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起始 第143章 文 / 淡妝濃抹
第143章
與其改變一件事,不如同時改變許多事。——培根
燈光閃爍,人影晃動,音樂招搖。
或明或暗的光線投射下,紅男綠女們的表情或頹廢或誘惑或散發著對**的渴求,一張張被濃妝掩蓋的面孔,一副副或矯揉造作或風情萬種的身體,當夜幕降臨,這個特定的場合總要上演一幕幕的暗潮湧動。
快樂的人不會選擇來這裡,孤獨的人來了更孤獨,這是一個你說不清為什麼要來的地方,卻又有著強大的生命力讓人趨之若鶩,至少曉川用他幾十年的思考也想不明白,為什麼總是會選擇來這種地方,哪怕是和朋友在一起。
秦北和曉川並排坐在吧檯上,沉默,喝酒。
有時候想想,男人之間的溝通方式還真是單一的可憐,不過,要是彼此足夠瞭解的話,在哪裡,用什麼方式,只是形式而已。
眼下這兩個人,雖然沒開口,卻應該都知道對方的所思所想。
「我不知道若若來應聘了。」最後還是曉川先開了口,同時又要了一打啤酒。
「嗯,她也不知道那是你的雜誌。」秦北打開一瓶新的,碰了碰曉川手裡的酒瓶,一飲而盡。
「你答應她了,南呢?」
「和我一樣。」秦北言簡意賅,曉川自嘲地笑了笑,似乎覺得自己問的有點多餘,這兩個人向來都是步調一致,怎麼會有分歧呢。
「若若,真的很不錯,她過來,是我的幸運,她能力很突出,也很有主見。」曉川今天約秦北,本來就是為若初的事來的,若初給他做事情,怎麼說都應該向秦北報備一下比較好,還有一件比較讓他頭疼的事,他需要秦北幫忙。
「呵呵,這孩子,比我和她媽都有主見,她作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我現在都不會驚奇了。」秦北是實實在在為女兒驕傲的,不過,針對沒考研的事,沒有惋惜那是假的,畢竟若初的資質不在秦南之下,雖然努力差了一些,卻多了幾分靈活和機敏。即使站在老師的角度,失去了一個好學生,心裡多少也是會難過的。
「對了,你那雜誌叫什麼,上次我還忘了問若若?」秦北難得主動開啟了一個話題。
「哦,《鏡像》,一本電影雜誌。」曉川漫不經心地回道。
「什麼?」因為音樂的關係,秦北沒有聽清,又問了一遍。
「《鏡像》。」這次曉川湊近秦北耳朵大聲說了一遍。
「哦,我說呢,也難怪若若了,這本書她很久以前就在訂了,看來,我真的是太不瞭解她了。」秦北現在才覺得,有點疏於對女兒成長的關注了。
「你會不會嫉妒我?」曉川想活躍一下氣氛,對秦北打趣道。
「你說呢,我嫉妒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秦北實話實說,惹來曉川哈哈大笑,只是笑中有苦澀。
這時兩個衣著亮麗暴露的年輕女人走過來,在曉川和秦北身邊分別坐下,因為化的妝過於濃重,並不能看得出實際年齡,不過即使不用看,從身邊女人的生澀程度,曉川也能感覺出這是個比若初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並且還是才入行不久。
要是在平時曉川沒準會和她們周旋一下,今天,他卻沒這個心情,人家讓他給買酒,他就買,買完了就冷冷的不說話,秦北對她們也是見怪不怪,只是在他身邊的女人故意往他身上貼的時候,很明顯的避讓了一下,兩個女人覺得無趣也就離開了。
「老大,這貌似不是你風格。」秦北忽然想調侃一下曉川。
「哦,我什麼風格?」
「當年系裡有名的風流浪子啊。」
「算了吧,那麼不堪的往事,唉,可憐年過半百,仍然孤身一人,你還忍心拿我取笑。」曉川故作哀怨地說。
秦北又開了一瓶酒遞給他。
「北,有件事要找你幫忙。」曉川準備進入今天的正題。
「直說,什麼幫不幫的。」
「是,關於若若。」曉川猛灌了一口酒,還在斟酌怎麼和秦北提。
「若若,什麼事?」秦北放下酒瓶,看著曉川,若初的事,不管什麼對他這個當爹的來說都是極為重要的。
