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天各一方 第79章意外1 文 / 南山小菊
第79章意外1
大巴向郊外行駛了一個多小時，才停在一處荒草叢生的山腳下。組織者一邊跟大家解釋說這次出行就是要冒險和野營的雙重體驗，所以大家一定不要害怕，盡量開心地在山上玩。一邊開著玩笑說，這樣的體驗可是對彼此的大考驗呀，大家一定不要浪費機會，惹得大家哈哈大笑。末了，他還特意補充了一句：上面沒有狼，呵呵。
大家在哄笑中提著各種野營的物品，跟著組織者一路往上攀登。程越澤和褚小語走在最後，他們不想和成雙成對的情侶們走在一起，避免尷尬。眾人似乎都會意似的，並不急著喊他們趕上，而是若即若離地保持著距離。
程越澤畢竟是風華正茂的男孩子，又兼長年不斷的運動，所以爬起山上輕鬆自如，而平日裡養尊處優的褚小語則慘了。她腳上那雙漂亮的名牌運動鞋沒爬多久就蹭得面目全非，臉上香汗淋漓，馬尾的頭飾也被山上的亂樹枝刮得歪斜在一邊。本來在前邊開道的程越澤幾次回頭看到褚小語的慘狀，不得不停下腳步，待她爬到自己的前邊才在她後面斷後。褚小語一邊胡亂地擦著汗，一邊感激地衝他笑笑。
程越澤在最後默默地跟著，心裡頗有幾份感慨。換作在國內時，遇到這種情況，褚小語身邊肯定跟著一幫人幫扶，或者，她會刻意讓眾人離開她，而纏著程越澤，但是今天，她似乎在挑戰自我。褚小語，從國內到國外，彷彿正在蛻變似的，已經越來越令他刮目相看了。而這種變化，卻令他越來越不安。
登山的路程持續了近一個小時，前方才停下來。褚小語一聽到消息，立即癱軟在了一塊石頭上。整個人都躺到了上面，臉色蒼白，臉上的汗珠順著臉頰溜溜地往下淌。
「喂，你沒事吧？」後邊的程越澤從沒有看過如此失態的褚小語。他急忙走到她跟前，俯下身觀察著她的臉色。
此時的褚小語已經累得不想說一句話，胸腔突突跳得厲害，全身酸軟無力。她勉強衝程越澤笑笑，搖了搖頭，就努力地去包裡掏她的那瓶水。程越澤見狀，急忙把自己手裡的水遞過去，急切地說：「喝這個吧，我還沒喝過呢！」
看到程越澤遞過來的水，褚小語臉上的表情變得很複雜。她猶豫了一下，終於接了過來，同時有氣無力地說：「謝謝！你不怕我弄髒了你的水？」
「別說那些沒用的，喝你的水。」程越澤瞪了她一眼，然後在她附近的一塊稍微光滑一點的石塊上坐下，從包裡掏出濕巾開始擦汗。
此時，褚小語也開始翻包找濕巾，結果翻了半天，只翻出一堆化妝品，也沒找到一塊濕巾。她正尷尬時，程越澤又識趣地遞過來一塊未開封的濕巾，同時揶揄道：「你出門不帶濕巾，似乎不是你的一貫作風啊！倒好像我有點婆婆媽媽似的。」
褚小語尷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說：「不是你婆婆媽媽，是我粗心大意了，我昨晚上太興奮，忘了準備許多東西。」
「興奮什麼？不就是出來野營嗎？你原來都是不屑參加的。」程越澤略有些不解地問。
「嗯……也沒什麼……」褚小語的臉上稍稍現出了一點血色，沒再說下去，只是打開程越澤遞過來的濕巾，使勁地擦著臉上的汗珠。程越澤見她不說話，也便沉默了。
沉默的時候，反而更尷尬。程越澤試圖打破沉默，便掏出手機來想給蘇凌打個電話，但撥過去，仍然是奇怪的關機。該死的丫頭，去哪裡瘋了，居然還不開機！程越澤有些惱火地把手機又塞回到了包裡，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黯淡了。
程越澤的表情變化，褚小語看在眼裡。她不顧身體的極度疲勞，掙扎著從石塊上爬起來，背起了包。這時候，她覺得自己的雙腿都在打顫，頭也有些暈。但她仍咬著牙邁著艱難的步子，慢慢地朝著人多的地方走。那裡，前方的人已經開始在駐紮帳篷。
