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外傳章 秀衣染血是為魔 文 / 寧致遠
外傳章秀衣染血是為魔
時已初春,正是百草齊芽的時候,怎奈昨晚一場大雪降下來,把個天地鋪的嚴嚴實實,那初發的小芽不知死了多少,想起來卻只能歎天之不公,然而天地不仁,那雪卻依然在下。因為大雪的緣故,平原城中街靜巷空,除了守衛的士兵外,便止有幾個頑童在雪中嬉戲。
「雪來比色。對澹然一笑,休喧笙笛。莫怪廣平,鐵石心腸為伊折。偏是三花兩蕊,消萬古、才人騷筆。尚記得,醉臥東園,天幕地為席。回首,往事寂。正雨暗霧昏,萬種愁積。錦江路悄,媒聘音沈兩空憶。終是茅簷竹戶,難指望、凌煙金碧。憔悴了、羌管裡,怨誰始得……」大雪之中,卻傳來歌聲,那歌聲清越卻低沉,悠雅卻感傷,讓人心為之傷。未幾時,一條孤寂的人影,從大如席的雪中緩步而來。他一襲青衫已落滿了雪花,頭頂亦有了一層積雪,卻隱然可以看出他眉清目秀,斯文高雅,手中提幾壺酒,仿如一個賣醉的狂士,只是看他身形飄逸,踏雪幾近無痕,卻是一個身負武功的江湖人士。他一路披雪而行,也不拂去身的積雪,只是且歌且行,且行且飲,不一會兒,便已出了城。「好一片大雪,只是……」秀士看到平原城外一片空曠的雪景,輕歎一聲,飲了一口酒,再次前行。
行不多久,便見了一片松林,松枝雖被積雪壓彎,那筆挺的身形卻依然如是。秀士卻不去管這松樹,只是一直往林中走去。他雖沒施展輕功,卻終非凡人,走起路來也是極快,不一刻便到了林深處,他的步子卻停了下來,仿如近鄉情怯的遊子一般,面上的表情亦是悲喜交加,過了片刻,他終於還是向前走去。一抷土墳,一間茅屋也映入了他的眼中。
他緩步的走到那墳前,拂去墓碑上的積雪,他的動作輕柔至級,彷彿他拂著的不是冰冷的石碑,而是伊人的面頰,他冰冷的雙眸,亦在瞬間變得溫柔如水。
「景風,我回來了,往年,我願日日陪在你身邊,今年卻不行,因為,有些人身上負的債,已到了該還的時候……」對著墓碑,他喃喃的說,說完之後,把身邊的酒壺拍去泥封,舉至頭頂,然後仰頭張嘴,痛飲起來,烈酒有的入喉,有的卻撒到面上,洗去了他面上的積雪……
「等我滅了南齊武林,便回到這間茅屋,陪你直到終老……」酒飲盡的時候,他面對著愛人的墓碑說,語氣雖然溫柔,身上卻迸發出一種雖千萬人吾往也的氣勢,說完之後,他毅然的轉過身,向樹林外走去,只留下身後的墓碑,孤零零立在雪中,上面有一行蒼勁的字:愛妻景風之墓——吳安然。
「林兄深夜來訪,不知有何貴幹?」風萬里滿心不快的從內堂出來,臉上卻堆著笑客氣道。他正與小妾歡好,卻被告辭林天寧來訪,只得草草完事出來見客。他雖是風家家主,林天寧卻也是林家家主,風林兩家為南齊武林之首,雖然平時明爭暗鬥的,可大家都是武林白道翹楚,誰也不願在禮節上被人看不起,所以雖然他滿心的惱火,這臉上的笑容卻甜的似蜜。
「天華回來了。」林天寧卻沒有閒心去看他的笑臉,只是臉色略白的道。
「如何?」風萬里的臉色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也不禁變了。林天華是林家明地裡的第一高手,名氣在南齊也是響噹噹的,此次被推出來帶領林家與風家的數十名高手外出追殺魔門中人已有數月,今日才回來,可是他風家的高手一個也沒回來,他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雙臂盡碎,面目全非,神智不清。」林天寧黯然道。他實在無法形容心中的痛楚,林天華雖與他同輩,卻比他小上二十多歲,從小天賦極佳,武功修為進展極快,是他著力培養的後備力量,因為他沒有子嗣,林家將來的家主非林天華莫屬,可是方才再見這幼弟之時,他幾乎不敢相認。林天華的又臂經脈盡碎,原本俊逸的面容也被劃得傷痕纍纍,舌被斬去,雙目被挖,雙耳被割,現在已是個廢人,若不是被敵人的大搜魂手弄得神智不清,只怕以他高傲的性子早已自盡了,可是這樣一個廢人自己又當如何處之?林家是養得起他,可是要這神智不清又讓人睹之傷神的廢人有何用?所以他只能忍痛把自己全心培養了二十年的幼弟殺掉。更為可恨的是,居然沒有捉到那個送林天華回來的人,他也明白既然人家都能悄無聲息的送個人回來,自己是肯定不敵,是以他只能忍住心中的悲痛,不顧深夜來找風家家主風萬里相商。
「這……林兄節哀……」雖然只是短短的十二個字,風萬里卻聽得出林天寧心中的悲憤,對林家知根知底的他自然也明白林天寧會怎麼處理,再想想林風兩家此次派出的精英,縱使精明萬分,他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魔門如此待我林家,林某與他們勢不兩立。風兄,林風兩家既為我大齊武林之首,也該為武林做點事了。此次我意將我林家全部精英遣出,全力剿滅魔門餘孽,不知風兄可願助我一臂之力?」林天寧定了定神,一咬牙,把自己的來意說明。
「林兄客氣了,此次隨天華去的可也有我風家數十精英,魔門居然不放一人回還,我風萬里若不殺了這些畜生,又怎對得起死去的家人?林兄既有此意,我風家全力支持。」風萬里知道林天寧是準備拖自己下水了,不過話說回來,兩家雖然有爭執,可是對魔門卻向來是一條心的,因為不論那一方有損,另一方必被魔門所滅,正是唇亡齒寒之局,所以他也慷慨的應道。
「林某拜謝風兄好意。」林天寧聽風萬里應了,心裡有所緩解,便起身相謝,風萬里急忙扶住說:「我風林兩家向為世交,同掌武林牛耳,自當同進退,林兄客氣了。只是魔門勢大,當聯合武林正道,共滅魔門。」
「正是,明日林某便廣邀江湖朋友,商討滅魔大計。」林天寧聽風萬里這麼說,一挺身說。
「林兄方有痛失愛弟之苦,此等小事,還是交由在下來辦吧。」風萬里微微一笑道。南齊武林雖然並不如趙秦那般人才輩出,但其中也有不少奇人異士,自然比魔門勢力要強上很多,可以說滅魔是必勝之局,現在若讓林天寧登高一呼,剿滅魔門之後,這武林可就是他林家的了。風萬里也是成了精的人物,豈能任由林天寧來做?
