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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起始 第158章 文 / 淡妝濃抹

    第158章

    如果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只要她不加刻意掩飾,對方一定會察覺。——簡?奧斯汀《傲慢與偏見》

    這是一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婚禮,除了必須在場主持婚禮的神父和一對新人外,只有曉川和若初兩個見證人。關鍵是這可是一位伯爵迎娶伯爵夫人,如果這位神父知道伯納德的身份肯定會咋舌,這可能是全英國有史以來最簡陋的貴族婚禮了,如果被媒體知道肯定會大肆宣揚一番。

    雖然伯納德剛才在曉晴耳邊保證過,會補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但是被曉晴拒絕,她覺得這樣就好,只要兩個人的心中都盛滿了對方,那麼婚禮就只是一個儀式而已,曉晴還真不在意。

    而站在伯納德身邊的曉川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為妹妹高興是一方面,可又止不住地心酸。

    十八年前她和秦北在訂婚宴上的場景還歷歷在目,那個時候雖然已不再年少,但是依然輕狂著,想愛就愛,想恨就恨,從來也不會顧忌什麼,只要順從自己的心就夠了,而歲月是怎樣的一種腐蝕劑,眼前的妹妹雖然容貌沒有什麼大的改變,讓人看不出真實的年齡,但是內心卻伴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越來越脆弱,人也就變得患得患失,不然也不會差點將這幸福放走。

    年輕的時候想著的是怎樣將這個妹妹風風光光的嫁出去,然後看著她幸福,自己才會放心,誰料世事弄人,自己虛度了大半生都沒見過幸福的樣子,也就無力關注妹妹的幸福,沒有愧疚嗎?那是不可能的,再好強再獨立她也是他的妹妹,是那個在受了傷害後會靠在自己懷裡嚶嚶哭泣的妹妹,她總是會在他面前卸掉那些人前故作堅強的偽裝,也只有他知道她那一幅幅習慣性的完美笑容背後夾雜了多少苦澀和無助。

    當她回答「我願意」的時候,那笑應該是發自內心的吧,曉川卻不忍再看,這麼簡陋的一個婚禮,只要她開心,他也願意替她開心,只要下半生幸福就好了,在酸澀的同時也終於替這個妹妹放下心,那麼,自己的幸福在哪裡呢?還是自嘲一下吧,如果可以將自己下半生的幸福全部換給妹妹,他是心甘情願的,那麼還奢望什麼呢?

    新郎新娘在神父的祝福下開始忘情地擁吻,曉川不著痕跡地將頭偏向一側,目光停留在另一個方向,若初則偷偷留意曉川的表情,曉川發覺若初在看他,轉頭和她目光相碰,若初又慌忙將視線移開,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曉川輕輕地動了動嘴角。

    四個人從中殿出來的時候,若初才想起自己的另一個目的,於是拿著相機開始狂拍,因為伯納德之前做好了功課,整個教堂沒有其他遊人,另外三個也樂得她由著性子,在一旁快樂地跟隨,伯納德和曉晴始終是手拉著手,目光還時不時地交匯一下,曉川刻意和他們兩個保持距離,於是也只能緊緊跟著若初了,若初倒是有了一個比較好的攝影師,除了為雜誌取景外,自己也照了很多像。

    接下來伯納德邀請曉川和若初去他鄉下的家小住,因為曉川和若初幫了他這麼大的忙,一定要讓他盡到地主之誼才行,不然他們是無法安心地去度蜜月的,曉晴也不答應,盛情難卻,若初為難地看了看曉川,曉川想也沒想就極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等到若初一行人被領到德比郡的一個美的如同夢幻般的天鵝湖城堡的大房子前,若初才明白伯納德口中的鄉下居所是什麼,寬闊的林蔭道,碧藍幽靜的湖水,上面有幾隻天鵝悠閒自得地浮在其上,不遠處的緩坡上有一些鹿或躺或臥,這樣的地方除了影視作品,若初還真是沒有親身來過,這簡直就是《傲慢與偏見》中的彭博裡莊園啊!

