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八六 文 / 二踢腳
三八六
江湖從不會因誰而停下轉動,東南剿倭的同時,無數人依舊延著自己的道路,朝前走去。
天山。
「師父,藥來了。」馬斤赤在門外恭敬的喚了一聲,這才推門進來。
自從被唐逸和濯星仙子所傷,馬斤赤直至今天才恢復過來,不過一等他的傷癒,便立刻鞍前馬後的伺候武帝,恭敬異常。
武帝之前有那勒照看,不過前些日裡,那勒卻是忽然不見了蹤影,武帝的傷勢雖然經過了兩個月的修養,可德皇的全力一擊,驚人無比,便是武帝,亦是重傷依舊。如此,身邊便不能少了人手。
要說照顧人,自然是女子細心些,可天山劍派雖然臣服在武帝手下,但若要濯星仙子派人來伺候武帝,那勒和馬斤赤都不會同意,所以那勒走後,便由萬馬堂眾接過手來。可那馬匪,殺人自是行家裡手,可顧起人來,卻僅比沒有的強些罷了。終於馬斤赤的傷勢好了,再忍不住,接過手來,親自伺候他的師父。
馬斤赤小心的進到屋裡,武帝見了,也沒有說話。要是旁人來看,如今的武帝與之前的區別不大,倒似是恢復過來,不過馬斤赤卻知道,他師父的傷,似乎更重了。
「那太叔老頭的修為竟然如此強悍?」
小心扶直武帝,馬斤赤將藥湯遞了過去,武帝接在手裡,一飲而盡,隨即臉色先是一陣赤紅,隨即一陣的青白,直過了盞茶的工夫,這才呼了口氣出去,臉色也正常不少。其實馬斤赤不知道,武帝如今只所以養不好傷,更多的是因為那玄天真氣的緣故。
看了看馬斤赤一臉的關心,武帝微笑道:「在想什麼?」
馬斤赤一驚,回過神來,將藥碗接了回來,忙道:「徒弟只是在想師父的傷,究竟什麼時候會好。」
武帝微微一笑,望了望窗外道:「該好的時候自然會好,卻是強求不來。」
馬斤赤一怔,雖然他隨在武帝的身邊也有不少年了,卻怎都沒有見過師父露出過這等聽天由命的樣子。張口便要說些什麼,可卻見武帝揮了揮手,阻住自己道:「還有什麼事麼?」
馬斤赤見狀,也只得將要出口的話悶在心裡,又想了想,這才答道:「木蓮子依如往常,總想探望師父,不過那人對師父必然不會有什麼感激之情,來了,我擔心會有什麼意外,也不想讓他知師父的傷勢,所以將他攔了下來。只不過那人也是頗有耐性,卻總來攪擾。」
武帝聞言,搖頭笑道:「為師這傷,天下皆知,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便是要他來看看又如何?斤赤你儘管著木蓮子進來也就是了。」說到這裡,武帝稍是一頓,又道:「便是濯星她們,若想來,也不要攔著,我沙海天山,本就是由萬馬堂與天山合二為一,不分彼此。」
說到這裡,武帝看了眼馬斤赤,就見他的眼中閃過些許的不願和憤恨,當下笑道:「你可還恨那擢星?又或怨為師處置不公?」
馬斤赤被傷之後,正值武帝突然閉關,之後出關,為了趕赴劍竹島去參加德皇壽宴,卻也沒有顧上。至於到了劍竹島,之後的事,可說天下皆知,武帝重傷,德皇身死。雖然武帝被那勒接回沙海天山,傷重難支,哪還有時間去管?
