「不要打電話……」女傷員聲音很微弱的說道,同時眼神迷離的看著白文靜,好辦天又問:「我是不是要死了?」
白文靜搖頭道:「你只是身體多處骨折而已,我們會竭盡所能讓你恢復健康。」白文靜沒有說她不會死的話,那是因為像是眼前這個病人如此嚴重的車禍傷害,能夠堅持著一口氣挺到醫院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如果現在發現病人內臟出現大面積損傷,或者是內出血嚴重的話,傷員就隨時有死亡的危險。
成為一名合格外科醫生之前,老師們教導的第一句話就是:「永遠不要以為你自己是什麼上帝,你不是無所不能的,你也不能給病人和家屬任何承諾。因為那樣,你只會失去的更多。」
白文靜牢記著這一點,也在這麼多年的行醫經歷中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所以他教導實習生的時候也是這樣說,這樣做。
女傷員二十幾歲,正是青春年少,花一樣的年紀。按理說在她這樣的大好年紀裡,她完全可以擁有一個陽光幸福的未來,可是救目前的情況來看,病人的左腿不但是粉碎性骨折,就是肌肉內的神經也大面積壞死。簡單一點說,即便是人就回來,可是左腿卻不能夠保得住了。
一想到眼前的女孩子下半身會失去她的左腿,白文靜心中也是一陣唏噓。
不過性命比什麼都重要,白文靜身為醫生的第一要務也是保住病人的性命,其他的都還在其次。這也是他要找骨科醫生過來的原因,說不定一會還要去找專門的整形醫師,只看著女傷員三分之一的臉部肌膚灼傷,估計也要做一定面積的植皮了。
折騰完這些,女病人這邊剛送去做全身ct,那邊又是四五個傷員被送了進來,同時還聽到有人大喊什麼:「兒子,你聽到爸爸說話了沒有,聽到了回答我一聲,兒子……」
然後又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什麼:「發奎,發奎你怎麼樣了?醫生,剛才送進來的那個男孩子是我兒子,你幫我看看他怎麼樣了。」
這還不算,爸爸大喊完了媽媽叫,媽媽叫過之後,那邊做爸爸的卻忽然沒有了聲音,媽媽聽到丈夫的聲音消失了,又是一陣驚慌失措。
「你們怎麼搞的,這裡是急診室!」白文靜快步上前,一看到劉麗滿頭大汗不知所措的模樣,就不由得一陣氣悶。
劉麗此時也顧不上什麼害不害怕白文靜了,急忙說道:「一共五個人,一家三口,父母兒子,還有一名出租車司機,和一個無名氏。」
說著就指著面前的一個男性傷員說道:「右邊肋骨三根骨折,頭部有輕微撞上。」
白文靜上前檢查了一下,儘管傷員已經昏迷,可是問題並不是很大,可能是刺激過大,血壓過高造成的。這樣一來,病人之前就可能擁有類似冠心病或者是高血壓之類的病症,暫時也不用擔心生命問題。
看到這裡白文靜就交代說:「既然沒有大事情你們還站在這裡幹什麼,趕緊和他的家人通報一聲,別弄的大呼小叫的。還有,馬上送病人做一下腦部的ct,看看也沒有淤血,或許是腦損傷。」
劉麗被白文靜訓斥的一句話說不出來,只好悶悶的按照命令去做。
可是這個病人沒有大礙,到了他的妻子床邊,就發現這個三十幾歲的女人現在幾乎到了要崩潰的邊緣,一會喊自己丈夫,一會又是她的兒子。
白文靜簡直都快被這些實習生氣瘋了!難道他們就不知道像是這種車禍外傷的病人需要穩定情緒,並且及時的控制場面嗎?
