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三十三章 封 文 / 簡間
夏伐勾著身子，心中細數著「看來，申裴和將官的關係都非常好啊，幾乎每一個人都露出了悲痛的表情，嗯……不知道五皇子有沒有這心思，這點是可以利用的」
就在這時，一隻手搭在夏伐肩上。
夏公子身子一僵，慢慢扭過頭：「我在找……」話嘎然，表情驚異：「你是……曜東先生？」雖說，曜東現在滿臉鬍鬚，但，夏伐對他的印象實在太深刻，只要不是深下一把灰，夏伐一定能認出來，因為，他看的是這雙渾濁中帶著寸芒的眼睛。
曜東點頭，隨即說道：「夏公子，想不到我們再次相見會是這樣的地方。」
夏伐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敲了一下「曜東為什麼在這！？他和申裴什麼關係！？」曜東這個人，給夏伐的感覺就是高深莫測，說此人擁有逆天的本事，那也許誇張了，但，他絕對是可以用智慧改變一切的人。
見夏伐疑惑表情下暗藏的疑慮，曜東揚目向外看了看。
夏伐心領神會，邁開步子走出通堂，曜東回目看了看暗中楚靖，向他點頭，隨即跟著夏伐走了出去。
走出靈堂，夏伐直言問道：「曜東先生，你怎麼在這？」
「我與申公是朋友。」曜東歎聲道。
夏伐一愣，隨即皺眉，心思輾轉「朋友？」此時此刻曜東突然出現，夏伐覺得事情非常蹊蹺，絕對不是朋友這麼簡單：「先生，你沒說實話。」
夏伐的試探方式，總是這般讓人措手不及，曜東表情一頓，隨即笑道：「夏公子，你在這靈堂後，看什麼？」他沒有正面回答夏伐的問題。
夏伐心思一動「正好，試試你」：「我在看誰悲，誰喜……」
曜東聽後，不禁笑道：「為何？」
夏伐餘光向通堂瞟了一眼，隨即反問道：「曜東先生，你不是與我一樣嗎？我猜，你剛才恐怕與五皇子在一起吧？」說完這話，夏伐低頭揚眼，目光隱晦。
夏伐這試探性的疑問，曜東展露驚訝表情。
夏伐看在眼裡，心神一沉，他進來時就覺得五皇子不在，很不正常。曜東突然出現，夏伐自然有所聯繫，這一詐，曜東果然流露異樣，對於夏伐而言，這就是最好的答案「曜東這樣的人物居然跟了五皇子！看來，楚靖的心思不單純啊，那申裴之死……他到底懷著什麼心思走的？」想到此處，夏伐心顫。平靜下，火山似乎醞釀著一次毀天滅地的爆發：「曜東先生，你站錯地方了。」
夏伐這話耐人尋味，曜東聽後不禁沉眉，他目光凝聚，瞳中倒影夏伐，突然！他回憶起當初為何與夏伐說那一席話的原因……夏伐開州之事，讓他引起了曜東注意，並且，在通緝的畫像上，曜東記住了夏伐的模樣，隨後，在文山府遇見，曜東心中生出一些想法，因為，他洞察內陸局勢，這些年來楚和嚴一直缺少一條導火線，然而，這兩家要是不動，很難讓內陸局勢產生真正意義上的變化，誰料，夏伐突然的出現，造成了這樣一個默契；試想要不是開州的戰事，怎麼會發展到現在嚴求和；沒有求和，嚴國縱線戰略就不會誕生。曜東覺得，夏伐的人生必定因此而改變，於是乎，生出惻隱之心，有意的提點了一下夏伐。但，現在看來，曜東覺得夏伐不是個簡單的人，那一生一死，原本隱喻夏伐大起大落的深意，似乎真的要靈驗了……
夏伐見曜東沉默不語，轉身就要離開。道不同不相為謀，夏伐清楚自己絕對沒本事說動曜東這樣的人，那不如沉默，從此走兩道，互不相干，如果陣上見，那便拔刀，夏伐會做到毫不猶豫，因為……他隱隱約約感覺到了，可能發生的事。
就在夏伐轉身之際，曜東突然拉住了他：「夏公子，可願與我深談一番？」
背對著曜東的夏伐，眸色閃動，語氣低沉的說道：「曜東先生，您是天縱奇才，卻給自己選擇了一個天大的難題，我們無需深談，兩句話就能分別開。」
「哦？那兩句話？」
「你在逆天，我在順天……」話一說完，夏伐甩手離去。
曜東望著他，心中一顫「想不到，這夏伐也個了得人物啊」夏伐這兩句話，證明他猜到了……
