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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起始 第172章 文 / 淡妝濃抹

    第172章

    把一切都給我的人,不承認我的一切。——埃蒂安納?亨利二世

    「我在想世界上的事有的時候你真的很難說清楚對和錯……」秦北刻意忽略了曉川的驚詫表情,好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就像,如果我沒有誤會你,我也不會發現一些事……」

    「比如?」曉川緊盯著秦北問道。

    「比如,你對若若也許和我對她是不一樣的……」這話聽起來很像廢話,但是秦北說的很吃力,曉川聽得也很專心。秦北喝了一口酒,「至少,在同樣的狀況下,面對同一件事,我選擇了懷疑,而你選擇了相信……」

    曉川皺了皺眉,「這能說明什麼嗎?」

    「一般情況下,面對子女的一些狀況,父母的本能是往壞處想,因為他們,不,是我們,只有擔心,怕孩子出事情出差錯,希望一切都好好的,替孩子想最壞的情況是為了事情不到那個地步……」秦北說到這,看了曉川一眼,曉川點了點頭。

    「但是如果是愛人,遇到狀況,會希望沒有發生……」秦北頓了一下,「正因為,你和我做出了不同的反應,這幾天我一直在想,也許你真的是,真的是把若若當女人,而不只是女兒看待了……」秦北說完將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

    曉川深深吸了一口氣,「知道嗎?北,我不知道該怎樣感謝你,即使你一輩子都不理解我,我都可以接受,但是我相信你,不僅因為你是兄弟,更是因為我知道,你是一個懂得愛,知道尊重和包容的人。」

    「你先別感謝我……」秦北舉起了酒杯,「除了道歉我今天來還有事求你,你要是能答應,就把這杯酒喝了。」

    曉川盯著秦北手裡的那杯酒,苦笑了一下,「如果我喝了,就要放棄後半生的幸福嗎?」

    秦北放下了酒杯,「我不是要你放棄後半生的幸福,我只是想你放棄若若,可以嗎?」語言很誠懇,甚至帶上了請求的神色。

    曉川半晌沒有說話,突然搖了搖頭,看向秦北,「我收回方才對你的評價,看來你還是沒有理解我們。」

    秦北皺眉。

    「如果當初我要你放棄秦南,你會答應嗎?」曉川反問。

    「不會,可是,這不一樣……」秦北回得乾淨利落。

    「是不一樣,區別在於你是若初的父親,而我是秦南的另一個愛慕者,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曉川說到這揮手打斷了秦北要繼續說的話。「我沒有要求你放棄秦南吧?」

    「沒有,可是……」

    「可是,我永遠不會這樣要求你,因為我知道你們相愛。」曉川看著秦北的眼睛說道,秦北的所謂理解也不過如此,他終於還是不能接受他們,是他自己想多了。

    「對不起,請原諒我的自私,我知道對於相愛的人來說,其他任何的一切都不是問題,若初也長大了,我沒有資格阻攔你們,但是我卻不得不為我的其他家人著想,我不僅是一個父親,還是丈夫和兒子,我除了女兒的幸福還要考慮別人的,如果她的幸福是建立在其他人幸福基礎上的,那我不得不壯士斷腕了,你理解嗎?」

    秦北終於把心裡話講了出來,其實他最在乎的還是秦南,他不敢想秦南要是知道這件事以後會怎麼樣,儘管之前交代若初不要說實話,但是現在心裡還是七上八下,他其實也心虛,在女兒和妻子之間,他選擇了犧牲女兒的幸福來讓妻子不受傷害,這決定也不是那麼好下的。

    半晌,「秦北,這酒我還是不能喝,我不能答應你什麼,因為我和若初有約在先,我不能負了她,今天仍然很高興,你和我說了心裡話,並且能理性看待我們的關係,而不是敵視或者反對,不過我相信秦南也會理解,還是那句話,你們不接受,我就一直是若初的教父,我不食言,來把這杯酒喝了,仍然是兄弟好不好?」這次換曉川舉起了酒杯,秦北猶豫了一下,端起酒杯,曉川先喝完,起身離開,留下秦北看著滿桌子的菜,內心矛盾重重,忽然想起,若初在家和秦南談,不知道怎麼樣了,要趕回去才行。

