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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鎖扣奇緣三部曲之一 第39章 情感泥沼 文 / 司徒平安

    第39章情感泥沼

    琳琅不會駕馬車卻把馬車趕得飛快,漸漸的馬車偏離了馬路直向荒地衝去,車子在碎石和泥濘中顛簸搖晃的猛衝,隨時有傾倒的危險。

    聽著身後的呼喊聲越來越近,她知道前方就是亂石灘了,一旦衝進去以這麼快的速度必定車毀人亡。此時雨越下越大,她已渾身透濕,劉海服服帖帖的粘在額前,眼睛被雨水澆得得睜不開眼根本看清前面的路。

    漆黑的夜彷彿為她打開了通往地獄的大門,再跑下去很有可能她的人生就此結束了。

    車輪撞上石塊,馬車猛的一震,琳琅的心通的一跳:壞了,是亂石灘!

    手下猛的拉緊韁繩,一匹馬被絆倒在地,車身在巨大慣性的衝擊下向前衝了幾步終於歪歪斜斜的停了下來,堵在喉嚨處的心終於回復原位。

    這一通狂跑把琳琅的心力都耗費一空,身子軟軟的靠向後面再也不想動了,口中不斷的喘息。福全緊追上來:「琳琅!」

    福全他們肯定誤以為她想『自殺』吧,不,她才不想死,要是死了就再也看不到福全了,她沒那麼傻!琳琅用力閉了閉眼,做了個深呼吸,讓發熱的頭腦漸漸冷靜下來。

    終於,後面的人追上來了,福全駕馬出現在她面前,他飛身下馬疾步衝到她身邊。「琳琅,你有沒有怎樣?有沒有傷到哪裡,告訴我?」

    她睜開眼,看到一張寫滿濃濃擔心的面孔,關心的神情一覽無遺,一通追趕也把他累得夠嗆,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她眼中的淚水迅速湧上來盈滿眼眶,福全突然一把抱住她,抱得緊緊的,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體內。

    「求求你,琳琅,永遠不要做傻事……你想折磨我是不是,那不如一刀捅死我,索性一了百了!」

    急奔到至的朱厚禮剎住馬蹄停在旁邊,見琳琅有驚無險總算放下心來。

    琳琅沒有哭,也沒有出手抱他,兀自呆呆的任由他搖晃著。福全被她的舉動嚇得心驚肉跳,緊緊的抱著她不敢放手。「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有氣有火儘管衝我發就是,我知道你心裡不痛快,可無論如何也不能做傻事啊!」

    「……不,我不會死的,我死了你會傷心的。」

    琳琅無力的說道。

    「原諒我不能給你幸福……這是我欠你的,永遠欠你的債……」

    福全的眼中有淚水閃現,他聲音顫抖的低叫。

    看著明明相愛的兩個人不能相守,還險些陽陰兩隔,朱厚禮的眼中也有了水氣。

    琳琅緩緩推開他,失魂的低語:「什麼都別說了,我這就回去,不給你添麻煩……」

    此時跟他生再大的氣又能如何,福全無論如何也不能娶她,說再多也無益。福全心痛的無以復加,默默的將她扶進車內,琳琅上車後,抱著雙臂蜷縮在座位上發呆不語,福全想說什麼卻不知該說什麼好,於是親自動手將布簾嚴嚴實實的繫住避免潲雨。朱厚禮把自己的坐騎牽過去換掉傷馬,重新準備停當,經過福全身邊時,說了句:「那我們上路了。」

    福全緩緩點了下頭,招手叫過旁邊的清兵,「你們護送他們一程。」

    朱厚禮親自坐在馬車伕的位置趕起車來,馬車在一隊清兵的護衛下漸漸駛離了此地。福全拖著沉重的步子走了幾步,一屁股跌坐在石頭上,琳琅忍不住挑開後面的簾子回頭望去,只見滿天大雨中,福全像座雕塑似的坐在那兒,任由雨水肆無忌憚的澆在身上。她心一痛,淚水復又湧出眼眶。

