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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三三三 文 / 二踢腳

    三三三

    秘道。

    陳錦山上一次能自秘道出城與自己聯繫,堀川直行便就注意上這秘道了,若是自己的人馬能自秘道裡神不知鬼不覺的潛進江陰城裡,那可比如今面對高牆,束手無策好上太多。

    只不過陳錦山在這裡卻也謹慎的很,且那時的堀川直行還沒圍城太久,並不似今日這般的焦急,更因為不信陳錦山,怕他耍了花樣,將自己的人馬陷在其中,所以只派兩個高手潛進城裡,便想隨在陳錦山的周圍,等了時間,刺殺許蓉。如此一來,等這江陰城的擎天巨柱倒下,城中大亂,自己攻城也便有望。

    可惜的是,自己那兩個高手竟然露了行藏被殺,還被梟首示眾,漫說這些手下的怒氣衝天,堀川直行自己也是恨不得立刻殺入城裡,把這江陰屠個乾淨!只可惜有那高牆相阻,一切便都無從談起。

    可也就在堀川暗歎機會失去,自己攻城無望之際,轉機忽現!望著眼前這個陳十五,堀川直行心道:「他能出這城來,說明那秘道還未被發現。」

    不過堀川卻也因此有些疑惑,當下也不等唐逸回答自己的問題,便又轉口問道:「陳家被殺的盡了,怎麼這秘道還沒被發現?便算他們沒有發現秘道在何處,但既然陳錦山與我聯繫之事洩露,那許蓉可也是聰明人,必然會想到陳錦山與我聯繫,甚至還帶回兩個高手,沒有秘道是不可能的。如此一來,那許蓉斷不會就這麼坐視不理,查不出秘道入口還在其次,只要他們守住陳宅,便算你能逃出來,可又要如何回去?」

    唐逸聞言,暗道這堀川考慮的卻也周到。不過對此,唐逸並沒有一絲的意外,眼前的堀川直行看起來似乎凶戾些,可卻絕不愚笨,所以唐逸早便準備好了答案,當下毫不猶豫道:「我朝有句話,叫做狡兔三窟,不知將軍可曾聽過。」

    堀川直行聞言,眼前一亮。他自幼便習漢學,這狡兔三窟的典故,卻也清楚,怎還不明白對方說的意思?那便是說,城裡的秘道入口不只一個,陳府之外,必然還有第二第三個入口,所以這陳十五並不擔心潛不回去。

    如此一來,堀川直行便對這秘道起了興趣,如今自己既然信了眼前這陳十五,那若秘道可行,潛入城裡就不失為一個好計策。一念及此,不禁點頭滿意道:」雖然四千人有些多了,全都潛進城去,也不可能,不過只要進去千來精銳,裡應外合,拿下江陰,易在反掌!」

    唐逸聞言,心下一動,卻也在思索,若能誘得倭寇自秘道進城,只要自己稍做埋伏,封上一端出口,那秘道裡的倭寇便就全都要被埋在土裡了。這秘道雖然不長,可也有個二三里,倭寇一個個的進去,便如入籠之雞,只此便可陷進去千人,且還是兵不血刃!

    至於秘道在城裡的出口,實際上就只有陳府中的一個,自己方才言的所謂狡兔三窟,根本便是誆那堀川直行,畢竟陳錦山這秘道修的簡陋勉強,哪還可能再有分支?不過唐逸倒不擔心倭寇察覺,潛入城裡,必然是夜晚,漆黑一片之下,倭寇又不熟悉地形,哪會知道他們身在何處?