    秦宅若初的房間,若初一直在鬥爭要不要說實話,要是撒謊的話,她沒有把握能騙得過秦南,況且她也不會說謊話,於是只能低頭不語。

    「若若,媽媽在你心中真的是這麼差嗎?你連實話都不願意和我說,如果我哪裡做的不好,你可以告訴我,但是不要用這種方法懲罰我好嗎?」秦南一字一句,若初無地自容。

    「媽……」鼓起了勇氣,「我……」若初抬頭看秦南的表情,發現也不過幾天沒見,秦南似乎老了一些,終於忍不住了。

    「我有愛的人,但不是盧梭。」

    「那為什麼要和盧梭結婚?」秦南皺眉,繼續問道。

    「因為,因為那時候我以為他不愛我?」若初看了秦南一眼,自知理虧。

    「你是為了報復他才和盧梭結婚?」秦南的眉頭越擰越緊,若初點了點頭。秦南越發覺得她這個媽當的不稱職。

    「那為什麼又逃婚?」秦南耐著性子,要先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她的心其實跳的一點都不比若初弱,她有不詳的預感,今天也許會知道一些讓她很難過的打擊,但是該發生的誰也阻止不了,這幾天她已經鼓足了準備承受一切的勇氣。

    若初不再說話,其實是在想著怎麼組織語言,既不出賣盧梭也不給曉川抹黑,這還真讓她為難。

    「因為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若初終於蹦出了這麼有哲理且看起來很雄辯的一句,倒讓秦南啞口無言了一下。

    「那個人是誰?」秦南下定決心問出這一句,感覺到自己兩個手心都在冒汗,她是真的怕若初說出的是那個人。

    「誰?」若初倒不是明知故問,只是秦南的問題太跳躍。

    門一下子被推開,「媽你今晚做什麼宵夜?」若祺的小臉出現在門口,笑嘻嘻地問道,現在家裡除了秦南和若初關在房間裡,就剩他一個人,覺得自己被冷落了,所以過來湊熱鬧。

    「一會再說,若祺你回自己房間學習,一會我要檢查你作業。」秦南板著臉說道,若祺做了一個鬼臉離開。

    「你愛的那個人,你為了他又想結婚又放棄和盧梭結婚的那個人,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秦南覺得她的耐心真的是要被耗光了,這兩個孩子還從來沒有讓她這麼累過。

    「是亨伯特。」若初突然說,」秦南的臉一下子沒了血色,不過還是強裝鎮定,「中文名字呢?」她還在幻想只是名字重複而已。

    「是爹地,吳曉川,亨伯特。」若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反正她也豁出去了,被逼到了這個份上,秦北的交代早就拋到了腦後。秦南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揮起顫抖的手臂卻始終沒有落下,若初只是低著頭,聽憑發落。

    秦南急速地喘氣,強迫自己調整好了呼吸,儘管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但是這個名字從自己女兒嘴裡說出來,她還是覺得刺耳,刺得她神經都要開裂。

    「你抬起頭來。」秦南勉強清晰地吐出了這幾個字,若初照做,抬頭看著秦南。

    「你不可以愛他。」秦南說話的時候眼睛卻是瞟向窗外。

    「為什麼?」

    「因為他是你教父。」

    「可是我們根本沒有血緣關係。」

    「那也不行。」

    「憑什麼不行?」熱戀中的人,被人硬生生地叫停,所以若初有抗拒心理也是正常的。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秦南也激動了起來。

    「不行也要有個道理吧。」若初還是第一次和秦南這樣子頂嘴。

    「他不會愛你的。」秦南說。

    「就只許他愛你嗎?」若初一著急脫口而出,秦南一下子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若初,一陣天旋地轉,差點摔倒,還好旁邊是太妃椅,跌坐在了那上面。

