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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二四三 文 / 二踢腳

    二四三

    唐逸便似踏浪而來,數十丈的海面轉瞬便過,隨即人往半空躍去。

    眼見唐逸飛身而起,岸上除了戰的正急的人外,其餘人等莫不仰頭戒備,實是因為他們不知唐逸要做什麼。畢竟唐逸如今表現出來的修為可是驚人,且他雖然不是唐門弟子,但卻身懷唐門武功。唐門的暗器毒藥委實令人心懼,誰又不多加些小心?

    也正是借了這份唐門的凶名,唐逸再佔一分先機,如今真正需要唐逸分開的,竟由千人剩至數十人而已。

    當然,若是這一瞬的機會把握不住,待等自己落到了地上,陷在人群之中,那可便前功盡棄。對此,唐逸的心頭有數,當下再不耽擱,就見他功聚於眼,赤芒大生!

    瞬間,唐逸周圍的一切便又慢將下來,尤其是那些江湖人,簡直便若停滯一般!

    「來攻之人總計四十有五,武功不過劍氣級而已,並不為懼。」唐逸把眼一掃,隨即再是暗道:「那勒的出劍最快,許南清的經驗最是老道,這二人才難計算。唐星、許夫人和伊客松的氣力已有衰竭,倒不難阻斷,駱顏君此刻更是反需我援手以助!」

    赤瞳全力運轉,這五十一人的劍式身法俱都被唐逸印在心頭,與此同時,心念電轉,轉瞬再將這些人的劍要朝何處使去,人要朝何處避去算將出來!

    大道正法最講計算,這計算對手,便需眼心俱佳。視得敵人之劍式身法,心算其去向何處,這才可事先得出應對之策,才可掌之握之。

    「你之眼力超人,心思又是敏捷,暗器一道又罕有的不求章法只憑手法應變,如今再以老朽所贈內力為依仗,這大道正法,大可試得。」

    唐逸心頭閃過德皇臨終之言,不禁暗歎自己終於時來運轉,當初學習暗器實是無奈,可誰知這暗器反是最易體會大道正法的途徑?

    「萬事不離其道,劍是道,暗器亦是道!大道正法並非招法,所以根本便適於任何武功,相比之下,沒有習過任何成法的我,反更易領會。」

    更何況唐逸身下這些人雖多,可武功大多不強,招式也不精,這才多而不難,便於計算。至於那勒等人,高手不假,可面對這些江湖人,他們自也不會使什麼太過精妙的招式,這才讓唐逸能一併計算下來。

    不過僅僅如此,唐逸還不覺穩妥,這一擊可說是勢在必得,容不得半分的失敗!

    「背水!」

    唐逸心境驟轉,便道自己這一擊非勝即敗,再無任何退路,一時間,只覺心念更盛,手下更不遲疑!玄天神功的乾坤兩訣在體內瘋狂運轉,人在半空,竟然再生新力!隨即唐逸雙手各施輪指,無數飛蝗呼嘯而去!

    唐逸心下計算的多,可落在旁人眼中,卻只是一瞬停頓,隨即便見唐逸人在半空,雙手連顫,無數飛蝗石以他為中心,便若一朵蓮花盛開,直朝四面八方而去!

    暗器竟能如此絢爛奪目!

    駱顏君不知不覺中,竟是自唐逸踏水而來至此,看了個全,不由得有些個癡了。

    也便在這時,那飛蝗石自空中飛撒下來,隨後便聽得「叮叮噹噹」的脆響連做一線,那戰在一起的五十一人竟然登時一分!

    唐逸這飛蝗出手,心下便已知結果,當下力往下運,身形一重,直落地上,正是站在兩方中間,隨即雙手一分,朝兩旁指去,蓄勢待大發,以免萬一。

    用智,用力,千人的爭鬥,唐逸只不過一瞬便就分開,可一切又都自然非常,好似行雲流水一般,直將所有人都驚了住!