    「太美了!」若初由衷地驚歎,拿著相機又開始拍個不停。「這裡叫什麼?伯納德叔叔?」鏡頭對著湖中的天鵝,若初問道。

    「名字?這房子是祖父傳下來的,也沒正式起過名字,一般大家都叫克倫威爾莊園,要不,薩賓娜你幫忙起一個名字好了。」伯納德想了想說道。

    「那就叫彭博裡好了。」若初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邊說邊又換了個方向拍另一隻天鵝。

    「彭博裡?那我不是成了費茨威廉?達西?」伯納德誇張地叫道。

    「那,我就是伊麗莎白?班內特。」曉晴默契地接口。

    「no,no,晴,你忘記了,你現在應該是伊麗莎白?達西了才對。」伯納德馬上糾正曉晴,因為在《傲慢與偏見》中,伊麗莎白是在和達西婚後住在彭博裡莊園的。曉晴笑著捶了伯納德一下。

    「那,我是誰呢?」若初舉著相機直起腰撓了撓腦袋。

    「你為這莊園起的名字,你說你是誰呢?」曉晴忍不住提醒。

    「哇,那正好應了一部電影的名字了……」若初說道。

    「《成為簡?奧斯汀》。」一旁的曉川終於開了口。

    「賓果!」若初的話伴著笑聲響起。

    其實莊園的內部並沒有像在電視上看到的那麼華麗,因為不管多麼奢華的東西只要經過歷史和歲月的洗禮也不復最初的驚艷,如果你想在有上百年歷史的老房子裡找金碧輝煌的裝飾比如色澤鮮亮的壁紙之類,那你恐怕要去攝影棚了。

    莊園內部的各色物品軟硬裝飾都是半舊的,但是可以看出做工的精細和考究,每一件都是精品,折射出歷史感和沉穩,這讓若初不由得想起在哪曾看到過的一個觀點,說這才是貴族和暴發戶的區別。

    而在充滿古舊氣息的老房子裡安裝了只有現代才有的電器也是在影視作品中無法看到的,如果你看電視能在十九世紀的城堡中找到空調,你一定會認為那是個穿幫鏡頭,但在這裡,平板電視和古董櫃和諧相處,一點也不突兀,因為這裡並不是供人遊覽的地方,而是伯納德真真正正的「鄉下」的家。

    若初一進來,也是毫無意外地拿一件件的東西開拍,這裡面的哪一件拿出去都可以進博物館了,而她又怎麼能放棄這個參觀的好機會。

    而讓她最捨不得離開的則是藏書室了,這裡簡直可以和一個小型的圖書館媲美,若初不禁想,要是老媽來的話恐怕會樂不思蜀了。

    這房子本來舉架就高,書都是從地面碼放到天花板,書櫃上層的書籍需要爬到梯子上才能夠到。若初隨手在能夠到的地方翻閱了幾本書,有一本是名著的第一版印刷本,而另一本竟然有毛姆的親筆簽名,若初把所有東西一扔就不出去了,還是曉晴將她強行拉出去要她自己去選房間。

    伯納德的客人陸陸續續到了,曉晴作為新的女主人不能怠慢,而若初則對那些人沒什麼感覺,對她來說都是陌生人而已,儘管哪一個人的名頭拿出來都夠上泰晤士報頭版的,而曉川則遇到了他在英國文化界的熟人,想必是伯納德故意的邀請,倒也不虛此行。

    晚餐後若初見沒人注意到她,一個人又溜進了那個藏書室,藏書室裡有電腦,可以用來找所有書籍的索引,也可以上網,若初隨便選了幾本書,便坐在厚厚的羊毛毯上看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藏書室厚重敦實的大木門響了一聲便被緩緩推開,若初猛的一抬頭,看到爹地側身進來,然後又將門帶上,心下一陣小鹿亂撞。

    曉川進來也沒說什麼,隨意地找了幾本書,然後也像若初一樣,坐在離她不遠處的羊毛毯上,兩個人很默契地席地而坐,將這裡面的各式椅子和書桌當成了徹底的擺設。

    若初在看到曉川坐定後並沒有要和她交流的意思,就又低頭去看書,可是這次卻再也靜不下心來,眼神總是不自覺地往曉川那方瞟,在她的那個位置正好能看到曉川的一側臉頰,那是最完美的一側弧度,俊朗又不會過於堅硬,尤其是讀書時眉頭輕輕蹙起的樣子讓若初不由得移不開了眼睛。