    若初想要伸手去扶她,被秦南用力推開。

    「對不起,媽。」若初也知道她自己有點過分,看到秦南的反應,才想起秦北的交代,擔心地看向秦南。

    這時房門再次被推開,若初心煩剛要說若祺別鬧了,卻看見秦北站在了門口,秦北只一眼就看到秦南的反常,幾乎是瞬間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深深地看了若初一眼,若初想解釋卻又張不開口,秦北幾步走到秦南身邊,想要抱起她,卻像方才一樣被秦南死命推開。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秦南的話是說給秦北的,秦北沒有出聲。

    「你們都瞞著我一個人是不是?」秦南說完用力的撐起身體,整理了一下上衣和頭髮,勉強一個人走出了若初的房間。

    「爸,對不起,我……」

    秦北揮了揮手,他今天已經聽過她說對不起,再多的對不起又有什麼用,就能彌補已經發生的傷害嗎?就能解決下面的難題嗎?難道她知道對不起就可以放棄曉川嗎?顯然不可能,秦北於是也跟著秦南走了出去。

    「姐,你電腦借我用一下可以不?」秦北剛離開,若祺又不知死活地出現在了若初的房門口。

    若初沒有出聲,現在最壞的情況已經到來,就看她和曉川能不能過得了這道關了。

    希望本身就是幸福,儘管它常遭挫折,但這種挫折畢竟不比希望破滅那樣可怕。——約翰遜《快樂的期待》

    秦南萬萬沒有想到若初能對她說出這樣子的話,從小到大,儘管知道她是個性比較強的孩子,脾氣也很倔強,不像其他孩子那樣愛和父母撒嬌,但是秦南一直覺得她是很貼心的,並且知書達理,雖然這次逃婚給她帶來不小的震驚和困擾,但是秦南堅信這裡面有隱情或者若初有不得已的苦衷,畢竟年輕人不管犯什麼錯誤都是可以原諒的,並且她自己也有很大一部分責任,可是說事情發生以後她對自己的自責要多於對若初的。

    因為袁靜淑的病,事實上曉川和若初的關係已經引起了秦南的警覺,一系列的事件聯繫在一起,秦南幾乎可以明白發生了什麼,只是她一直忍住沒有去主動提及,一是因為袁靜淑生死未卜,別的事都不值一提,更因為秦南一直害怕面對那殘酷的現實。

    當若初承認她愛上了曉川的那一刻,儘管已經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秦南還是不啻遭受了一個晴天霹靂,這算什麼,一個是自己的女兒,一個是曾經追求過自己的學長,雖然她現在還沒有聽曉川親口承認這件事,但是從在醫院他的表現來看,兩個人無疑是郎情妾意,已經無需他親口承認。

    秦南說不出她對這件事的感覺,她不知道是不是她有心理潔癖,這幾天她總是拚命告訴自己也許是她的錯覺,女兒對曉川的感覺也許只是對長輩的崇拜和依戀而已,即便若初年輕不懂事,曉川也不會亂來,她不相信若初的悔婚是因為曉川,就是說她不相信她認識了幾十年崇敬了幾十年的學長會做出這樣的事,打死他也不信。

    她真的想親口問問他,但是她不敢。

    從若初房間走出來的時候,秦南差點摔倒在樓梯上,勉強支撐著回到自己的房間,秦北馬上跟了過來。

    「南南,你,沒事吧?」秦北看到秦南的臉色煞白,走過去扶住她的一側胳膊,擔心地問。

    秦南不動聲色地將手臂從秦北的手裡抽了出來,沒有回答秦北的問話,將頭轉了過去,她怎能不生他的氣,他竟然也瞞著她,她以為如果這世上還有一個對她忠貞不二不會欺騙她的人也就只能是秦北了,沒想到,他也欺騙了她。

