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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二一六 文 / 二踢腳

    二一六

    德皇了出來,而且明知武帝定有陰謀,卻毫不減其自信,唐逸眼見於此,甚至暗生疑問,心道德皇的大道正法,難不成當真什麼都不怕?當真是自己多心了不成?

    便在這時,就見德皇一擺手,再是笑道:「莫要擔心,那胡人的修為如何,老朽心中有數。老朽如今不安的非是那胡人本身,而是他的出現。」

    說到這裡,德皇搖頭歎道:「其實域外不是沒有禍亂過中原武林,每百年二百年,便會重複一次,不過次次都非我中原武林力弱,而是我中原武林內亂。」望向唐逸,德皇問道:「聽聞唐公子方進大漠時,忽然走火入魔,為了治傷而遠走,結果卻隨武帝門下一同前來。想必期間沒少在那沙海天山住宿。不知那胡人治下,以唐公子所見,可有什麼實力?」

    在天山住下,唐逸並沒有想隱瞞,當下也不在意,只是答道:「武帝治下,不過萬馬堂餘孽和天山殘派,僅此而已。」

    德皇則是微笑道:「明裡只有這些,暗中想來還應該有些後手,不過卻也難成什麼氣候。想我中原,武學昌盛,向來為天下之首。域外之人,不論西、東還是北面,都不是我中原對手。就算那胡人有暗裡隱藏什麼,亦無什麼威力,否則他若有信心勝我中原,又何需如此辛苦計算,甚至以身犯險,與老朽比武?」

    唐逸聞言,心下也頗以為然,只不過若是中原武林自己先亂了,那便授人予可乘之機,此消彼漲之下,武帝的力量可就不能小覷了。

    唐逸想到這裡,就見德皇笑容一淡,搖頭道:「老朽的不安,全是因為那胡人的出現。這胡人敢明裡挑戰於我,便說明中原名門之爭,已到了外人都看的通透明白之時,更說明各名門已是明裡對老朽不滿,連外人都知他來挑戰於我,身為中原名門,不僅不會阻攔,反還會如此明目張膽的支持,便就差直接舉劍相向!」

    「今日順勢支持武帝來戰,若不成功,明日便就會親自唆使,德皇前輩不安的是如此發展下去,恐難做收拾。」唐逸一念及此,不禁暗自搖頭道:「德皇前輩為了中原安定,一心保那名門不互相爭殺起來,結果卻反被名門所恨,竟連外人都利用起來,也難怪他心有所歎。」

    心有所想,唐逸當下便道:「以前輩的睿智,既然在當年主動將中原武林的安危攬於一身,想來也早便想到了會有今日吧?」

    唐逸的話毫不遮掩,正所謂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德皇既然都說到這裡,其中得失,自是早便想透。

    果然,德皇微微一笑道:「公子說的不錯,這等維繫武林安平之舉,最是難為,老朽的心中也確實早有準備。只不過老朽沒有想到的是,僅僅過了兩年,事態便發展至此,可見名門之急迫。」

    不過就算如此,德皇亦沒有半分的頹唐,當下指了指自己,德皇淡然道:「雖然老朽如今百有二十,可再活個二十年卻也不成問題,本打算十年內,名門大派能被老朽抑住,而這十年裡,老朽再有佈置。」

    唐逸聞言,眉頭一挑,武帝布了好大的局,德皇何許人?自然也不可能虛度光陰。

    便在這時,就聽德皇言道:「千百年來,我中原武林,每三五十年,小亂一次,百多年,大亂一次,大亂之後,便是域外之敵入侵一次。待等苦戰完了,於殘門敗派之上,再行修養生息,如此往復,這便是武林千年之規。」頓了一頓,德皇歎道:「早數百上千年之前,似老朽這般的通天高手,其實也並非這麼稀少,雖仍不會多,但與如今化形高手的數量相比,卻也不讓。至於那魂級高手更多!這其中原因,公子可猜的到?」

    唐逸正被德皇之言所震撼,這武林之局,竟如朝代般,一亂一養,養過再亂!正感歎間,忽聞德皇問來,唐逸忙收拾心情,答道:「武學日漸衰微,以前輩方纔之言而斷,必是戰亂毀損,高手暴殞,無數神功秘籍下落不明,這便是其中原因。」

    德皇拍手道:「正是!這江湖秘藏無數,本是欣榮,其中尤以少林的藏經閣、武當的正道閣、萬劍宗的奉劍閣這三閣並稱於世。三閣之中當真是武學浩瀚,名門內外,亦不乏高深功法。可二百年前的奉劍閣被毀,四年前少林的藏經閣被焚,三閣已去其二。做下此等錯事的,非是外人,俱是中原武林自己!」