「這樣也好,不過林某還是覺得這請貼還是以我林風兩家聯名來發好些,不知風兄意下如何?」林天寧自然知道風萬里心中所想,但也知道林風兩家誰也離不開誰,便退一步道。
「如此甚好,小弟這便差人連夜造制名貼,明天發放。」風萬里聽到林天寧如此說,知道這是底線,便爽快的答應了。
「唉,這還真是個多事之春啊……」吳安然躺在道邊一棵樹上,看著一批路過的江湖人士感歎道。
「老吳,莫裝斯文了,陪兄弟喝酒去,聽說南齊的酒不烈,但味道很好,這次一定要嘗嘗。」吳安然感歎剛完,便聽到樹下一個大嗓子叫道。
「粗人,粗人啊!」吳安然接著歎道,面上卻是笑容可掬,身體一直,便飄然下樹。
樹下立著一位八尺高的中年人,一臉虯髯,看起來想當威武,吳安然站在他面前,矮了有半個頭,不過他的瀟灑飄然卻是那人沒法比的。「小雪,你總是這麼粗魯,十幾年都沒變啊。這江南之地正亂呢,你不在大雪山享福,跑到這裡來做甚?難不成是活得膩味,想讓那些正道中人砍了?」吳安然一下樹,便開口笑道。
「老吳,你莫在我赫連雪面前裝了,以前你這麼說話,兄弟聽著舒服,現在這麼說,兄弟心裡堵……」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吳安然的生死之交,魔門血刀堂主赫連雪,這人長得相當彪悍,名字卻叫個雪字,當年與吳安然一起習武,一起闖蕩,兩人年少輕狂,吳安然常調笑的叫他小雪,只是這對老朋友已有十年之久沒有相見了。
「好兄弟!赫連,以後就這樣叫你吧。說句實話,老吳我早已過了叫你小雪的年齡了,自從……算了,都過去了。血債須以血來還,老吳我與南齊武林勢不兩立,只是南齊也非易與之輩,又沒犯著你赫連兄,你……還是走吧。」南齊口中的魔門,其實並非真正的魔門,而只是以吳安然為首的魔門血影堂而已,魔門總部早已退出中原寄身西域大雪山,當年吳安然偶然救了前任血影堂主,自身才華武功俱佳,便加入了血影堂,之後功名顯卓,接任血影堂主,帶領血影在中原立足,而赫連雪卻在闖出名堂後,回到大雪山總壇接任血刀堂主,這次赫連雪聽說南齊武林要剿滅魔門,知道定是針對吳安然的,是以不顧魔門門主刑無舫的阻攔,帶領血刀堂的精英趕來相助,吳安然雖然感動,卻不想讓他赴險,是以一見面便要趕他走。
「你這廝,既然叫我兄弟,又怎能趕我走?有這時間,還不如請我喝酒呢。」赫連雪叱道,他自然知道吳安然的好意,可他千里迢迢從大雪山趕來,又怎會走。
「也是,你這牛脾氣,我還不如省點力氣跟你拼酒呢。」吳安然不禁輕笑,拉著赫連雪,向前走去。赫連雪看他那笑,只覺少了幾分當年的輕狂,多了幾分蒼桑與辛酸。
「老吳啊,那個……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看……」看著吳安然寂寥的樣子,赫連雪不禁支吾著說。
「赫連,你想知道景風的事就直說,兄弟會告訴你的,只是你是個粗人,不適合用這種小聰明。」吳安然扭頭盯著他道。
「這個……我不是怕你傷心麼。可是,這事我一直想不通,景風妹子武功也不算低,又有天魅功那種歷害功法,連我赫連這種粗人在她身上都討不到好去,誰又能動得了她?」赫連雪支吾著說,當年他初見景風只因說了一句調笑的話,便被景風的天魅功弄得渾渾噩噩的,丟人之極,若不是吳安然出面,只怕還要出更大的醜,景風遇難時他又不在邊上,而後吳安然沓無音信,是以不明白事情真相。
「她已經有了我的孩子……」
「媽的,這群畜生,自詡名門正派,卻對有身孕之人動手,簡直是……天理不容。」吳安然聲音雖輕,赫連雪卻聽得清清楚楚,滿腔怒氣無法發洩,只是隨手拍向路邊一棵大樹,一掌過去,那尺餘粗的大樹,竟攔腰斷掉。
「赫連兄功力大增,小弟佩服。」吳安然看他氣憤,只是淡淡的道。
「哼哼,別告訴我你這些年來功力沒有進步,如你這等人物,魔門中並不常見,你若肯回大雪山,只怕現在長老也做上了。」赫連雪雖然對自已的功力進展很滿意,可是卻知道吳安然資質比自己好上許多。
「小弟滿腹仇恨,進展有限,十年苦功,年前堪堪步入宗師境界而已,本想修至天道血洗南齊武林,只是……我再也難以忍耐,景風已去了十年了……。」吳安然悶悶的說。
「乖乖,年前已步入宗師境界,你還不滿足,老兄我還沒到宗師境界呢。」赫連雪不禁倒抽一口冷氣,自己跟吳安然一同習武,卻比他差了一截,但看吳安然一副不滿的樣子,雖然知道他為何不滿,卻依然驚叫道。
「赫連兄,若你深愛之人被殺,而你卻無力復仇,你的精進,或許比我還快。我情願景風仍在,也不願要這宗師境界。」吳安然說了這句話後,臉上輕輕一笑道:「前面便是南齊國都了,先去喝灑還是先去見見兄弟們?」
吳安然與赫連雪坐在南齊國都最大的一家酒樓裡邊的小包間裡,一邊看著街上行人,一邊飲酒,他們兩兄弟十餘年不見,自然先去痛飲一番了,至於那些屬下,兩人的副手自會安排。
「赫連兄,這十餘年不見,你酒量倒是見長啊,只是你深居大雪山哪裡來的酒啊?」吳安然與赫連雪連干十幾大碗,直呼痛快,但想起赫連雪深居大雪山,不禁有此一問。