「若初畢業了之後想在外面住,托我妹給找房子。」曉川說完秦北皺眉,這事他還不知道。
「我妹正好給我找了一處,因為我經常出國,就想若若去那裡住,因為上班方便……」曉川說道,秦北問了一句:「那若若怎麼想。」
「若若,也想這樣……」曉川說完,秦北沒再出聲。
「我和若若說,你和南不同意就不可以,所以……」
「所以你想幫她說服我們?」秦北接過曉川的話。
「不,不是,我想你們不要同意。」曉川忙反駁。
秦北剛聽曉川提起這個的時候心裡有點不舒服,畢竟近期若若決定的兩件大事都是先通過曉川,而自己作為親生父親,還是在人家之後才知道的,方才曉川一張口,秦北就以為是來替若初做他們工作的,沒想到曉川提的是這個要求,他反倒不明白了。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拒絕?」秦北問的其實也有道理。
「唉,你也知道那丫頭的脾氣,非得我拿出拒絕的理由並且能說服她才行,我只能搬出你們,再加上我妹在那煽風點火的。」曉川無奈地說。
秦北點了點頭,曉川說的也是實情,他要是斬釘截鐵地拒絕沒準會傷害若初,想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他能理解。
秦北開始一瓶接著一瓶地灌酒,曉川也不再說話,於是又回到了兩個人剛坐到這裡時的場面。
「老大,我不能幫你。」秦北終於冒出了一句話,想來也是掙扎了半天的結果。
曉川一口酒差點噴出來,轉頭瞪大眼睛看著秦北,目光裡全是詫異和不解。「你是說……」
「是我要請你幫這個忙才對。」秦北突然很嚴肅地對曉川說道。「若若一旦下定決心的事,是誰也改變不了的,她既然決定出去住,我們是肯定留不住的,與其放任她自己出去住,還不如放到你身邊,這樣南南也能多少放心,我自己倒是無所謂。」
秦北說完看著曉川還愣愣的表情笑了笑,「怎麼說你也是她爹地,住在你那裡,還不是和在家裡一樣?」聽完秦北的一番話,曉川是想要感動的,但心裡卻怎麼都不是滋味,秦北既然都已經這樣說了,自己也不好拒絕,想想也是,要是若若自己在外面住的話,他就能放心嗎?顯然也不會,可是就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具體是什麼,他還真說不上來。
還沒想好說什麼,喬淺來了,兩個人的這個話題也就此打住。
三個人換了一個比較僻靜的圓桌,喬淺一來就替他們倆要了烈酒,秦北攔也攔不住。
「你是不是幾個月滴酒未沾饞的啊?」秦北忍不住取笑他。
「那是啊,我這個奶爸容易嗎我?」喬淺毫不忌諱,反倒帶著一絲驕傲地自嘲。
曉川插不上話,一邊喝悶酒,不過倒是想起若初剛出生的時候,那時他代替秦北,也是個准奶爸,現在想想,那反倒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日子了,所以他是理解喬淺的。
「曉川哥是不是確定回國發展了?」喬淺注意到曉川情緒不怎麼高,主動搭話道。
曉川和喬淺碰了碰杯,把自己的情況介紹了一遍。
喬淺忽然一拍大腿:「我們合作一下怎麼樣?」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
「合作?」曉川和秦北異口同聲。
「是這樣,我和鄭芳一直想做一本女性dm雜誌,因為有很多廣告客戶資源,但是沒有運作雜誌的經驗和發行渠道……」喬淺說了一半。
「沒錯,你們確實可以強強聯合。」秦北不斷地點頭,接著喬淺的話說道。
「dm雜誌?不錯的想法,我也考慮過,只是苦於沒有廣告投放客戶。」曉川也一下子來了興趣。
「對,咱們的dm雜誌可以隨著你的《鏡像》附贈,還有,北,你不是一直研究那個什麼網絡文學嗎?反正曉川哥也回來了,不如咱們也弄一個原創網站玩玩,你也有研究對象,你的學生還可以勤工儉學,曉川哥的出版公司還有作家資源,咱們不妨整合到一起……」喬淺越說越激動,說的曉川和秦北瞠目結舌。