    秦北自知理虧,秦南的疏離和冷淡在他看來也是他罪有應得,但是他又沒有辦法將這些事告訴她,如果可能他寧願一輩子她都不知道,他自己來扛就好了,他又怎能不理解她突然聽到這種事時的心情,那滋味他不是剛剛才體驗過?簡直感同身受。

    「南,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我怕你……」秦北喃喃自語,他知道秦南雖然背過身去,但仍然會聽他的話,「算了,你怪我吧,這件事都怪我沒有處理好,只是,你相信我,事情還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糟,他們也只是……」秦北試圖安撫一下秦南,但是話說到一半卻被秦南打斷。

    「北,我想靜一下可以嗎?我現在不想聽這件事,別再提他們了好嗎?」秦南不自覺地閉起了雙眼,感覺心臟都痛得抽到了一起,連面部表情都應該難過得糾結了吧,好在她背對著秦北,他看不到,而她聲音至少聽起來還是平靜的。

    秦北走到秦南身後,試著將她摟在懷裡,當他的手剛剛觸到秦南的手臂,就感到她全身不自然地僵硬起來,他皺了皺眉,輕輕歎了口氣,黯然地收回了雙手,「一切都會過去的,早點休息吧。」

    半晌,秦南沒有回音,秦北也只好離開,將房間留給秦南自己。

    無精打采地帶上了臥室的房門,發現若初正靠在自己臥室門口走廊的牆壁上,低垂著頭,秦北一出來,馬上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秦北本來還想埋怨若初,但是現在看她的樣子,知道她也不好受,於是伸出手拍了拍若初的肩膀,深深地歎了口氣,這已經不知道是他今天的第幾次歎氣了,好像最近歎氣的時候比以往那半輩子加起來都要多,秦北是個一貫意氣風發的人,遇事從不怨天尤人,也沒有他解決不了的狀況,所以像現在這麼密集的歎氣,他都覺得自己好像老了十歲一樣,不過,哪還顧得了那麼多。

    「爸,我媽她,沒什麼事吧?」若初問完緊張地等待著秦北的回答。

    秦北遲疑了一下,怎麼說呢,難道說她很好?那也不現實,正遲疑著怎麼回答,若初急了,就要推門進去給秦南道歉,被秦北一把攔住。

    「若若,我們談談吧。」秦北看著若初說,若初直直地看向秦北,他們父女兩個之前已經談過了一次,若初已經明確表達了自己的態度,秦北難道還是要勸她嗎?不然,談什麼呢?一說到要談話,若初馬上表現出來的防備態度,讓秦北多少有點心疼。

    「別緊張,我們隨便聊聊吧,就像以前那樣。」秦北刻意擠出了一抹笑意,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和女兒生疏到了這個程度,難道自己沒有責任嗎?不然女兒怎麼又會投入到另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人的懷抱,秦北突然覺得很對不起若初。

    若初輕輕點了點頭,不過神經仍然緊緊繃著,秦北帶著她來到樓頂的天台上。

    「冷嗎?寶貝?」因為在山頂,又沒有建築物阻擋,剛上來迎面吹來一陣風,秦北下意識地將若初摟在了懷裡,這個動作讓若初先是一愣,隨即淚如泉湧。

    「對不起,爸,真的對不起,我讓你這麼為難,讓你和媽媽這麼難過,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若初這個時候才恢復了和她年齡相符合的脆弱和性情,怎麼說也是個剛剛滿十八歲還不到二十的孩子,她所承受的已經遠遠超過了她這個年紀所應該承受的那一切,想她這麼大的女孩不是應該正在享受戀愛的美好、甜蜜以及家人的寵溺嗎?可是為什麼她要活的那麼累,自己活得辛苦也就算了,還要連累自己最親的人跟著受苦受難,她不知道她做了什麼要被懲罰來承受那麼多。

