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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三二七 文 / 二踢腳

    三二七

    眾人方才只道唐逸是民間所傳的遊俠,不知怎地,來了這裡,正巧遇到這事。誰想他竟然是特意前來相助的,所攜書信裡,更有應天官印,一時臉色紛紛好轉。

    更有鄉紳宿老試探道:「這位大俠,那援軍可是朝廷所遣?又是哪位將軍所領?」

    無論如何,危急時刻,還是聽到朝廷派來大軍讓人安心,所以這些人一聽有援軍,哪會朝旁處去想?

    「只可惜來的人與朝廷無關。」唐逸暗裡道上一句,不過卻沒有明說,畢竟如今只有想辦法將眾人的心氣提的高了才是。一念及此,唐逸稍是一整措辭,先搖頭道:「來的是應天府侯家公子所招的義勇。」

    那些鄉紳宿老聞言登時一怔,失望之情溢於言表。畢竟江陰守軍也算朝廷軍隊,可卻連縣令都折了進去,便連朝廷的官軍面對倭寇都是如此,那此來援軍不過是些鄉勇,豈不是根本便沒有用處?

    不過唐逸卻不會讓他們就此消沉,隨即便道:「不過此來的雖然都是鄉勇,可論起戰力,卻是遠勝過朝廷官軍!」

    唐逸說的有力,可旁人聞言,哪裡肯信?從未聽過烏合之眾能勝的過官軍的,真要如此,這江陰城裡就能湊出幾千壯丁,哪還會懼了倭寇?只不過唐逸表現的太過強勢,雖然心下嘀咕,可卻也無人敢出聲質疑。

    不過這些人就算不說,唐逸也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當下朝旁瞥了一眼,見許蓉還在看那書信,看的很是認真,唐逸沒有打攪他,只是問那些鄉紳宿老道:「你們覺得我這身手如何?」

    那些鄉紳宿老面面相覷,哪敢回答?不過一旁的許泉卻是開口道:「牛大俠武功可是在下見過的最強之人,若是當初與倭寇一戰有大俠這等高手在,我們也不會敗了!」

    有許泉在旁回答,這些鄉紳宿老也看出唐逸對許蓉的敬意,知道自己隨著許家的口風,應該不會有錯,當下忙也開口迎合。其實唐逸要的便是如此,見這些人都來稱讚自己,也不謙虛,環視四周,這才再道:「似我這般身手的,侯家公子已是邀了數十!」

    唐逸此話一出,眾人齊齊怔住!在他們的眼中,唐逸所表現出來的武功已經足夠駭人,那兩個倭寇可以輕易對上四名許家好手,可卻不是唐逸一合之將,若是有數十個這般的殺星前來,那還得了?

    當然,唐逸這話也有些不實,畢竟方纔他使的雖然是劍氣,可這步法招式遠非如呂鍾那般的劍氣級可比,更不說他的眼力應變又高出許多。不過如今最需要的是提一提眾人的心氣,唐逸卻也不會真就照實說了,將援軍的實力誇大些,卻也沒有辦法。

    在場這些人本是灰心喪志,可聞聽唐逸之言,說這之後還有數十個與他一般的高手前來,登時眼前一亮!螻蟻尚且偷生,在座這些人,誰又不想活下去?

    只不過唐逸方才施展的武功,給這些人的印象太過深刻,雖然口裡不敢質疑,但不片刻,這些人的心裡便又是暗憂起來,因為他們實難想像有這麼多如唐逸一樣的高手,心下只道唐逸說的口大話。

    也便在這時,許蓉終於將那信看完,轉手交給身旁的一位長者,那些鄉紳宿老早便有心去看看信上寫了什麼,一時都湊了過去。

    許蓉看在眼裡,沒有多加理會,只朝許泉一揮手道:「先把這裡收拾收拾,屍體都弄出去,那些陳家的家丁護院暫且扣下,免的惹出什麼事端,且等我們商議停當再做理會。」

    許泉當下應了,招呼人手忙碌開來。

    聽聞許蓉要移開這些屍首,那些鄉紳宿老的臉色登時好了許多。想這些老人一輩子活過來,並非沒有見識,死人也不是沒有見過,只是這三具屍首就這麼留著,血腥之氣,直衝鼻端,可難受的緊。