    「有事嗎?」曉川早就察覺到了,這會不得不側過頭問了若初一句。

    「啊,沒,我是說,那個,亨伯特,那邊有個躺椅。」若初正看著曉川出神,被他這麼一打斷,在撤回目光的同時掃到了那把躺椅,於是邊說邊指給曉川看。

    曉川順著若初手指的目光看了看,笑著說道:「躺椅和書是治療失眠的黃金搭檔,看來伯納德家的藏書室還有這個妙用,但我現在還不睏。」

    若初也笑了出來。

    「我們都不在,《鏡像》和《絕?色》怎麼辦?」雖然出差也是工作,但是現在基本和玩差不多,不擔心工作是不可能的,尤其現在還不僅是這一本雜誌。

    「放心,離了誰地球都照轉不誤。」曉川絲毫都不擔心的樣子,看來是都安排好了出來的,胸有成竹。

    「哦。」若初再也找不到話題,曉川就又低頭看書,不過這次,他似乎也心不在焉了。

    女人是抽出亞當的一根肋骨造成的,她靠近他的胳膊以求保護,靠近他的心以求愛情。——m?亨利

    厚重的藏書室大門將整個莊園隔成了兩個世界,一個世界高談闊論、笑語喧嘩,而另一個密閉的小空間,有兩個人不發一言,似乎都專心沉浸在自己手中的書的世界裡,只有牆上的古董掛鐘在不斷地有規律地發出嘀嗒嘀嗒的聲響後,偶爾清脆地報一下時。

    若初眼睛盯著一本哲學書的一頁已經很久了,讀了幾遍也沒弄清楚這裡面的邏輯是怎麼來的,不經意地打了一個哈欠,於是宣佈放棄,起身將書按照索引又放了回去,然後找出了一本通俗小說來看。

    「若若,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去吧。」曉川抬頭看了看若初,說道,其實他也一直有留意著她,想她從國內飛來都沒休息就直接到教堂去然後又馬不停蹄到德比郡,就是鐵人也承受不住,何況是一個小女孩。而他自己,也很疲憊了,但是因為換了地方睡不著,索性在這裡消磨也省了失眠的折磨。

    「啊,我不累,你累了嗎?」若初忙打起了精神,如果說方才有點累的話,那現在曉川這麼和她一說話,倦意也沒了,再說,好不容易有和他獨處的機會,她又怎麼能輕易放過。

    「還好。」曉川笑了笑,又低頭去看手上那本古典經濟學的論著,這本書還真是滿吸引他的,都啃了一晚上了。

    若初咬了咬嘴唇,本以為爹地既然開口了,會和自己聊一會呢,誰知道只這麼一句話,又不理人了,什麼書這麼有吸引力呢?眼睛盯著自己的書一會,又看不下去了,這次學聰明了,沒讓哈欠輕易地溜出來。

    「那個,亨伯特……」若初清了清嗓子,叫了曉川一聲。

    「嗯?」曉川再次抬頭一臉迷茫地看若初。

    「你看什麼書,很好看嗎?」若初沒話找話,趁機還把自己的位置向曉川這邊挪了挪。

    「哦,沒什麼,只是一本經濟學的書,看著解悶,也沒細看。」曉川將書的封面舉起來給若初晃了晃。

    「給我說說乾媽和你小時候的事吧,我很想知道呢。」若初鼓起勇氣找到了一個話題,她也知道打擾人家讀書很不好,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想和他說話,聽他的聲音。

    「你有興趣?」曉川稍有點驚訝地問若初。

    「嗯嗯,很有興趣,和我說說吧。」若初忙不迭地將頭點的和小雞啄米一樣,她主要是對爹地小時候的事感興趣,看到爹地願意講,馬上高興了起來。

    「好吧,讓我想想,從哪裡講起呢?」曉川將手裡的硬殼書合上,目光投射到了藏書室寬大的彩繪玻璃窗上,似乎要穿過那裡回到過去,回到他和曉晴共有的童年,漸漸地眼睛瞇了起來,剛毅俊朗的側臉在若初眼裡也似乎變得柔和起來。

