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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三四五 文 / 二踢腳

    三四五

    朱玉的聲音遠遠傳出,她又離城門處不遠,城外的森見群真等人哪不聽的滿耳?雖然城外的倭寇不似城裡,可以看到堀川直行的人頭,雖然他們中真能聽懂朱玉言語的沒有幾人,但只要有森見群真開口便行了。

    這森見群真卻也頗有才智,先是用漢話喊過,了一遍,如此一來,倭寇都聽了到,也都明白過來。

    其實森見群真要降也不會全因為堀川直行的死,更不是因為朱玉的開口相勸,而是他當真無路可逃,前後左右都是援軍,頭上更有一支鬼神之箭高懸,雖然那箭並沒有來射自己,但森見群真又怎知唐逸不是真心想殺他?

    森見群真不想死,這一點,他與堀川直行不同,也正好,便在這一刻,朱玉開口了,如此一來,森見群真哪還不趁這時機?當下便是高聲喊過!

    只可惜援軍早都殺的紅了眼睛,哪會輕易放棄?就算聽到軍師在那勸降,可根本便沒有一人停手!尤其那些鄉勇,念起妻兒慘死,念起父母被殺,如今兇手就在眼前,哪不個個都是紅了眼睛?這些漢子只想將眼前一切的倭寇盡都屠戮乾淨,這才甘心。

    森見群真一見不妙,奮力擋下身前的敵人,不禁再是高聲道:「你們既已勸降,我等又是應下,怎還來相攻?你們明國人可講信義?」

    森見群真的話聲方落,便聽一旁有人冷道:「信義乃是與人講的,你等倭寇,凶殘暴戾,根本非人,自然不會與你們客氣了!」

    說話之人正是侯酬勤,他這一開口,自然說到眾人的心裡,便都道聲有理,手中殺的更是急了!

    唐逸人在城頭,卻是按下弓來,方纔他那一番連射,本就大耗體力,如今手裡的三箭已是最後的極限,若朱玉不開口,他也再無力為之。不過既然朱玉開了口,他也正好借口休息,令倭寇不知他已力竭。

    唐逸的人雖在休息,可眼睛卻是絲毫不瞬的注視下去,腦中也是一刻不停。森見群真要投降,唐逸自然聽的清楚,對於倭寇,唐逸一個都不想留,但如今終究不是胡亂殺戮的時候。

    「眼前這四千倭寇雖多,可終究還是少數,若不尋到倭寇的落腳之地,這禍害總不會完結。」

    所以唐逸需要有人帶路,堀川直行已死,如今能有資格敗逃回去的,便就只有這個森見群真了,所以心下不情願,可那人的性命卻還是要留下的。若非如此,唐逸方才早一箭將那森見群真射死,又怎會留他活到現在?

    不過沒想到的是,森見群真應了下來,便要投降,可卻被侯酬勤一口回絕!雖然身處侯酬勤的那位置,援軍又佔了優勢,回絕森見群真的請降並沒有什麼問題。不過唐逸已經知道這侯酬勤絕不如他所表現出來的那般正義,所以其所做所為,唐逸也就不免懷疑起來。尤其再與朱玉之前央自己多多消滅城外倭寇連在一起,不由得唐逸浮想聯翩。

    也便在這時,唐逸的眼角一挑!

    唐逸本是赤瞳盡展,又有洞燭心境相助,城外混戰的人,都逃不過他的掌握,更何況如今雙方都傷亡不小:倭寇被自己就殺了三百多,又被援軍殺了幾近千人,如今所餘的不過七八百之數,那援軍的傷亡雖然少些,可餘下的也不過六七百人。起初的三千人混戰,等到如今,只餘半數,唐逸自然更好把握其中細節。

    也正因為如此,唐逸才是察覺出援軍的不妥來。

    「那人怎麼好似氣力盡洩?」

    唐逸的眼睛緊盯住一名鄉勇,這漢子本是衝殺的猛了,又生的精壯,就看他那份氣勢,便是再戰上些時候,也全沒問題,畢竟這一戰雖然激烈,可卻也沒有經過多長時間,左右不過一刻的工夫而已。

    可就是這麼個生龍活虎的漢子,本是朝一個倭寇衝去,誰知轉眼腳下一軟,似是踏的虛了,手中砍刀也握不住,竟然脫手而飛!本應抵擋不住的倭寇見狀,竟然反手一刀得手,那漢子登時倒在了地上,眼看不活!

