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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零六章 袖手 文 / 司雨客

    第一零六章袖手

    蝶兒恨恨的在心裡罵著,來到了小姐身邊。

    小姐一身翠色的衫子,坐在碧池青蓮之間,如同蓮花仙子下凡一般,從面色上,看不出她是悲是喜,就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看著小姐那淡定的絕色容顏,蝶兒不由得就呆呆的出神了。

    小姐,就不生氣麼?

    無論人前還是人後,面對若明若暗的關切或同情或嘲諷,小姐都泰然自若的應付著,從來沒有發過怒,沒有,她總是微微的笑著,淡然自若,遠離塵世。

    蝶兒的目光迷離了。

    若是自己能有小姐的一成風韻就好了。

    可惜,自己只是蝶兒,永遠成不了蔡琰。

    這世間,只有一個蔡琰。

    「蝶兒。」

    正在胡思亂想的蝶兒忽然聽到小姐的叫聲,立即答道:「小姐,有什麼吩咐。」

    「看一下鍾大人來了沒有,如果來了的話,把這封信交給他。」

    「是。」蝶兒從小姐手中接過一封信,薄而滑的挺括紙張,正是天下無雙的襄陽公子紙,就如那個人一樣,讓人有種信服的力量。蝶兒忽然有點後悔,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小姐,你別和公子生氣,他或許別人苦衷的。」

    蔡琰一愣,看著蝶兒,忽然間笑了,這一笑,真如百花齊放:「誰說我在怪他?眼下,只是朝中有人在算計他罷了,快去鍾大人那裡,把信交給他。他會知道怎麼做的。」

    「啊?噢。」蝶兒忽然間覺得滿心歡喜,轉身向外就走。

    原來,小姐沒有生公子的氣,真好。

    原來,公子沒有變心,真好。

    原來,有人要害公子,太可恨了,要是被蝶兒我發現了他,一定把他丟到蓮花池裡去。

    王粲在廊下聽著,鍾繇已經把蔡邕安撫住了,聽鍾繇道:「恩師放心,若是劉琦當真有這種禽獸不如的舉動,弟子就算得罪了滿朝文武,也必放他不過。」

    安撫了一陣,蔡邕氣乎乎的坐下了。

    王粲連忙進廳,給老師倒水,幫老師順氣。

    鍾繇道:「老師,對此事已有一些眉目了,放心,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蔡邕猶自恨恨道:「此事若是真的,老夫就算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濺劉表父子一身血!」

    「是,是,弟子會把一切都處理好的。

    鍾繇緩緩退出來,走到廊下,只見蝶兒款款走了過來:「鍾先生,我家小姐有書信轉呈於您。」

    鍾繇一愣,隨之取過,才打開,只看了一眼,便輕輕叫出聲來:「好一個聰敏的女子!」他向蝶兒道:「去轉告小姐,就說她之所料,與繇相同,放心,繇會把外面的事處理好的,沒有人能破壞長安的大局,也沒有人能再把老師打壓下去。」

    ……

    毛介站在了鍾繇的門前,微微笑著,那張微有些醜陋的面孔卻有一種奇怪的從容。

    無論是什麼人,都要服從於利益的。

    董承如此,馬日磾如下,鍾繇也是如此。

    當劉琦無法給這些人更多的東西之後,他就失去了利用的價值。

    而自己,可以給他們更多。

    他不在乎他們知道的更多。

    因為他所用的,是陽謀,而不是陰謀。

    陽謀,光明正大的用出來,卻讓你無法抗拒,無從抵禦。從大海中湧上來的潮水,無可阻擋。

    誰不想在長安擁有更大的權力?

    鍾繇會不想麼?

    打壓下去一個劉琦,讓自己獲得更大的利益,自己只要付出一句承諾。

    毛介所做的,只是控制那可能生成的威脅,至於利益,他的主公,可不是那種短視的人。

    鍾繇有些吃驚的看著這個主動找上門來的人。

    想不到自己才發現他的行蹤,他居然就找上自己的門來,是他太笨了,還是他太聰明了?