    她的腦子濛濛的有點不清楚,頭也沉得像頂著個鉛塊似的,她把頭埋入膝蓋無力的閉上了眼。

    雨勢越來越大,回京的官道上冷清的見不到人,除了一輛奔馳的馬車和數騎清兵。一陣急行軍式的趕路,數個時辰後他們終於趕到京城,臨城門還有段距離的時候,隱約可見城門洞裡立著很多影影綽綽的身影,行得近了,朱厚禮意外的發現竟是皇上一行人。只見為首的皇上披著明黃色披風靜靜的端坐在馬上,旁邊是幾十名黃馬褂的御前侍衛,在他們身後有輛華麗的宮廷馬車。朱厚禮想不到皇上會親自來接,也不知他們在這裡等了多久,他忙飛身下馬快步上前行禮,「皇上,您怎麼……」

    沒等他說完就被皇上伸手阻止,聲音沉沉的,有些沙啞:「她在車上麼?」

    「是。」

    朱厚禮小心的瞄著皇上的氣色,發現皇上面容有些疲倦,眼眸也是灰濛濛,他以手掩唇咳嗽了兩聲,這才抬步朝馬車走去。

    旁邊的侍衛撐著油傘隨行。朱厚禮小聲問旁邊的張成,「你們是剛來麼?」

    「哪裡,都等了大半夜了,皇上說睡不著想出城迎迎,這一站就是幾個時辰……」

    「今兒皇上身子不適,臨出來前剛吃過藥,這一經冷風要是病情加重可怎麼好,太皇太后那邊不好交待啊……」

    朱厚禮微驚,下意識的朝皇上看去,口中低低的自語:「怎麼會這樣……」

    想不到皇上對琳琅也是這般情深意重……之前目睹了福全他們在一起時的感人畫面後總覺得是皇上無情,折散一對有情人,而如今得知皇上為了接她足足在這裡等了大半夜,他竟然說不出是皇上的錯,因為單單這一件小事就足可見皇上對琳琅的用心,看來事情並非自己想像的那麼簡單,老天,被兄弟倆同時愛上,對琳琅來說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啊……

    朱厚禮頭疼的歎了口氣。馬車停駛時的一晃讓迷迷糊糊的琳琅給醒了,她睜開發沉的眼皮發現外面仍漆黑一片,但有聽見有雜亂的腳步聲朝自己這邊走來,其中伴著侍衛的低語:「皇上,小心……」

    皇上?他來了!

    她直起身吃驚的看向門口,此時腳步聲已經到了跟前。門簾一動唰地被人挑開,捲著雨氣的夜風很快席捲進來,接著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皇、皇上……」

    此時正是後半夜,天還下著雨,琳琅萬萬沒有想到皇上會在這樣的環境下親自來接,她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她渾身透濕,頭上還裹帶血的白布,皇上乍一見她這般模樣眼神頓時流露出幾分驚訝還有濃濃的疼惜,這種情形誰一見都知道有事發生,但他什麼也沒問,伸手遞給她。經歷了一夜的孤獨與無助,琳琅身心俱疲,正需要有個堅實的臂膀依靠,此時見到皇上,她的心不由一動,突然有種回到遮風港的感覺。她遲疑了一下,顫微微的將自己的放到他手掌中,皇上微微一笑,用力握住她的手。皇上細心的扶她下了馬車,琳琅抬頭怔怔的望著他,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皇上牽著她的手走去另一輛馬車,從始至終兩人什麼話語交流也沒有,一切都在彼此的動作與眼神。

    琳琅一坐進寬敞溫暖的車內頓時感覺身上暖和了許多,車上燃著燈照得各處亮堂堂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子淡淡的香氣,讓她的心很快安定塌實下來,皇上坐到她身邊,解開自己的披風裹到她身上,並順勢攬著她的肩讓她倚向自己肩窩。琳琅看了他一眼沒有拒絕,順從的依偎在他懷裡閉上了眼。

    奇怪,她喜歡的不是福全嗎?

    為什麼看到皇上出現自己竟有種心動的感覺,難道自己被皇上感動了?