    雖說人有失手之時,可唐逸卻是看的眉頭一緊。也便在這時,不遠處,卻又有一個漢子,手腳一軟,被倭寇一刀斬在肩上,只不過這漢子卻也硬氣,竟然虎吼一聲,死死將那倭寇揪住,隨即一旁的同伴趕了上來,在那倭寇的身後一槍,便刺了個通透!

    混戰之中,人人都只顧這眼前的生死,所以這兩處異像,並沒有什麼人發現,也只有唐逸身在城樓上,居高臨下,又有赤瞳洞燭一切,這才發現不妥。

    「若只一人如此也還罷了,可兩個人前後手腳軟了,這就有些個蹊蹺。」唐逸看在眼裡,心下一動,又轉眼去看侯酬勤,卻見那侯酬勤也正抬頭朝城樓處看來!

    雖然只是一瞬,侯酬勤隨即又埋頭去戰,不過唐逸的心下再是一動。

    也便在這時,就聽朱玉的聲音又傳了出來道:「侯公子!倭寇既然願降,那便允了,再殺下去,固可將倭寇盡剿,可也平白傷了我等百姓的性命!」

    一語言畢,就見朱玉的身形忽現,隨即躍到城樓一旁。朱玉的落腳之處,正斜斜的挑出一支桿子,上面掛著陳錦山和兩個倭寇的頭顱,朱玉一腳踢開一個,隨即將手裡堀川直行的頭,懸了上去。

    火把映下,那堀川直行的人頭,分外猙獰。

    城內的倭寇雖然比城外還是精銳,可朱玉進去之後,先是擒殺堀川直行,後又提首勸降,只憑那份森然氣勢,便懾住那兩千倭寇。沒了首領,又被困在城中,兩千倭寇驚懼之下,竟都束手成擒。也如此,朱玉這才有時間來到城頭。

    許蓉也算見多識廣,江陰縣城如今還是他一人做主,但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子所展現出來的手段威勢,卻令他大覺得高山仰止一般。許蓉在指揮守軍將那倭寇盡俘的同時,心下則不由得暗道:「這威勢手段,可真不似民間所有,真不知這女子是何來頭!」

    不過許蓉還未能多想,便見眼前女子身形展處,又去了城樓之上,將堀川直行的頭顱懸起,隨後便著城外住手。

    唐逸看著身旁的朱玉,少女的面目雖然因易容而顯的平庸,但即便如此,這一刻朱玉給人的感覺依舊華貴非常,令人不敢逼視。

    「果然,居移氣,她那身份地位所就的氣勢非常人能及,往日裡倒還不顯,如今臨到緊要關頭,卻是盡露無遺。」

    不過唐逸剛是想到這裡,心下忽然一動,此刻他的赤瞳還是開啟,所以看的分外仔細,在旁人看來威勢無比的朱玉,落在唐逸的眼裡,卻是有些個不妥。

    「她那眼中閃過的疲憊是什麼意思?」唐逸的眉頭微皺。

    正如唐逸察覺出的不妥,朱玉此刻的心下也是焦急。

    別人都道她如今風光,擒殺倭寇首領堀川直行,隻身喝住兩千倭寇,令其束手就擒,江陰之危,眼看便解。如此一來,既在先前出謀劃策,如今又出了大力,可說江陰解圍,頭功全落在她的身上。但朱玉的心下卻是沒有半分欣喜,感覺著體內氣力正在急速流失,朱玉不由得有些焦躁起來。

    「果然,那酒有問題!」

    朱玉的心下通透,自己如今雖然勉力支撐,可手腳卻是漸軟,尤其方才接連施展輕功,又出手擊殺堀川直行,清理馬屍,內力激盪之下,氣血加速運轉,一股酸麻的感覺漸漸瀰漫全身。

    朱玉的身上自然帶著解毒的丹藥,甚至以她的修為,弱些的毒藥,根本就能以內力逼住,甚至清除出體外。但如今這股酸麻卻是有些不同,以內力逐之,竟然全無效果,給人的感覺,就似是爭殺的多了,所以氣力有虧,手腳酸軟一般!