    也虧了許蓉終究年紀大了,人情世故總要強些,替他們想到,這些鄉紳宿老紛紛心道,若沒有他來發話,怕自己還要忍著。

    也沒見唐逸有什麼異議,許蓉便就盡皆吩咐下去,隨後轉過頭來。

    看過書信,心下也有些底,許蓉當下便道:「侯家名聲不小,許某卻也和他們家老爺打過交道,侯家老爺可也是個善人能人,只可惜侯家做的是海上生意,一邊是朝廷禁海,一邊是倭寇侵擾愈厲,侯家的生意可便大不如前,未想如今他竟病的那般嚴重,家業都交了兒子。」

    唐逸聞言,沒想到許蓉還認識侯家老爺。至於侯家的營生,當初問路時卻也有過耳聞,也正因此,朱玉和唐逸才對侯酬勤舉義旗,心下沒有懷疑,畢竟侯家衰落,卻也與那倭寇猖獗有關,侯酬勤馳援江陰,一舉兩得。

    「不過……」唐逸的眉頭微皺。

    唐逸的異色稍縱即逝,許蓉哪注意的到?只顧在那感慨道:「這位侯家少爺,許某沒有見過,不過只看其能在這等關頭高舉義旗,行此等善事,想來也必是位少年英雄!侯家有後!」

    許蓉這一說,旁人聞言,自然隨聲附和,更何況許蓉此言卻也並不全是恭維。

    讚了幾句侯酬勤,許蓉看了眼唐逸,當下再道;「這位少年英雄在信裡也確實有言,說此來齊集千多援軍,個個都是精壯漢子。這些漢子多是被倭寇劫掠,逃難到應天府的,個個身負血海深仇,只望殺倭,自然用命,絕非朝廷官軍可比。且除了他們,尚有數十江湖好漢俠客,亦來相助,也都身手了得!」

    話說到這時,那書信又轉了道手,已有不少人看過其中內容,其他未來得及看上的,朝之前那位長者望去,見他點頭,顯然許蓉所言,在那書信上都有寫得,卻是不假。

    雖然千餘援軍並不多,但其中那數十高手,卻是聽的這些鄉紳宿老一喜,便算此戰不能得勝,有這些人在,怕也能救下自己一命。

    有唐逸的雷霆手段在前,又有侯酬勤的書信和許蓉的證實在後,眾人終於有些個信了,只不過這千多人和數十好手,可也並不就能消滅的了那四千倭寇,畢竟那倭寇的凶殘,這些人早也都見識過,所以真要戰將起來,結果如何,卻是誰的心下都沒底。

    許蓉也是一樣,尤其他如今肩負保守江陰的大任,這三萬多條性命,若是一個疏忽,可便成浩劫一場了。

    一整面色,許蓉看著唐逸問道:「那書信上也未能寫的太過詳細,只言之後如何聯手抗敵,全交與大俠與我等商議。」

    唐逸聞言,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書信有限,不如人言。」

    許蓉當下再道:「如此,為顯誠意,許某在這裡也先交個底,也好叫大俠參詳。」

    說著,見唐逸沒有反對,許蓉一指縣衙外,不遠處的那城牆,沉聲道:「錢大人以身殉國,那一戰可說已把江陰城裡的戰力耗盡,所以如今所剩的官軍不過百多人,且多是老弱。餘下我許氏一族還有二百人不到,再有城裡征來的義士壯丁共計三百餘人,滿打滿,不過六百之數。這些人如今一半在那城牆之上,一半則在下面休息,以做輪換。」

    說到這裡,許蓉歎了口氣道:「只這六百人,要非是江陰城有著城牆相阻,倭寇沒有攻城器械,這江陰怕早便被破了。」

    許蓉的言語頗有些疲憊,手上沒有實力,面對仇敵卻也只有緊守不出,這等滋味可不好受。至於唐逸,他入城之時,也將這城上的人數看了個通透,心下也是清楚的很,知道許蓉說的都是實情。

    自己看了看唐逸,見他並沒有驚訝,許蓉的信心稍稍足了些。雖然唐逸的扮相並不驚人,但許蓉卻是明白,只方纔那分行事的手段,眼前這人可就不會一般。如今自己先把底交了,就見這人竟然面不更色,那便說明他必有所恃!