    福全說著喜歡他的話卻把她推給旁人,要是他也能像皇上這樣遇到心愛的人不顧一切的去爭,去愛,那該多好……她多希望此刻守護在自己身邊的不是皇上而是他呀……

    淚水從眼角悄然滑落下去,她的情緒漸漸波動起來,氣息跟著變了。

    皇上感覺到她的身子在微微抖動,猜她在福全那裡受到了打擊,於是下意識的將她擁得更緊,低聲道:「朕會努力為你做得更好。」

    琳琅躺在床上怔怔的想著心事,後腦的傷口一直生疼,折磨得她一夜無眠,從通州回來就已經寅時了,躺了沒一個時辰,東方就濛濛亮了。

    先前一回到乾清宮,皇上馬上召太醫為她看傷,宮女們也忙著她準備沐浴物品,洗完熱水澡,重新包紮完傷口,圍繞在周圍的太醫宮女和閒雜人等這才陸續散去,整個宮殿終於安靜了下來。

    皇上並沒有馬上離去,他在她床畔坐了好一會兒,一直握著她的手似乎想說什麼。她太累了,眼皮沉沉的睜不開,好像沒等皇上離開她就睡著了,直到最後都不知皇上到底想跟她說什麼。

    這個時辰該是皇上去上書房讀書了,清靜的院子裡響起細碎的腳步聲,宮女們要去後面伺候皇上更衣了。她動了一下,感覺骨頭就像散了架似的渾身酸痛得不行,頭也昏昏沉沉的好似裡面塞了很多棉花,一摸額頭原來自己發燒了。昨夜淋了雨,加上頭部有傷,一定是傷口處的炎症在作怪。

    她懶懶的不想起,過了一會兒,院子裡響起更多的腳步聲,宮女們一邊低聲交談一邊匆匆跑動,好像遇到什麼急事似的,這種情形並不常見,莫非皇上有了什麼事?

    她強打著精神下床來到窗前推窗外看去,只見宮女們行色匆匆,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擔心。

    「小桃,怎麼啦?」她叫住一名宮女問道。

    「皇上頭熱得很,剛剛還說胡話來著,我們這就去請太醫,還要告訴太皇太后一聲。」

    小桃說完,緊著出去了。

    是不是她把感冒傳給皇上了?

    這個季節的感冒可不易好啊,要是孝莊知道是她傳給皇上的,肯定會對她有意見?怎麼會這樣?

    她馬上洗漱梳裝,馬上奔去後面寢宮。一進門,她立刻放輕腳步無聲的走過去,只見皇上躺在床上面色潮紅,滿臉都是虛汗,他好像睡得很不安穩,眼皮一直在微微的動,興許在做夢吧?

    「皇上。」她輕輕走到床前握住皇上的手,輕喚了一聲。皇上的手無意識的緊緊握住,口中發出含糊的囈語:「朕的東西你也要奪……朕不給,誰都不給……你妄自尊大眼中還有沒有朕這個皇上?朕、朕忍你很久了……」

    不知皇上夢見了誰,琳琅用乾布幫皇上擦試著額頭的汗水,「皇上,你醒醒!」

    幾次輕喚,皇上的囈語消失了,靜靜的他緩緩睜開眼,看見了面前的琳琅,琳琅釋然的笑了,柔聲道:「你做惡夢了。」

    皇上長長吁了口氣,虛弱的點點頭:「朕夢見與你大婚,鰲拜那廝突然出現,要把你帶走。朕想攔,侍衛卻一個都不見了,鰲拜看著朕一直笑,笑得那麼得意,氣得朕揮劍朝他砍去……後來就被你喚醒了。」

    他握住她捏著布的手,啞聲問道:「蓉兒,你會不會怪我?」

    「怪你什麼?」

    「朕明知你喜歡二哥,還硬要拆散你們……明日內務府的人就要去索家宣旨了,你真的不後悔嗎?」

    琳琅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終於意識到決定她命運的關鍵一刻就在眼前了,心突然砰砰的跳起來。

