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天各一方 第80章意外2 文 / 南山小菊
第80章意外2
程越澤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開始西斜，他拿起蓋在臉上的書，下意識地朝褚小語躺的方向看去，那裡已經空了，褚小語離開了那裡。他急忙翻身起來，四下張望，他認為，褚小語不是在另一個地方躺著，就是躲到了帳篷裡。但，四周空空如也。程越澤急忙揚起聲喊著：「褚小語！褚小語！」沒有人回應。他又跑到每個帳篷裡挨個查看，仍然沒有，褚小語像陽光下的一滴水珠一樣蒸發了。
有那麼一瞬間，程越澤覺得後背有些發涼。臨睡前褚小語說的那句關於「死」的話如閃電般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裡，讓他渾身一麻，身子如觸電般朝山上奔去。他認為，真想死的話，肯定會上山，而不是下山。
程越澤不顧一切地沿著上山的路爬，一邊爬，一邊高聲地喊著：「褚小語，你在哪裡？聽到回音！！」回應他的，只有山林的簌簌聲。他掏出手機一遍遍地撥打褚小語的電話，均提示關機。他顧不得發火，繼續沿著山路攀行，同時仍在高聲呼喚。直到前方出現登山的人群，他才停下腳步。這個時間，他們正在往山下趕。當他們看到一臉驚恐加焦急的程越澤，忍不住驚訝地問：「喂，你怎麼上來了？褚小語呢？」
「她不見了，我是為了找她才上來的，我怕她想不開，想到山上看下。」程越澤急急地解釋著，仍想往上爬，卻被幾個為首的男孩攔住了。「我們剛從上邊下來，根本沒發現褚小語，我看她肯定是下山去了，我們去山下找吧。」
「是嗎？那我們分頭按幾個方向一起找吧，趕緊的，天快黑了，我們必須找到她。」程越澤說完，一轉身，又帶頭朝山下跑去。男孩子們迅速分成了幾個小分隊，朝著不同的方向奔下去。這次野營，簡直成了褚小語的冒險專場。但沒有一個人有心情責備她。
太陽在漸漸地西移，程越澤帶著兩個男孩不顧沿途山路的難行，瘋了一般朝山下跑，一邊跑一邊喊，直到看到山腳，也沒看到褚小語的影子。程越澤正猶豫著繼續下山尋找時，接到了另一隊的電話，他們在半山腰發現了已經昏迷了的褚小語。程越澤一聽，立即折返身子，朝著他說的方向狂奔過去。等到終於找到他們時，一個男孩背著褚小語已經來到了山腳下，她的一隻胳膊無力地垂在身旁，臉上、身上血跡斑斑。
「喂，她怎麼樣了？出什麼事了？」程越澤一邊迎上去，一邊蹲下身，從男孩的身上接過了褚小語，背在了身上，繼續朝山下奔去。
「我們發現她時就是昏迷的，她好像又從哪個地方摔下來了，胳膊好像斷了，得馬上去醫院。」男孩這樣一解釋，程越澤覺得太陽穴突突跳得更厲害了。他邁著疲倦的腳步，在別人的幫扶下，朝著山下奔去。
半個小時後，他們終於到達醫院。醫生確定她的一隻胳膊已被摔斷，及時對她進行了救治，而程越澤幾個，則像散了架般坐在走廊裡的椅子上，再也不想挪動一步。
半小時後，有人回去集合所有人，程越澤單獨留下等消息。褚小語除了胳膊的傷以外，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擦傷和碰傷，醫生逐一為她進行了包紮，又過了二十分鐘後，才把被繃帶綁得像粽子般臃腫的褚小語推出來，讓程越澤看了大吃一驚，等瞭解到情況後，心才稍稍放下來。
被安排到病房裡的褚小語，很久都處於昏睡狀態。程越澤趁這個功夫，也到隔壁簡單包紮了一下自己的傷口，才退回來繼續看守著褚小語。
褚小語同程越澤一樣，隻身來到新加坡，這裡除了一個保姆外，沒有其他人可以通知。程越澤在等她醒來的時候，一直在苦悶要不要把她的情況告訴她在國內的家人。事實證明，他沒有去通風報信的決定是正確的，因為褚小語醒來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告訴他：不要把她受傷的事告訴她的家人！程越澤默然。