「深居大雪山,又沒人鎖著我,那西秦國都離大雪山又不遠,酒還不是天天能喝到。倒是你,這些年來在哪裡苦修?我派弟兄們四處打探,也沒探到你的藏身之處。」赫連雪道。
「我也沒到別處去,只是住在平原城外景風埋身之處,偶爾還跑到南齊來殺幾個人,日子倒也挺舒服,還得了個魔秀士的匪號。」吳安然淡淡的說。
「魔秀士,聽起來還不錯……景風埋身處,啥時候帶老兄去看看,雖然景風妹子當年野蠻了點,可畢竟是兄弟你的愛人,老兄就不與她計較了,還得去拜祭一下。」赫連雪提起景風,不禁又想起那詭異的天魅功來,心下更是慼慼然。
「等我們兄弟血洗南齊武林後吧,到時候我便要在那裡隱居,赫連兄可天天來找我喝酒。」吳安然微笑道,渾不把南齊江湖放在眼裡。
「嗯,那倒是個好去處……最近你又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鬧得林風兩家要聯合南齊武林來對付你,南齊武林雖自命正道,可彼此間芥蒂頗深,居然願意同心對付你。」赫連雪又問道,吳安然的確有不少事讓他費解,比如他怎麼會愛上那潑辣的景風,就是讓他最想不通的。
「也沒什麼,小弟只是滅了林風兩家派出來搜查天魅門同門的幾十個人並將那領頭的林天華廢了然後親自送歸林府而已。」吳安然淡淡的說,彷彿事不關已一樣,但赫連雪卻可以聽出來林天華的下場。
「那林家家主也太過小題大做了吧,不過廢了他一個人,又殺了他幾十個人,有什麼大不了的?至於弄出這麼大個陣勢來麼?」赫連雪道。
「嘿嘿,若是普通弟子也就罷了,不過那林天華據稱是林家近百年來資質最好之人,也是林家下任家主。」吳安然嘿嘿一笑,傲氣盡顯,孤身闖入林家內院,全身而退,他的武功的確值得驕傲,赫連雪這時也想明白了,舉起手中酒道,「兄弟好本事,來,干。」
「兄弟,講講你跟景風妹子的事吧,我一直想不明白,像你這麼風度翩翩,文才武功俱佳的人,怎會看上那刁蠻的丫頭。」兩人不知不覺間都已面紅耳赤,已有八分醉意,赫連雪也管不住自己的嘴了,開口便問吳安然的傷心事。
「也沒什麼,景風其實很溫柔,只是有時候任性了一點而已。記得當年赫連兄你被她弄得迷迷糊糊的,又不願向她低頭,小弟只好代為賠罪,我們便因此相識。其後事倒也簡單,小弟被她的天魅功給害了,只是小弟卻是心甘情願的,我等江湖兒女愛恨情仇要的便是一個爽快,小弟既然愛她,自然便與她雙宿雙飛。只是由於南齊武林逼迫太緊,天魅門退回趙國,景風也不得不去,小弟當時也想南齊不太安全,便由她隨天魅門回了趙國。只是沒想到幾個月後,她卻又來了南齊,一是放不下小弟一人在此,二則是天魅門有意栽培她為下任門主,三嘛自然是因為她已有了身孕,有這三個原由,小弟自也不好再趕她走,卻沒想到,這卻是害了她。」吳安然多年來心裡淒苦無法傾訴,今日當著好友的面,把舊事暢談,語氣卻沒有苦楚,正是情到濃時情轉淡,已無須用那種撕心裂肺的痛來表示了。他與景風的事,其實就像他說的那麼簡單,只是景風當時為了能留在南齊,曾橫刀在他面前,聲稱若不答應就自刎在此,他才勉強同意。其後景風卻為他營造了一個溫柔鄉,讓他恨不得天天守在她身邊。只是他畢竟是血影堂下任堂主,事情也是不少。那天因為血影宗有事,他不得不離開,因為他有重振血影宗的雄心,可就是那一天的離去,卻造成愛人的香消玉隕。看到愛人的屍體,他痛徹心痱,欲哭無淚,於是他命血影堂轉入暗中,專司暗殺,一邊斂財一邊刺殺南齊江湖人士,而他自己卻懷抱景風遠赴平原,在哪裡苦修十年,終於達到宗師境界……數度回首,與景風在一起不到一年的時間,竟是他此生最快樂的時候。
「記得那年,小弟被屬下兄弟們拉到青樓去喝了幾杯酒,晚上回去卻被她看了出來,害得小弟幾天沒敢在家睡覺……」吳安然講到後來,已全是生活瑣事,表情卻相當的歡愉。
「各位武林同道,賴各位朋友的維護,我大齊武林向來安平,只是近日,魔門中人卑鄙無恥,慣用下流手法,我風林兩家數十位高手盡數遇害,今我風林兩家聯手,欲整肅大齊武林,誅盡魔道歹人。奈何與魔門爭鬥日久,我兩家元氣已傷,不得已才求助諸位武林同道。我等亦不願諸位捲入此次糾紛,但那魔門欺人太甚,竟放言要血洗我大齊武林,正所謂唇亡齒寒,我風林兩家雖勢力微弱卻也是大齊武林一支,若風林兩家有所閃失,那魔門只怕更加囂張,到時諸位怕也脫不了干係,倒不如我等同心齊力,滅了那魔門餘孽,也好還我大齊武林清平,諸位也算是為我大齊盡了一份心力。」林風寧面對南齊武林人士侃侃而談,心下卻不禁有些黯然。南齊國力不強,武林派系卻多,實力更是良莠不齊,雖然除了皇家背後的江家以外,各門各派都派人前來,響應他倡議的人卻只有那些想依附風林兩家的小門派,而略有實力的基本上都持觀望態度,那些名頭響亮的更是想替代風林兩家來執掌牛耳,更有甚者,彼此之間仇怨也在此地爆發,明刀明槍打鬥的已有不少,勾心鬥角更是司空見慣,這好好的一場滅魔大計,倒像一出鬧劇了。