半晌,「難道咱們三個老頭子現在要開始創業?」曉川一本正經地說道。
「為什麼不行?」喬淺不服氣地回。「北,你說呢?」
「我說不行……」秦北不情願地搖了搖頭,曉川和喬淺瞪著他。
「咱們自己玩還不行,要把秦南曉晴鄭芳她們都拉上才好玩。」
「對,還有若初。」曉川附和道。
「那,我們就說定了?」喬淺目光炯炯地看了看另外兩個人。
秦北和曉川不約而同地向喬淺舉起了酒杯,碰到一起的那一刻,三個人彷彿又回到了年少輕狂的青春年代,竟然為了做同一件事而熱血沸騰。
是夜,三個人喝的酩酊大醉,藉著酒勁,許多新鮮的點子不斷地湧現出來,就在酒吧裡來了一場頭腦風暴,也許等明天酒醒之後他們誰也不會再記得這些點子和想法,但不管是因為衝動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喬淺的這個提議就像給他們的生命注射了一劑強心劑,尤其是給曉川。
對秦北又何嘗不是,每個人都希望生活有所改變,努力不怕,怕的是功成名就之後的無所事事。
最後是鄭芳來接的喬淺,秦南和若祺一起將秦北和曉川接回了秦宅。
一時快樂,長時痛苦。——維永
考慮到時間已經很晚了,秦南並沒有驚動家裡的司機,而是帶著若祺去酒吧接秦北,卻沒料到曉川也是醉得慘兮兮的。
喬淺有鄭芳來接,總不能把已經接近人事不省的曉川自己扔這吧,於是秦南自作主張把曉川也帶了回來,知道秦北所以會叫人去接,一定是醉得比較厲害,秦南擔心自己一個人不夠,所以帶上了若祺,現在可好,即使有若祺,也需要酒吧服務生的幫忙,才把兩個人弄到了車上。
因為若祺還沒有成年,秦南本不想帶他來這種地方,要他老老實實等在車裡,若祺偏不,一定要尾隨秦南進去開開眼界,而也沒有人阻攔他,小孩子都是有好奇心的,若祺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東瞅瞅西望望,偏偏裡面的女人穿的又很暴露,秦南恨不得把若祺的眼睛蒙上,非常後悔把若祺帶來這麼個混亂的地方。
鄭芳先到了這裡,姐妹兩個也沒有機會聊聊彼此的近況,就匆匆忙忙分開。
在回去的路上,若祺嘖嘖讚歎不已,還嚷嚷著下次一定要秦北帶他來玩,秦南還沒等反駁,就聽見秦北和曉川還在醉話連篇,說什麼也聽不清,心裡一陣煩悶,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了,於是前所未有嚴厲地告誡若祺堅決不允許他在成年之前來這種地方。
若祺不再提,卻仍舊興奮不止,還試圖去和秦北搭話,喝醉的人最怕人家理,於是秦北嘮嘮叨叨的說不完了,曉川還唱起了不在調上的歌,秦南覺得她馬上就要爆炸了。
回到秦宅,母子倆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一個個的把兩個人從車裡轉移到了客廳的沙發上。秦南告訴若祺盡量不要弄出聲音,怕驚動袁靜淑,但秦北不管不顧的,還是把袁靜淑給吵了出來,再加上袁靜淑的嘮叨,秦南真的是焦頭爛額了。
「媽,怎麼回事啊,大半夜的也不睡覺。」若初因為回家取東西,所以索性沒有回學校,本來已經睡得迷迷糊糊的,聽到樓下聲音很大,忍不住下樓來看究竟。
秦南看到若初才想起,女兒也在家裡,平時習慣她不在家了,早知道就不帶若祺去了。
「若若,過來幫忙,和若祺把你爹地弄到他房間去,我這邊要顧你爸,你爹地就交給你照顧了。」秦南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幫手,也沒理若初滿臉的不解和不情願,吩咐道。說完和袁靜淑一起去架秦北,也沒有空閒去管曉川這邊。
若初站在那看著幾近是爛泥一攤的曉川,驚訝大過了厭惡。
原來爹地也有這樣的一面嗎?老爸也是。
那為什麼她從小到大都覺得他們很高大呢?她還一直覺得老爸和爹地是這個世界上最紳士的男人,是她將來伴侶的參照系,可是現在,醉鬼兩個,形象全無,讓她在心理上如何接受?