    也正因此,呂鍾等人早有了這等感覺,可卻都認為自己太過用力,全然沒有多想。只不過朱玉的見識可就多了,馬上就察覺的出不對,再者,早在之前,朱玉就有了提防,尤其是侯酬勤敬那壯行酒的時候。

    看了眼身旁的唐逸,就見他的眼睛竟又赤紅一片,不過那駭人的赤紅背後,卻是一絲憂慮,一絲擔心。朱玉的心下先是一動,暗道:「他莫非看出來了?」

    不過想想唐逸往日的智慧,朱玉卻也再不為異,隨後更是沒來由的一喜,除了自己的長輩,又有幾個男人看她的眼裡,會有如此真情實意?

    不過轉眼之間,朱玉便是將心收起,隨即暗道:「要我注意侯酬勤的也是他,卻不知道他怎麼會察覺出侯酬勤的不妥來,便連我都幾是被他瞞過。」

    朱玉心下一動,又念起侯酬勤遞來的小小皮囊,當時自己已經懷疑那酒水裡被人動過手腳,她完全可以不喝那酒,甚至可以尋了人來試上一試,好做揭穿。但朱玉並沒有如此去做,因為倭寇就在眼前,自己若是如此質疑,只能亂了軍心,最後苦的還是那江陰百姓。

    所以朱玉毫不猶豫的喝了。

    「那酒水裡所放的,絕對不會是毒藥,否則這千多人毒發,侯酬勤哪裡隱瞞的過去?所以他的酒裡所下的定是麻藥之流。如此,一旦發作,不過是些酸麻罷了,旁人也查不出什麼。當然,與倭寇拚死而戰,一時的酸麻就足以置人死地,卻與毒藥的作用沒有什麼區別。」

    朱玉的心下早便通透,所以她才越過援軍,先一步尋到唐逸,要他多消滅那城外倭寇,如此,既可減輕援軍壓力,也可盡毀城外倭寇的士氣,令其早降。

    想到這裡,朱玉稍是一瞥拋在一旁的斷弓,心道:「他卻也當真厲害。竟然張弓射箭,看那城下倭寇竟在這片刻裡死了千多,最少有三成是他的功勞。」

    那二十多張斷弓可是顯眼,朱玉哪裡注意不到?心念電轉之下,朱玉的嘴角微微一翹,似是有了些笑意。

    注視著朱玉,她那表情變化,絲毫不落的全都看在唐逸的眼裡,唐逸當下便是一怔,暗道:「她怎地又笑了?」

    不過朱玉雖然在笑,可她的疲態,唐逸卻看的清楚,再與那城下接連有人手腳酸軟連在一起,朱玉之前又要自己連殺三百倭寇,這一樁一件的,雖然還得不出準確答案,可原因何在,唐逸的心下業已有數。

    轉頭看了看那城下依舊混戰的眾人,雖然朱玉親至,但她站在城樓之上,那城下混戰的雙方可沒什麼時間抬頭來看,自然不被她的威勢所懾,侯酬勤更是裝做沒有聽到,只領了眾人去殺!

    唐逸的眉頭當下便是一皺:「若不出我的所料,連同朱玉在內,援軍上下必然是中了麻藥之類,此刻氣血運行之下,便是發作,再不停手的話,手腳酸軟的人會越來越多。這樣一來,城外的倭寇怕會反敗為勝!」

    再回過頭去,看了看城裡的忙亂,那土牆之前雖然起了保護作用,但此刻卻也阻住守軍出來俘虜倭寇的速度,眼見於此,唐逸不由得暗道:「城裡的倭寇是被朱玉的雷霆之勢所懾,這才束手,此刻兩千倭寇,還沒有全被俘下,一旦城外有變,倭寇反勝,而朱玉也是藥發,不能再戰,那些倭寇怕會翻臉,以他們的凶殘,許老英雄他們恐怕難做抵擋。」

    也便在這時,就如唐逸所擔心的,那城下援軍中麻藥發作的漸多起來,一時佔盡優勢的援軍,竟然有被倭寇逼平的趨勢,若再過片刻,怕是倭寇就能看出其中的蹊蹺,那時他們可怎都不會再降了!