    「你乾媽小時候很厲害的,要是有哪個女同學和我走的近一點她就不高興,呵呵,對了,這個你可以問你媽,她知道……」曉川邊說邊笑,若初也跟著笑,「想不到乾媽還有這麼可愛的一面,我得問問她為什麼……」

    「你可別問,她肯定知道是我說的,又該說我翻舊賬了。」曉川做出一臉誇張的懇求表情,若初咯咯地笑,「好,我不問,但是你拿什麼賄賂我來堵住我的嘴?」若初的調皮勁上來了想逗弄一下曉川。

    「你個鬼丫頭,連爹地也敢敲詐。」曉川瞪了若初一眼,若初不服氣地回瞪過去。

    「好吧,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任何事,但是只有一件。」曉川想了想說道。

    「這樣啊,那我可要好好想一想,你可不要說話不算數,我什麼時候想好了再說,但你可不能反悔。」若初也沒往心裡去,不過只要她不要求他什麼,那他就始終欠她一樣東西,這種拴在一起的感覺非常好。

    「那當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曉川就差拍著胸脯保證了。

    「呵呵,好,那然後呢,還有嗎?」若初將手拄著下巴,一雙大眼水汪汪地望著曉川,方纔的困意一掃而光。

    曉川對著若初的眼睛沒來由地悸動了一下,轉開了目光:「後來啊,我們上中學就遇到了你爸爸,她就沒心思理我了……」

    「唉……」若初輕聲地歎了口氣。

    「怎麼了?」曉川不解地問。

    「沒什麼,我在想,要是乾媽沒有遇到我爸的話,也許早就幸福了吧?」這是若初的一個心結,總會為乾媽不值,可又很矛盾,畢竟另一方是自己的父母。

    「也不能這樣說,很多事其實是注定的,幸福不論早晚,該是你的躲不掉,值得慶幸的是你乾媽等到了,比起很多等不到的人,不是幸運得多?」曉川說到後面聲音低了下去,自己何嘗不是那個還沒等到的人,妹妹畢竟有了著落。

    「那麼你等到了嗎?米歇爾是嗎?」若初突然問了曉川一個措手不及,若初問完看到曉川尷尬的表情也知道自己有點唐突了,但是說過的話潑出去的水,收回已是不可能了,於是繼續盯著曉川故意躲開的目光,等著他的答案,內心充滿了緊張,她害怕他回答「是」,真的很怕,不過那樣也好,自己也就可以死心了。

    「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再說吧,爹地累了,想去休息了,你也早點休息吧。」曉川起身將書放回去,然後離開了藏書室,這叫他如何回答呢,可以肯定的是怎麼回答都是錯的,他除了趕緊逃開又有什麼辦法?

    若初眼睜睜地看著曉川離開,心就像在懸崖上被拋到了谷底,她怪自己太冒失了,心煩意亂地將書合上,突然覺得這間藏書室有點大的讓人害怕,於是也趕緊離開了這裡回自己的房間。

    一夜沒怎麼睡,快到天亮的時候剛剛有睏意,就被乾媽給拎了起來,說是開早餐了,她不去不禮貌,實際上曉晴是想將若初介紹給伯納德特意請來的青年才俊們,可是若初完全不感冒,昨晚什麼時候偷偷溜走的曉晴都不知道,有一個年輕有為的醫生找了若初一晚上都沒找到。

    若初強打精神下樓和大家打招呼,發現都在,只是缺了爹地,心裡正失望,這時曉川神清氣爽地從外面走了進來。

    「哥你幹嗎去了,我都沒找到你。」曉晴坐在女主人的位置上指了一下若初身邊的空位。

    「清晨這裡的空氣太棒了,我要是不去多呼吸幾下都枉費我來了這麼一趟。」曉川邊說邊坐到若初的身邊,沒有和若初打招呼,也看不出他對昨晚的事有絲毫的情緒指向。

    若初在放下心的同時也失落了下,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可是為什麼她覺得這話放在爹地身上也很適用呢。