要知道車禍受傷幾乎是外科醫生所要面對的病人中最大的一個群體,同時也是最難應付,因為車禍的不確定性太高,病人的受傷部位或許是輕重程度,都不是一般性檢查或許是儀器檢查就可以完全探知的。
而眾所周知國內因為車禍死亡受傷的數字一直都居高不下,僅是死亡人數,每年就高居十萬不下,有人甚至說這個數字也僅僅是保守估計。
如此一來,白文靜每當聽到有交通事故發生,都會感到很強烈的心理壓力。也正是如此,當看到實習生們的舉動完全不符合平時自己指導他們的,也沒有看到他們所表露出什麼超常的能力,失望肯定是在所難免的。
劉麗幾個實習生自然看到了白文靜臉色陰沉的滴出水的表情,接下來的工作謹慎小心,再也不敢多話,可是想要他們自己發揮,卻也想發揮也發揮不出來了。
一名女實習生更是和劉麗抱怨道:「我說你們家的這位白主任今天是怎麼了?吃槍藥了?」
劉麗傻傻的愣了愣,什麼呢,什麼我們家的。你要是再這樣講,以後我就不理你了。」
女實習生聞言揶揄的一笑,不過還是點頭陪笑道:「不說了,別生氣啊!我不說就是了。不過今天我看你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是不是昨天晚上失眠了。」
話音一落,一旁的一名男實習生就低聲提醒道:「都別說了,再說估計一會白主任可真就要抓狂了。」
此時躺在另外一張病床上的女傷者的情緒很不穩定,白文靜和幾個醫生一起才把她安撫住,並且告訴她,她的丈夫現在沒有生命危險。至於兒子,白文靜雖然還不清楚她兒子的情況,但嘴上卻保證一定不會出事。
可是當白文靜把這位女士安撫住後,離開去看那名少年,卻得到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
「傷員的血壓下降,因為他是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所以車子一撞在道旁的圍牆上的時候,就立刻被破碎的車體碎片刮傷了身體,失血過多,脾臟破裂,基本上沒有什麼可以醫治的價值了。」
說話的是急診室的一名男性中年醫生,戴著口罩看不清楚樣子,不過說起話來中氣十足,判斷的也十分準備。
至於說沒有醫治價值,白文靜也只能夠無奈的接受這個判斷。因為他現在實在沒有精力同時應對兩個以上的傷員,與其把時間都用在這個瀕死的少年身上,還不如把剛才的那個女傷員還有其他人的生命挽救回來來的真切。
這樣講未免有些冷血,但是作為一名理智的外科醫生,就應該審時度勢,明白自己的身份和立場。
即便是被人視為冷血,沒有人情味,也要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去救活更多的人。醫生在乎的是一個數量,而不是身份地位。
想到這裡白文靜回頭看了一眼一臉急切表情的劉麗,心中一動,立刻對她說道:「你來負責這個傷員。」
劉麗被白文靜的話嚇了一跳,指著病床上緊閉雙眼的年輕傷者,驚訝道:「白主任你讓我來負責?可是他,可是他……我做不到……」
「什麼做不到!」聽到劉麗的話白文靜的臉色就是一沉,命令的口氣說道:「你現在是醫生,作為醫生你沒有任何理由說你自己做不到!你現在不但要做,而且還要竭盡所能把傷者挽救回來!明白嗎!」
劉麗呆若木雞的看著白文靜,心中一陣惶恐。
而原本負責這個傷者的醫生卻是面色古怪的看著白文靜。或許劉麗這些實習生搞不清楚狀況,但是他是誰,即便不是什麼名醫,但是在急診室這些年看過的,治療過的病人,也是多如牛毛。
單憑他的眼力以及經驗,立刻就判斷出眼前的傷員的生命已經到達了終結,最多也就是半個小時,或許只是幾分鐘,他的心臟就會自動停止跳動。即便是大羅神仙也沒有回天之力了,所以白文靜現在把傷員交給一個女實習生,究竟是什麼目的。
男醫生眼珠子一轉,立刻就明白了白文靜的「良苦用心」,於是開口說道:「既然這樣,我就去負責其他的傷員吧。」
白文靜見他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就點頭說道:「麻煩這位同事和我去看看下面幾個病人,然後等1號床女病人送回來,我們就去手術室。」
男醫生點頭答應,而劉麗卻是還在發呆。
白文靜在與劉麗身邊插肩而過的瞬間,低聲在她耳邊說道:「不要發呆,現在就去履行你的職責!如果你不做,就滾蛋!」
劉麗目光驚愕的看著白文靜,簡直無法相信「滾蛋」這兩個字會是從他的嘴裡說出來的。
一時之間劉麗就感覺肚子裡憋了一口氣,怒氣沖沖的說道:「負責就負責,我就不想信我自己做不到!」
白文靜把劉麗自己一個人丟在一邊,自己開始為其他的傷員做檢查,並且安排治療方案和手術順序。
因為天氣的關係,今天醫院裡的醫生來的很全,一般沒有重要事情的醫生都要上班。可是手術室有限,能夠上手術台的更是屈指可數。
白文靜也只好按照急診室內處置後的傷勢輕重情況,來做出安排和計劃。不過今天檢測科那邊的動作比白文靜想像中的要快了許多。
這邊的工作還沒有完全安排好,那邊作為ct的病人就送了回來,同時還有各種檢查數據。
到目前為止出租車的司機已經是不治身亡,還有一個無名氏現在是深度昏迷,因為身上沒有任何表明其身份的證件,所以還聯繫不到他的家人。