「姐,幫幫忙啊。」若祺不敢怠慢秦南的交代,用盡全力地想要架起曉川,試了幾次都沒成功,於是向若初求助。
「姐,快點啊。」若祺看見若初還愣在那不動,催促道。
若初沒辦法,走到曉川身邊,卻不知道能做什麼。
「姐,幫我架那只胳膊。」若祺小小年紀,反倒指揮起若初來。
若初沒辦法,硬著頭皮觸曉川的身體,隔著襯衫,卻還是被他身上的熱度嚇了一跳,手不經意地縮了回來。
若祺無奈地看著若初。
若初心一橫,
學著若祺的樣子,用身體撐起曉川的一側身體,姐弟倆總算勉強把曉川架到了樓上若祺的房間。
將曉川扔到若祺的床上,姐弟倆站在一邊不斷地喘粗氣。至於下一步怎麼辦,兩個孩子誰也不知道。
這時曉川的囈語提醒了若初,因為她聽出他在要水。
「水,水,若祺,爹地要水,快去下面拿。」若初忙對若祺說道。
若祺點點頭就往樓下跑,不一會就將秦南剛弄好的蜂蜜水端了上來。「姐,給你。」
若初機械地接了過來,看看曉川,不知道怎麼給他,而曉川這時還在要水。
若初走近曉川,讓若祺用身體將曉川撐起到半坐的姿勢,自己試圖去餵給他喝,還沒遞到嘴邊,曉川突然吐了出來,若初沒有防備,來不及躲避,被吐了一身,若初「啊」的叫了一聲,忙將手裡的水杯遞給若祺,自己跑到衛生間狂吐了起來。
吐到肝腸寸斷,換了一身衣服,想了想,又回到了若祺的房間,若祺還在可憐巴巴倚在曉川身後,不知所措。
若初這時突然覺得,在這房間裡,只有她是大人,另外兩個,一個是孩子,一個沒有思維能力,她必須要堅強起來才行,要不然,這一夜誰都別想休息了。
媽媽既然將這裡交給了她,她肯定可以處理好這一切。
於是強忍住自己仍然強烈的反胃感覺,果斷地脫掉了曉川的髒衣服,再次拿起水去餵曉川,可能是這次決心很大,動作也很果斷。曉川喝完水,終於安靜下來。
若初指揮若祺拿了一個盆子進來,放在床邊,防止曉川再次嘔吐。之後讓若祺去自己房間裡睡,若祺還在長身體,第二天還要上學,若祺不走,被若初強行趕了出去。
曉川漸漸安定下來,若初終於可以鬆了一口氣,已經沒有了睡意,也不知道做什麼,打開若祺房間的電腦想要找一個電影看。
這時曉川突然喃喃地念了一句「莫妮卡」,若初像觸電一樣地回頭,發現曉川還在睡,只是夢話而已,歎了口氣,爹地醉成這樣,是因為莫妮卡嗎?
