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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呼嘯的風暴 第三十二章 求生之路 文 / 沙欏

    「明日有事,請假一天。

    今天4k奉上。」

    他們行走於法術構建的通道之中,純淨的藍色的光包圍著他們。前方是擴張的漩渦,而左右則是如浮萍般隨魔力流動而四處游弋的魔法符文。幽深的隧道不斷延伸,似是沒有盡頭。

    狹窄的通道無法並肩而行,他們排成一列縱隊。陸月舞居於隊伍的最前方,羅茜與愛麗莎行走於中間,李歐則和布蘭德押後,安德魯森恰好處於迪卡與他們之間。這樣隊形令他們彼此顧忌,李歐卻也正好監視著安德魯森的一舉一動。李歐原本以為他會待在原地不走,以彰顯他的自尊。現在看來,他實在是過於高看對方了。無人不貪生怕死,何況貪婪之輩。

    「前面會是什麼地方?」愛麗莎忍不住問。

    他們中唯一的法師沮喪地搖了搖頭,示意她也毫無線索。「我看不懂這些符文,它們屬於另一個時期的法師密文,只有他們才知曉其意。」

    李歐也無法辨認它們。隱秘的文字就像天空的彩虹,看得見卻摸不著。他們只能依循前人開闢的道路前行。至於盡頭是什麼,他們不知道。是火山底部的岩漿,還是高達萬尺的峭壁懸崖?可這是他們唯一的求生之路,別無選擇。

    通道裡聽不見風聲,只有法陣運作時隱約的嗡嗡聲傳來。但李歐無法說清這是否是他的幻聽。狹窄與壓抑使得隊伍裡很快沉寂無聲,不安卻像病毒一般蔓延。而閃爍不止的幽藍的光彷彿有著魔力,讓他們昏昏沉沉,神智模糊。

    暈暈沉沉之間,李歐好似聽見了一聲驚呼。當他抬起頭時,發現走在隊伍前面的人已沒有了蹤影,而在他前方的安德魯森則突兀地被捲起了起來,掙扎著一頭扎進了盡頭的漩渦。他遲鈍的大腦還沒有作出判斷就感到身體失去了控制,彷彿失重了般飄了起來,緊隨安德魯森其後被粗魯地扔了進去。

    他摔在了地上,腦袋狠狠撞了一下。疼痛讓他的腦子清醒過來。他摸著腦袋,掙扎著爬了起來,發現自己已身處另一處地方。腳下是筆直的石板路,而兩邊是堅硬的石牆。他的身後同樣是一堵石牆,布蘭德卻正從裡面跌出來。

    李歐拉住了他。但他甩開了李歐的手,四下看了看,「這是哪?」他問。

    「誰知道。」李歐聳聳肩,「反正也不會比困死在神殿更壞了。」

    這是一座塔樓,他們沿著螺旋的階梯往上攀爬。兩側的牆壁密不透風,唯有幾盞好似永不熄滅的魔法燈火在牆上綻放光彩,拉長了他們的影子,有如鬼魅的幽靈。

    「這裡應該是法師之塔。」羅茜說,「我幾乎能感覺到魔力的實質就在身邊。」

    李歐同樣感知到了。那是最本源的魔力,不同於今日法師的元素體系。它們好似輕風,圍著他們打著旋兒,輕快而歡樂地發出嬉笑。與他們滿是疲憊、沾染灰塵的灰暗的臉色截然不同。而就在一扇緊閉的門扉之後,魔力的源頭嗡嗡作響,像是擁擠吵鬧的蜂巢。

    「先別碰它。」羅茜阻止了陸月舞,「在法師的地盤,再小心也不為過。」她一邊說一邊施展法術。將一小撮銀白色粉末灑在橡木門扉上,然後她念動咒語,直到銀色粉末迸發短暫卻耀眼的白光,焚燒殆盡,她才停了下來。「沒問題。」她說,「沒有陷阱。安全。」

    塔樓頂部的房間開闊無比,像是法師開闢的異度空間。一盞發出適度光輝的光球懸於頭頂,宛如一顆小太陽。李歐覺得他們甚至能夠在這裡移栽花草,將它變作芬香撲鼻的花園。但房間裡沒有流水潺潺,也沒有濕潤的黑土壤。只有冷冰冰的白石板,幾座挨著牆邊呈扇形分佈的空蕩蕩的書架,還有……他們旅行開始時幻想得到的物品——

    一卷金光璀璨的卷軸——奧瑞斯都煉金之卷。李歐認得它,他的家裡就有其中之一。

    它毫無支撐地懸浮於空中,彷彿活著的生命在呼吸般微微地上下起伏。在它的下方是一座忽明忽暗的法陣,符文閃爍光彩,映照在每一張貪婪的臉上。儘管不知卷軸記載何物,但毫無疑問,它是眾人夢寐以求的寶物。然而他們互相猜忌,彼此忌憚,警惕著對手的一舉一動,誰都不肯首先往前一步。