    果然,就如許蓉所想,唐逸聽完江陰城中的兵力,當下便胸有成竹道:「江陰兵少,此來之前,我們便就知道,也早商量過了,自有應對之法。」

    說著,唐逸看了看那些鄉紳宿老,便見他們已將書信看的完了,聞言,齊齊的望向自己,這才繼續道:「如今倭寇四千人,真要硬攻,自然不妥,且不說援軍戰力如何,便說那蠻幹硬拚本就非是上策。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我等百姓的性命可也不是用來與那些倭寇硬拚的。」

    唐逸的話頭一頓,指了指自己的頭,繼續言道:「我等長於蠻夷之處,便在智慧,那些倭寇只知爭殺,命賤人卑,我等怎也不能與他們一般,而是要憑智慧取勝,力求損傷越少越好。」

    許蓉聞言,轉眼便是明白,當下點頭道:「牛大俠可是說要用計?」

    唐逸點頭道:「不錯!此行之前,我等本就定下計策,想在這江陰城中尋一富戶,著其與許老英雄合演一齣戲來,便道他受不得城外倭寇的驚迫,想以許老英雄來換其自家平安。便以此來引那倭寇進城,而埋下伏兵,等倭寇半入而截之,此後裡外夾攻,一舉將其剿滅!」

    聞聽此計,許蓉的眼前一亮,他倒是沒有先去想自己的安危,而是覺得此計確實大可行得。不過這也只是一轉眼的工夫,隨即許蓉卻又苦笑了笑。

    唐逸知道許蓉想到了什麼,當下冷道:「只不想這城裡竟然還真有如此狼心狗肺之徒,竟然當真要以滿城安危換他一己之命。」

    唐逸此刻說的,正是那陳錦山,旁人也自然聽的明白,就見唐逸面色更冷,不屑道:「他也不想,那倭寇又豈是守信之人?覆巢之下,他又憑什麼就道自己可做那完卵?不過如此也好,他主動裡勾外連,卻也省了我等手腳,便連那出城秘道都準備了下,連如何混出城去的借口都是省了。」

    許蓉聞言,沉思片刻,皺眉道:「可是方才大俠要將陳錦山和那兩個倭寇梟首示眾,如此一來,豈不會暴露出去,破壞這個計策?」

    那些鄉紳宿老聞言,也明白過來,忙是附和道:「正是,正是,不如先將那陳錦山隨便埋了也就是了,可不能因為他,壞這大計。」

    唐逸看了看那些鄉紳宿老,搖頭道:「這梟首示眾,非是我一時性起,而是真有其因。」說著,又再望向許蓉,便見唐逸再道:「這陳錦山經營米行,可卻在如此危急的關頭,仍不肯支救百姓,想來在百姓心中,十分的可恨了吧?」

    許蓉點頭道:「這卻不假。」

    唐逸再道:「而在那些與他一般的囤積居奇的商人眼中,他卻又是領袖馬首?」

    許蓉聽到這裡,已經明白唐逸的言下之意,當下再是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正因為有他為首,這城裡商家,少有救助百姓的,便是有人動了善心,卻也因忌憚於他的勢力,不敢有所作為。」

    唐逸聞言,尋到陳錦山方才坐過的座位,坐了下來,這才不緊不慢道:「所以,將其梟首示眾,既可震懾那些有心囤積居奇,甚至裡勾外連之徒,也可為百姓出口惡氣,好於之後一戰,同仇敵愾,不至反亂了自家陣腳。至於那兩名倭寇……」