    有的時候自己最親的人一個溫暖的懷抱,就能讓她辛辛苦苦樹立起來的防線全線崩潰,就像此刻秦北這個不經意的動作,絕對有殺傷力。

    「寶貝,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秦北濃眉緊鎖,也忍不住鼻子發酸,他伸出一隻手揉了揉若初靠在他胸前的頭,說話帶上了小顫音。

    「因為我虧欠你的童年,我這輩子都還不完……」

    「爸……」

    「甚至在你出生那麼久之後我都不知道你的存在,這是你爸這輩子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的事,聽我說……」秦北伸出一個手指比了一下若初欲要反駁他的小嘴,「所以直到現在我都覺得欠你的,我一直想要補償你,但是你爸這個人你知道,如果我很善於表達感情,對各種情感的處理很靈光的話也不至於讓你和你媽流落在外那麼多年是不是?」

    「若若,你要相信爸爸和媽媽的所有出發點,全都是為了你,我們只是想要你幸福,這是最基本的心願,最起碼,從我見到你的那一刻,這心願就從來沒有變過,也許有的時候你會覺得父母自私,從來不會站在你們角度考慮,但是你們有沒有站在我們的角度想一想呢?如果明知道那是一條死路,或者有陷阱,而以你們的人生閱歷無法看到,但是我們看到了,能夠不用力的去阻止嗎?畢竟父母總會先行離開你們一步,而我們最放不下的還不是你將來的幸福?」

    若初沒有說話,卻往秦北的懷裡縮了縮,秦北也圈緊了手臂,「但是不管怎麼說,你已經長大了,爸爸媽媽只能給你建議,哪怕是反對,也沒有權利阻止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所以,不要把我們當敵人,也不要過於內疚,你媽媽她其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強大,也沒有你想像的那麼脆弱,任何極端的情緒都是一瞬間最真實的反應,也許你媽媽的性格會讓你覺得她今天有些失態或者過激了,但是你要明白,她也是一個正常的人,她也會有喜怒哀樂,就像我第一時間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忍不住和你爹地打了一架一樣,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發洩方式,你媽媽她只是暫時的無法接受,你不用有太大的負擔,知道嗎?」

    秦北說到這,低頭看了看若初,若初仰起頭,用力地點了點,心裡寬慰了許多,開始思考秦北的話,同時也反思自己,她發現她總是想要去說服別人,但是還從來沒站在別人的角度來反思自己,秦北今天的話讓她震動。

    「寶貝,記住,你就是你,如果你堅持,我會祝福,爸爸永遠站在你這一邊支持你,哪怕我不贊同,明白嗎?」

    「爸,謝謝你……」

    「傻瓜,不過你最好在家多陪陪你媽,她只是一時轉不過來,不是真的怪你,知道嗎?」

    「嗯。」

    「風大了,我們下去吧。」秦北的聲音突然透著一股蒼涼,也許他也想通了一些事,只是還下不了決心而已。

    我想僅僅以我的痛苦征服你。——甘地

    秦北一直在客廳呆到深夜才回房間,秦南已經躺在床上,不過臉和身體卻是對著外面的方向,給秦北剩下了一個脊背,秦北用一隻手從後背圈了過去,秦南沒有絲毫的反應,秦北試圖讓她轉過來面對她,她卻執拗地不肯,於是秦北放開她,在她背後平躺著。

    過了許久,兩個人的姿勢都沒有變,並且都沒有傳出平穩的喘息聲,就這樣堅持到了天明,秦北腰酸背痛,秦南早早就起來,默默地去做早飯,然後拿著兩個保溫飯盒準備出門。

    「媽,你要去看奶奶嗎?」秦南還沒走出客廳,若初就從樓上下來,忙問了一句。

    「嗯。」秦南輕輕應了一聲,並沒有回頭,也並沒有停住腳步,直接去玄關處換鞋子。若初幾步追上,「媽,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

    秦南的動作頓了一下,「你一會自己去吧,我還要上班。」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若初瞪大眼睛看著秦南的背影,幾乎將嘴唇咬出了血絲。