直到如今,武帝忽然提及,馬斤赤聞言,先是一怔,他本以為這事便就這麼過去,未想到師父竟然並沒有忘記!心下感動之餘,卻是念及師父的難處,馬斤赤雖然對濯星仙子恨的咬牙切齒,但在武帝面前,卻終是一躬身,便道自己不放心上。
武帝見了,搖頭道:「你之稟性,為師不是不知,且濯星出手,也確實有些個重了,我自會還你公道。」稍是一頓,武帝再道:「不如這樣,你且出去,就說為師要請濯星來上一趟,就說有事相商。」
馬斤赤聞言,沒有立刻行動,他的心下雖然感激,也有心看那濯星仙子被罰,但他終究有些個猶豫:「師父的傷如今還未痊癒,那濯星又素來心底不服,若是被她見了師父如今模樣,怕是不妥,再若被她氣上一氣,恐更壞了事。我沙海天山能屹立江湖,全憑師父威名,師父的身子可是頂頂要緊,容不得半分驚擾。」
武帝聞言,眉頭微微一皺,望了眼馬斤赤,不過也只有片刻,隨即就見他的眉頭一舒,笑道:「癡兒,你那不過掩耳盜鈴,為師如今的身體如何,外人不說,天山上下,卻是哪個不知?若為師的身體好了,還用的著你這萬馬堂堂主,親自送藥服侍?放心,為師自有分寸,這沙海天山,還是為師一言而定,若真躲了濯星他們,反才叫人諸多猜疑。」說著,將手一揮,武帝笑道:「去吧,別忘記連木蓮子夫婦一併請來,也省的他連連探望。」
武帝的話聲雖然不高,可其中卻滿是不可置疑,馬斤赤只得恭聲應了,退將下去。
與此同時,天山劍派舊址。
濯星仙子坐於原本掌門的位子上,這位子上坐的本應是十大名門之一的掌門,名震中原江湖。可如今的天山劍派卻只是他人的門下一支,而自己,也是他人屬下。一念及此,濯星仙子的心下登時煩躁起來。
「母親,綠水師叔夫婦求見。」便在這時,唐星自門外進了來,稟道。望了一眼肅立的兒子,濯星仙子的心下卻是沒來由的舒暢許多。
「請他們進來。」雖然濯星與綠水並不如何的和睦,可卻也沒有拒絕。
如今的天山劍派早和原本的舊派無關,雖然綠水仙子依舊與濯星仙子有同門之淵源,但終究不在新的天山門內,此來,也就要有人通稟。其實濯星仙子重整天山劍派起,也不是沒有想過拉攏綠水仙子,只可惜她在天山,不過是因為跟隨自家丈夫,卻是早無意江湖。
「今日她來,定不是她的本意,怕是她那丈夫木蓮子有什麼事,要來見我。」濯星仙子正想到這裡,就聽腳步聲漸進,抬頭看去,正是綠水仙子與木蓮子相攜而入。
看著二人情意蜜蜜的,濯星仙子不由得哼了一聲,臉上微微有些不快。
就如濯星仙子所想,此番二人前來,確實是木蓮子有意,當下進了廳裡,正見濯星仙子面色不愉,木蓮子不用多想,便知道了其中原由。
「她如今只得兒子在身邊,我卻與扶柳攜手並肩,她見了,心下定是不快。」
不過木蓮子雖然想的明白,可並不想與自己的愛妻有哪怕一點的疏遠,當下就這麼進了廳裡站定,拱手笑道:「木蓮見過仙子。」原本十大名門,同氣共聲,木蓮子是要稱濯星仙子一句師妹,只不過如今濯星仙子的心情並不怎樣,對名門也是十分的恨怨,自己要是稱其師妹,怕是撩惹了他,倒不如客氣一些,所以當下便改了口。
只可惜木蓮子雖然想的周全,可濯星仙子的心情不好,聞言,依舊沒有什麼好臉色,當下看了眼和自己點頭見過的綠水仙子,當下不陰不陽的道:「你身邊不也有位仙子麼,卻來見我做什麼?」