    布蘭德和他的同伴交換了一下眼神。迪卡飛身撲出,陸月舞緊接著伸出手,安德魯森落在三人中最後。李歐則沒有動作。他這一方的實力最強,若無意外,它必將落入他們手中。要控制、杜絕一切意外,李歐心想。他將大部分精力都用來死死盯住身旁的布蘭德。

    迪卡瘦小的身子好似彈塗魚般敏捷滑溜,但他仍舊抓了個空——陸月舞的劍橫在了他的前面,他不得不避開。而安德魯森也沒有能抓住陸月舞的胳膊。野豬無法敵過獨狼。這是人所皆知的準則。可是眼前這頭貪婪的野豬不僅有獠牙,更是狡猾地將皮毛也換成了尖刺。安德魯森跑出一把粉末,細小的顆粒互相碰撞,在剎那間爆發強光。

    是閃光塵!李歐的雙眼短暫失明。他會把卷軸搶到手,可能逃到哪去?房間就這麼大……李歐的大腦飛速運轉。如果他還有腦子,就一定不會只注重眼前的利益,而忽略利刃即將臨身的危險。擺在他眼前的只有一個選擇:殺了他們,獨吞珍寶。他緊握長劍,法印蓄勢待發。

    然而他首先聽到的不是安德魯森朝他砸來的釘頭錘慘烈呼嘯——按理說,他才是對方的仇人,是首要除去的對象——而是羅茜的悶哼聲,緊接著響起的便是愛麗莎的尖叫。

    等眼中的刺痛稍緩,李歐急切地睜開了眼睛。透過淚水的遮掩,他看見羅茜捂著胳膊。她的皮甲被凶狠地撕破,釘頭錘咬去了一塊肌膚。鮮血很快便將她的整條手臂染紅,鮮艷的紅色就像她的長髮,也像她眼中的怒火。數種刺目的紅色在李歐眼中好似匯聚到了一塊,將法師變作了一團正在熊熊燃燒的怒焰。

    「把它拿給我。」安德魯森的匕首擱在愛麗莎雪白的脖頸上,一滴血珠沿著刀刃往下滑落。而在他的胳膊上插著一截法杖,那是屬於羅茜的。「快點,小姐!」他催促陸月舞,「把它拿給我。」陸月舞看了看李歐。「現在你應該聽我的命令,而不是他!」

    疼痛能令人理智,也會使人發狂。李歐看著臉上的肌肉彼此糾纏到一起,顯得醜陋無比的安德魯森,心想他一定屬於後者。他向陸月舞點了點頭。

    「布蘭德,」他衝著同樣隸屬於千面手的黑髮男孩發號施令,「扯下你的襯衫,纏住他的手。」他警惕無比,李歐皺了皺眉頭,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不想在同一條陰溝裡翻船。」

    陸月舞取下了卷軸,金光驟然收縮,一點歸於內斂。

    「就站在那兒。」安德魯森的匕首稍一用力,一滴鮮血便落到了地面。愛麗莎臉色慘白,眼中噙著淚花,兀自強忍著一聲不吭。直到布蘭德用布條纏住了李歐的手,他才繼續命令道,「迪卡,去,把卷軸取來交給我。」

    迪卡看了看臉色陰鬱的布蘭德,一動不動。

    「我說,把卷軸拿來!」安德魯森咆哮道,「別忘了,你在千面手不過是跑腿的下人,你得聽我的命令!而不是看著你那該死的同伴!」

    「你不過是在享受你父親的蔭庇。」李歐冷笑著說,「而在場只有你們三人,你憑何命令他們?你能許諾給他們什麼?財富還是地位?」

    「閉嘴!我應該封上你的嘴巴!」安德魯森惱怒地喊道,「蠢豬,把它拿來!」

    布蘭德陰沉著臉向迪卡打了個眼色,

    迪卡憋著火氣從陸月舞手中拿過卷軸。「李歐,你搶走了屬於我的東西,它本是我的。」他說,「可這一次,你沒辦法搶走了。而我要奪走你的一切。」

    李歐一言不發。

    「兩位小姐,你們為何都願意擔當他的護衛?」他有些得意忘形了。「跟著我,我給你們更多的報酬。」

    「好啊,你把法杖還給我,然後給我一千枚奧倫治療我的傷勢。」她的胳膊已經止血,魔法正將傷口緩慢癒合。可她敲詐起來依然振振有詞。「我就考慮考慮。」她說。

    「我忠為一主。」陸月舞更加簡短。

    「那麼你們就死在這兒吧。」

    他揮舞匕首,心中一定想著如何讓布蘭德手染鮮血。「你也會死在這兒。」李歐平靜地說,「你找不到出路,就算得到一切又有何用?你殺了我,卻比我死得更慘。失水,飢餓,孤獨。我等著它們將你折磨到瘋狂。」