    曉川之後都沒有說話,幾個年輕人主動同若初搭訕,若初都禮貌客氣地回答,好在早餐時間比較短,她可以馬上逃跑做自己喜歡的事,倒不是反感伯納德請來的客人,先不說文化背景差異帶來的代溝,就是語言上,人家是清一色的倫敦音,讓從小在美國長大的若初感覺自己那一口美音聽起來像個鄉巴佬一樣,不逃跑才怪呢。

    因為沒有地方可去,若初這一天又跑去了藏書室,而曉川再也沒有去過,讓若初的心更加空空落落的,不過後來聽乾媽說,爹地應該是和伯納德叔叔他們去騎馬了,後悔自己錯過了好機會。

    這一天波瀾不驚,無悲無喜,若初也沒找到和曉川交流的機會,晚餐的時候曉川的話多了起來,但那也是對其他人,似乎根本也沒察覺到若初投去的目光,若初為了引起曉川的注意,也開始活潑起來,主動和其他人溝通,就這樣,兩個人很快就各自有了一個小圈子,並且看起來都很受歡迎的樣子,曉晴倒是樂得看到這樣的結果,看到自己的親人適應了這裡的環境很開心,這樣她想多留他們幾天的願望看起來也可以實現了。

    這一夜若初倒是睡得很安穩,雖然早上醒來的很早,並不是說她沒有心事,而是她太累了。

    起來後穿戴整齊站在窗前,忽然看到曉川從房子裡出去,往湖邊走,若初忙一溜煙地追下了樓。

    等她氣喘吁吁地站在曉川面前時,曉川的眉頭都擰在了一起,這丫頭大清早的急匆匆的也不怕跌倒,難道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亨,亨伯特,我可以和你一起散步嗎?」若初邊說邊調整氣息。

    曉川先是驚訝,然後眉頭逐漸舒展,最後無奈地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當然啊,那也不用跑成這樣,我們慢點走,你先休息會吧。」

    「嗯。」若初樂呵呵地點了點頭,然後默默地跟在曉川的身邊。

    初夏英倫的晨風還很涼,不過卻清爽宜人,沿著湖畔漫步,翻過一個小山坡,便是一片樹林,林中各種不知名的鳥撒著歡地比著誰的嗓音更清脆玲瓏,若初偷偷留意了一下曉川,看到他也是一臉陶醉的神情,於是深深地做了幾個吐納,她發現,她幾乎要愛上這裡了。

    鐘聲又鳴響了……一聲又一聲,靜謐而安詳,即使在女人做新娘的那個好月份裡,鐘聲裡也總帶有秋天的味道。——福克納《喧嘩與騷動》

    兩個人一前一後勻速地在小樹林裡穿行,聽林中小鳥的啁啾,任露珠打濕鞋子和褲腿,誰也沒開口說話,也不知道是不忍打破清晨樹林裡的這份安詳還是彼此都有很多話,卻無從說起。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兩個人都多了一份小心,互相揣測著心事,平時原本不在乎的說笑現在也要斟酌一下才能出口,空氣清新可人,而此時這對父女的關係卻變得複雜而微妙。

    不知不覺穿過了這片小樹林,又一個起伏不大的小山坡映入眼簾,眼前白影一閃,若初低呼出聲,等發覺不過是一隻路過的小兔子後拍著胸脯安撫自己剛被輕輕嚇了一下的心臟,只顧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和思想,忘了去享受這難得的英倫清晨了。

    「沒事吧?」曉川看到若初驚魂甫定的樣子,不禁問了一句。

    「啊?沒事」若初帶著歉意地搖了搖頭,多少有點不好意思,剛才自己的表現有點誇張了,不知道的還以為看到狼了呢。

    畢竟是城市裡長大的孩子,就是想和大自然親近也需要有個接受的過程。

    「喜歡這裡嗎?」曉川這次等若初跟上和自己並肩而行,笑著問道。

    「嗯,喜歡。」若初點了點頭,回道。

    「我老早就想,將來老了就在這樣的地方弄一個小房子,每天都可以這樣和自然親近,也不用再吸汽車尾氣、聽噪音、忍受燈光污染,那會是多愜意的事,不過也算是奢望了。」曉川的話漸漸多了起來,好像是在對若初傾訴,也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怎麼會是奢望呢?」若初不解,這個想法看起來不像是很難達到的樣子,尤其是對爹地來說。

