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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七 文 / 二踢腳

    七()

    馮謙的夫人確實姓張,可已在三年前過世,馮謙與妻子情深,也沒有再娶。如此一來,馮家內宅不小,卻只住了馮家三口,馮謙、馮茹還有馮謙唯一的兒子馮平,所以顯的有些空曠。

    既然唐逸和唐氏的身份大改,馮謙自然不會像之前那樣隨便安排,當下就將唐家母子二人直接安頓到內宅的一進小院子裡,也好在馮家人少,如今就算多住了唐逸母子,這內宅也不顯的擁擠。

    安排妥當,馮謙隨即派人去城裡請來名家劉神醫為自己這弟妹診治。唐逸見了,便想要自己出這診費,卻被馮謙推了回去道:「你父與我情同兄弟,給弟妹治病不過是份內之事,休要再多言語。」

    馮謙還是頭一次在唐逸面前做色,不過唐逸心知老人好意,哪會生氣?猶豫片刻,也只得罷了,只道這恩情卻是越承越深了。

    說話間,眾人穿到了裡進,馮茹扶著唐氏去休息,唐逸則被馮謙領去書房。

    進了書房,馮謙仍在傷感,眼眶早已紅腫,拉著唐逸的手不放道:「沒想到唐弟竟然先我而去,想他比我要小上十歲,十八年前一別竟天人永隔,可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唐逸看著老人在那垂淚,心有所感,念起自己父親生前雖對自己嚴厲,可仍不乏慈愛,一時也是悲傷起來。

    直過了一頓飯的功夫,店伙在外言道那劉神醫來了,這一老一少才自醒來,忙是一同出去迎接。

    說起這劉神醫的醫術,在平涼城中可是首屈一指,平日裡只坐堂懸壺,卻是不出診的。不過凡事皆有例外,這劉神醫與馮謙相識,二人是老棋友了,閒暇之餘,便在這小院裡手談一番,也正因為有了這層關係,劉神醫這才破例提了藥箱前來。

    見面自是一番客套,隨後神醫被馮謙請了進屋,為唐氏診斷。

    這時馮茹已幫唐氏抹好了身子,又換了新的衣裳被褥,唐氏雖在沉睡,不過氣色比之前卻是好了不少。見馮茹忙前忙後,唐逸心下一陣愧疚,畢竟人家也算是富貴小姐,卻為了自己母子辛勞。而自己如今一事無成,便是有心回報,卻也無那能力。

    馮茹抹了抹額頭汗水,秋天雖是到了,可天氣還沒有完全涼爽下來,殷殷汗水襯著紅撲撲的臉蛋,格外誘人,聽的門外人聲,抬頭正見唐逸望了過來,少女嫣然一笑,唐逸只覺得心頭一陣悸動。

    「你母親的病確是風寒,寒邪侵體傷肺,以至咳嗽不斷,這聲音嘶啞,想是一路風餐露宿又衣物單薄所致。之所以病這般嚴重,又與心勞神疲有關。」一臉清奇的劉神醫號了脈後,拿起之前唐逸所請郎中寫的藥方看了看,點頭道:「這方子倒也不差,按這些去抓來繼續服用也就是了。」

    說完這些那,劉神醫提起小藥箱,警道:「是病三分醫七分養,自今日起,好生調養乃重中之重,務使心緒安寧,否則寒毒再深,便難救治。」

    唐逸見劉神醫說完就要走,略一躊躇,追出門外,咬牙自懷裡取了五兩銀子出來,雖然這錢賺的不易,可只要母親的病能治好,再多銀錢,唐逸也捨得。

    不過唐逸遞來的錢,劉神醫卻是沒有收下,看著身前少年衣杉襤褸,老於世故的他又怎會不知這五兩銀對少年的重要?當下只是擺手笑道:「馮兄與我私交甚厚,不需這些。」

    話說到這裡,劉神醫卻是一頓,竟是看著唐逸發起怔來。

    唐逸被瞧的心下一虛,卻是以為自己母親的病情有變,當下大氣也不敢出,一旁馮謙心下也焦急起來,不由得喚道:「劉兄!劉兄!」

    那劉神醫聞言一醒,沒有理會馮謙,而是伸出雙手,撐住唐逸的眼眶,仔細看起了少年的眼睛。

    唐逸有些莫名其妙,不過看來這劉神醫舉止有異,倒非是因為母親的病情,心下卻是一鬆。

    「你的眼睛這幾日可有什麼不妥?」

    劉神醫一臉嚴肅的問道。

    唐逸雖然有些奇怪,不過仍是如實答道:「今日早些時候有場比試,當時目力用的過了些,所以眼睛曾有一陣不能視物,而且刺痛的很。」

    劉神醫聞言,似有些激動道:「你所言目力用的過了之時,是不是眼前如血般殷紅成一片?」

    唐逸大訝,原本這劉神醫來後,做出的診斷與之前自己找的那便宜郎中一般無二,就連藥方都沒改,所以自己面上雖然仍是對他恭敬,可心下卻大有懷疑,不過此刻唐逸倒是信了他這神醫之稱。

    眼前這人只是見了自己一面,就能看出自己早上用眼過度來,醫術可見一斑!如此一來唐逸治好母親的信心憑白多了一層。

    只不過唐逸心下卻也有些疑惑,自己這眼睛雖痛,可也就片刻而已,如今一切如常,似乎不是什麼大事,為什麼看這劉神醫的神情,倒比對自己母親的病更加重視?