程越澤問：「為什麼自己到處亂跑？你想去哪裡？」
褚小語表情淒然地說：「離開你，離開這個世界。」
程越澤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沒有追問她為什麼要這樣，他不想讓她再重新陷入這樣瘋狂的想法和舉動中，所以他只是深深地歎了口氣說：「你真傻，我不值得你這樣做，好好休息吧。」說完，他站起來，想到走廊上去調整下情緒，呼吸下有氧的空氣，因為這裡太悶了。結果卻被褚小語一把拽住胳膊。程越澤慢慢地回轉身，用頗為不安的眼色看著她。褚小語沒有看他，只是在沉默了半天後，才一字一句地說：「我挽留你的努力，很辛苦。你不在我身邊，我覺得生命沒有任何意義。」
「別胡說，生命是自己，不能為了任何人放棄自己的生命。這個世界，誰離了誰也能活。」程越澤說完，要抽回自己的胳膊，但褚小語抓得更緊了。「我和別人不一樣，我的這次生命是你給的，你要離開我，就等於放棄了我的生命。」說完，她死抓住程越澤的手又突然鬆開了。這次，程越澤不但沒走，反而轉過身，呆呆地看了她半天，才長歎了一口氣重新坐到了椅子上。
褚小語，你果然逼人太甚。程越澤心內如此想，嘴上卻說：「既然你說你的這次生命是我給的，那就尊重我的成果，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你目前的首要任務是先把身體養好，其它的，我們日後再談。」
「我等不及，我現在就要答案。」褚小語的語氣突然變得冰冷起來。她緊緊地閉上了眼睛，這次她的眼角沒有淚水滲出來，臉上只有堅毅的表情。
面對褚小語的逼問，程越澤再次倒吸了一口涼氣。「給我點時間考慮。」說完，程越澤不等褚小語回答，便轉身直衝出病房，朝醫院大門瘋狂地跑出去。是啊，他覺得瘋了，什麼都瘋了，褚小語，自己，甚至連醫院的空氣也瘋了。
程越澤以為自己暫時的逃離會讓褚小語的想法有所改變呢，事實上，他大錯特錯了。就在他逃離醫院幾分鐘後，接著就接到了醫院的電話，醫生用急迫的聲音命令他趕緊回來，因為褚小語在他離開的一分鐘內，吞食了眼前所能看到的所有的藥片，現在已經推進了手術室進行洗胃搶救。程越澤驚出了一身冷汗。他顧不得多想，轉身又朝醫院的方向狂奔回去。醫生的責難他已經顧不得辯解，他只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急救室門口來回轉圈，直到褚小語再次被推出來，他才猛地撲過去，一把抓住了褚小語的手，憤怒地喊著：「褚小語，你是傻瓜嗎？我算什麼東西值得你為我去死？！」褚小語不答，只是緊緊地閉著眼睛。
醫護人員將程越澤的手推開，把褚小語推進了病房。「拜託你有點男朋友的責任感好不好？連又受傷又要『自殺』的女朋友都不照顧，算什麼男人？」一個不明就裡的小護士忍不住忿忿地替褚小語抱著不平，狠狠地瞪了程越澤一眼。程越澤低下了頭。這時候，無論他有沒有委屈，他都覺得慚愧。且不說褚小語是追著自己來的新加坡，就是普通同學，這時候他也有責任照顧她的。唉，真是該死！程越澤狠狠地捶著自己的頭。
褚小語仍在昏睡。連續的受傷加洗胃，她的臉色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程越澤呆呆地坐在她的身邊，大腦一片空白。他內心感覺到了強烈的迷茫和無助。這時候，他想到了蘇凌。他走到走廊裡，撥打了蘇凌的電話，這次，終於通了。在山上總是打不通的時候，程越澤曾想如果接通電話他會狠狠地批評她幾句，但是現在，他卻一句批評的話都說不出來，有的只是內心無限的傷感和委屈。