不過話一出口,濯星仙子卻是察覺到自己的口誤,這話說的頗有些歧義,隨即便住了口,只管看著木蓮子,臉色更是不愉。
木蓮子似是渾然不覺,把眼朝四周掃了一掃,見這廳裡只有自己夫婦和濯星仙子以及他的兒子唐星,木蓮子暗點了點頭,微笑道:「仙子說笑了,木蓮此來,可是為了大事。」
濯星仙子的眉頭微微一皺,不過卻沒有再說什麼,當下朝唐星道:「星兒,且給你師叔安置座位。」
唐星聞言,上前一步,取了椅來放好,木蓮子點頭謝過,隨即和綠水仙子一起坐下,這才道:「木蓮此來,先要問仙子一句,嵩山決戰的結果,仙子可是得知了?」
濯星仙子聞言,面色一動,點頭道:「知道了,這些名門相爭,自損元氣,卻是報應不爽!」
木蓮子暗搖了搖頭,他早便想到濯星仙子會有此一說,天山劍派當年的遭遇,與名門也不說一點關係都無,更不說天山劍派消失之後,各名門的反應,全是在以天山劍派做文章,竟無人真的有人過問,如此,濯星卻也有怨恨的資格。
木蓮子當下只好一略而過,沒有在此多做糾纏,而是接著自己方纔的正題道:「既然仙子已經知道嵩山決戰的結果,那便好說多了,實不相瞞,木蓮此來,就是因為這一此大戰的結果。」
濯星仙子聽到這裡,卻是開口打斷道:「且慢,嵩山決戰,萬劍宗自宗主行雲以降,三千人,盡陷地下,你好歹也算行雲的師父,怎地不見半分愁容?」
木蓮子聞言,稍一沉默,片刻之後,緩道:「說將起來,我與雲兒相聚的時間,並不多久,不過雲兒的稟性,我倒敢自誇,可瞭解的很。」說到這裡,木蓮子微微一笑,直視濯星仙子道:「萬劍宗三千人,與敵俱滅,這結果世人相信,更有數萬人親眼得見,不過我卻是不信。我那徒弟,怎都不是將全派一起埋葬的人,他雖有同歸於盡之膽氣,卻無那狠硬心腸,這劍神圖大展,必有內因。」
濯星仙子聞言,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
木蓮子微笑道:「具體如何,我並不知曉,不過我知德皇前輩仙去之前,身旁僅有兩人,一個是雲兒,一個是那唐逸。唐逸我可見過,實在非凡,雲兒則更不必說。若說其後嵩山決戰,就這麼簡單,我卻是不信的。」
濯星仙子自然知道唐逸如何,她也有心招攬過,此刻聞言,暗裡也點了點頭,可轉瞬又是盯住木蓮子道:「左右不過是你的猜測罷了,卻與我何干?」
木蓮子聞言,也不計較,只管微笑道:「雲兒生死,可是仙子疑問,當然,這暫且不提,不過嵩山決戰的結果,卻與木蓮此來大有關係,也與濯星仙子大有關係,這便不得不說了。嵩山決戰,此戰不論如何,影響深遠,中原江湖元氣大傷,必要有一番改變,昔日十大名門,絕對是要重譜一番。」說著,木蓮子一頓,看了濯星仙子一眼,沉聲道:「莫非仙子不想借此機會,令天山劍派重歸名門之列?」
濯星仙子聞言,登時一震,不用木蓮子再多說,她也有些明瞭後話的內容是什麼。不過濯星仙子卻也承認,木蓮子之言,十分誘惑。重整天山劍派,為的就讓天山劍派重回名門之列,這樣,自己的掌門做的才有意義。
只不過木蓮子此來,要自己去做的事,卻也絕不簡單,甚至可說凶險!