    本是喊殺震天的岸上,一時竟再無人聲,唐逸見狀,心下暗一點頭,收回雙手,隨即朗聲道:「德皇前輩仙逝,武林同哀,各位朋友激憤卻也情有可原。」

    唐逸這一語出口,眾人這才驚醒過來,聞聽之下,登時對唐逸大生好感。方纔這些人雖然驚於唐逸的武功,可難免心存疑慮,畢竟唐逸也是和沙海天山一道而來,崑崙派既然因此被牽連進去,唐逸也難置身事外。

    也正因此,唐逸這才搶先一步,隨即便聽他再道:「但如今諸位既然已知德皇前輩的遺願,那便自要遵而守之,不能再加為難才是。」

    唐逸說到這裡,終於有人按捺不住,厲聲問道:「你說德皇前輩的遺願,又有誰知真假?你也與沙海天山同來,誰又知你不是為了救那胡人而在此妄言?」

    這人一開口,登時便得呼應,當下就聽許多人紛紛喝問,更有許多人又要再動刀槍。

    唐逸面對質問,只微微一笑,早有準備道:「因為德皇前輩臨終之前,惟有在下與行宗主共侍左右,這遺願也是德皇前輩要在下與行宗主代傳的。」

    唐逸話音未落,便有人不信道:「要說行宗主侍於德皇前輩的身旁,我還相信,可你又是什麼身份,怎可能獲此殊榮?」

    那人言語無禮,唐逸也不著惱,當下只輕搖了搖頭,朝不遠處的巨船一指,笑道:「參加壽誕的所有高手前輩都乃人證,自可證明唐逸所言不虛。」

    唐逸這一言罷,還不等眾人去求證,就聽得一人忽是冷道:「我唐冷便來做證,不知可否做數?」

    唐逸聞言,心下一動,面上更滿是笑容。唐冷肯為自己做證,不只是為救下唐星,本身也是對自己的認可,更是借此表態。畢竟那巨船就在一旁,唐冷不提,自也有的是證人。

    想自己這番盡力,除去救人之外,亦是在展示,眼看就要回川,那唐懷會對自己如何且不說,這唐冷卻是要先得其支持才是!所以如今人已救下,唐冷也表了態,唐逸心頭這才定下,暗道如此一番計算,可沒有白費。

    唐冷說話的聲音不大,最少遠不如唐逸方纔那一喝用力,可只唐冷這兩個字,便是驚人,岸上登時再安靜下來。

    便在眾人的注視下,唐冷終於乘輕舟趕至。就見這唐門之長步到岸上,把眼一掃,那在場的數千江湖人,雖然離的遠近有別,可卻都不由得心頭一緊!之前的戰意被唐逸一攪,本就淡了,再被唐冷這一看,更沒了銳氣!

    「這便是差距!」

    唐逸見狀,心下一歎,不禁暗道:「就算我的武功如今已不差他多少,但只這份久居人上的氣度,我便遠有不如。」

    一念及此,唐逸自覺的退到唐冷身旁,刻意落後一步,與唐月站在一起,既然唐冷來了,自己自然便不需再露鋒芒。

    唐逸這一退,唐冷看在眼裡,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隨即也不管那些江湖人,舉步便朝唐星走去。

    「叔父。」

    唐星見到唐冷前來,面色不改,不過這禮卻也是要見的。

    唐冷也沒有責他擅離,只是道:「路雖條條,可人卻只能擇一而行。你前二十餘載之路,由唐門定下,說將起來也算於你有欠。今我便以門主之名,允你離開唐門,之後的路便由你自行走得。」

    唐星聞言,似是微不可察的一顫,唐冷看在眼裡,口中則是淡道:「族籍我自會為你留下,你且安心便是。」

    唐星終是難掩巨震,隨即雙膝跪地,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這才起身堅道:「往後成功失敗,侄兒永無怨言!」

