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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一四六 文 / 二踢腳

    一四六

    唐逸言道自己失聰,廣通大師口宣一聲佛號,目中露出同情之色,緩道:「阿彌陀佛,這位小施主可有什麼冤情?且放心講來,有我十主九輔並德皇前輩在此,只要是武林中事,便都可還你一個清白。」

    廣通大師這話其實有失公允,所謂還個清白,這位高僧一開口便先將唐逸定成了無辜。不過這可有利自己,唐逸哪會反駁?聞言立時謝過,隨即去看行雲。

    廣通大師雖然身為少林方丈,西盟之長,身份尊崇,可一旁的行雲身份也不一般,唐逸怎也不會落了禮數。

    行雲見唐逸望過來,當下笑道:「廣通大師所說便是我要說的。」

    唐逸聞言,半懸之心登時落回肚裡,眼中感激之色毫不掩飾。唐逸上台之前最擔心的不是崆峒抵賴而是行雲的態度,畢竟行雲的名聲極佳,地位也是崇高,當時也在崆峒山上,乃是證人之一,若他真要有心向著崆峒,那可就麻煩的緊了。如今行雲這一開口,唐逸才是當真放心,暗道萬幸這位行宗主沒有偏向的意思。

    唐逸心頭一鬆,神情更顯從容,當下朗聲道:「大師,晚輩唐逸,想來不用多說,這些日裡關於晚輩的風言風語,大師也應有些耳聞了。」

    廣通大師聞言,口宣一聲佛號,點了點頭。

    唐逸再道:「不過晚輩卻是被人誣陷。」

    台上台下這許多人聽了,都不驚奇,且不說這兩日唐逸有心傳出去的傳言已到了無人不知的地步,就算沒有那傳言,唐逸登台來,難道還會是俯首認罪不成?

    不過見到入了正題,台下的聲音終於漸漸小了下去,都想聽唐逸會有怎麼一番的說辭。

    唐逸也不耽擱,當下便從初至平涼說起,言到自己攜了病母逃難,一心想憑手中弓箭去集古齋尋找個護衛的工作,隨後如何遇到崆峒羅志,又如何意外的發現集古齋乃父親好友所創。再到後來,一同出關,直至遇到馬匪,羅志欲搶功勞,竟硬是放了馬匪離開,最終引來萬馬堂的高手,失利而逃。要不是那場罕見的沙暴襲來,怕是所有人都要死在關外了。

    憶起恨事,唐逸心頭怒火難捺,若沒有那羅志當初的阻撓,集古齋未必不能多招些硬手,初次遇到的那批馬匪也算普通,遠有自己的箭,再加上些武藝不錯的漢子,未必不能獲勝,結果卻因為那羅志橫裡插手,不僅沒有招到人手,反因他的貪念自大引來了那個馬斤赤,結果不僅害了商隊,事後又威脅唆使馮平趕走母親,誣陷自己,這才引來那麼多的慘事!

    馮平該死是因為他親手趕走自己母親,親身作證親口污蔑自己母子。相比之下,羅志更是可恨,更是該死!因為這一切都由他而起,更因他背後教唆!

    對羅志的恨,唐逸半分沒有掩飾,英俊的臉上如掛了冰霜,眼裡滿是煞氣,那透出的絲絲寒意,就連在座各位掌門都暗自心驚!十主九輔,這些掌門裡最差的也是一方豪強,哪個手下沒有些人命?幾十年裡什麼人沒有見過?但此刻眼前少年透露出的殺意,就連他們的心下都不禁打了個突。

    常承言更是感覺到許多目光有意無意間的飄了過來,其實他的心裡何嘗不恨羅志?出了次關,竟惹來如此大的是非!要不是就如常承言自己所說,弓開沒有回頭箭,而且誰都難保唐逸只恨羅志一人而非是整個崆峒。今日交出羅志,便等於承認了錯誤,日後再被少年尋來,更沒了托詞。

    唐逸雖然心下暗恨,可口中不停,此刻已說到自己從關外回來,沒想到滿心歡喜之下,卻發現被自己救下的馮平竟然反誣自己,母親也因此憂憤而死,說到這裡,念起母親死前慘狀,唐逸終於難忍心中痛楚,淚水奪眶而出!

    這時台下早已是嘩然一片,就連台上眾掌門也不禁動容,畢竟親耳聽如此慘事,誰能無動於衷?唐月亦聽的慘然,不禁暗道:「他這些日裡過的看似平和,但心下究竟有多痛苦?」

    唐逸深吸了口氣,強要自己平靜的將話說完,英俊的臉孔上縱橫著無數淚痕,那無邊的恨意毫不掩飾,一雙銳目緊盯著常承言,就似一隻餓虎要擇人而噬!