「你要我做什麼?」濯星仙子也沒有和木蓮子糾纏,直直的便問了,一雙鳳目,滿是凌厲,緊緊盯住木蓮子。
木蓮子微笑道:「其實仙子心下已有答案,若是木蓮沒有猜錯的話,這還是仙子日夜所想之事。」說著,木蓮子的聲音稍稍低了些,緩道:「殺了武帝那胡人!」
濯星仙子雖然就如木蓮子所言的,早就料到,可聞聽此言,鳳目依舊鋒寒電射,冷道:「殺了武帝?他若是那麼容易被殺死,你怕也不需要潛在這大漠天山許久了吧?」
木蓮子似是沒有聽出濯星仙子語中的諷刺,竟然點頭道:「不錯,早先武帝全盛,莫說我來動手,便是出手的念頭都未曾動過。明知無望,還要強行動手,實是莽撞之舉,不過如今卻是不同。」
木蓮子也是緊盯著濯星仙子道:「那武帝被德皇重傷,若非有那勒日夜守護,我早便下手!如今那勒似有要事遠去,那胡人的傷卻依舊沒有起色,此刻不動手,還待何時?」
濯星仙子垂下眼來,似是計算。
木蓮子見了,忙道:「如今那胡人身旁不過就只有馬斤赤一人,雖然馬斤赤與那勒都是魂級高手,可高下卻差了不只一籌,只要你我一人,便可殺他有餘,剩下一人,殺那胡人,簡直易如反掌!」
木蓮子的話,十分在理,也十分誘惑,濯星仙子在那勒走後,也起過這個念頭,只不過如今天山劍派只有自己一人是魂級高手,馬斤赤再差,卻也不能一擊將其擊斃。若一擊不能得手,又無分身之術,其後便只有用整個天山劍派與萬馬堂相拼。且不說天山劍派如今並不見得就是萬馬堂的對手,就算當真勝了,卻也是慘勝,結果就算殺了武帝,天山劍派也會全毀。
對於武帝,濯星仙子恨之入骨,可她也不想將整個天山劍派搭進去,如今的天山劍派雖然全無往日輝煌,但卻當真是自己的心血。
不過如今,木蓮子忽然來到,想他原本武功就十分之佳,到得大漠天山,刻苦修煉,如今也有了魂級境界,就如方纔所言,兩個魂級高手,一人去殺馬斤赤,一人去殺武帝,雷霆之勢過後,就算萬馬堂有心拚命,可面對兩大魂級高手,卻也只有滅亡一途!更不說沒了武帝和馬斤赤,萬馬堂不過散沙,要將其擊敗,容易的緊!
一念及此,濯星仙子的呼吸也有些急促起來,心道:「更何況木蓮子要來動手,綠水她也不會坐視,再有我兒在,殺敵足以!」
木蓮子一直注意著濯星仙子的臉色,見她意動,當下再道:「那武帝的傷勢十分之重,那勒和馬斤赤都不願我去探視,由此可見一斑!所以,真正的阻礙也就只有馬斤赤一人,只要你我一人去殺了他,另外一人,只管輕輕回劍,便可刺死那胡人!之後,萬馬堂又豈是我們的對手?此戰實是必勝!」
看著濯星,木蓮子的口裡不停:「那胡人糾集萬馬堂馬匪,又詐傷德皇前輩,至其身死,禍亂我中原武林,一手導致嵩山決戰發生。如今殺了他,可是為我中原武林除去禍害,日後天山劍派也必會被中原支持,重立江湖,再入名門,實是必然。」
聞聽至此,濯星仙子猛一抬頭,和木蓮子聯手,殺了武帝,不只能報仇,更能重回中原名門!這怎不誘人?
就在這時,木蓮子再道:「若如今不動手,將此天賜良機,平白浪費,一旦那胡人傷癒,則天山劍派危矣,中原江湖危矣!」
木蓮子說到這裡,再不多言,就這麼等待。濯星仙子卻也再不猶豫,冷道:「便就聽你一言,可我的醜話卻說在頭前,此番去殺武帝。你別想動半份心機,否則我濯星神劍可不留情!」
綠水仙子在旁,一直沒有說話,一切任由丈夫做主,只是此刻聞聽濯星仙子出言威脅木蓮子,柳眉登時一皺。木蓮子感覺到妻子的不快,忙是一阻,隨即正色道:「木蓮子生為丈夫,自當一言九鼎!」
濯星仙子聞言,點了點頭道:「如此,那也無需多做準備,你我這便先去動手,殺他的措手不及,星兒則去集齊人手,隨後支應。」
木蓮子聞言大喜,當下也就起身,可也就在這時,卻聽門外一人忽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