「林先生所言極是,只是我等雖與那魔門有所仇怨,卻已是多年前的事情了,況且魔門均是亡命之徒,又善於隱匿,我等與之相拼,徒增傷亡而已,欲加剿滅,難如登天啊。」林天寧說完,便聽到一個冷冷的聲音道,抬眼望去,卻是神弓門主楊震。神弓門是近年來江湖崛起的門派,武功並不算很強,只是借鎮門之寶羿王弓出名,楊震也曾在軍中效力,後被江家看中傳了些功夫給他,方才自創神弓門,正因有江家在背後撐腰說起話來也就硬氣些。
「哼,身處大齊武林,自當為我大齊武林效力,魔門妖孽,人神共憤,滅之是為我大齊出力,楊門主寄身朝廷,難道不知為國效力?風林兩家執掌大齊武林多年,與魔門殊死相爭,正該領袖群雄,肅清武林。楊門主既然不願與魔門一戰,又何必來此相聚?既然來了又說不欲與魔門相鬥,不知是何居心?」林天寧還未說話卻有一粗嗓門叫道,一聽這話他不禁臉色微變。
說話的人乃是霹靂堂主雷凱,此人長相粗豪,心細如髮,常做一些看起來粗魯卻大有深意的事。霹靂堂原也是江南武林只大派之一,但因為神弓門的崛起,他又與神弓門地處同城,兩家糾紛不斷,此時楊震雖然沒有明說,雷凱卻已聽出來,他神弓門是要領袖群雄才會出手,雷凱自不會遂他願,他這話看是粗魯,卻意在挑起林家與神弓門相爭。
林天寧卻暗中叫苦,他若退讓以神弓門為首,林家日後在南齊武林將顏面盡失,他若不退讓勢必要與神弓門結怨,也勢必要得罪江家,那林家就更是危如累卵,一想到這些他一時無語相對,只得看向風萬里。
「兩位不必相爭,聽在下一言。剿滅魔門是江湖一大善事,不容有失,況魔門勢大,我等自該詳加斟酌才是,各位舟車勞頓,今日不如便相商至此,咱們明日再議如何?」風萬里起身,滿面笑容的道。一聽他這麼說,群雄紛紛叫好,誰都看得出要再相商下去不會有好結果,而且也不願摻和進幾大派系之爭,是以南齊武林的第一天商議便以此結束。
「老吳啊,這南齊武林要做什麼啊?商議了這麼多天還不動手,你也不讓兄弟你動手,就跟一壺好酒放在面前,卻不讓喝一樣,存心急人不是?」赫連雪看著悠然喝茶的吳安然,悶悶的道。
他到南齊都城已經有十來天了,血影堂的探子不時來報說南齊武林各派已聚得差不多了,來晚幾天的大派諸如雷門堡,陳家莊等都也已經到了,天天聚在一起商議。赫連雪一聽就要帶人去鬧上一鬧,卻被吳安然攔了下來,問原因,吳安然卻只是輕笑道:不可說,不可說。
吳安然從那天大醉之後,悶在心中多年的話說了出來,情緒看起來好了許多,整個人看起來也輕鬆了不少,彷彿回復了往日的瀟灑,每日品茶看書喝酒,倒把赫連雪急得跟什麼似的,每天都要嚷著去找南齊武林晦氣,卻每天都被攔了下來。
「赫連兄,別在這兒吵吵了,去磨刀吧。」吳安然忽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笑容可掬的說。
「老兄我的刀從來不用……什麼?要動手?」赫連雪不滿的哼唧著,忽然反應過來,一臉驚喜的看著吳安然。
「今夜子時,霹靂堂。」吳安然淡淡的道。
霹靂堂離國都並不遠,但血影堂和血刀堂的弟子們下午是便已分批動身,而吳安然與赫連雪吃過晚飯方才動身,當他們到了之後,時間還早,吳安然與赫連雪決定先找個小灑館喝幾杯,不料這一喝酒卻差點讓他的計劃破滅。
吳安然與赫連雪找的是人最少的一家酒館,裡邊只有一個客人,他們進去的時候,那人似已醉了,只看了兩人一眼便爬到桌上睡了。吳安然與赫連雪都是眼高於頂的人物,自不會注意一個尋常酒客,叫了酒後便自顧自的喝起來。哪知兩人正喝得過癮,酒館中卻闖入五個人來,那五人一身武林打扮,手持利劍,正是江湖人士。那五人本是要來喝酒的,但一見到吳安然,卻臉色大變,然後便各持長劍,將吳安然跟赫連雪圍了起來。
「怎麼,幾年前你們師父拼了老命讓你們幾個逃了,這便回來送死麼?」吳安然抬頭一看,淡淡的說。
「姓吳的,殺師滅門之仇不共戴天,天幸讓我兄弟幾個在此遇見你,今日便要為師父報仇。」其中一人道。
「赫連兄,到一邊看老吳本事。」吳安然先是對赫連雪一笑,然後面對那五人冷然道:「嘿嘿,以在下看來,是天不幸讓爾等遇見我。」
赫連雪本想跟吳安然並肩而戰,但看到吳安然那淡定的樣子,便退到一邊去了。誰知當吳安然與這幾人動起手來,他才發現不對,這幾人居然用的是劍陣,而且很高明,以吳安然的宗師境界,也是守多攻少。
「老吳,你行不行?行的話快點,不行的話早說,咱們不是還要去霹靂堂麼?」赫連雪一看到這種情況,不禁在邊上叫到。
「些許蟊賊而已,我只不過見他們的劍陣挺不錯,以身試陣而已,又不是真怕了他們。」吳安然悶聲道,他說的的確是實話,這五人三年前在他手下一招都走不上,如今仗著劍陣,實力大為改觀,也算不易了。近些年,他也曾想搜集一些劍陣以便增強血影堂的實力,奈何這種劍陣本是稀缺之物,多為鎮派之寶,而且習練起來麻煩,是以多年未能遂願,這幾個兄弟的劍陣倒也不是凡品,只是尚有紕漏,可惜另有公幹,不然倒是可以耐心擒下這幾人逼問呢。吳安然輕歎一聲,手上動作卻加快了,他畢竟是宗師高手,這一加勁,對手五人立即感到壓力大增。
這五兄弟此時才感到吳安然的可怕之處,只見他的掌影無處不在,身形也如鬼魅般在劍陣只游曳,越打越是洩氣,本以為習得劍陣便可替師父報仇,怎料到這魔秀士居然比三年前強了一大半,事已至此,他們逃亦無法逃,只是抵死相抗,以期多活上那麼片刻。