「喂，你跑什麼，歇會不行嗎？」程越澤放好手機後，才發現褚小語正硬撐著往前趕，忍不住又一陣上火。都累成什麼樣了，還硬撐，怎麼女人都這麼讓人不省心呢！想到這裡，他趕緊站起來，也跟了上去。
褚小語沒有回答程越澤的問話，只是默默地朝前走。這時，她發現前方有幾塊光亮亮的石頭，所以她打算努力走到那裡時再坐下休息，那時，離人群也近了，和程越澤在一起的尷尬，可能會緩解一下。她正低頭想著，冷不防聽到頭頂有響動。她急忙抬頭一看，只見一塊山石塊突然朝她的頭頂正方向滑下來，連帶著一些山土濺起，遮擋了她想正確躲避的視線。她急忙側身朝旁邊一躲，不想正踩在另一塊根基不穩的石塊上，頓時腳下一滑，整個人朝正下方便快速地滑了下來。
「啊！！！程越澤！！救我！！」褚小語驚恐的尖叫把所有人都嚇蒙了，程越澤在她的下方，更是驚得幾乎要腳下打滑，同她一樣順坡滑下。但他還是沒顧上穩住自己的身體，便一把迅速地拽住了正滑過他身邊的褚小語的胳膊，幾乎同時，他也跟著褚小語身體的貫性而跌倒，兩人朝著山下的方向迅速往下滑。
「抓住樹枝，抓住樹枝！！！」程越澤情急之下對著身下的褚小語大喊，褚小語在驚嚇中猛地驚醒般用另一隻手猛地抓住了身邊閃過的一棵小樹苗，身子這才在亂石之中嘎然而止。
這時，上面的程越澤順勢也抓住了旁邊的一棵大樹，又迅速地鬆開褚小語的胳膊，藉著大樹的力量站了起來。
「你不要動，我到你下面接住你。」程越澤不顧身體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迅速來到褚小語的身下，接住了她在小樹苗的掛引下搖搖欲墜的身體。
褚小語幾乎在程越澤接住她的同一瞬間，暈了過去。
正在前方不遠處駐紮帳篷的人群聽到響動，紛紛扔下手裡的活拚命朝這邊跑，不一會兒功夫，人群全部聚集到了出事地點。此時，程越澤已經背起了褚小語，以手代步，艱難地一點點地往上爬。有幾個男生見狀，紛紛跑過來，接過了褚小語，程越澤也被另幾個男生拉上了小坡，來到了集合點。
「血！血！」有幾個膽小的女生忽然看到程越澤手臂以及腿彎處滲出來的絲絲血跡，嚇得尖叫了起來。程越澤急忙背轉過了身，對她們說：「沒關係的，就是擦破了點皮，你們去看看褚小語吧，她應該傷得更嚴重。」
一句話提醒了眾女生，大家紛紛趴到剛剛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褚小語跟前，開始檢查她手上、胳膊上、腿和腳上的傷處。此時，褚小語已經嚶嚶地哭成了淚人。嘴裡喃喃地，只是機械地重複著「程越澤」……
程越澤聽到褚小語的哭聲，顧不及檢查自己的傷勢，急忙一瘸一拐地跑過來，急切地說：「我在這兒呢，你沒事吧？別哭，別哭，已經沒事了，我們安全了。」程越澤一邊說著，人已經來到褚小語的近前，兩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穩定著她的情緒。
「嗚嗚嗚……程越澤，你不要丟下我不管……」褚小語的悲傷如山洪爆發般，在經歷了這場生死的考驗後崩潰了。她的淚如沖閘而出的洪水，瞬間佈滿了整張臉，讓在場的每個人看了都揪疼了心。程越澤也不例外。如果沒有記錯，這是他第一次對褚小語產生這般憐疼的感覺，此時，他的腦子裡暫時忘記了蘇凌。
有人讓出了褚小語正前方的位置，程越澤填補了進去。褚小語淚流滿面地掙扎著坐起來，雙手無助地伸向了他。程越澤在向她伸出手的同時，腦子裡電光般地閃過了蘇凌的影子，但只是一瞬間，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抓住了褚小語的手，緊緊地，在給予她鼓勵和力量。