    「毛介。」

    「正是在下。」

    「聽說你是陳留平丘人?」

    「不錯,正與蔡公是同鄉。只可惜在乎福薄,未曾蒙蔡師收錄門下。」

    「那的確是可惜了,不知道毛先生來此做甚。」

    「來當說客。」毛介一臉從容,說得義正辭嚴。

    「呵,說得好,果然是光明正大。」鍾繇大笑了。

    「毛介平生,一向光明正大。」

    「但不知,你為何人為說客?」

    「我主曹操。」

    「且說來。」鍾繇臉上掛著一絲譏笑。

    「好。方今天下大亂,民不聊生,天子年幼,社稷不穩,正是忠正之士大展才華,扶危定難之中。能為此者何人?在下以為,不是那些舞刀弄棒的武人,他們光知道殺人,看董卓亂政就知道了;不是那些後宮的宦官和外戚,天下本就是他們搞亂的;不是那些割地為王的所謂大臣,他們一心想的只有權力……」

    「你的意思是,這天下一心為國的,只有你主公一人了?」

    「非也。我主曹孟德雖然確是一心為國之人,奈何現在遠處兗州,無作為於朝堂,方今能輔國救主,平危定難者,乃是長安的士人,是蔡公和蔡公的弟子們。」

    鍾繇臉上掛著一絲笑,說不清其中的意味。好像認同,又好像是諷刺:「說下去。」

    「好。今雖季世,未有亡秦苛暴之亂,漢室雖微,未若殷紂之暴。幼主非有惡於天下,徒以春秋尚少。故漢室不當衰亡,士人不當自棄,若委政於西涼軍,豫州軍,豈不是以肉飼虎之局,虎越大,吃的越多,傷人就越烈,到時董卓之禍重現不遠,鍾大人是明智之士,豈有不知之理?」

    「你家主公以劉琦為虎?」

    「此非我家主人一人之想,關東諸雄,誰不認定劉琦為亂世之人?」

    「原因何在?」

    「其一,他是宗室!自七國之亂後,宗室引兵,由來為天子所忌!鍾大人,若與此人離得太近,天子幼時還罷了,過得三五年,天子親政之時,只怕第一個要開刀的,就是這掌權的宗室了。」

    鍾繇目光霍然一跳。

    「其二,劉琦之父劉表主掌荊州,擁荊豫兩州軍隊,相比長安,已成奴強主弱之勢,而劉琦又入長安,不加控制,董卓之禍,為期不遠。鍾大人明智之人,豈會不加防備?」

    「其三,蔡大人一世名儒,豈可久處於荒野,他日入閣,登台拜相,位列三公也只是等閒事爾,可有了一個這樣的女婿,處乎天子與劉琦之間,大人如何行事?若有不當,豈不於他一世聲名有損。鍾大人才華橫溢,大用之期不遠,憑著大人的本事,蔡大人的名望,大人取功名只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雖則眼下有劉琦之助,似乎順風順水,他日只怕風成惡風,水成弱水,反害得大人難以前行。君子行當,當見微知著,舉一反三,豈可做那等鼠目寸光之事?大人是聰明練達之人,自然想得比在下更回清楚明白,何去何從,亦由大人自處之,非旁人所有涉也。」

    鍾繇有些遲疑了。眼前這個毛介,說得話不如道理。的確,在前一段混亂的時候,一支豫州軍的確是保證他們取得勝利的關鍵因素,可是眼下長安已定,諸事已平,一支軍隊還能成為好的助力麼?

    還是說,它有可能成為害,正是董卓、呂布他們那樣。

    劉表父子的權力,的確是不小了,而且,劉表又是小天子痛恨的袁紹的人……

    看著鍾繇沉思,毛介也不多言,就地一坐,閉目養神。

    「毛介,你是個有才華的人,留下來,幫幫我如何?」鍾繇不答毛介的問題,卻向毛介發出了邀請。

    毛介微笑搖頭:「曹公者,天下英雄也,介雖是微末小吏,不足掛齒,卻也知忠主不二,鍾大人所說過了。」

    鍾繇搖頭道:「可惜,可惜。」

    毛介道:「大人,曹公當初亦曾聽蔡大人課業,禮蔡大人為師,雖未蒙大人收錄門牆,卻一直好生敬重。鍾大人可以向蔡大人說上一聲,陳留老家之事,我家大人會親自看顧,不會有任何問題,若大人他日歸游林泉,我家大人自會扶侍於左右。」

    鍾繇笑著點了點頭,讓人把毛介送了出去。

    鍾繇看著毛介的背影,歎了口氣,道:「厲害,果然厲害。此人才智,不在我之下,曹操能得他傾心效忠,又當是何等樣人?劉琦劉公子,這回你可是遇上對手了。」

    「而我,在分不清對手是誰之前,也無法來幫助你。」

    「師妹,對不住了,小兄雖然想幫你,也相信劉琦並沒有做對不起咱們的事,可是,小兄卻無法不為我們整個蔡系的士人們著想。如果什麼也不做更符合我們蔡系的利益,那麼,我為什麼一定要去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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