    「朱玉的本意是想借口開啟城門,然後誘倭寇半渡,而後分之擊之,不過如今看來,卻還可以再加上一個法子,也好減少我等損傷,大增勝算。」

    唐逸想到這裡,臉上卻沒有什麼欣喜之色,反是皺眉道:「可秘道狹窄,一人通過,還要躬著身子,甚至有些地方還要爬行。」不過唐逸的心下卻是明白,這對自己來說可能是個問題,但對於倭寇卻並不算什麼,倭寇本就生的矮小,雖然也不可能直立於秘道之中,但總比自己要走的舒暢。

    那堀川直行也想的到,只不過這身高不夠,終究不是什麼值得炫耀之事,只得隨便點頭掩過道:「我手下儘是精銳,些許地道,矮些,卻也難之不住!」

    不過說到這裡,那堀川直行的話頭卻是一頓,似是想起什麼,問道:「那秘道有多長?」

    唐逸如實而言道:「二三里。」

    堀川直行沉吟道:「這也並不多長,可這秘道雖然沒有被許蓉發現,但他已經知其存在,所以必然會著人於城牆之下伏地而聽,我等在裡面走動,可就不能弄出什麼動響,否則便容易被發現。如此一來,秘道本就狹窄難行,又要走的慢了,晚上的時間也是不多,能集出來的人手可便難有千人,應會折半。」

    當然,人手可以分批聚集,可數百人在這緊要時刻,哪裡藏的住?堀川自然不會去考慮。

    堀川直行在那自言自語,他雖然讚賞眼前這陳十五的忠義,可說起行軍打仗,卻根本便沒有指望這陳家下人,所以也沒有再做徵詢。

    一番推算下來,堀川直行只覺得結果有些不盡人意,就算他再看不起江陰的戰力,可只憑幾百人與許蓉領下的江陰守軍去戰,他也沒什麼把握。畢竟前些日裡楊捨兩戰,許蓉可是先勝一場,且第二戰的失敗,許蓉也是敗在人手太少,而非其能力不夠。說將起來,對於這個能率眾抵抗,並且擊敗過自己手下的許蓉,堀川直行的心下可也有些個佩服,自然更不會小覷了。

    「以五百人孤軍戰於江陰城裡,還是有些勉強。」

    堀川直行正自為難,忽然就聽身前這陳十五開口道:「我本也沒有想要將軍的大軍自那秘道入城。」

    堀川直行聞言一怔,停下思考,奇道:「你還有什麼法子?」

    唐逸扮演陳家下人,能提供出這條秘道已經是不錯,堀川直行也沒有寄太多的希望於他身上,所以如今唐逸這一開口,堀川直行不禁有些詫異。

    念起那秘道雖好,可一次僅能潛進去五百人,實在有些少了,堀川正自可惜之時,不想這陳十五竟然還有其他辦法,自然便想聽聽。

    唐逸見狀,裝做滿面的憤恨,咬牙切齒道:「老爺在世,一心經營,旁人只道老爺不過是個商人而已,所以才會以為殺了陳府上下便就了事。可實則老爺當年便有在城裡暗植勢力,以備不時之需,如今正好江陰城裡缺人守護,那些漢子又是個個精壯,自然被選了上,所以如今那城牆上的守軍,可有不少便是老爺手下。」

    說到這裡,唐逸再是冷笑道:「只是這一次他們屠戮陳家,卻不知也將這些人的家眷一併殺了,就此絕人後路,反還在那洋洋得意,實是可笑!」

    其實這倒非是唐逸憑空編造,這陳錦山確實有些人手佈置,只不過他當年只是在城裡暗裡培植了個不大的幫派,為的是好暗裡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可誰知這江陰忽然被圍,大量官兵被殺,守城人手不夠,這些平日裡的算的上精壯的漢子卻是最容易被征去,反讓陳錦山得了不小的力量,也正因此,他才有了前些日裡的膽氣。

    自然,如今許蓉唐逸都知道了這些人的底細,他們也自然不會再翻起什麼浪來,但用來唬這堀川直行,卻是正好。

    堀川直行聞言,先是有些不信,不過隨即卻將眉一展,點頭道:「若沒有些實力在,陳錦山當初便是想裡應外合,也無那能力。」

    唐逸當下再道:「老爺本是想擒下許蓉,令這城裡群龍無首,然後再將城門打開,只可惜……」說到這裡,唐逸裝做心緒激動,玄天神功微微一迫,面色便就成了赤色,身上顫抖,自然說不下去。