    唐逸沒有當回事,卻是將馮謙駭了一跳,當時他也在場,唐逸只是言到用力過度,卻不知還有這麼一說,當下責道:「眼睛不適怎能隱瞞?」

    唐逸聽了責怪,心下不怒,反是一暖。

    這半年多的逃難下來,見多了世態炎涼,唐逸的心本是冷了下來,只道這世上父親一死,也就只有母親還關心自己,可眼前這老人還有那馮茹卻都讓唐逸覺得世間還有溫情存在。

    「伯伯,逸兒覺得那也並不算什麼,不過是疼了一下,一會也就好了。」

    唐逸改了對馮謙的稱呼,卻是發自內心。

    馮謙還要說話,卻是被那劉神醫打斷道:「不算什麼?你可知如此下去,每次心神緊張,就要發作一次,日子久了,這雙眼睛也就不用要了。」

    劉神醫的話駭的在場三人一驚,唐逸沒想到竟會如此嚴重,可又沒法不信,當時自己確實是因為緊張焦慮,眼睛才出現的異常,和這劉神醫說的一般無二,當下只得虛心請教。

    那劉神醫見唐逸謙恭,點了點頭,言道:「看你倒也謙恭,為人也是孝順,我今日便救你一救。其實,你這眼睛並不是病,而是天生血瞳。」

    見三人都是不解,劉神醫也不賣關子,解釋道:「天生血瞳之人,眼睛平日裡與常人無異,只是看的更遠些,更清晰些。這本是好事,可一到危急關頭,天生血瞳之人的氣血便會逆湧上來,衝向眼睛,那時的眼睛便會如血般赤紅一片!此刻的好處是看的要比往日裡清晰十倍,可壞處亦是明顯,這麼多氣血衝將上來,必會損傷眼睛,如沒有應對之法,終有一日會徹底盲了。」

    唐逸疑道:「那為何我這十六年來都無事,只到了今日才發作?」

    劉神醫道:「這天生血瞳發作之日難以確定,有人一生無事,有人自生下來便緊張不得,似你這般到了一定年齡再發作的,也有記載。」

    早上唐逸的不適,馮謙和馮茹都是親眼看到,雖然當時並沒有注意到唐逸眼睛變的赤紅,可唐逸自己都點頭承認,更是襯的劉神醫言之鑿鑿。

    馮茹一掩心口,驚容未消道:「劉伯伯,那可有什麼辦法救治?」

    那劉神醫看了看少女,再看了看唐逸,忽是一笑,直笑的少女俏臉上一紅,不由得嗔道:「再笑,下次劉伯伯找爹來下棋,茹兒就不給你好茶喝了,讓你和爹爹一起喝茶沫!」

    「好了,好了,劉伯伯認輸就是了。」

    也不知是真的不想喝馮謙那極節儉的茶沫,還是本就不想賣這關子,那劉神醫笑了笑道:「這天生血瞳之人可說萬中無一,實在是太過少見,要非是你劉伯伯我喜好讀些雜書的話,今日還真可能就睜眼錯過。至於醫治的法子,也是有的,且等我回去查找一番,想來明日早上便有答案。」

    見馮茹還有些不高興,劉神醫忙道:「這少年只要不緊張憤怒,眼睛一時半會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侄女放心,你劉伯伯回去定會找出法子。其實這血瞳只要應對得法,反是個天大的好處!侄女想想,你要是能看的比常人遠上十倍,清晰十倍,那是不是好事?」

    馮茹聞言,這才回嗔轉喜,劉神醫不禁搖頭對唐逸道:「看來茹兒這小丫頭是看上你了,你這小子好福氣,哈哈。」說罷,也不去管馮茹羞了個大紅臉,轉身與馮謙辭行而去。

    被那劉神醫一攪,馮茹再也不好留下,轉身跑了回去,只剩唐逸苦笑,自己雖然也對著馮茹大有好感,可那劉神醫說的露骨,卻讓人大是尷尬。

    不過不論如何,唐逸總算可以舒口氣。自己母親的病看來倒還不會危及性命,只要日後調養得當就好,只是多費些時日罷了。至於自己這什麼天生血瞳,雖然初聽有些駭人,可劉神醫也說了,應對得法,反還大有助益。再說,大不了自己日後多平心靜氣,少過度使用目力也就是了。

    「不過這眼睛的事可不能讓母親知道,否則又要惹她老人家掛心了。」

    想到這裡,唐逸忙是說與馮謙,要老人為自己守密,老人聞言,笑著應下,見唐逸如此懂事,馮謙不禁感歎道:「我那兒子要是能有逸兒一半,我也就放心了。」

    唐逸一怔,心道馮謙不說,自己還沒有察覺,自打進了集古齋到現在,馮謙家三口,惟獨那馮平卻是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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