既然捨不得,為什麼還要分開呢,她不懂,平時看爹地從來都是很開心,很陽光,原來也有這麼脆弱的時候。
忽然覺得方才自己那麼大的心理排斥有點過激,且沒有理由。
若初忍不住走到床前,靜靜地端詳起曉川來。
小的時候記得自己總愛用小手摸他的胡茬,酥酥麻麻的很有觸感,還愛揪他的眉毛,因為爹地的眉毛很黑很濃密,看起來很精神。
那個時候總覺得爹地和爸爸是天底下最帥最好最溫柔的男人,面對她的時候永遠是帶著笑的,在他們的身邊總是感覺自己是被捧在了手心,總是感覺自己被當成了一個公主。
所以會有意無意地對他們撒嬌,而且若初也知道,他們是喜歡她這樣子的。
他從來沒有見過爹地和爸爸因為什麼事情愁過,他們永遠是一幅自信的樣子,這自信讓圍繞在他們身邊的人很有安全感,對,就是安全感。
總覺得,只要天塌下來,有爹地和爸爸這樣的人在,自己就永遠是安全的。
小時候和媽媽住在波士頓,媽媽為了讀書很少有時間陪她,那個時候她學會了自己去消磨時間,但是最高興的一件事,就是每次爹地來看她的時候。
因為只有這個時候,她不用再和維尼和芭比講話,而且不管她說什麼,爹地都聽得很認真很仔細的樣子,並且還會和她探討諸如別的小朋友將她的積木弄壞,她應不應該生氣的問題。
想著這些,若初的臉上漸漸露出笑容,那個時候爹地好年輕的,現在呢,除了輪廓深了些,眼角有了一些淺淺的紋路,還是那麼精神,至少在若初眼中,他一直是這樣的。
這時睡夢中的曉川忽然將眉毛深深地鎖在了一起,其實並沒有醒,若初忍不住將指尖撫上了他的眉心,似乎想將其上的褶皺熨平,什麼事讓他睡夢中還這麼難過,看得若初都忍不住心疼了。
原來所有的男人都有脆弱的一面,若初今天看到的這些畫面顛覆了她以往對男人的認知,因為這曾是她認為的全世界最堅強最樂觀的男人。
而現在,即使是躺在那,最沒有防備的時刻,也是緊緊地蹙著眉,一臉難以抑制的悲傷,一定是在夢中也在被什麼折磨吧。
想想爸爸,酒醉了之後有媽媽照顧,而爹地,連家都沒有,還要擠若祺的房間,不禁悲從中來。
不忍再看下去,起身去衛生間洗曉川脫下來的弄髒了的衣服。
天濛濛亮的時候,去自己的房間叫若祺起床上學,換了一身衣服,準備回學校。
下了樓來,在廚房遇到正準備早點的秦南,一臉憔悴的樣子。
「若若,昨晚辛苦你了,有課嗎?這麼早起來,要是沒睡夠就繼續回去睡吧。」秦南知道若初臨近畢業,課程不是很緊,不然打死她也不會教唆女兒逃課的。昨晚要不是有若初在,她還真不知道自己能否應付得來,看女兒,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要說不心疼也是不可能的。
「媽,我沒事,你說爹地是不是還愛莫妮卡?」若初看似無心地問道。
秦南面色一凜,在她心裡她從來沒覺得曉川愛過莫妮卡,但是要是這樣子告訴若初,這孩子肯定還會繼續刨根問底,要是牽扯上自己就不好了。
「大人的事,小孩子操什麼心,去幫我把餐桌擺好吧,若祺該上學了。」
「哦。」若初失望地回了聲,動手去擺餐桌,不過老媽的態度好奇怪,好像在逃避什麼,看來這裡似乎有很多事情她不知道呢。
巧偽不如拙誠。——顏之推
陽光透過落地窗簾的縫隙直射進來,曉川剛剛睜開眼晴,下意識地用手臂去擋刺眼的光線。待到雙眼適應過來,忍不住打量起了自己所在的這個房間。
原來不是華盛頓自己的寓所,夢裡一直和莫妮卡糾纏,醒來還以為夢仍在延續呢。
依然是頭痛欲裂,上次因為宿醉錯過了若初的成人禮,這次不會又誤了什麼事吧。
腦海裡仔細搜索昨晚發生的一切,想起來喬淺的合作提議,然後,大家好一番暢想,之後便想不起來了,可是這個房間,有點眼熟,自己是怎麼來的呢?