    「呵呵,一個人住在這樣的地方不覺得很孤獨可憐嗎?」曉川笑了笑,聲音裡卻透著無奈。

    「你不會是一個人的……」若初馬上接道,她想說她會一直陪著他,但後面的話沒有出口就硬生生地嚥了回去。

    「誰願意陪我一個老頭子呢?」曉川看了眼若初,忍不住自嘲道。

    「不是……還有米歇爾嗎?」若初說完馬上就後悔了,前天就是因為提米歇爾爹地才不理自己的,今天還不長記性,心下忐忑不安。

    「米歇爾?」曉川停了一下腳步注視若初,只停了一下,就又保持原來的步伐向前走,若初緊跟。

    「米歇爾,我們只是好朋友……」曉川不準備再躲避了,看來若初對米歇爾很在意,索性將實情告訴她,但是也刻意隱去了一些東西,比如他和米歇爾的**關係。

    這是爹地對自己的解釋嗎?他的意思是在說他和米歇爾其實並不是情侶關係嗎?若初忽然感到有點小雀躍,沒來由的雀躍,好像頂在她頭頂幾個月的陰霾都消失殆盡了一樣。

    「亨伯特,如果,我是說如果,我願意陪著你呢,就像現在這樣,我們還一起合住,好不好?」若初此時的想法很簡單,並沒有想的太過深入,所以她自己說出來的時候也很坦然。

    倒是曉川先是訝異地看了看她,在看到她輕盈如水的眸子並沒有躲閃,而是閃耀著真誠的時候,收回了目光,輕輕咳了一聲。

    「若若,不管怎麼說,爹地都很感謝你,謝謝你能這麼說,但是你總有一天要嫁人的,怎麼可能永遠陪著爹地呢?傻孩子,我們回去吧,走出來很遠了,該開早餐了,別讓你乾媽擔心。」

    轉回身開始按照原路返回,不過心情和來的時候又不一樣了,若初的話有那麼一剎那確實好像是讓他看到了幸福的影子,不過也只是一剎那,若初是個孩子,現在只是依戀他,要是他當真或者真的就此想入非非的話,那他就不配當個父親,哪怕只是個教父。

    「亨伯特,不如我們離開吧。」在往回返的路上,若初突然說。

    「離開?」曉川不解地回望她。

    「嗯,我們去取景,英國有那麼多電影的拍攝地,我們何不一一去拍,總要好過在這裡浪費時間吧,多弄一點素材,這次用不完以後也可以用,你說好不好。」若初說出了她的想法,這地方呆著舒服是舒服,因為生活節奏要慢很多,但對於還有工作要做的人來說,就是浪費生命了,何況,整日就那麼點節目,無事可做,再這樣下去,不發霉才怪呢,再說雜誌還有一攤事等著自己去做呢。

    「聽起來,是個好主意。」曉川也贊同,因為和若初一樣,他也覺得自己再呆下去也要發霉了。

    曉晴理解自己的哥哥和這個女兒,所以在他們倆提出要離開的時候,儘管捨不得也沒有強留,反正伯納德他們的蜜月計劃後是要回中國去,所以即使是離別也沒有過於傷感,而是帶上了彼此的祝福。

    於是若初和曉川踏上了屬於他們兩個的英倫之旅。

    若初最初的目的只是去《哈利波特》的拍攝地去看看,但是後來又去了《傲慢與偏見》的拍攝地,之後兩個人意猶未盡,索性一個郡一個郡地走過去,大有不遊遍英國不罷休之勢。

    英國以歷史遺跡的完好保護聞名,在英國的城鎮鄉村散佈著很多私人莊園,還有古老的城牆城樓,若初發現因為這些莊園,她簡直要迷上了建築,於是拉著曉川一個一個的將著名的古堡和莊園看了過去,當然那些有名的園林也不能錯過,他們走一路拍一路,晚上就隨便在鎮上找個小旅店住下,親身體驗當地人的生活。