    唐逸回想起自己在樹林裡,竟然數十丈外都被那倭寇首領察覺出來,如今念起,仍然有些驚異道:「那所謂寇首堀川,我在來時,曾經見過,此人也有些門道,頗不簡單。想陳錦山裡勾外連,他順勢便派了兩名使刀好手前來,依我看,怕是保護那陳錦山為假,伺機殺許老英雄才真!」

    許蓉聞言一震!隨即心下暗念,那二人真混進城裡,要殺自己,卻並非不可能!

    正所謂擒賊先擒王,許蓉一去,這江陰大局再無人能夠主持,登時便亂,可也就隨便倭寇橫行了。

    唐逸見許蓉轉眼就明白過來,暗點了點頭,當下再道:「有著城牆阻隔,上面還有人日夜巡守,以那兩個倭寇的武功,要想混進城來,卻是沒什麼可能,但陳錦山送上門來,那堀川轉手便送了人進來,可說應變也是不差。且也看的出,這堀川一開始就不怎麼信任陳錦山,所以就算我等不將倭寇和陳錦山梟首示眾,亦難騙的過他。」

    唐逸說的在理,可,如此一來,又要如何將那計策使將下去?許蓉滿腹疑問,不禁奇道:「那大俠之意?」

    許蓉都有些不解,更不說旁人,見所有人都望將過來,唐逸也不賣關子,便直言道:「既然不將那三顆人頭掛上去,堀川也沒有幾分信任,還不如不做隱瞞,就當我等識破其奸計,而後一番大戰,將這三人殺了。如此一來,將兩名倭寇梟首,先能提我士氣,二來對於城下的倭寇也是羞辱,令其更加焦躁!報仇殘殺之心更切!」

    想起那堀川自讀論語的情景,唐逸又道:「那堀川看起來不似莽夫,否則也不會安下心來圍這許多時日,最少耐心,他是有的。所以若沒有些外力相迫,他不會一味蠻幹。」

    許蓉有些個明白過來道:「大俠將倭寇梟首,可是為了找個名目激他?便是他不動,他那手下也難按捺?」

    唐逸點頭道:「不錯,正要出個名目,才可令他無法靜下心來,好中我們的計策。」稍微一頓,唐逸再道:「想這陳錦山的頭掛出去,倭寇本以為我們識破了他們與陳錦山的交易。那兩個倭寇的頭掛出去,更引得倭寇欲戰。等到這時,我們再尋幾個人來,扮做陳錦山的家人故舊,自那秘道出去,尋倭寇,就說要引他們進城為陳錦山報仇,如此,何愁那堀川不中計?」

    便是那堀川再有疑心,可前有取下江陰為餌,後有群寇激憤相迫,也自不怕他不入這圈套。

    這道理經唐逸一說,許蓉當下就明白過來,不禁由衷讚道:「大俠好心思,好計算!」

    唐逸當下搖頭道:「這都是我家小姐之計,在下不過稍加變通而已。」

    那書信裡提起朱玉乃是此行軍師,所以許蓉也是知道唐逸口裡的小姐是誰,只不過對於那沒有見過面的軍師,眼前這個看似農漢的人更令他驚訝也就是了。

    既然許蓉沒有異議,唐逸當下轉頭,威壓隨即透體而出,朝那些鄉紳宿老冷道:「那自現在開始,這縣衙裡的人,無論是誰,都不能回家!日夜都要聚在一起,以防消息洩露。也自現在起,所有命令都由許老英雄手批,才算有效!」

    唐逸這一做勢,那些人本就懼了他的果狠,如今威壓再撲面而來,哪還敢多說個不字?更何況方才唐逸所言,這些鄉紳宿老也聽的明白,想來這些人一個個都是年老成精,唐逸所言的得失,他們心下也都計算的清楚,本就願意,自然更不會再有什麼異議。

    如此,江陰一行的目的算是大體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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