望著天花板發呆的功夫,敲門聲響起,曉川啞著嗓子說了一聲「請進。」
是秦南。
曉川忙著要坐起來,被子從身上滑落,低頭發現自己赤裸著上半身,又躺了回去。
秦南笑了笑,並沒有感覺到不方便或者是尷尬,她手裡拿著的是秦北還未上身的衣褲。
「北已經醒了,我想你也應該醒了,就上來看看。」
曉川有點不好意思,想必自己身上的衣服應該是被秦南脫掉的吧。「那個,現在什麼時間了?」為了掩飾自己的不安,曉川胡亂問道。
其實看太陽光的強度,也知道差不多應該是中午了。
「已經是下午了,你們兩個也真能睡,餓不餓,飯做好了,下樓就可以吃。」秦南將衣物放在床上,自己準備離開,畢竟她在這裡也不舒服。
「等一下,南南……」見秦南要走,曉川忙叫住了她。
秦南頓了一下,不是因為別的,只是這麼親密的稱呼,已經好多年沒有在曉川那裡聽到過了。
「對不起……」曉川說完也覺得彆扭,下意識地道了一個歉。
「呵呵,沒什麼的,現在感覺很親切呢。」秦南轉身走向窗戶,將窗簾拉開來,讓陽光灑滿整個房間。
「昨天,是你把我帶回來的吧?」曉川試探著問道。
「嗯。」秦南輕輕答應了一聲。
「也是,我也無處可去。」曉川苦笑了一下,自嘲地說。
秦南愣了愣,曉川聲音中的苦澀她不是聽不出來,心裡有點難受,曉川的事,始終是她和秦北心頭的一根刺,儘管秦北不說,但是秦南知道,他也在意。
畢竟他們兩個都不那種只顧自己幸福,對別人死活不聞不問的人。
「那麼,我自己的衣服呢?」曉川想了半天終於問了出來,其實是想知道誰幫他脫的衣服。
「哦,可能是若若昨天幫你換下來洗了吧?」
「若若?」曉川這次一下子驚的坐了起來,也不顧形象了。
「嗯,昨天晚上我實在是顧不過來了,秦北也醉得一塌糊塗,是若若照顧你的,聽她說你吐了,今天我看到你的衣服已經在天台晾上了。」
「那這裡是?」曉川現在已經不止頭痛那麼簡單了,如果說宿醉還有殘留的話,那現在也全醒了,比沒喝之前還要精神。
「若祺的房間。」秦南回答。
還好,曉川稍稍鬆了口氣,不過貌似昨晚糗大了,他倒是不在乎別的,自己在兩個孩子面前至少是個長輩,他一直努力維護著高大形象,他很在意在孩子們面前樹立榜樣,這下可好,一朝盡毀。
曉川用力地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後悔之前下了無數次決心戒酒,怎麼就不知道早點付諸實踐。
「曉川哥,你怎麼了?」秦南見曉川舉動反常,似乎很激動且懊悔不止的樣子,忙關心地問。
「對不起,我對不起孩子們,我讓他們失望了,我……」曉川後悔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秦南抿緊了嘴唇,雙眉緊鎖,伸手拉住了曉川的雙臂。「曉川哥,你告訴我,你和莫妮卡到底怎麼了?真的無法再挽回了嗎?」秦南再也憋不住了,自從大早上若初和她提到了這個問題,她就一直在想,曉川的幸福,她和秦北是有責任的,如果他們能做點什麼的話,總比現在這樣心裡在乎表面上還要裝作不聞不問的好。
曉川怔怔地看向秦南抓在他手臂上的手,秦南下意識地鬆開。曉川艱難地搖了搖頭,並沒有說話。
「曉川哥,我並沒有探聽你**的意思,我……」秦南看到曉川的沉默,以為他誤會了自己。
「我知道你一直在關心我,秦北也是,但是有些事,我一個人承擔就夠了,沒有必要大家一起鬱悶著」曉川打斷了秦南的話,抬頭直視她的眼睛。
「可是……」
秦南一點都不滿意這回答,「可是你都沒把我們當真正的朋友。」秦南堅定地說,她並不是個追根究底的人,但是如果不知道曉川消沉的原因,他們就沒辦法幫助他。從上次若若生日時的遲到,到後來餐桌上的躲躲閃閃鬱鬱寡歡,秦南覺得這次曉川回國變得太多,再這樣下去,怕他會出什麼事。
曉川看著秦南,終於認輸似的笑了笑,因為她的這種表情一出現,那就意味著不達目的不罷休,他太熟悉了她的這個神態了,幾十年都沒變,還是那麼倔強單純的樣子。
