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冰龍的狂舞 第十六章 刺殺 文 / 沙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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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切爾學士。」第二天一大早,伊薇拉就甩脫了侍者的跟隨,找到了學士居住的房間。「我想,我們應該談談。」她推開門,穿過滿地的紙張和書籍,對站在書架旁的學士說道。
對方的目光從羅德裡克?德?布馮所著的《死靈與惡魔的關聯》那發黃粗糙的書頁中抬起。那是一本有趣但充滿爭議的著作——裡面大部分內容完全出自臆想,但總歸有值得參考的地方——伊薇拉也曾經仔細研究過它。[.]
「我在。伊薇拉小姐,有事嗎?」
伊薇拉比劃著手勢,支支吾吾地組織著語言。「我想跟你談談,有關……」
米切爾學士抬手制止了她接下去的話。他的眼睛隱藏在薄薄的鏡片後面,散射的光遮蔽起了他的情緒。「……如果你在擔憂那位聖武士,害怕那個鬼魂,那就叫那位煉金術士來,我看的出來,你做不了主。」他毫不客氣地指出。
「那是屬於安達爾教會的活。」她乾巴巴地說。
「你明白自然最好。」
伊薇拉急切地向前邁了兩步。「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哦?」米切爾放下了書,轉過頭來看著她。「你想談什麼,小姐?」
他一副隨隨便便的模樣。伊薇拉知道,他根本就不想談。也許來找他就是天大的錯誤?她忍不住想到,早知道,她還不如找那位首席法師,或者隨隨便便找一位事務官。他們應該都不會拒絕她的。準確的說,除了君王和學士,這裡沒人會拒絕她。
「我知道,米切爾學士。」伊薇拉發現首先低頭是如此困難。她無法知道,當李歐做出類似的選擇時,他的心裡會如何想,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比她更不好受。「我們之間曾有過分歧與爭執。我以為那都已經過去了。」
「那過去了。」米切爾輕飄飄地說。
「可是我看不出來。」
「不需要瞧出來。」米切爾說,「因為我不會對你表示任何歉意。說吧,你有什麼事?請快一點。現在局勢危急,我沒有那麼多時間陪你追憶往昔,懷舊哀歎,我也不知道我們有什麼值得拿來回憶的愉快記憶。所以,有話直說。」
他打著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腔調。足以澆滅伊薇拉所有的熱情,踐踏她的勇氣跟自尊。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這麼對待她了。
曾經,在絕境堡學習的時候,米切爾跟她,以及另三位同窗是最有希望獲得首席學士親自教導的學徒。他們五人之間的爭鬥十分激烈,因為名額只有一人。她與米切爾是最有希望的人選。因此,他們的關係急劇惡化。到後來已是水火不相容。然而,最終的結果卻讓所有人大吃一驚。首席學士選擇了最沉默寡言的那一位。她跟米切爾都徹底喪失了資格。
他一定還恨著我,伊薇拉不禁想到,正如我也恨著他。
「米切爾學士。」
對方的臉色表明,他已經十分不耐煩了。「說。我們的時間都有限。」
她強忍翻湧地怒火。這簡直是她所做的最愚蠢的決定。她該扭頭就走的。但是之後呢?至少眼前這個混蛋不會刻意欺騙她。「這裡究竟怎麼了?」她努力讓自己變得冷淡一些。「秀髮拉茲怎麼會突然發動戰爭?」
「你得去問他們。」米切爾硬邦邦地回答,「因為我也不知道答案。」
「可是他們距離這裡足有半個大陸那麼遠。」驚訝讓伊薇拉忘記控制自己臉部的肌肉。「中間還隔著好幾個國家跟自治領。秀髮拉茲也攻佔了他們?」
米切爾抬眼看著她。「你應該去找一位軍官,找他帶你去瞧一眼將軍房間裡的沙盤,而不是來問我。」他冷冰冰地說,「你會知道的更多。」
「你是學士,是國王的顧問。」她覺得自己快瘋了,竟然還不走。
「伊薇拉小姐,你忘記了一句俗語。」米切爾告訴她,「『學士也不總是正確,正如先知不可能事事預言。』對此事,我同所有人一樣——也包括國王陛下——滿頭霧水,一無所知。」
伊薇拉沉默地看著他。
她知道對方一定知道些什麼,就像是他知道她不會輕言放棄一樣。
房間裡陷入了一陣可怕的寂靜。她幾乎清楚地聽見了城堡外軍官呼喊隊列的聲音,他們在整頓軍姿,操練隊列,隨時準備奔赴前線。戰爭的陰雲籠罩在她的頭頂,彷彿是一座龐大無比的高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軍人可以不要任何理由為國作戰,但他們不行。隨意引燃戰火是最愚蠢不過的行徑。她需要一個答案,一盞能讓她看透迷霧的指路明燈。
這一回,米切爾首先低下了頭。「好吧,如果你想知道答案……那麼我的答案就是『不知道』。」他抬起手制止了伊薇拉的詰問。「如果你想問為什麼,那麼我就直截了當的告訴你,沒人知道那群瘋子究竟發了什麼瘋。」
米切爾重重拍打講經台,發出「咚」的一聲響。他的臉上充斥著怒意,不似作偽。但是伊薇拉始終無法認同他的話。哪有毫無預兆的戰爭?