    本來計劃有時間的話要去愛爾蘭和蘇格蘭看看,可是當若初一到湖區的時候就再也不想離開了,於是曉川陪著她在這裡逗留了幾天。每天他們兩個人早晚都會沿著葛拉斯米爾湖邊華茲華斯經常漫步的小徑散步,因為這裡曾被華茲華斯稱作「痛苦世界裡安寧的中心」,走在這裡,塵世的喧囂似乎早已被蕩滌乾淨,於是若初知道了為什麼這裡會出現那麼優秀的詩人。

    這裡孕育了華茲華斯、柯勒律治和騷塞三位湖畔派詩人,更讓若初驚喜的是,爹地可以脫口而出他們幾個的詩,漫步在藍天碧水之間,感受自然和人文雙重營養的滋潤,做到樂不思蜀是一件很容易很容易的事。

    而相對於曉川對於湖畔派詩歌的迷戀,若初倒是更喜歡那個創造出「彼得兔」的碧翠絲,她的紀念館去了好幾次,臨離開湖區的時候光彼得兔和它夥伴們的玩偶就帶了一堆,沒辦法只能先郵回去。

    因為在湖區耽擱的時間較長,他們不得不加快行程,北上愛爾蘭的計劃也只能擱淺。在鄉下轉夠了之後,若初和曉川又轉戰城市,奔波在各個藝術館、博物館和古跡之間,抽空還看了一場英超的比賽。

    英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要是走馬觀花的話也用不了多少時間,可是要是想真的去用心的接觸這個國家的歷史文化以及人文風俗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這對於曉川和若初這對骨子裡的人文主義者來說,意猶未盡的同時又帶著深深的遺憾。

    他們將最後一站定在了倫敦,而最後一個景點,定在了大本鐘。

    曉川並不理解若初為什麼執意要來看大本鐘,而且還是算好了時間,可是當他們趕到議會橋上時,剛剛過了報時的時間,若初痛苦遺憾的樣子讓他既疑惑又心疼。

    「沒關係的,若若,我們再等一個小時吧,應該來得及,不行我們就趕下一個航班。」曉川安慰道,不就是想聽一聽鐘聲嗎,這件事還是很簡單的。

    「不是的,亨伯特,只有聽到10點鐘的鐘聲才可以心想事成的,可是,我們,我們錯過了。」若初的聲音裡是難掩的失望。

    曉川皺了皺眉,他想告訴她這些都不會成真的,但是看她那麼難過的樣子又不忍心打擊她,也許女人都愛這樣吧,喜歡自己騙自己,喜歡活在自己的世界,傻傻的相信可能一輩子也實現不了的東西,但是她那種因為深信不疑而失望的樣子又深深地打動了他。

    「要不,我們明天再來吧,一定可以趕上的。」曉川體貼地建議道。

    「不用了。」若初搖了搖頭,錯過就是錯過了,也許這個願望注定是無法實現的吧。

    「若若,如果你相信爹地,可以把你的願望說出來嗎?也許我們自己也可以實現的,不需要大本鍾幫忙是不是?」曉川實在是不想看若初難過。

    若若看著曉川的眼睛,鬥爭了良久,咬了咬嘴唇,「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和亨伯特環遊世界。」說完別開了臉,不再去看曉川,也許願望說出來就再也沒有實現的可能了。

    靜默……

    「我答應你。」曉川清晰地說出了這幾個字,這時大本鍾忽然響了起來,但是卻不是整點,行人紛紛駐足,因為從建成到現在故障也就那麼幾次,可以說也是難得一見呢。

    若初和曉川面面相覷,都還在震驚中沒有緩過神,不過若初卻綻開了笑容,曉川也笑了笑,不過卻另有一團陰雲籠罩上了心頭,幸運的鐘聲,為何他卻聽出了淒涼的味道,讓他不由得想起了海明威的那本書——《喪鐘為誰而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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