    唐逸倒未聽說過這三閣一說,此刻聞聽起來,自也唏噓。唐逸不似名門弟子那般,自幼便有師父教導,若是天資好了,更有本門於背後支持,不論是武學秘籍,還是丹丸藥物,均是從來不缺。唐逸的武功則全是歷盡艱險,絞盡腦汁,這才一一習得,也正因此,對這武學秘籍更是珍惜,聽德皇說起往事,心下也更覺得遺憾。

    「二百年前立下了嵩山之盟,那時武林正是久亂思治,可順了各派的意願,自此江湖大體上安平了二百年。也正是這二百年的安平,各名門實力暴增,再難隱忍,若真要他們爭殺起來,武當的正道閣怕也難保,各派藏書也怕難保。這一戰後,且不說那胡人如何動作,就我中原武林便會再弱一等。如此慘事,不需經歷幾次,這中原武學第一的位子可就要拱手相讓了。如此一來,中原之地本就豐盈,再兼武學不昌,外人自是想來便來,又有誰能抵擋?」

    唐逸聽到這裡,心中對德皇的崇敬更上一層!

    庸人只顧眼前,智者則窺將來。唐逸聰慧,當然也做過將來的打算。就似如何趁此中原之亂,如何挾功以迫唐門,如何修改唐門祖規,之後又要如何安然與唐月成婚,數年,十年唐逸都曾打算過。

    「不過我顧的只是一己之私,與德皇這百年千年之計比較起來,卻是遠遜!我原本以為德皇前輩為了自己生前江湖不亂,將這安危都攬在一身,這已是有足夠的魄力及遠見,可未想他竟然憂心到中原武林千百年後!」

    心繫中原武林興衰,又關念的如此之久,唐逸暗道自己又見到一個名與實符之人。只不過唐逸的眉頭隨即卻又微微一皺,開口問道:「前輩如此胸懷,晚輩由衷敬佩,可心頭卻有一言,大是難忍。」

    德皇聞言,微笑道:「今日老朽請公子來,便是要誠心相談,公子自可暢言無忌。」

    唐逸點了點頭,稍是措辭,隨即便道:「前輩憂心,晚輩自是理解,且亦覺前輩方纔之言振聾發聵。不過人力終有窮盡,如此千百年的大勢,實難一人獨挽。所以晚輩實不知前輩對此有何計較應對?而這,又與召喚晚輩有何關係?」

    德皇聞言,笑道:「唐公子果然敏銳,一言直指,正中要害。」

    說到這裡,德皇似是自語道:「人力終有窮盡,此言不虛。老朽之前本是有些不服,想與那位二百年前定下嵩山之盟的前輩相比,亦想如他一般,開創個二百年之安定的江湖。只可惜天時不同,人亦不同,二百年前各派正需修養生息,而如今,卻是精神完足,正乃此一時彼一時。所以老朽如今盡了全力,也不過才維持六年,再久,卻也不過老朽壽元之前,與那二百年比將起來,實是太短。」

    看了看唐逸,德皇稍是一頓,隨即肅道:「也正因此,老朽入夜苦思,終於想的通了,這江湖未來,非老朽一人所能維持,這江湖未來更非老朽所有。老朽如今已是百有二十,將來終究還是你們的。」

    唐逸聞言,心下一動,隱約明白了德皇的打算,只不過這其中如何為之,卻又十分的難,絕非一時半刻便能想的通透。

    德皇見唐逸神色一動,眼中閃過一絲訝色,忽是停下口中之言,問道:「公子可想到什麼?」

    唐逸愈發的敬佩這個老人,當下也不隱瞞,便就恭道:「晚輩聽前輩之言,言及前輩終是壽命有限,這江湖未來難掌,所以心下有感。依晚輩想來,定是與前輩此番邀請各派的年輕翹楚有關。這些翹楚如今年不過三十左右,正當年少有為之際,將來十年二十年間,這些人也正是各名門掌門的不二之選。恰好那時又正值前輩壽元未盡,餘威仍在,屆時雙方同心齊力,未必不能開創一個安定的武林!」

    德皇聞言怔了半晌,不禁歎道:「唐公子總能出人意表,雖然每每聽到公子所為,便要驚歎公子智慧,可過不多久,公子便又會令人再生驚訝,大歎之前低估。」

    說到這裡,德皇忽地哈哈大笑起來!其聲震天,整個草廬真震的撲梭梭直抖,就似要塌了一般!

    德皇在人前,向來都是謙和有理,威而不怒,從未有如此放縱肆意的神態,所以不僅在近前的唐逸一驚,整個劍竹島上的所有人都停了手中之事,暗道稀奇。

    當然,德皇這笑聲中的暢快歡喜,卻是人人都聽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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