「不管你相不相信,這就是我的答覆,唯一的答覆。」他似乎因為伊薇拉的懷疑感到受了傷。米切爾反覆強調,大聲朝她怒吼。「你還可以找其他人去,別再來煩我了。請離開這裡,我還有工作要做。」他重新捧起了書本。
伊薇拉知道,這是送客的暗示。
她無奈地歎了口氣。她應該早就猜到這結果的,自己為何又要跑來自討沒趣呢?她想知道的東西還是不知道,反而惹了一肚子火。真見鬼,我就是一個白癡嗎?她憤憤不平地想著,極力壓抑著試圖粗魯地用腳把地上的桌椅板凳踢開的衝動。
「還有,伊薇拉小姐,」米切爾忽然在她身後叫住了她。「宮廷之事自有宮廷之人處理。用不著你多管閒事了。牢記你的身份。」
該死,她用不著他提醒。
「放心,我不是傻子。」她硬邦邦地回應。然而當她把手放在門把手上時,她忽然想到了一個被她遺忘到角落裡的嚴重問題。她猛地轉過身,「米切爾,艾音布洛呢?」她無法掩飾臉上的不安與緊張。「那裡現在如何?」
他的沉默就像是哀號。隨時時間的推移,沉默讓她越發難以遏制心裡的悲傷。「回答我,米切爾!」她忍不住叫道,「連這個你也要隱瞞我嗎?」
對方歎了口氣。「情況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伊薇拉。」他組織著語氣,讓她捕捉到了對方在試圖隱瞞。「我無法詳細解釋給你聽,因為我的消息來源於販夫走卒。」
「流言裡總有真實成分!」
「它驚世駭俗。」
她受夠了。她的耐心徹底消耗殆盡。「告訴我,我自己知道判斷!」
「有一個地方你應該去。」米切爾仍舊不肯正面回答。
「什麼地方?」
「你最熟悉的地方。」他推了推眼鏡,「你的同伴裡有位受傷的女士,她應該獲得治療,如果我是你,我會馬上帶她去絕境堡。那裡還有一位遠道而來的人客人。他會解開你的疑惑。」
誰?伊薇拉想不出來。「什麼人?」
然而米切爾沒有再回答她了。他埋下了頭,徜徉在他的書海裡,就當伊薇拉不存在一樣。
李歐打開了門。
一位有些害羞的侍女聽見響動立即走了過來。「先生?」
「不,我沒事。」他對忽然受到的優待有些受寵若驚。他訕笑著擺了擺手。「安達爾的聖堂在什麼地方?能告訴我嗎?」
侍女告訴了他,並且表示他應該讓一些侍衛陪伴。「街上不怎麼太平。」她哀傷地提醒。
「我會穿得差一些的。」李歐委婉地謝過了她的好意,獨自出了門。
街道上一片狼藉。
行人的臉上要麼透著對未來絕望般的不安,要麼就是徹底喪失理智的狂熱。這裡已經快徹底毀壞了——從內部開始。戰爭已經持續了數月之久,不知何時才是盡頭。然而,越是戰亂與饑荒,供奉信仰的聖堂便越是熱鬧擁擠。
數量眾多的難民圍聚在聖堂前的廣場上,將道路圍得水洩不通。
李歐艱難地從人群裡擠出一條路,即使是冬季寒冷的早晨也不免出了一身臭汗。早知道就不該來的。他不免懊惱地想。但是他又不可能放任不顧,置之不理。他得知道主教如何處理聖武士。因為……毫無疑問,他們也肯定被那個恐怖騎士給盯上了。
但是他的堅持馬上就被他的懊惱給驅散:他發現自己挑了一個錯誤的時間。
牧師們在白騎士的護衛下擺開了救濟難民的架勢,一鍋鍋麵糊被端了出來。頹廢的人群一下子全部活了過來,爆發出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他們湧動著向前,撞得李歐一陣踉踉蹌蹌。他竭力保持平衡——如果摔在地上,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會落得個什麼下場——身邊忽然想起了一聲驚叫。一個蒙著面紗,裹在破爛灰布斗篷裡的女孩子被撞到在地。數之不盡的人正推搡著朝她壓了過去。他們的雙腳比野牛的牛蹄更兇猛。他們都發了瘋。
李歐奮力推開人群擠了過去。護住那女孩並把對方拽了起來。
「你沒事吧?」他關切地問。
對方感激地衝他點了點頭,然後她的面紗動了動,似乎說了什麼。李歐湊近了一些,「你說什麼?」然而回應他的是一把捅進他肚子裡的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