    其實唐逸方才並沒有說的完整,流沙湖下遇到唐冰,崆峒山上遇見行雲以及劉步衡的幫助,這些都被少年隱了去,只道自己趁崆峒遭遇敵襲的混亂下山,隨後便是常天賜的千里追殺,幸得唐月救援才得以倖免。隱去這些,唐逸也不怕常天賜揭破,一來這些都與自己的冤情無什麼關係,二來,常承言也不會真的去撩撥行雲,萬一行雲真要說出實情,常承言可就有口難辯了。

    唐逸這段經歷直說了小半個時辰,台下已是由嘩然又變回了寂靜,顯然已被這個故事震撼,廣通大師亦不禁高宣了聲佛號,眼前這少年的淒苦和仇恨一看便知不會有假。而且名門大派行事的手段,廣通大師又怎不知道?更何況唐冷早便在西盟裡打過招呼。

    唐逸此刻說完,暗壓住心頭怒火,便就這麼靜靜的站在那裡,銳目一掃,登時將眼前這二十人的反應記在心中。

    「九輔果然沒有什麼權利,雖然他們聽的仔細,可眼中卻沒有半分參與的意思,只是看客罷了。德皇老前輩則看不出半分端倪,不知他心中所想,不過看來應該不會插手。至於十大門派,西盟自是向著我,東盟的行宗主袖手,飄渺天宮主人和無華子亦沒有什麼惡意。」

    有西盟的支持,東盟也不全都反對,德皇更似也不想參與,這場中的形勢似乎大好。

    便在這時,就見廣通大師沉聲道:「阿彌陀佛,那不知小施主要如何伸冤?」廣通大師這一句問來,意思很是明顯,便是在問,究竟你是要告崆峒整個門派,還是只告羅志這一個人。

    常家包庇羅志,而且還曾千里追殺自己,唐逸自是連崆峒一併恨上,可少年卻知過猶不及,崆峒如此大的門派,常家更是根深蒂固,就算自己有西盟的幫助,也難扳倒崆峒或者常家。更何況如果這事鬧的太過,崆峒的損失太大,那東盟怕就不會再坐視,甚至德皇都會插手其中,反是不美。

    要不是羅志害死了母親,唐逸亦不會一直揪住不放。殺母之仇不共戴天,這可不比常天賜追殺自己。馮平便是因為親手施為,所以唐逸毫不猶豫的便殺了,羅志是幕後指使,所以更是該殺,相比之下,其他的便遠沒有那麼重要。

    所以,就見廣通大師的話聲方落,唐逸根本便沒有猶豫,立時朗聲道:「晚輩只求誅殺禍首元兇!」

    唐逸此言一出,西盟眾掌門的眼中都是閃過一絲的讚許,就連東盟的幾位掌門亦是暗自點頭道:「不錯,雖然怒恨欲狂,可還知把握分寸。」

    廣通大師聞言,雙手合十道:「好,小施主可在一旁稍待。」廣通大師說完,望向常承言。

    常承言自唐逸登台起,雖然臉色不很好看,可卻沒有開口相阻,此刻更是恢復了以往的神色,直看的唐逸眉頭暗皺,心道:「看他那樣子,必有所恃!」

    見台上台下的目光都集在自己的頭上,常承言長身而起,笑道:「大師可要來審問於我?」

    廣通大師口宣佛號,搖頭道:「貧僧不敢。那位唐小施主的冤情波及崆峒,貧僧也無權擅干,只能在旁為小施主協商一二。」

    常承言心下暗道:「這老和尚口稱不敢,實則是暗襯我崆峒跋扈,想來兩年前太室山上的恩怨,他可記的清楚。」

    崆峒此刻可選的路不多,無非是承認與不承認。若承認自己錯了,就等於承認崆峒門下誣陷普通百姓,而崆峒則不僅包庇兇手,還顛倒黑白,甚至派人去追殺苦主,這等的惡事落的實了,不僅會大損崆峒名頭,而且誰都難保日後那唐逸不會繼續追究,可說承認簡單,後患卻是無窮。

    常承言當下哈哈一笑,隨即肅容道:「大師不必擔心,崆峒行正不怕影斜,既然有人來告我崆峒,那崆峒便要給世人一個交代,絕不會仗勢欺人!」

    常承言這話說的擲地有聲,當下便聽得台下人等一怔,那些人聽過唐逸一番敘述,心下都已認定是崆峒錯了,畢竟唐逸不僅講的動情,而且唐逸不屬十大門派,這身份地位都令台下眾人大覺親切。可誰知常承言這一開口,竟也是個清白架勢,十大名門的聲威仍在,當下便有些人迷惑開來。

    廣通大師聞言也不意外,當下便道:「常掌門說的在理,我十主九輔既然領袖天下武林,便要以身作則。」廣通大師這話滴水不漏,並未明指崆峒有錯無錯,不論崆峒最終有罪無罪,少林都可以置身事外。

    廣通大師的打算,常承言自然通透的緊,當下也不點破,只是笑道:「正該如此。」

    常承言如此信心十足,直看的唐逸眉頭越來越緊,他是苦主,此刻不便插言,只得站在那裡等待,等著看崆峒究竟準備了什麼。

    眾目睽睽,常承言安然如故:「此事關係到我崆峒聲譽,常某不得不辯,可既然涉及到我崆峒,若無明證,任常某所言如何也沒有意義。無證之言,不過是一面之詞,當不得一個信字。」

    常承言這番話說的在理,台下登時便有人道:「果然是一門之長,氣度就是不同!」

    唐逸的眉頭更緊,常承言這話兩指,亦是在說自己無憑無據,不過一面之詞。便在這時,只見常承言朝台下一招手,一名早在等候的崆峒弟子會意,奔了到後面,不片刻,轉將出來,身旁還跟了一個少女。

    唐逸的眼利,可這少女原本被擋在台後看不到,如今甫一行出,唐逸的心頭登時狂震,滿臉的不信,心下連連暗呼道:「怎會是她?怎會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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