    可只這些就足夠堀川安排了,再見到唐逸這番真情流露,又自信了三分,當下便見這倭寇首領拍案而起,哈哈大笑,隨即興奮道:「不錯!秘道不變,潛入城裡五百精銳,伺機而動,其後便等你們打開城門,不用多,只消堅持半刻,有我大軍裡應外合,這江陰城反掌可下!此戰勝過,你等性命我不僅會護下,更可分你們些財物女子!」

    圍這江陰多時,如今終是有法可破,堀川直行哪不大喜?便是連諾言都許了下來。畢竟倭寇雖然橫行肆虐,但真正攻城掠地,卻還從未有過,似今日若能攻下江陰城,不僅可大肆劫掠,更是堀川直行的武功!要知道這攻下的可是明國城池!

    唐逸在旁看著堀川直行,心下則是暗冷:「這堀川本也還算謹慎,行事也頗有章法,可到如今終於在這誘惑下,大失其態。我之前還曾有些驚訝這倭寇首領可不一般,如今看來,也便如此而已。」

    言多必失,如今已令堀川自以為得計,所以唐逸並沒有再多說什麼。眼看這裡再沒有自己什麼事,唐逸當下便道:「我可要回城聯絡了,便在這兩三日裡,一旦安排妥當,自會回來告知將軍。」

    堀川直行聞言點了點頭,竟是罕見的叮囑兩句,這才將唐逸放過。

    自堀川的營帳出來,唐逸隨意繞了個圈子,確定身後再無人跟蹤,當下一展身形,朝西飛馳而去。

    呂城鎮。

    此鎮之初,乃三國時的東吳大將呂蒙在此屯兵而得,其後多年,這屯兵之處漸漸變做了百姓居住之所在。

    如今千年過去,雖然沒有內亂,但倭寇卻是忽起肆虐,這呂城鎮雖然也有城牆圍護,可江陰被圍的消息早傳了過來,要說百姓不慌,卻也是不可能的。

    如今呂城鎮週遭的百姓,稍微靠向東南都是不去,畢竟江陰離這六十里左右,雖然路程也不算短,可誰又說的準,萬一倭寇圍那江陰不成,按捺不住,結果再朝西深入一些?那不就到了自家門口?

    畢竟沒有幾個人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所以呂城鎮雖然沒有受到倭寇的攻擊,可這周圍的氣氛卻也壓抑的很。尤其倭寇就在六十里之外,很多人便是走路,都在警惕四周,人人都繃的緊了,惟恐那草叢樹後突然竄出大群殺人不眨眼的倭寇來。

    唐逸自然不會有這擔心,因為他才自那倭寇處馳出不久。回想方才自己終於騙過堀川直行,得他信任,那堀川直行和眾倭寇一心便是想要破城,哪還會繼續朝西深入?

    腳下一緩,唐逸回到官道慢行,畢竟他流了不少的血,又是急馳數十里,可有點乏了,且遇到鎮子,正好買些乾糧食水,吃的飽些,也好在天晚之時,趕到應天府。

    「往西是丹陽,再西些便是應天府,而自呂城鎮往東則是江陰,這鎮子正是夾在中間。」

    唐逸來到呂城鎮時,日影已經西斜,城門便快關上。

    快走幾步,唐逸進了城,雖然倭寇就在不遠,可唐逸的身高,卻是讓他順利的進了去,並沒有多受什麼責難。

    唐逸的那身血衣早便換了,憑著武功,唐逸自道旁的農家摸了套衣服來,雖然那裡的男主人要比自己矮些,衣服穿起來,顯的有些不合身,可似他這等的樣貌,本就窮的很,穿個不合身的衣服,倒也沒有什麼怪異之處。當然,唐逸也在那屋裡留了塊碎銀,足夠買好幾件這粗布衣裳也就是了。如此,再加上一頂破爛斗笠,遮擋陽光,也遮擋了面容,唐逸自忖除非與自己相熟,否則絕不會有人能在匆忙間認出自己。