    唐星得唐冷這一承諾,可說是最好結局,便連唐月都為自己的弟弟高興,雖說以後再難見上幾面,可畢竟弟弟能名正言順的走上自己選擇的道路,這終究是喜事。

    唐冷聞言,點了點頭,隨即轉目望向濯星仙子。

    沒有阻止自己兒子的那一拜,不過濯星仙子面上慣有的微笑,卻連一絲都沒有出現在唐冷的面前。

    「我兒拜你,乃是與以前割捨,所以你大可受得。」說到這裡,濯星仙子的話鋒隨即一轉,面上寒霜重重道:「可我兒受你唐門二十多年的作踐,卻非是單單一句有欠便能一筆勾銷!」

    唐冷聞言,眉頭登時皺將起來,唐月更是苦了臉,唐星的代敵便是做與自己,就算並非自己所能左右,可濯星仙子這麼說來,她也終是難受。只可惜長輩之間,終難插的進口去,而且她也不知該說什麼。

    把頭一轉,唐月望向唐逸,可卻見唐逸也輕搖了搖頭,畢竟對於他來說,這是唐門家事,自己更沒有開口的餘地。

    「我也不需你的忠告。」

    濯星仙子將臉繃的緊緊,先將唐冷之言封死,話的機會,便朝唐星道:「我們走!」

    雖未過門,可濯星仙子實際上卻是唐冷的兄嫂,所以唐冷也未去阻攔。濯星仙子這一走,沙海天山便只餘下那勒一人,不禁有些尷尬,只得朝唐冷一禮,隨即又看了看唐逸,便轉身追將下去。

    沙海天山一去,這岸上的數千人更沒了目標,德皇也已祭過,當下紛紛朝城內散去,危機終解。

    眼見眾人散去,許南清夫婦這才舒了口氣,當下上前與唐冷謝過。

    「這番還要多謝唐公子出手。」

    許南清雖自恃身份,可禮數卻也不缺,方才凶險,一個不慎,便會令崑崙派陷於萬劫不復之中,許南清的感謝怎不由衷?

    唐冷還在一旁,唐逸忙是側身避過這禮,笑道:「前輩言重了,德皇前輩之死,與前輩無關,今日平白受累,晚輩怎不援手?再者,晚輩亦是要救朋友,也非一心來助崑崙,前輩也無須記在心上。」

    唐逸說的真誠,許南清的臉上反有些不自然。戴一妝看在眼中,知曉自己丈夫的心中所想,不禁暗道:「那少年又怎不知我丈夫與武帝同盟?那武帝處心積慮的重傷了德皇前輩,以至德皇前輩身殞,要說真與崑崙全無關係,卻也並不盡然,最少這幫兇卻是走不脫的。」

    先感到這裡,見自己丈夫有些難言,戴一妝當下開口讚道:「方纔唐公子那一式飛蝗石,竟將這許多人一併分開,這份眼力計算,可實是令人歎為觀止。」

    唐逸聞言謙道:「前輩說笑了,晚輩方纔之功,不值一哂。看似竟晚輩分開的人多,可似前輩這般的高手,根本便是自行停下,晚輩那飛蝗石不過是點出時機罷了,可當不得歎為觀止這四個字。」

    唐逸這話說的也並不違心,雖然方才兩方看似都是被唐逸於半空的遍撒的飛蝗分開,實則真被硬分開的只有那四十五個普通江湖人,沙海天山與崑崙派不過是順勢後退而已。畢竟唐逸的修為再是大進,也不可能真就只憑一式,將兩名魂級高手的攻勢也一併阻下。