    似乎皇上昨夜就想問她這個問題,此刻他目不錯珠的看著她,雖然話語中透著濃濃的歉疚,但目光依然那樣堅定又執著。

    「蓉兒,是朕不對,不該不顧你的感受就強加於你。可朕有什麼辦法,二哥事事比朕強,若跟二哥公平競爭你一定不會選擇朕,是不是?」

    琳琅低下頭,默然不語的看著被皇上握住的手。

    「昨兒發現你不在的時候,朕就猜到你要去找二哥,你怎麼想的朕也明白,設身處地的為你想想,一切都是朕的不是。蓉兒,直到現在你還是喜歡二哥的對不對?」

    看琳琅沉默以對皇上便也明白了,他閉了閉眼,聲音更加低沉了,「朕就知道……別怕,跟你說這番話絕沒有半點責怪你的意思,不然,朕也不會親自去迎你……即便如此朕也不想把你讓給二哥,朕不想失去你,也只有用這樣的方式才能得到你。蓉兒啊,朕知道你不喜歡受人擺佈,只想告訴你,朕多想一生一世守在你身邊,天天看你的笑容,聽你開心的笑聲……朕也知道強求你嫁過來有些委屈,你一定也在顧慮,擔心日後會有更多妃子與你爭寵是不是?」

    說了那麼多話皇上像是有點累了,微微喘息著,他的手珍惜的握著她的手遲遲捨不得鬆開,閉目的他彷彿在思考著什麼。

    「……蓉兒,朕不想讓你委屈,朕就在這裡發誓,為了你,從此後宮沒有三宮六院沒有七十二嬪妃,只有你正宮皇后一人,將來你的子嗣就是繼承皇位的太子,這樣做是否能讓你塌實許多?」

    聽了皇上的決定,琳琅一下子吃驚的呆住了。歷來哪朝哪代的君王不是嬪妃成群,大清的祖制雖然沒有規定皇上要立多少妃子可哪任不是周圍美眷眾多,皇上這麼做簡單在挑戰祖制,但他能說出這番話足以見對她的重視程度。

    琳琅的眼圈紅了,眼中閃爍起晶瑩的淚光。

    皇上深長的呼吸,低低的歎道:「朕終於明白當年皇阿瑪為什麼對董鄂妃用情至深了……」

    「皇上,您不值得為琳琅做這麼多……」

    她腿一軟,無力的跌坐在地上,她伏在床畔垂頭低泣。

    怎麼辦,她愛的是福全啊,怎麼能接受皇上的心意?可皇上的愛意象洶湧的潮水四面八方朝她襲來,衝擊得她快要崩潰了。她承認,這一點,她真的被皇上的話給打動了……

    「值不值得朕心裡清楚,朕希望你能心甘情願的嫁過來,而不是帶著埋怨。」

    皇上費勁的撐起自已坐起來,伸手去拭她的淚水,「蓉兒,明日內務府就要過去傳旨了,朕只問你一句話:你願不願意做朕的皇后?從此忘了二哥,一心一意的陪在朕身邊?」

    琳琅的淚水越來越多,嘴唇在微微抖動,「皇上要聽蓉兒的真心話麼?」

    「聽,朕要聽!」

    皇上急切的催道。琳琅一味的流淚,緩緩改成跪在皇上面前,她根本沒有勇氣去看皇上的表情,皇上滿以為她會答應自己,誰知卻見她朝自己跪下,頭垂得低低的一言不發,皇上的臉色唰得蒼白了,痛心的看了她少頃,用力閉了閉眼,聲音輕得不能再輕的問:「這就是你的回答?」

    「蓉兒愧對皇上的厚愛……」

    琳琅鼻腔一酸,淚珠接連不斷的掉落下來。

    皇上再次睜開眼,眼中已泛起淺淺的水意,他喘著粗氣,目光直直的瞪著她,咬牙道:「你是鐵石心腸嗎?朕話也說了事也做了,你為什麼就不能接受朕,嗯?到底還讓朕怎麼做,你說!」