    至於身上的刀傷,一離開倭寇視線,唐逸便就運功止血,雖然一直在急奔,可在玄天神功的幫助下,再沒有裂開。

    呂城鎮不大,百姓也不很多,其他地方逃難的,躲避倭寇的,多是再行幾步去了丹陽,或者直接去到應天府,那裡才是最安穩,如今留下的多是本地百姓,這些人捨不得家產,惟有抱著倭寇最後終會退去的念頭,戰戰兢兢的過著日子。

    唐逸看著鎮上百姓的愁苦,心下更恨那倭寇,便就心道:「等我此去應天府後,查出真相,便立刻回趕,無論如何,也必將那些倭寇盡都殺了,好還我百姓安居才是!」

    便在這時,唐逸的心頭忽然一陣焦躁,那是迫切,擔心、緊張甚至還有絲絲的懼怕糅合在一起的微妙情緒。唐逸知道,自己的這陣焦躁,與倭寇倒沒什麼關係,而是因為自己此去應天府的目的。

    「侯家壯丁大多出了門,我終於可以安心去尋那哭聲來源,可沒想到離那應天府越近,我這心下竟然焦躁起來。」想到這裡,唐逸伸吸了口氣,不禁又是暗道:「當真希望我猜的錯了。」

    就如前日裡唐逸尋回那小小院裡,心下默默祈禱一般,如今的唐逸仍然希望是自己出了錯。就算自己為了回去查詢真相而來回奔波,費盡心思,可唐逸寧願這一切都是自己多慮,真要只是自己多慮,那再累上十倍,唐逸也都甘願。

    只不過那哭聲卻始終迴繞,糾纏在唐逸的心裡,越想越是令人不安。那哭聲的主人,唐逸早便認識,可之所以那夜沒有想起,卻又因為自己與那人又接觸不多。

    「小玉!」

    唐逸取了兩個銅板,買了點乾糧,又討了些水,裝在皮囊裡,心下想的卻全是那聲聲低泣。噩夢裡,唐逸雖然聽到女子的哭聲,可醒來後卻一直想不出是誰,直到那日侯酬勤來請,唐逸才忽然省到,那不正是馮茹的貼身丫鬟小玉的聲音?

    小玉自己說熟卻也不熟,面雖然見過不少次,可從來沒有說過幾句話,不過她的聲音,自己還是聽的出來,只不過沒有那麼熟悉而已,也正因此,自己才會覺得那女子的哭泣之聲聽過,可又一時念不起是誰來。

    小玉是馮茹的貼身丫鬟,一直陪在馮茹的身旁,所以唐逸才會對自己夢到小玉的哭泣,如此著意,因為小玉若是遇到什麼劫難,馮茹哪可能獨善其身?

    雖然說那只是個夢,但唐逸之前已經夢過自己的母親身死,且之後果是夢境成真!雖然唐逸不信鬼神之說,可如今夢到小玉哭泣,怎也難以放下。

    自從再過平涼,知曉馮茹已經變賣家產遠行,唐逸便有些失落。他當然不指望馮茹會與自己重歸於好,這根本便不現實,不過自己也曾發過誓,無論如何,也會守護馮茹。就算嵩山之盟上,馮茹被崆峒派用來打壓自己,可唐逸守護馮茹的念頭從來未改。如今毫無徵兆的,忽然夢到小玉在哭,若不查出真相,唐逸可過不去自己這一關。

    一念及此,唐逸的眉頭忽然一挑。自己是在侯家夢到的小玉哭泣,且自己才住了一晚,天方亮,侯酬勤便來為自己更換住處,其後又有意無意的查探自己,雖然這些可能都是自己多心,但一想到這可能與馮茹有關,唐逸便不會等閒視之。

    唐逸一邊想著,一邊朝前走去,也就在這時,忽聞頭前一陣喧嘩聲起,隨即便聽人道:「是援軍!江陰城可有救了!」

    聞言,唐逸抬頭看去,就見西門處,一行人馬正自行來,赫然便是侯酬勤和朱玉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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