「啪啪啪」幾聲響,吳安然的幻天掌已分別在五人胸前印上一掌,這一掌,他使足了十成力,五人劍陣告破,個個面如金紙,眼看命不久矣。
赫連雪見吳安然輕鬆斃敵,不禁撫掌相慶。吳安然淡淡一笑,也不看地上的五兄弟,逕自向門外走去,子時已近,霹靂堂將是魔秀士喋血的另一個修羅場。
「魔秀士果然高明,只是也太過眼高於頂了,還是陳某幫你這一次吧。」兩人走後,那原來伏在桌上的醉鬼卻忽然站起了身子,望著兩人的背影,喃喃的說了這一句話,在五兄弟身上各添上一掌,然後點倒了店裡的僕役及管事,餵他們各自吃下一粒藥丸,又從櫃檯的帳薄上撕下一張紙來,在上面寫道:魔秀士殺五方劍白氏兄弟,夜屠霹靂堂——陳振鍾報,以信鴿寄走,才施然的離開。
「楊震,你這人面獸心的畜生,你豬狗不如,你卑鄙無恥,你……」這天南齊武林正欲再議剿滅魔門之事,卻見雷凱戟指怒目,一副恨不得把楊震剝皮剔骨的樣子,口中言語亦是惡毒之極,群雄儘是莫名其妙,就連被罵的楊震也是一頭霧水。
「雷兄,有事慢慢說……」林天寧畢竟是地主,只得硬著頭皮上去勸道。
「沒甚麼好說的,我雷凱與這畜生不共戴天。」雷凱看都不看林天寧,死命的盯著楊震道。今天方吃過早飯,他便接到朋友傳書,說他一門數百條人命盡被屠戮,老少婦孺一個不留,霹靂堂偌大個宅院亦被大火焚燬,留下的除了燒焦的屍體和灰燼外,便是幾支神弓門慣用的斷箭,而神弓門卻從早上起便開始搶戰原屬霹靂堂的地盤,聽到這消息,雷凱幾欲暈絕,心思再慎密也無法冷靜下來,只恨不得把那楊震生吞活剝了。
「雷凱,我神弓門行事向來光明正大,我兩家雖有恩怨,亦是明爭所致,楊某堂堂男兒頂天立地,自問無愧於你,你如此折辱於我,卻是何意?」楊震雖然怒極,但也看得出其中定有誤會,他與雷凱爭鬥多日,又怎不知這人看起來愚魯,心裡卻精明得緊,是以強忍心頭怒火道。
「哼哼,堂堂正正,頂天立地,你居然有臉如此說,你神弓門妄稱名門正派,卻於昨夜屠盡我霹靂堂數百人,婦孺不留,我要將你碎屍萬斷!」雷凱聲色俱厲,叫完之後,便拿出兵刃撲向楊震,欲跟他拚命。
雷凱一語驚呆了包括楊震,林天寧,風萬里等屋內的所有武林人,霹靂堂雖然最近勢微,可底子仍在,府中仍有不少好手,一夜屠盡,談何容易,可是看那雷凱的樣子,又不像說慌。
「憑你,還不配!」眾人正驚疑間,一聲輕輕的斥責聲清楚的傳入眾人耳中,一柄利箭隨之破空而來,把那雷凱前胸穿到後背,不僅如此,餘勢未衰,更是把雷凱定到堂中,可憐霹靂堂至此不留一人一畜。
雷凱被殺讓眾人再次震驚,目光不禁望向門口,卻見一少年緩步入內,也不理室內諸人,逕自走上前去從雷凱屍體上取下箭,這才走到楊震跟前,輕叫了聲師兄。
「你……怎麼來了?還把羿王弓帶了來?」楊震一看那箭便知道是羿王弓射出,知道雷凱一死,這霹靂堂滅門案自己是賴不掉了,見到這少年,不禁怒火滔天,卻又強忍著道,這少年也不是他能得罪起的。
「哼哼,雷家不知得罪了甚麼歷害人物,昨夜慘遭滅門,小弟今早便令屬下接收產業,自己急忙來告知師兄這好消息,誰知便聽到雷凱在這裡聒噪,便一箭取了他性命,羿王弓威力果然不凡啊。」那少年不以為意的道。
眾人一聽這少年囂張的話,臉上神色卻都變了,一個個冷眼看著楊震,他們本就對神弓門有所不滿,只是忌憚依附朝廷的江家而已,此時在他們心中皆已相信,那霹靂堂滅門案定是這少年受了楊震指使所做,神弓門做事如此決絕,他們心裡的不滿也已到極致,只要楊震此時無法說出個所以然不,只怕神弓門將成眾矢之敵。
「江公子,不可造次,在座俱是我大齊武林成名人物,你年紀尚輕,怎可如此魯莽?」楊震看見別人的目光,心下不禁苦笑,口上卻只是輕叱道。
「不知江公子師承哪位高人?」林天寧聽楊震這麼說,心頭一震,不禁打量了那少年一下,然後低首問道。
「本公子乃當今江家家主長孫,家學淵源,又何須師承?」那少年傲然道。楊震聽他這麼一說心下卻是出了一口氣,他創神弓門實是受這江公子之父江平復也就是之托,目的便是為了掌握南齊武林,也正是他一直堅持由他神弓門引導剿滅魔門行動的原因,只是通過這十幾日的商議,他已看出風林兩家斷無後退可能,此時一切被這江平復之子攪亂,便不是他楊震的責任,只怕江家的高手也已出動,他楊震的任務自然將由江家人來接手。
「不知江公子對這次剿滅魔教計劃有何指教?」林天寧淡淡道,他已看出這少年不學無術,而且初入江湖,便以言語誘他說出激怒群雄的話來,江家勢力雖是剿滅魔教的強援,可江家介入江湖的後果卻不是他所願見到的。
「只要諸位以為神弓門為尊,剿滅魔門易如反掌。」這少年見林天寧對自己恭敬,不禁更加狂傲,掃了眾人一眼,冷然道。
「神弓門算什麼東西?又不是武林中人,有甚資格引領齊武林?」眾人一聽他如此說,不禁嘩然,楊震也算是南齊武林成名人物了,這十幾天尚且只是旁敲側擊的,生怕引起諸人不滿,這少年年紀輕輕出此狂言眾人自然不服,有人甚至直接開口罵道。
「神弓門沒資格,那我江家可有資格?」眾人正議論紛紛忽聽一聲悠雅的聲音道,接著便覺一道氣流從面前衝過,躲避過後再看卻見方才說話之人已氣絕身亡。