    「慢慢來吧。」這時秦北走到若初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這話他是說給若初又何嘗不是說給自己,現在他不也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家庭危機嗎?「我去跟著你媽,她昨晚沒休息好,你忙你的去吧。」秦北說完也跟了出去,秦南不會帶著他,但是他可以在後面跟著,知道她有低血壓的毛病,這樣子開車秦北不放心。

    「姐,他們都走了,你送我上學吧,反正你也不上班是不是?」秦南和秦北都走了,若初還站在玄關處發呆,若祺背著書包跑了出來,若初沒有選擇,開車將若祺送到了學校,之後想要去醫院看奶奶,但是害怕老媽沒有離開尷尬,於是去了曉川的住處,曉川果真還沒出門,已經過了平時上班的時間,不知道是不是在有意等若初。

    「怎麼了?」看著若初無精打采的進來,曉川就感覺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但表面還是雲淡風輕、看似不經意地問。若初邊換鞋子邊歎了口氣。

    「早餐吃了沒?我去給你做個三明治吧。」曉川想了想,轉身往廚房走。

    「亨伯特,我媽知道了。」若初突然在曉川身後說道,曉川停了一下,沒有回頭,繼續走進了廚房,過了好久,端出一個放三明治的碟子和一杯牛奶,放到若初面前的茶几上。

    「吃吧。」

    「吃不下。」

    曉川低頭不語,好像在想什麼心事。

    「亨伯特?」若初疑惑地叫了曉川一聲。曉川抬頭衝著她笑了笑,「沒事。」

    「你媽媽,還好嗎?」曉川又補充了句,其實昨晚他就想給若初打電話詢問情況,但是考慮到若初沒有電話過來,事情也許還不見得太糟,他也知道這個敏感時期打電話過去不一定會對事情有所幫助,但是也一直牽掛著秦宅的情況,也是一夜沒有合眼,今早起來就直覺若初會過來,所以沒有上班,果然,一看到若初的樣子,他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從最開始對這段感情的排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秦南,她是曉川最不想傷害的人,現在,這件事還是發生了,雖然他當時沒有在她身邊,但是他幾乎可以想見秦南該是怎樣的難過,只要一想到這一點,曉川的心裡也生生的疼,但是在若初面前,他還不好表現的太過在意,畢竟一個是現在的愛人,一個是曾經的愛人,哪怕她們是母女,他不想若初有所誤會,即便是上一次已經解釋清楚。

    若初倒並沒有想太多,「不太好,也許是我昨晚說的太白了,她現在已經不理我了,也不理我爸,亨伯特,我是不是太自私了?」若初一直在反覆回味著秦北昨晚和她說的話,所以會向曉川求證。

    曉川沒有回答,他還是第一次從若初口中聽到她說她自己自私,之前她一直覺得她們愛得理直氣壯,難道她也開始動搖了嗎?不過他現在腦子裡很亂,主要是因為秦南,她向來都是喜怒不形於色,她和秦北的關係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都穩如泰山堅如磐石,現在聽若初說她連秦北都不理,看來傷害是不輕的。

    「若若,你媽媽現在在家嗎?」曉川有點坐不住了。

    「沒,去醫院看我奶奶,然後說是去上班,我等她走了後再去看奶奶,所以就來你這裡了。」若初老實回答。

    「若若,我現在有點事需要出去一下,你自己呆一會,把早飯吃了,我們晚些時候再聯繫好不好?」曉川站起了身,西裝已經換好,直接就可以出去。

    若若皺了皺眉,她剛來他就要走,什麼事這麼急嗎?而且,還要把她扔下,忽然想到了什麼,「亨伯特,你是,要去找我媽媽嗎?」

    曉川不置可否,不過還是點了點頭,想了想,「你不介意吧?」

    若初勉強笑了笑,「當然,你也勸勸她吧,也許她會聽你的,幫我說對不起。」曉川嘴角稍稍動了動,算是答應,但是心裡哪裡有底?以他對秦南的瞭解,她現在連秦北都不理,能不能見她都是個問題,但他不能再裝鴕鳥了,去的越晚越不容易取得原諒,如果他不想這段幾十年的友誼也隨之覆滅的話。