    當然,這一切都在唐逸的計算之中也就是了。

    戴一妝見唐逸謙虛,當下一笑,不過卻沒有再做多言。她這番誇讚,半是真心,半也是為丈夫遮掩,眼見許南清這一刻恢復了常態,戴一妝自也停了口。

    既然事了,駱顏君又傷的不輕,當下唐冷便與許南清告別,兩派各自回登州而去。

    轉眼晌午已過,日頭已是朝西偏去。

    此刻,關於唐逸以一己之力分開千人的驚人之舉,以及他再被德皇垂青,得以與行雲一併隨侍左右的消息終於傳遍了整個登州。只不過這傳聞的主角卻是閉起門來,正與愛人相敘。

    「就這樣,德皇前輩聽聞我亦習得玄天神功,便要將最後所餘的功力贈我。」

    唐逸憶起當時情景,緩道:「其實德皇前輩並非必死,只是他憑智慧武功爭得萬人之上,如今怎都不願苟活。所以傳功於我之後,便自絕經脈,走的十分果斷!」

    唐月怎想到德皇竟是自絕?當下便是怔住。

    唐逸見了,大覺意料之中,當下便道:「德皇前輩非我所能評論。不過這人心所念不同,所求不同,自便有不同的信念。既有越王臥薪嘗膽,亦有霸王不肯過江東而去。且不論這苟活是為後日所圖,還是一死以全其志,都是一般的令人敬佩也就是了。」

    說到這裡,唐逸滿面的敬佩道:「更何況德皇前輩並非不管不顧的撒手而去,他亦有交代下來,這江湖未來,仍要遵循德皇前輩的意志。」

    德皇死前竟留下日後的佈置?唐月聞言一奇,不過卻見唐逸歉然道:「我答應了德皇前輩守秘,更何況這計劃太過龐大,便是我,如今都要靜下心來仔細思量。」

    唐月聞言,見唐逸因不能與自己盡吐秘密而大感不安,當下一笑道:「這等大事,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又非不明事理之人,怎會怪你?再者,德皇前輩能將如此重任交託於你,我可開心還來不及。」

    唐月說到這裡,心中滿是甜蜜。正如她方纔所言,自己的情郎能得德皇的如此重托,哪會不自心底的驕傲?要說可惜,也是因為這份榮耀只能悶在心裡,不能與人吐露,便連自己的父親都不能去說。

    念起父親,唐月不禁暗道:「父親要是知道了,怕又要來迫他了。」想到這裡,忽又念起濯星仙子之言,唐月心頭的歡喜登時退去不少。

    「月姐想到了什麼?」見唐月的神色忽然一黯,唐逸不禁關心道。

    唐月聞言,不想說出來掃興,當下只搖了搖頭。唐逸見狀也沒有追問,等了片刻,唐月這才再道:「今日你於半空,只一式便將五十一人分開,用的可是大道正法麼?」

    唐月自幼便習暗器,若讓她於半空以暗器殺了四五十普通的江湖人,自然也能做到。可唐逸所為,卻是硬將他們分開,其間又沒有傷及一人,這兩者之間的差距可便大上許多了。

    唐月便自問沒有那個能力做到,也正因此,她的心下大感疑惑。若說唐逸僅憑眼力便能超過自己這麼多,卻是不大可能,但要說是因為大道正法之功,唐月卻也不敢相信。畢竟這樣的絕世武功,可有那麼好學?就算自己再對情郎信心十足,也不相信德皇一生的絕技,唐逸一夜便能習得。

    唐逸聞言,微微一笑道:「那怎可算是大道正法?那最多只是測算之法,雖是大道正法的根基,可卻別若雲泥。」

    說到這裡,唐逸的神色一凝,緩道:「德皇前輩臨終之前曾是有言,大道正法並不似其他武功一般,有秘籍成法,而是全憑一個悟字。修為未到,經驗未到,甚至時機未到,都無法悟得。只不過大道正法也非一蹴而就,自也是循序漸進。便以劍為例,算劍為基,卜劍為進,道劍才是真正的大道正法,而我如今不過才剛摸到測算的門而已,差的還遠。」

    唐逸正說到這裡,忽然口中一停,卻是有人正朝這邊走來。

    自從得到德皇相贈的內力,唐逸這震骨傳聲所能聽到的範圍也是大大增加,來人尚在院外,唐逸便已覺察了到。

    果然,不片刻,門外傳來唐鐮在叫門,隨即進來道:「伯父要唐公子準備,西盟掌門齊至,指明了要見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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