    「你提醒了我。」安德魯森忽然露出陰惻惻的微笑,「我打算留你們一命,慢慢折磨。有三位美麗的小姐陪伴,還有一個對手可以折磨,可以飽飲他的鮮血,啃噬他的皮肉及內臟。就算是死,我也心滿意足了。」

    愛麗莎看不見安德魯森用舌頭掃過嘴唇的表情。但光聽他的話就讓她直欲嘔吐。他是說真的。李歐意識到,如果情形發展如此,他真的會這麼做。

    「怎麼不說話了?」安德魯森得意地笑道,「你害怕了,李歐。我說過,你只是懦夫,從不敢直視死亡。」

    他是在說自己。「我只是在思考……」李歐嘴角泛出笑意。

    「思考什麼?我現在很有閒情逸致聽你玩弄口才。」

    「你忘了我們還有兩位朋友。」李歐看了看布蘭德與迪卡,「我只有一個腦袋兩隻手,還有兩條腿……你該怎麼分配呢?他們要享用哪一部分?或者……」李歐的笑容越發燦爛,「他們也是你的腹中餐?」

    「夠了!」安德魯森這才意識到不妙,但為時已晚。布蘭德的臉色越發陰沉,而迪卡更是毫不掩飾仇恨地盯著他。「你怎麼安排呢?」「我,我……」他張張嘴,卻無從反駁。

    「他死了。死於黑色晨曦。」李歐又添了一把火。毫無破綻的謊言。他心說。

    「閉嘴,閉嘴!」他大聲叫喊。

    如果不是他需要愛麗莎當做人質,只怕他已衝了過來。

    布蘭德向安德魯森逼近,出鞘的短劍反射著慘綠的光。浸染毒液的劍刃好似在張牙舞爪,它已迫不及待。

    然而他們的身後忽然嗡嗡作響,如此清晰,像是機關開始運轉。承托卷軸的法陣彷彿蓄積了足夠的魔力,漸漸發光。很快就變得炫目,乳白色的光暈幻化成了門楣,然後伸展出了門框,突兀地呈現在他們面前。

    傳送門?李歐的心猛地抽緊。

    跨過那扇門是為生,停留此處即是死。

    他與少女們的視線彼此交錯,然後又轉向愛麗莎。她的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不停往下垂落。他沒法拿不定主意。我根本不是狠心腸,他自嘲地心想,要是自私自利多好。

    「我逃不掉?」他的耳邊響起安德魯森得意洋洋地大笑。「看來死亡之神盯上的不是我。」他說,「李歐,天無絕人之路。」他一邊說一邊押著愛麗莎緩緩向法陣上移動。匕首牢牢頂住愛麗莎的脖子,尖端刺入皮膚,鮮血湧出。可他並不在意。他讓李歐他們無法輕舉妄動。

    他們投鼠忌器,無能為力,可不代表所有人。

    布蘭德一個箭步衝了上去,短劍貼著愛麗莎的腰間劃過,捅進了他的後背。血如泉湧,血色如墨。毒素迅速麻痺了他的身體,他手中的匕首無力滑落,卻也在愛麗莎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可怕的傷口。他們兩人一同倒在了地上。

    「你竟敢……竟敢……」安德魯森的話已不再完整。「我的……我的父親……」

    「殺了你的不是我,是黑色晨曦。」布蘭德說,「還有,『寧為雞頭,不為鳳尾』。殺了你,我不就能代替你的位置了嗎?我也能發號施令,雖然將會統領的都是如你一般的白癡。」

    安德魯森張了張嘴,他的瞳孔迅速被墨色侵染,他的手垂了下去。

    「死人再怎麼仇恨也不可能復活。」布蘭德看著他怨恨的眼睛說道。他抽出短劍,在安德魯森的衣服上擦拭乾淨,然後塞回了劍鞘。他拿起落在一旁的卷軸,毫不遲疑地扔給了李歐。「它是你的了。」

    李歐詫異地看著他,「為什麼?」

    「我們兩清了。」他說,「我再也不欠你什麼。」

    雖然他口中說著不會感激他曾救他一名,但他的心裡卻對此十分在意。

    李歐點了點頭,「我們沒有得到任何東西。」他對布蘭德說,「我們只是逃了出來。」

    「我們不會那麼愚蠢。」一旁的迪卡也點了點頭。

    「回去了什麼都別說。」李歐向愛麗莎囑咐道,「我們沒有遇見過他們。」

    愛麗莎的脖子上纏著布襟,鮮血滲透出來。她臉色蒼白地看著李歐,輕輕點了點頭。然後,陸月舞抱起了她。他們跳進了傳送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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