除此之外,醫院裡的電話還在不時響起,因為降雨路滑,送來醫院治療的傷員都是平日裡的幾倍。好在港口醫院的位置略微偏僻一些,所以病人和市裡面的大醫院比,或許還要輕鬆一些。
可是就在這種十萬火急要人命的關鍵時刻,忽然一名醫生滿頭大汗的跑過來,有些驚慌的對白文靜說道:「白主任你快過去看看吧,出大麻煩了!」
這時白文靜正在準備給之前的女傷員做血管管壁修復手術,以及手臂神經連接手術,當聽到有人對自己說什麼大麻煩,就是眉頭一皺,冷聲怒道:「現在還有比眼前的情況更麻煩的事情嗎?」
來人聞言不由得一口氣憋在嘴裡,可是正如白文靜所講的一樣,急診室裡目前的情況簡直慘烈猶如人間地獄一般。實在是沒有什麼麻煩比眼前的狀況還要嚴重了。
白文靜也沒有心思多問,一把推演這人,就對助手們說道:「現在就送傷員去手術室,另外給我問一下,骨外科的醫生怎麼還沒有過來!」
可是白文靜剛要和傷者一起離開,卻不想身後那人竟然一把拉住他,苦著臉說道:「白主任你先別走,可不是我不想讓你進手術室,可是外面那群人實在是太無理取鬧了,一個勁的嚷嚷著要你給看病,還說如果你不出現,他們就要把咱們醫院給拆了……」
「那就讓他們拆好了。」
白文靜一甩衣袖一把掙脫了對方,很不高興的說道:「如果真的是有人在無理取鬧,那你們可以報警,可以找保安。至於你找我,對不起,等今天的事情忙完了,咱們再去院長那邊理論。怎麼樣?滿意了吧。」
接下來一點機會都不給這人,抬起腳就跟著病人一起離開了急診室。不過臨出門之前,白文靜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正在低頭聚精會神忙著急救病人的劉麗。
十分鐘之後,手術室無影燈下,白文靜和五六名醫生圍在女傷員身旁。
「傷者的左腿要做截肢,不過考慮到她以後的生活,可以選擇近距離截肢,盡可能的保留一些組織關節,以方便日後安裝假肢。同時病人的體內多處血管破裂,急需手術修補,所以這第一階段,我要你們骨外科的做簡單的處置,保證病人的傷口不會出現感染。以免因為腿部的傷害而導致全身的失血過多。最後一個部分,我們對病人的雙手,以及右腳,進行復位修復,所以這個時間大家都要把握好。」
白文靜安排完了,見所有人都進入了狀態,這才平心靜氣的對助手說道:「手術刀。」
助手急忙把準備好的手術刀遞給白文靜,然後大聲說道:「病人的血壓80/60,心跳持續下降,檢查有心顫反應。」
白文靜停頓了一下,眼角的餘光在生命儀器上掃了一眼,隨即低下頭,便開始在女傷者受傷最嚴重的部分打開了一個三厘米的三角創口。
「紗布,準備排液器。」
「是,這是紗布,排液器也準備好了。」
白文靜頭也不抬的說道:「用力按住紗布,給我一把剪子。」
手術在有條不紊中進行,各科室的醫生們,都是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在關注著眼前的手術過程。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知道白主任是手術技術是一級棒,最厲害還是那份精確無誤的刀法,以及神乎其技的縫合技巧。
可是手術台也就那麼大,也不是誰都有幸近距離觀賞白文靜那超乎於常人的超凡手術技巧。而今天,在這種沉重的氣憤之下,在場的醫生們卻是如願以償。也正如之前大家所猜想的一樣。
想要站在手術台上跟上白文靜的節奏,那無疑對大家來說是一種艱難的挑戰。因為只是略微走神,或許都會錯失掉白文靜的一個手術步驟,或者是跟不上他的節奏,以至於手術中間出現停頓。
而這時大家就會尷尬的發現自己在白文靜的面前,只會添亂卻無法幫到任何的忙。不過好在白文靜會為了病人而故意的降低自己的速度,來幫助自己的助手們更夠跟上自己的節奏。但是儘管如此,手術的進展依舊很快。
快的有些令人瞠目結舌。不過更令人吃驚的是,白文靜在這個過程中竟然一點失誤都沒有。可以說,那些所謂的快准狠之類的形容詞彙,基本上就是來說白文靜的。
兩個小時後,白文靜縫合好最後一處破損的血管管壁,在大家目瞪口呆之下,放下了手術刀,任何面不改色的說道:「好了,現在給病人輸血,檢查沒有情況之後,開始做四肢復位。左腿部分暫時放在明天來做,其他人繼續。你,還有你,和我回急診室……」
說著白文靜點了兩個醫生和自己一起去換了衣服,又急匆匆的跑去急診室。等他一離開,就聽到手術室內響起一連串的吸氣聲。
好半天才有人佩服的五體投地道:「真不愧是白主任,就這一手縫合技巧就夠我學五年的!」
「五年?我看你一輩子也別指望能夠達到白主任那個高度……」
不說身後的人如何驚歎,只說白文靜回到急診室後,才發現眼前的情況比較自己剛才進手術室之前病沒有好多少。
氣氛還很緊張,還是很忙亂。只不過唯一的不同是,白文靜發現整個急診室內的醫生都停下手術的動作,目光都聚焦在急診室的一個角落。
「他們在看什麼!」白文靜有些氣憤的問道。
順著大家的目光看去,白文靜看到的是劉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