後來，蘇凌曾經問過程越澤，你當時為什麼沒有擁抱她？程越澤說，我是個吝嗇於擁抱的人。
程越澤沒有主動擁抱褚小語，但褚小語卻主動伸出雙臂，死死地緊緊地抱住了程越澤的脖子，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放聲悲慟。任誰也拉不開。
暫且，就讓時光回到過去吧，只是暫且，很快會被所有人忘記的。程越澤想著，在褚小語的哭聲中還是環住了她的雙肩，同時閉上了雙眼。
這種時候，奉獻愛會比自身的愛來得更有意義。沒有人會自私地在這樣的境地中討論誰愛誰，誰不愛誰的問題。當然，也沒有人會問。
原本要辦成快樂情侶派對的野營計劃，在褚小語的悲聲中變成了關於生命意義的討論會，好在，大家在安慰到褚小語的情緒穩定後，盡快地進入到了角色中，所以，這場討論會也不乏有精彩的閃光點出現，只是，原本想藉機輕鬆一下，多交幾個朋友的程越澤卻徹底的沉默了。因為在他的身邊，依偎著受了驚嚇不能拒絕的褚小語，也迎接著大多數人想當然的把他們看成是一對的眼光。這時候，他才覺得事態有些難以控制。
匆匆吃罷午飯，大多數人繼續向高處攀登了，褚小語因為受了驚嚇而被迫留下來看守帳篷，程越澤因為褚小語留下，而不得不留下。待到所有人都走得看不到影子時，褚小語才輕輕地說了一聲：「對不起。」程越澤只是笑笑，伸出手揉了揉她凌亂的頭髮。不得不承認，褚小語的這聲「對不起」讓他感覺到了輕鬆。好吧，怪自己太敏感了，褚小語原來也是會善解人意的。
不一會兒，山林裡起風了，褚小語和程越澤仰面朝天地躺在帳篷外，看著樹縫中露出來的藍天，還有藍天上絲絲縷縷飄過來的白雲，感慨萬千。程越澤說，這樣的時刻我想起了一副對聯：「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雲卷雲舒。……你想起了什麼？」說完，他偏過頭去看褚小語。
褚小語閉了眼睛，半天沒有回答，直到程越澤等不到答案重新偏回頭去時，她才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句問話：「如果我快要死去時，向你求婚，你會不會答應？」
倏地，程越澤臉上的微笑逝去了。他「忽」一聲爬起來，怒火從他的眼裡噴出來。「我們能在新加坡的山上看雲彩，是為了讓你享受生活，享受生命的，可不是為了讓你有這種無聊的想法的。」
褚小語睜開眼，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說：「人固有一死啊……」
「閉嘴！你再說這種話，我立馬丟下你自己下山。」程越澤吼完這句話，迅速爬起來，大步走到了另一個帳篷邊上躺下。他要離褚小語遠遠的，這個女人的想法，太危險。
褚小語沒有追過來，而是原地靜靜地躺著。過了一會兒，有一滴碩大的淚從她的眼睛裡滴下來，倏忽一下順著仰著的臉滴到了頭髮裡，又悄然滑入到了身下的草叢中。
過了半響，程越澤躺累了，他翻身找到自己的包，從裡面摸出了一本書，打開來慢慢地一頁頁地翻看起來。偶爾，還會小聲地讀出來，細細地咀嚼著。不遠處，褚小語依然靜靜地躺著，似乎睡著一般安靜。程越澤偶爾會不放心地偏過頭去看她。她褪去了濃妝而顯得年輕姣好的臉龐在午後陽光的斜射下發出絢目的光彩，長長的睫毛一動不動地閉合著，靜謐得如同一張畫。
「唉，死丫頭，明知道沒有結果的，又幹嗎追到新加坡來？這不是自討苦吃嗎？」程越澤在心裡咕噥了一句，又起身確定褚小語確實睡著了之後，才輕手輕腳地找出毯子，替她蓋在了身上，然後又輕手輕腳地返回到自己的領域，把書蓋在自己的臉上，也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