    皇上怒了,琳琅紅著眼睛顫微微的說道:「皇上,蓉兒對裕親王的感覺不是說放就能放的,從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我跟他之間注定要有感情的牽扯,皇上,求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感情了,你付出得越多越讓蓉兒覺得愧歉於你,但是無論你怎麼做,蓉兒都無法改變心意。」

    皇上的臉色蒼白的見不到半點血色,驚愣的說不出話來。「皇上,趁旨意未下,求你收回成命!」

    「你知不知道,你的人生由不得你?」

    皇上倔強的眼神中透出一股令人生畏的眸光,他語氣沉沉的低道。

    「你以為不嫁入宮中就有機會跟裕親王在一起嗎?要是朕得不到你,朕也不會把你便宜給任何人……」

    「是,蓉兒的生死榮辱全在皇上一念之間。蓉兒不求富貴只求心安,即使無法跟他在一起,只要能遠遠的看著他,蓉兒心裡也就心滿意足了。求皇上放過蓉兒吧,天下好姑娘那麼多,您一定可以遇到一位真心喜歡你愛你的女子。」

    「你是寧死也不肯嫁給朕,是不是?」

    皇上身形一晃,頹敗的倒在床上,「不,你一定是暈了頭,不知道在說什麼,給你一天時間跪在這兒好好的想,想到你同意為止!朕等著……等著你……」

    皇上彷彿受到極大打擊,底氣越來越低,一倒回床上便沒了聲音,不知是昏過去還是不想再說話了,他雙目緊閉,臉色慘白的嚇人。琳琅嚇壞了,忙撲上去搖晃皇上,「皇上,你怎麼啦,別嚇我啊,快醒醒!」

    一通用力搖晃,皇上終於從昏厥中醒來,口中長長吐了口氣。就在這時,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琳琅扭頭看去,孝莊已領著一班宮女們進來了,跑去報信的小桃就在跟孝莊身旁,孝莊面色陰沉,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看上去十分不快,一進門冷冷的目光便朝室內掃來,當看到跪在地上的琳琅,神情不由一怔。琳琅一接觸到孝莊的視線,心一驚,繼而突突的狂跳起來,忙避開孝莊的視線叩頭行禮。

    「蓉兒給太皇太后請安。」

    孝莊沒有說話,腳步不停的走到床畔低頭打量皇上,不知為什麼,她臉色更加難看了,不快的吩咐道:「叫醒皇上。」

    「皇上他……」

    琳琅正要說什麼,但見孝莊的臉色,後面的話生生嚥了回去,輕輕搖動皇上的肩,喚道:「皇上,太皇太后到了。」

    皇上昏過去了,也不知能不能叫醒,她心裡著實不安。皇上微微睜開一條縫但一觸及琳琅的目光便又閉上了,好像在質氣的樣子。「皇上……」

    「玄燁,別忘了你是一國之君,堂堂的大清天子!看看你現在頹廢的樣子還配當皇上嗎?」

    孝莊厲聲道。「把眼睛睜開,別給我裝睡!」

    「太皇太后,皇上正病著,剛剛還昏過去了。」

    琳琅鼓起勇氣說了一句。

    孝莊理也沒理她,兀自數落著皇上,「病著?皇上天天布庫也練著,馬也跑著,身子骨結實著呢,幾時會虛弱成這樣?我看,這不是病的倒像是被火氣激的!我們愛新覺羅家族幾時有過像你這樣經不起事的人,虧你還是堂堂天子!起來玄燁,別象病貓似的讓人看笑話!」

    皇上搖搖晃晃的坐了起來,虛弱的問:「祖母怎麼來了,朕沒有病,不過是想躺一會兒罷了。」

    「我一看你這樣子就有氣,為了一個姑娘值得把自己搞成這樣?這跟你仙逝的皇阿瑪有什麼不同,嗯?順冶帝不爭氣,怎麼你也跟著學?就不學點好?」

    孝莊厲聲訓斥道:「有本事學學我孝莊,做事堅決果敢說一不二,在外人眼中我孝莊什麼時候都穩坐如鍾精神百倍。再看看你,病秧秧的樣子哪還有皇上的威風?別忘了你是愛新覺羅的子孫!是皇上!」