「好吧,我被她甩了,她跟著一個好萊塢的男星跑了。」曉川淡淡地回道,聲音裡沒透露一絲情緒。
秦南的唇動了動,想要說點什麼卻半晌都沒有說出口。
曉川突然笑了,「不用安慰我了,我沒事的。」看到秦南絞盡腦汁欲言又止,他也不忍心。
「曉川哥,你告訴我,你愛莫妮卡嗎?」秦南的問題讓曉川呆住了,也許這輩子他都想像不出秦南會問他這個問題,他還以為她會為了避免將話題扯到他們兩個身上故意避開,看來,她真的是成熟了,也說明他們之間的那小點曖昧已經徹底煙消雲散,秦南坦蕩的讓人心寒。
「呵呵,我也不知道,也許吧。」曉川模稜兩個,其實並不是敷衍。
「曉川哥,你知道,這些年我和北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幸福……」
「我當然知道,我也知道你們一直因為我愧疚,南,我感激你們,但是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嗎?好好的,你幸福,我就幸福了,記得嗎?」無論曉川多麼無法確認對莫妮卡的感情,但是有一點事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她永遠也代替不了秦南在他心中的位置,永遠不能。
秦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先穿秦北的衣服吧,都是新的,你們倆身材差不多,喬淺打電話,說晚上要過來繼續談事情,也不知道你們昨天都談了什麼,今天還要繼續,先下樓吃點東西吧,晚飯時間還早。」秦南快速地轉移了話題,然後離開,看來,他們欠曉川的,只能欠到底了。
曉川下樓的時候正趕上若祺放學,今天其實是半天課,若祺是在同學家吃完了午飯才回來的,所以遲了一點。
若祺不管不顧地低著頭往樓上跑,一下子就撞進了曉川懷裡。
「爹,爹地……」若祺想起昨天曉川爛泥般的樣子,忍不住咧開嘴揉了揉腦袋。
曉川正想找若祺呢,恰好被他自己送上了門。
「若祺,那個,昨晚爹地沒有說什麼吧?」曉川小心問道。
若祺茫然地搖了搖頭。
曉川的嘴角翹了翹,萬幸。
「那爹地昨天沒有做別的吧?」吐的事就別提了,希望這小不點忘了。
「我想想,對了,爹地吐了姐姐一身。」曉川聽到這話大腦內嗡的一聲轟鳴,咬了咬牙。
「那後來,若祺和爹地一起睡覺的時候沒發生別的了吧?」既然都問到這個程度了,就索性問到底吧,趁現在心臟還能堅持。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昨晚在和姐姐換了房間,你要問她呢。」若祺乖乖地實話實說。
曉川的冷汗瞬間就冒了出來。
「爹地你還好吧,你好重哦,我和姐姐往樓上抬你的時候差點把你弄摔著了。你吐了姐姐一身之後,姐姐也吐了,不過她還是幫你脫衣服來著,嘿嘿。」若祺看曉川不再說話,繼續誠實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曉川的嘴角開始抽搐,先不說爹地做不成了,以後都不好意思以總編的身份來見她了,他悔不當初。
腳像踩著棉花似的下樓來,看到秦北已經在沙發上抽煙看報紙了,機械地打了一聲招呼。
「一會喬淺他們過來,我們就把昨天的構想敲定下來吧,我把曉晴也請來了,還有若若和盧梭,讓他們也過來,跟著的學點東西也好。」秦北昨天喝的是高興的酒,今天的興致依然高漲,只要是對千篇一律的生活有改變,無論是誰都會感興趣的,何況秦北教了這麼多年書,也多少是有些膩了。
「那個,你們開會就好,轉達我結果就行了吧。」曉川試圖和秦北請假,聽到若初會回來,他還沒有做好迎接她鄙視的心理準備。
「那怎麼行,所有的計劃都是圍繞你回國這個前提安排的,你不在我們什麼都定不下來……」秦北皺著眉說道。
曉川歎了一口氣,這真是天作孽有可為,人作孽不可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