「逐浪刀!」眾人心中駭然,心中所思,止有這三字。
「好個江平復,一刀收服南齊武林,赫連兄,看來我們還是高看了這南齊武林啊!」吳安然悶悶的道。他多日未動,一動便奇襲霹靂堂,志在挑起南齊武林的紛爭,確切的說是挑起南齊武林與江家的仇怨,無奈江平復逐浪刀一出,南齊武林望風歸附,實在是大出意料。
「如此正好,咱兄弟便可光明正大與這些道貌岸然之輩拚上一拚了。」赫連雪卻並不在意,在他這個粗人看來,怎麼個打法,並無多大區別。
「只是江家這一出頭,南齊武心同心協力,我血影堂前景不妙啊。」吳安然看他的樣子,微微一笑,語氣中卻略有些憂慮。
「老吳,難道你怕了?」赫連雪一吹鬍子,一瞪眼。
「怕?從景風……那一天起,我便了無生趣,又有甚麼可怕?再說以我宗師境界,便是那江家家主親來,我又會遜他幾分?只是血影堂數千弟子若一戰全沒,黃泉之下我當如何面見歷任血影宗主?」吳安然傲然道,世間雖有天道高手的傳說,可畢竟無人親見,是以宗師境界便是武學巔峰,吳安然又怎會懼怕,只是他畢竟不是一人,而是血影堂堂主。
「老吳,你甚麼時候變得跟刑門主一樣婆媽了?既入我魔門,便是要與天下正道為敵,這一死總是難免,所不同的,便是死時有幾人墊背而已。嘿嘿,我來之前便已將我血刀門諸事安排妥當,此次跟我來的數百精英,亦是身懷死志,只求多殺幾個南齊賊子。」赫連雪聽了吳安然的話,朗聲一笑道。
「如此,赫連兄,咱兄弟一探林家如何?」吳安然身軀一挺,雙眉一展道。
「甚好,甚好,這些天可把我憋壞了,這便去吧。」赫連雪一聽,不禁眉開顏笑,拉著吳安然重往外走去。
「傳我令下去,各地血影堂弟子,速速行動,夜襲南齊各地門派。」吳安然臨出門前,向血影堂弟子發佈了命令。
「兩位俠士請出示名貼,容小的去稟明家主。」吳安然相貌當當,赫連雪賣相威武,是以當他們站在林家門前時,林家的門房只當他們是來相商的武林人士,一副禮遇的樣子。
「赫連兄,這林家果然是名門啊,連個門房都如此有理!」吳安然向赫連雪一笑道。
「不錯不錯……」赫連雪點頭稱是,接著道:「去告訴林天寧,魔門血影堂宗主吳安然與血刀堂主赫連雪前來拜見。!」
那門房聽兩人稱讚心下正是暗喜,驟然聽了赫連雪的後一句話,不禁呆若木雞,一時愣是沒反應過來。
「不去是吧,我老吳送送你。」吳安然再次輕笑,然後一腳踢出,那門房撞開大門遠遠的落進院子裡,兩人也跟著進了院子。
「什麼人膽敢擅闖我林家?」林雨長林雨波兄弟方從後堂走到院子裡,便看到幾個僕人滿臉驚恐的圍著那受傷的門房,而吳安然與赫連雪正好踏進院內。
「讓你兩個死得明白,在下吳安然。」吳安然淡淡的道。
「魔秀士……」兩兄弟對望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的只有深深的恐懼,吳安然雖然只是間或殺人,死在他手下的高手卻也有近百個,端的是威名赫赫,林雨波跟林雨長雖然也是林家精英弟子,心裡也不禁打鼓,但那也只是一瞬間的事,他們畢竟是名門子弟,這面子是丟不得的,於是他們只是打個眼色讓下人去通風報信,手上卻已蓄勢待發,林雨長向吳安然道:「哼哼,魔門之人果然是不知死活之輩,暗中攪亂我大齊武林也就罷了,居然敢到我林家撒野,今日便讓你命喪於此。」話一說完,兩兄弟便一起動手攻向吳安然。
「林家鷹爪手雖然不錯,但便是林天寧使出來,吳某也不放在眼裡,更勿論你兩個不自量力的小輩了!」吳安然望著攻來的林家兄弟,傲然道。
「老吳,林天寧等人馬上要出來了,還是老兄我幫你一把,快些解決了這兩個的好。」赫連雪看出來林家兄弟武功不低,但也知道他們不是吳安然對手,只是讓他在邊上看著實在不舒服,不等吳安然說話,便接住了林雨波的攻勢。
林家兄弟雖然武功不低,但吳安然與赫連雪兩人志在立威,手下毫不容情,不到十招,兩人便已斃命。
「魔秀士果然不凡,只是我大齊武林也非草芥之輩,今日兩位就把命留下吧。」林天寧與眾武林人士得到消息匆匆趕到前院時,看到自己子侄輩兩位佼佼者慘遭毒手,心中怒極,咬牙切齒的道,他身後群雄亦是怒髮衝冠,恨不能把吳安然兩人立斬於此。
「他兩人也說過要將吳某命留於此,只是……」吳安然視眼前眾人如無物般,一指地上林家兄弟的屍體,淡淡的道。
「魔道中人卑鄙無恥,我等也不用講甚道義,眾俠士,隨林某誅之!」林天寧知道林家兄弟武功不低,自己對上其中任何一人都無法在十招之內斃之,是以也不顧什麼臉面,招呼南齊武林人一齊上陣,決心要把這兩人當場拿下。
「如此甚好,我兄弟二人正可殺個爽快。」赫連雪大叫一聲,拔出彎刀,隨吳安然一起與南齊武林人士戰到了一起。
林家大院一戰,魔秀士吳安然與血刀赫連雪之名,震動整個南齊武林。以風林兩家為首的南齊各派精英及林家天字輩以上精英近百人迎戰吳安然與赫連雪,林家天字輩弟子全滅,林家家主林天寧,雷門堡堡主蓋虎被兩人擊斃,風家家主風萬里重傷,其它門派彙集到林家的精英傷亡亦是泰半。傷亡如此,卻仍然被吳安然與赫連雪破圍而出。與此同時,魔門各地弟子夜襲南齊正道門派,南齊武林元氣大傷,而前些日子強領南齊武林聽命的江家及神弓門卻一直按兵不動。