    曉川從家裡出來後直奔秦氏,到了之後秦南還沒有到,就在秦南辦公室所在樓層的會客室等待,透過玻璃窗他可以看見秦南辦公室的大門,她只要一到,不管願不願意見她,他都要至少和她道個歉。

    在等待的過程中,曉川無事可做,不禁想起了往事,那時候他知道秦南和秦北的事之後,想不開也是躲著她,她就跑到他的辦公室去找他,現在換成了他,看來真是山不轉水轉,風水輪流轉,世間的因果輪迴,沒準真的是有一定的規律,人在其中只能被動地順從,想到這,曉川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不是個宿命論者,現在想的卻都是悲觀的事。

    又過了一會,電梯到達鈴響,曉川一下子緊張起來,目光緊緊盯著秦南辦公室的門,果然,秦南來了,步子走得很慢,表面看起來沒有什麼特別,但曉川感覺她有點有氣無力的樣子。他忙站了起來,在秦南推門進去前跟了過去。

    「南南,我們談談好嗎?」還沒走到她身邊,曉川就清清楚楚地說了一句,秦南站住,等曉川走過去,她低下了頭,似乎是在掙扎什麼,等再次抬起頭來看向曉川的時候,看不出絲毫表情的變化,「對不起,我今天沒有時間。」冷靜乾脆疏離。

    曉川愣了一下,「那你先忙,我等你,你什麼時候抽個空給我,就幾分鐘,要不我請你吃午飯……」曉川執拗地看著秦南,午飯總是要吃的吧,他知道她在刻意躲避他,但這也不是辦法。

    秦南艱難地看向曉川的眼睛,在目光相碰的剎那避了開去,「我們去咖啡廳吧。」曉川感激地點了點頭。

    在咖啡上來好半天的時間裡,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秦南的目光一直盯著手中的咖啡杯,睫毛微微低垂,最近因為心力交瘁的緣故,皮膚暗淡了許多,神情也不如平時那麼從容,更多的時候給人的感覺是心事重重。

    「對不起。」還是曉川先打開了話題,並且直接擊中問題的要害和實質,話說他今天來就是要道歉的。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秦南很生硬地反問道,反倒讓曉川不知道說什麼好,難道他要說對不起是因為不愛你了,而愛上了你的女兒?總之秦南一句話,就將曉川置於了一個很進退不得的境地,以往的她總是很善解人意,替對方著想,談話也經常顧及別人的感受,今天的態度在曉川看來從未有過,不過他也理解她為什麼會一下子變得這麼尖銳。

    曉川沒有生氣,反倒笑了笑,「阿姨的病,沒什麼大礙了吧?」曉川很聰明地避開了鋒芒選擇了一個看似安全的話題迂迴了一下。

    「你不是一直都在醫院嗎?」秦南又一句話堵得曉川沒法再接下去,曉川不自覺地拿起了咖啡杯,看似鎮靜地呷了一口。

    「南南,那我就直說吧,我和若若的事……」曉川不準備再兜圈子了,這樣子被人家步步緊逼的感覺並不好,他看了一眼秦南,斟酌著下面怎麼說,「我是說那件事我很抱歉。」

    秦南將頭轉向了窗外,曉川注意到她輕輕咬了咬嘴唇,從這個小動作還有方纔的語氣可以看出,她現在情緒起伏非常大,曉川沒再出聲,等待著她的回應。

    「我不懂你說的是什麼事。」半晌,秦南終於轉過頭來算是回答了曉川的話,曉川眉毛這才微微蹙了起來,她這是在本能的躲避,從心理學上來說是一種受到刺激後的防衛機制,她不願意接受這件事,所以從心理上就本能排斥,拒絕相信這是真的,秦南不是那種會故意假裝的人,她這樣的態度就更讓曉川覺得對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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