「蘇凌……」過了好半天，他才終於輕聲地喚了一句，但是後面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確切地說，是不知道說什麼。
蘇凌的聲音有些沙啞，也像是大病初癒般。她似乎沒有感覺到程越澤的不正常，只是在那邊輕輕地應了一聲：「嗯……」便同樣沒有了下文。
「我……我今天給你打了幾次電話，都關機。」程越澤努力了半天，才找出了這樣一句話。
「哦……」蘇凌又只是應了一聲，還輕輕地咳嗽了一聲，便又沒了下文。
程越澤的大腦很是混亂，他很想對蘇凌說說今天發生的一切，但又覺得不應該告訴她。可下意識裡，又感覺到了強烈的不安，似乎有馬上就要失去蘇凌的預感，這又讓他覺得心酸和心痛。可是……他終究沒有提一個字，只是簡單地囑咐了一句：「你休息吧，我再打電話給你。」說完，便掛了電話。
程越澤掛了電話，身子頹然地坐到了走廊的椅子上，頭深深地埋進了臂彎裡，一動不動。不知過了多久，那個曾經教訓過程越澤的小護士又來到他身邊，沒好氣地說：「喂，你在這裡幹什麼？你女朋友醒了還不趕緊去安慰一下？真是個沒良心的男人。」那護士說完，氣哼哼地走了。或者在她的眼裡，所有處於弱勢的女性都應該得到保護，而所有與之有關的男性都是罪該萬死。不幸的是，程越澤正被她歸為這一類。
程越澤馬上站起身，小跑著進了病房。病房裡，褚小語正睜著迷茫的大眼睛瞪著天花板。程越澤進來，坐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她都沒有任何回應，彷彿沒有看到、聽到和感覺到一樣。
「小語，你醒了，太好了……」程越澤的聲音忽然哽咽了，再後面的話，他已經說不出來。褚小語感覺到了程越澤語氣的變化，她愣了一下，慢慢地轉過頭，用極其疑惑不解的目光詢問著他，好像在問，你怎麼了？怎麼突然對我用親暱的稱呼了呢？
程越澤忽然的流下淚來。他兩隻手緊握著褚小語的一隻手，然後用這三隻手扶住了自己的額頭，而在手的掩蓋下，已經有源源不斷的淚水從程越澤的臉上流下來，讓他泣不成聲。
這是褚小語第一次看到程越澤的淚，儘管程越澤刻意用手擋著，褚小語還是看到了。她驚異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慌亂，又有一絲疼惜。但她太虛弱了，虛弱得幾乎沒有力氣說話。所以，她只是用眼神在向程越澤傳遞著自己的好奇與擔心，但是只顧低頭哭泣的程越澤看不到。
過了好久好久，程越澤終於止住了悲聲。他輕輕放下褚小語的手，仍然低著頭衝出了病房，衝進了醫院的衛生間，用涼水嘩嘩地沖洗著自己的淚水。等到所有的淚水都洗乾淨後，程越澤抬起了頭，他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說：好了，程越澤，到此為止吧，如果蘇凌知道事情的原委，她會原諒你的，因為你別無選擇。
程越澤再次回到褚小語病房的時候，已經像換了一個人一樣變得神采奕奕。他的臉上呈現出了褚小語許久都不曾看到的迷人的笑容，聲音也變得極其溫柔。他沒有理會褚小語驚訝的目光，便開始滔滔不絕地給她講笑話，講他知道的有趣的事，以博取她的歡心，好讓她的心情恢復平靜。聽著這些故事，褚小語那迷茫緊繃的臉逐漸放鬆了下來，在聽到好笑時，還會露出會心的微笑。好吧，就是這樣，這才是我喜歡的程越澤，他似乎回來了，太好了！褚小語緊緊地閉上了眼睛，聽著聽著又睡著了。
程越澤趁這個機會，出門給蘇凌發了條短信。短信的內容很簡潔，只是告訴蘇凌，最近不要過來新加坡了，他有其他事不能照顧她。短信發出後，他關了機。
蘇凌在收到程越澤的短信很久後才打開閱讀，因為現在的她害怕看到程越澤的短信，害怕接到他的電話，害怕聽到他的趕緊來新的催促。現在的她，正和程越澤一樣，經歷著複雜又痛苦的感情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