「老吳,這次殺得爽快,集在林家的精英死傷大半,各地門派也被你血影堂弟子殺了不少,南齊武林這次虧是吃大了,來,為了此次大功,乾上一杯。」赫連雪手上纏著紗布,卻舉著碗向吳安然道。
「這次我血影堂弟子也損失大半,你我二人身上也有傷,江家若伺機而動,形勢不容樂觀啊。」吳安然卻沒有他那般輕鬆,夜襲尚有這麼大損失,是他意料之外的事,南齊武林的確不容小瞧,尤其是那隱於幕後的江家。
「嘿嘿,這點小傷不算什麼,這時候有人敢殺上門來,來一個我赫連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現在再夜襲怕也難有效果,不如把各地弟子調回來,以抵抗南齊武林的反擊。」赫連雪一口飲盡杯中酒道。
「如此也好,那江家乃天道高手傳人,武功必有其過人之處,不是林家那群人可比的,還是小心應對的好。」吳安然聽赫連雪說的有理,點頭同意,便差人去傳令。
「江家果然好手段啊,多日不出手,這一出手卻讓我好生為難。」吳安然坐在椅子上,悶悶的想。
因為大都是皮外傷,林家大院那一戰之後不幾天,他與赫連雪的傷勢便已好的差不多了,他正準備與赫連雪再去大殺一次,卻聽血影宗弟子報道,江家派人放出信來,南齊武林將派出三名武功高強之人與魔門一決勝負,若魔門輸掉或不敢應戰便退出南齊武林,若南齊輸掉,便以魔門為遵。這口信雖然看起來雖公平,但卻不然,為了魔門聲譽,吳安然將不得不應戰。魔門只有吳安然與赫連雪兩名一流高手,但江家乃是天道傳人,門中奇才自不少,況且據傳當今江家家主已是天道高手,他的三個兒子均已是宗師境界,若真是如此,就連吳安然都不一定能保證必勝,更勿論尚不到宗師境界的赫連雪了。
思慮再三,吳安然最終只得命血影宗弟子去傳出消息,說只要江家劃出道來,魔門定當準時應戰。而江家隨即表示,三天之後,齊都南門外,一決而定南齊武林的未來。
明天便是決鬥之日,吳安然卻仍在憂慮,雖然以江家的地位定不會負約,但白道中人未必就光明磊落,若到時南齊武林人群起而攻,江家人故做不見的話,他與赫連雪只怕一點逃脫的機會都沒,而且江家把決鬥地點定在南門,定有趁魔門比武重傷而滅之的心思,一念至此,明日之戰已是必敗之局。他實在不願赫連雪隨他同去,只是以赫連雪的脾氣,定會應戰去,他也無能為力。
第二天,吳安然與赫連雪一同出現在南門時,南齊武林人士不禁面面相覷,之後便齊聲大罵吳安然等人不知死活。血影宗專伺暗殺之職,吳安然又非什麼正人君子,雖然在南齊掀起了滔天大浪,南齊武林卻不清楚魔門實力如何,只是以正常思緒想來,能把南齊武林攪亂如是,定然實力非凡,卻不知道魔門拿得出手的,卻只有吳安然與赫連雪,此時見他們只來兩人,不明所以的便以為魔門是小看南齊武林才如此,那大罵便也因此而來。對於這些辱罵吳安然與赫連雪早已聽慣了,自然無視。
兩人傲然走入場中,卻見場中領頭之人是個中年人,看起來一副養尊處優的樣子,他身後站了個趾高氣揚的公子哥,之後才是風萬里等南齊知名人士。兩人何等眼光,自然知道那人便是一刀震懾南齊武林的江平復,便各抱拳為禮。
「魔秀士,血刀,兩位名氣好大,膽氣也好大!」江平復一見兩人也是抱拳一禮,然後歎道。
「過獎過獎……」吳安然淡淡道,這江平復讓人看不透,吳安然不願多言。
「一夜屠盡霹靂堂,兩人打遍林家宅,攪得我大齊武林風聲鶴唳,今日又是兩人前來,當真視我大齊武林無人邪?」江平復曼聲道。他話一出,南齊武林又是一片罵聲。
「江二先生此言差矣,諸位不容我魔門在先,我報復在後,又有何錯?況且霹靂堂數百餘眾乃是神弓門所殺,誰人不知?我二人視南齊江湖無人,江家又豈在意他們?江二先生既敢孤身前來,我二人又如何不敢獨自前來?」吳安然這話十分明了,在場眾人聽得明明白白,卻懾於江家聖名,只是破口大罵魔門無恥。
「魔秀士好口才,只是舌之利不足取,咱們還是手下見真章吧。」江平復知南齊武林雖暫時依附,不服者也不少,是以不再多與吳安然爭辯,只把話題引入到比武上。
「我方在下先戰,若不幸落敗,赫連兄自會出手,若我兩人皆敗,便算我魔門輸了。」吳安然也知再多說無益,報出了自家出戰順序。一見江家只來了江平復一人,其它人實力平平,便想到自己下場,拼上重傷把江平得打敗,就算不幸落敗,江平復必會受傷,之後赫連雪當可贏上兩場,魔門便算贏了。
「我方由在下領教高招,之後是風兄,之後是楊震楊兄。比武之人外,另雙方不得出手,否則立斬動手之人並判定違例一方為輸。」江平復報出已方的出場順序之後,往前走上幾步,示意可以開打了。
話已挑明,兩人也不再客氣,各施本事便鬥了起來。吳安然腳踏天羅步手舞幻天掌,步法翩翩,掌影紛飛,看起來瀟灑無比,而江平復也是宗師境界,一套逐浪刀法使得亦是密不透風,兩人一時間誰也奈何不得誰,倒成了相持之局。
