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2 成為孤兒2 文 / 慾望

    2成為孤兒2()

    「媽，會芳表娘來了。」

    簡單的一句話把正在收拾東西的文秀嚇得半死，這個狗日的甲長婆娘是啥子東西投的生，鼻子這麼靈。

    嚇歸嚇，動作到一點也不慢。三下兩下，趕緊蹦到床前，抬起她的尖尖腳，把天權的半成新的皮鞋朝床底下一踢，放下蚊帳遮擋已入睡的天權。

    剛捂好蚊帳，掛蚊帳門掛鉤尚在左右晃動。「秀婆娘，你有頂針（四川農村婦人做針線活，尤其是納鞋底等厚針線活時，經常使用的一種走針協力工具）沒得？要過年了，想做雙鞋子過年，我家的那個一下子沒找到起，把你的借給我用一下，要不要得。」聲剛傳來，堆著厚實棉襖的會芳已鑽到文秀跟前，瞇縫著的小眼骨碌碌地四處溜轉著。

    近年來，抓壯丁任務分到各保各甲後，被分有名額的男丁早已逃離家園，甲長夫人會芳總是打著各種各樣、借東要西的招牌，在所轄的各個院子裡，各家各戶轉溜，暗查有無回家的男丁，並樂此不疲。

    「頂針啦，有，隨時都要用，哪家哪戶沒得一個嗎？你要用就拿去用就是嘛。你看這蚊帳，髒得很，我還說看看今天天氣好不好，想把蚊帳取下來洗一下，過年的時候就不準備洗了，你看看這天霧這麼大，今天還是算了，過兩天等天氣好一點，再洗也不遲。走，我們到那室去給你拿頂針去。」文秀趕緊應付著，邊說還邊拉了拉蚊帳，拽著眼珠亂晃的會芳朝偏屋走去。

    會芳走後，文秀盛了一碗飯給新良，「就在門口吃，莫亂跑，來人吱聲，莫讓人進來！」可文秀哪裡知道，忙亂中，床底下天權的鞋子還露了一點點尖頭在外面，再加上遮嚴的蚊帳，已暴露了天權的行蹤，只是賊溜的會芳起了疑心而未動聲色而已。

    會芳從文秀家出來後，馬上就將自己的懷疑告訴了甲長，甲長馬上跑去告訴保長。保長馬上喊上兩個保丁，「走，帶上傢伙，管它媽的，先去看看再說，沒得人的話嚇唬嚇唬，造造聲勢也錯嘛！」說完，就帶著人急沖沖地向文秀家殺奔而來。

    文秀一碗飯還沒吃完，在新良一聲「媽」的叫聲中，就聽見外面吵鬧的保長的聲音，「新良，你爸在屋頭沒得？喊你爸出來我有話跟他說！」

    「哪有人，沒得屋頭，一兩年都沒回來了……」新良歪歪聲歪氣地搪塞著。

    文秀心裡一陣撲通，心叫不好，趕緊踮起尖尖腳朝大門口跑去，想瞞、擋住保長一群人。

    甲長婆娘、甲長、保長，後面還帶著兩保丁，拿著繩索、棍子、砍刀正朝家口撲來。

    看這陣勢，不要想說用「沒在家沒在家」去瞞住這夥人，甚至關門已來不及了，便尖聲大叫「天權，天權，快跑，保長帶人抓你來了。」同時，端起手中半碗還很燙的包谷麵糊糊淋潑向快衝近身前的保長一群人，也不管不顧是否會淋燙著旁邊的新良了。借住那夥人稍稍躲讓之機，才把門關了一半。

    天權猛被尖叫驚起，慌亂中，連鞋子都沒來得及穿，伸手抓起上衣，就跑向後牆。

    保長一棍打翻文秀的碗，強行掀倒文秀朝裡沖。天權也在文秀這一堵一擋中，從後牆撲騰地翻了出去，順著茅草隴往山上跑。氣急敗壞的保長王麻子，狠狠地煽了文秀一個耳光，帶著人趕緊去追天權。

    這一追就是幾十里路，直到追的人跑不動了，光跑山路的天權也沒影后才罷了休。

    又累又氣又急，又怕還餓更冷的天權，在被追了幾十里路的喊打、喊殺聲中，根本不敢停留，一氣狂奔，一直跑到成都的居住地才敢真正坐下來喘氣。

    這時候，天權早已精疲力竭，一鬆馳下來，已經不行了。

    抗日戰爭勝利後，拒絕和平的國民黨政府經過二年的失敗進攻後，於1948年徹底潰退，為扭轉遼沈、平津、淮海大戰役的引起敗局，國民黨當局為扭轉頹勢、敗局，拚命補充兵源，強征、嚴抓壯丁。國統區時，抓壯丁補兵源是一切工作中的重中之重。各地民不聊生，男人有家不敢歸，有家不能回。

    8歲的新良在那個世道，就那個冬天的早晨，成了沒有父親的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