    旁邊的宮女給孝莊搬來凳子,她冷眼掃著琳琅和皇上,怒氣難平。「順冶帝毀就毀在太過專情,遇到一個就迷得沒了魂,你怎麼偏偏學了你皇阿瑪這一點,天下女人那麼多,想要什麼樣的沒有?明日就要宣旨小定了,你居然還在這裡糾纏不清,平日的威風都哪兒去了?是你的就是你的,誰也搶不走,這就是皇權!」

    琳琅跪在旁邊聽得心驚肉跳,聽孝莊的口風一邊數落皇上的同時也有責怪她的意思。「玄燁,你給我聽好了,我絕不會讓順冶帝的舊事在你身上重演,現在擺在你面前的有兩條路,要麼成全裕親王就當成人之美;要麼下定決定舉行大婚,從此不再後悔。如果你再猶猶豫豫頹廢不振,我保證你再也見不到蓉兒了!」

    什麼?琳琅心一驚,渾身寒氣四起,額頭的冷汗涔涔而下。

    「你若為了一個姑娘萎靡不振,我第一個先賜死你愛的女人!我要的是果斷堅決的明君,而不是一個畏畏縮縮沒有魄力的懦夫!」

    孝莊的一字一句象鐵錘敲打她的心,震得琳琅渾身冒冷汗,頭陣陣發暈。

    這是她入宮以來頭一次領教孝莊的威力,看來孝莊真的動怒了,這個人要讓皇上振作起來絕對會不擇手段,犧牲她的性命對孝莊來說只是小事一樁。

    「明兒內務府的人要去索家宣旨,你也去,再讓我看到你這副見不得人的模樣,我孝莊會親自替你處理了蓉兒。」

    說罷,扭頭斜向跪地的琳琅,「你留在這裡伺候皇上,你的生死由皇上決定,他不振作的話你的死期也就不遠了!」

    孝莊聲色俱厲的說完,調頭離去。

    固執的皇上根本沒把孝莊的話聽進去,他看了琳琅一眼,賭氣的倒頭又睡。琳琅則被孝莊的話徹底嚇到了,她相信孝莊說得出來就做得出來,等娘娘走了好久,一顆心仍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祖母的話你聽到了,事到如今我們誰也沒有退路了。」

    皇上閉著眼睛,語氣低緩說道。「決定生死的不是朕,是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過了今晚,你就要決定自己的命運了。」

    說到這兒,皇上睜開眼朝琳琅看去,只見她跪在地上,頭垂得低低的,依然沉默不語,他頭疼的閉了閉眼翻過睡去。

    琳琅感覺頭越來越沉,兩耳象飛機轟鳴似的嗡嗡作響,腦子變得越發遲鈍,聽完皇上的話她緩了好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

    孝莊用她來威脅皇上振作,皇上卻把生死難題丟給她自己決定,言下之意是她若答應皇上就振作起來,反之自己只有死路一條了。

    兩名宮女端來了湯藥,該到吃藥的時候了。她們輕步來到床邊,「皇上,該吃藥了。」

    「朕不吃,拿走!」

    皇上一動不動的回道,誰都聽得出來他在跟她質氣。

    宮女相互對視了一眼,齊朝琳琅看來。其中一個碰了碰她,示意她幫忙說句話。琳琅只好接過她們遞過來的湯藥,硬著頭皮喚道:「皇上,你先吃藥吧。」

    「你什麼時候答應朕就什麼時候吃,反正朕陪著你就是。」

    宮女在旁邊乾著急,再次碰了碰她,催促她快點回句話呀。

    琳琅捧著藥碗卻沉默了,過了好久才低聲說道:「皇上,蓉兒的生死不重要,但請您一定要保重身體,您是大清的皇帝,身上擔著數以萬計百姓的希望,你怎麼能為了跟蓉兒質氣而折磨自己的身體呢。蓉兒不過是一介微不足道的民女,不值得皇上這樣做……您不吃藥,豈不是把蓉兒逼上絕路,太皇太后怪罪下來,那蓉兒只有撞柱以辭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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