兩人爭鬥百招之後,吳安然終憑著豐富的臨敵經驗和龐雜的武功,漸漸佔了上風,最後賣個破綻,拼著受了江平復一刀,一掌印在江平復胸前,那含著吳安然畢生功力的一掌直把他打得飛出老遠,口噴鮮血,而吳安然看起來除了手臂流血外,並無大礙。江平復卻知道逐浪刀傷人皮膚刀勁卻也可使人受內傷,吳安然傷得不比自己輕,但自己被人打得倒地不起,看起來是自己輸了,他身為江家子弟,自也不能耍賴,況且他志不在贏得比武,是以讓人扶了自己起來,認輸了事。他雖認輸,吳安然卻也不好受,往後退至赫連雪身邊時便趕緊盤坐療傷。
接下來赫連雪對上風萬里卻是佔了大便宜,前些日子林家那一戰,風萬里受傷不輕,至今未癒,勉強在赫連雪手下走了幾招後,便被赫連雪一刀斬中右臂,已無再戰之力。赫連雪傲立場中,看著風萬里,只等他認輸,怎知在此時,忽地一柄利箭破空而來,赫連雪大驚急忙揮刀擋開一箭,卻不料那箭力道極猛,竟震得又臂發麻,這時另外又有兩支箭射來,慌亂之下,急忙揮刀再擋,卻只擋到一支,另一支已洞穿左肩,赫連雪抬目看去,卻見那江平復之子,手握一把遍體漆黑,形狀古樸的長弓,正是神弓門鎮門之寶羿王弓,他不禁怒火沖天,大吼一聲,揮刀衝向前去,要把那小子砍死,怎奈左肩近心,劇痛之下,一時有心無力,被邊上楊震等急忙護住江公子的人逼退。
「雙方曾有約定,比武之時,其它人不得動手,違例者斬。赫連兄暫且休息,待我替你斬了這不知輕重之子。」赫連雪正待再次前衝,卻聽得一道爽朗的聲音響起,接著一道迅捷的身影從身旁掠過,直取那江公子。楊震等人雖全力相護,怎奈來人武功太高,只是長袖一揮便已被逼退,只能看著對方,一掌打碎江公子的天靈蓋,這江家長孫就此斃命。
這些事情只在剎那之間,江平復重傷之下,反應有些遲鈍,連兇手的樣子都沒看清,愛子已經遇害,怒目看去,卻見一黑衣人靜靜的立在場中。
「門主……」赫連雪一看清來人,心下大喜,不禁驚叫出聲。
「赫連兄,吳兄,兩位乃我聖門少有的藝高膽大之人,本座身為魔門門主,又怎會讓兩位身隕於此,江平復,你好毒的計!只是本座今日在此,你休想動我兩位兄弟。」刑無舫冷眼看著江平復,淡淡的道。他語氣雖淡,但伴著天道高手而來的威壓,江平復卻聽得滿頭大汗。
「刑門主,你已傷我侄兒性命,難道還要害我兄弟不成?」刑無舫話音剛落,卻見一人步入場內,邊行邊說。
「我魔門與你江家向來無怨,此番本座若不殺這江平復,如何向我逝去兄弟交代?」刑無舫見到來人,臉色一變,嘴上卻絲毫不改。
「逝者已也,生者尚可還。江某奉家主這命前來,只是帶回某弟,非為比武而來。若刑門主過分相逼,江某卻也願與刑門主切磋一番,看看天道是否有高下之分。」來人淡淡的說,此話一出,舉場嘩然,要知天道高手只是存在於傳說中,此時一齊出現了兩個,眾人又怎會相信?
「江兄以為如何?」刑無舫反問道。他本也不想動手,天道高手並非無敵,而來人功力不比自己低,況且吳安然與赫連雪身上都有傷自己與這人爭鬥時難以保全他二人。
「我江家向來不理江湖之事,此番二弟擅作主張,家主定當重責,你魔門在我大齊的勢力亦已消亡殆盡,刑門主不妨帶兩位堂主離開,江某只願刑門主放了二弟。」江大先生道。
「如此甚好。」刑無舫聽他這麼說,倒也還算公平,便帶著赫連雪與吳安然離去,吳安然雖然療傷已入定,不知外界情形,赫連雪見他並非到關緊時刻便喚醒他相扶而去。
「老吳,還是隨我回大雪山去吧,血影堂已經完了。」吳安然傷勢已經無礙,刑無舫赫連雪等人要回魔門總壇,赫連雪不禁再次要邀。兩人在南門外比武之際,江平復調集南齊武林人士,可能還包括禁軍,把血影堂弟子一網打禁,若不是刑無舫的出現,只怕吳安然與赫連雪難道被南齊武林人士亂刀砍死之噩,念及血影堂已只剩吳安然一個,赫連雪力邀他同回大雪山,均被拒絕。
「赫連兄美意,老吳我心領了。還有刑門主大恩,吳某謝過了,不過血影堂早已不屬魔門,吳某到大雪山去名不正言不順。江平復果然夠毒,明地裡邀我比武,暗中滅盡我血影堂弟子,不過這樣也好,老吳我今後一人獨行,無所顧忌,照樣可以鬧得南齊武林雞犬不寧。」吳安然淡淡的說。
「門主……」赫連雪看著吳安然遠去,開口道。
「赫連兄弟,不用多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血影堂向來資金不裕,門下弟子生活清苦,江家略加威逼再用金錢誘惑,自能知道血影宗的藏身之地。我聽說江家介入此事,匆匆而來,並不曾帶多少弟兄,況且江家動用的是南齊大軍,才能在這知短的時間內滅了血影宗,就算傾我魔門之力,怕亦無法保全血影宗,我也只能先救你們兩位了。至於吳兄弟,他已至宗師境界,江湖經驗又足,天下鮮有對手,你不必為他擔心。」刑無舫歎息一聲道。
「刑門主解我心頭疑惑,吳某不盛感激。時辰不早了,兩位還是早些上路吧。」吳安然聽刑無舫如此說,勉強一笑道,他也是至此才想明白其中關節。
「老吳,保重。」赫連雪與刑無舫與吳安然互道珍重,之後便踏上了回歸大雪山之路。
吳安然望著他們漸行漸遠,想起血影堂的覆滅,不禁略顯黯然,但轉瞬,他便輕笑一聲,抬起頭,往前走去。
其後數年,南齊武林依然動盪在魔秀士的盛名之下,直到楚錚生病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