    一念及此,唐逸朝朱玉低聲道:「待我出手,分開他們,隨後可便要勞煩姑娘再開玉口了。」

    朱玉感覺著體內酸麻之感越來越盛,正覺無力間,就聽唐逸忽然開口,當下一喜!雖然她不知唐逸有什麼法子去分開這混戰一起的千多人,可他既然說了,那便必然不會有錯。

    不知何時,朱玉對唐逸的信心十足。

    唐逸本也精疲力竭,不過這片刻的間隙,終究還是令他稍稍恢復了氣力,當下強運玄天神功,陰陽兩股真氣在體內瘋狂的旋轉著,就見他再舉手中弓,點點銀星再現空中!

    只不過這一次,唐逸的目標不再是倭寇,而是援軍與倭寇之間。就見那支支箭直上九天,在半空劃過一道道優美的弧線,遙遙朝頂點升去!

    朱玉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唐逸的射術,自然大為驚訝,隨即又自點了點頭,雖然那箭還未落下,可她也能明白為什麼唐逸能殺死那麼多的倭寇了。

    就見唐逸再不似之前那樣留有餘力,之前兩三息間,唐逸射出三輪四輪。如今的唐逸拚力施為之下,就看那一箭快似一箭,一輪快似一輪,先緩後快,一箭箭朝天而去,半空之中的箭竟然越積越多!

    這一刻,唐逸所使的原理卻與輪指飛蝗的下輪指有些類似。下輪指以小指先彈,之後是無名指,中指,直至食指,飛蝗石先緩後快,一石追著一石,而唐逸此刻的箭,卻也是如此,正是一箭追著一箭。只片刻過後,半空之中奇景忽現!

    「天!竟然還有如此射術!我方才看那箭箭奪命便已是歎為觀止,卻不想這箭還能射的如此別出心裁,大出常理之外!」

    孫登看著那半空中的箭越積越多,雖然還沒有看到結果,但僅憑一人能把箭射到如此地步,便足已驚世駭俗了。

    就見那半空的箭越來越多,頭前被唐逸緩緩射將出去的箭已經升到了頂點,再沒有去勢,眼看就要轉頭而下,而此刻的唐逸又拉斷了三張弓,直射出了三十五支箭!

    這一次,唐逸再無保留,赤瞳洞燭,盡算先機,畢竟為了積累足夠的箭,唐逸的第一射很慢,往常兩三息就可以穿透倭寇的箭,如今需要四五息的時間,這等力道掌握不僅十分之難,更要多算出那些人的變化後招!

    也虧了唐逸有赤瞳相助,又初窺德皇的大道正法,那城下也沒有什麼能人高手,這才計算的了,即便如此,這三十六支箭卻也是唐逸的極限!

    隨即一聲大喝,唐逸射出最後一支箭,手中弓也是盡斷,也便在這時,那第三十六支箭,流星也似的趕到,隨即就看箭雨一同襲來,幾是無分先後,每一支都落在援軍和倭寇正中,登時便將正在爭殺的兩人分了開來!

    如此,三十六支箭,分開的便是七十二人,這在如今的千人之中,雖然不多,可也並不算少,尤其這七十二人的站位都是唐逸精心選過,他們手裡一旦停下爭殺,必然也會影響阻礙到周圍的人,更何況這三十六箭幾乎落的無分先後,如此一來,這千多人,竟有大半的手下一緩!

    只這一緩也就夠了,朱玉望向唐逸的眼中,複雜起來,似是欣賞,又似是惋惜,不過眼前這形勢得來不易,朱玉轉眼便是收拾心情,朝下再度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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