夏伐離開後。楚靖出現，其實，他忍不住好奇早跟了出去來，一直躲在通堂門後，見夏伐甩手離去，心中不禁疑惑：「先生，你與他說什麼了？」
「殿下，他……好像看出來了。」
「看出來什麼？」楚靖愕然道。
「你，我，申公……」
乍聽下，楚靖一時沒想明白，但，僅是片刻，他神色大變：「那我們怎麼辦？」
「他是聰明人，就算知道，也不會現在說出來，但是，我們將來必定會受到他的阻礙……嗯，殿下，在我們離開前，有必要送給夏家一份大禮。」曜東目光陰沉：「殿下，我們就把申公的佩劍送給夏門風！」
楚靖聽後神色一動，他明白了……曜東是要離間夏門風和皇帝之間的信任——
申裴的病逝很快傳開，雖然，申裴的身體，早就宣佈了他隨時可能離去，但，這依舊來得太突然了，讓有心之人措手不及，無心之人暗自歎息。一雙雙眼睛，隨著申裴的隕落，都看向陸府軍大帥這個位子。其實，在大家心目中最理想的人選就是夏門風，他也是如今楚國內，唯一一個在陸府軍中有威望成為大帥的人，不過，人都有私心，朝中絕不可能所有人都支持夏門風。
不過，他們支持與否，是無法與皇帝早已下的決定相抗衡的。
第二天一早，還為起床的內朝大臣們，就被皇帝的使者叫醒，通知，今天上早朝。大家都懂這是什麼意思，自然而然，各自懷胎，心中所思。
「申裴死了，軍隊的格局必定有所改變……」大多數人心中，都是這個想法。
夏伐和他老爹同時收到消息，兩人連忙整理，一同出門。楊慧送到門口，她敏感的察覺到這楚國似乎要不太平了。擔心在所難免，丈夫兒子，恐怕都無法從這潭渾水中輕易抽出深陷的雙腳，這不是因為兩人往裡面跳，而是，夏闊海這位陸府軍大帥，就算他死了，夏家的門庭之巔，也擁有烙下了「末將」兩個大字。
進宮後，父子兩人分開，夏伐不忘拉著老爹一陣叮囑：「爹，記得我昨天晚上給你說的話，聖上要是任命你做陸府軍大帥，一定得接著！別猶豫啊！」
夏門風挑著眉，正顏厲色道：「不行。」
「為何啊，這朝中沒有人比你適合了？」夏伐一臉急色，他知道了五皇子的打算後，心想「得讓老爹早點坐上這位子，到時候皇帝就算不信任，爹還有足夠的資本來證明自己」
夏門風沒在多言，大步向朝堂走去。夏伐有些無奈，他也明白夏門風為何不願意現在擔任陸府軍大帥，說白了，就是夏門風不想去發死人財，夏伐暗歎「爹這性格太吃虧了！」
入朝的官員到齊，大家按照官階站在朝堂外，等待聖召入朝。夏伐站在最後面，一雙眼睛東張西望，很快！他捕捉到了自己要找尋的身影「果然來了」
楚靖站在百官之首，這表明今日上朝最大目的，就是說申裴之死。一些封賞，恐怕是逃不掉，但，申裴沒兒子，這些東西最終也是落到楚靖的手裡。夏伐心想「皇帝肯定也清楚這些事，不知道他會用什麼辦法，來處理申裴的後事」夏伐發現，觀察楚建業，總是能學到很多東西，同時……總是讓他覺得心寒，並非楚建業狠毒，而是那份果斷，讓夏伐覺得皇帝有時候就像個機器人，感情，似乎只是一個可以關閉的程序。
太陽升到正殿上空，傳召的宦官推開正殿大門，隨即扯著尖細的嗓音喊道：「入朝！」
以楚靖為首，百官依次進入正殿。
夏伐這時察覺一道目光，仰頭看去，發現是楚子驍，太子殿下對夏伐眨了眨眼，夏伐先是一愣，隨即無奈的笑了笑「看來太子也覺得聖上會任命我爹為陸府軍大帥」
走進正殿，所有人都露出驚訝表情，皇帝居然在他們之前，便進入了正殿，這是不符合規矩的。站齊後，百官跪地，高呼萬歲。
夏伐跪在最後面，偷偷打量著楚建業，發現，他臉色相比昨天，又好了一些！看來，申裴的死對他來說，恐怕是一劑良藥。
「眾愛卿請起。」楚建業抬手一揮。
「謝聖上！」
開場白，千篇一律，但，今日的後場卻是異常沉默，沒有人當初一個個挨著上奏的場面。不過，這種場面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楚建業突然長歎，語氣悲傷的說道：「申公昨天去了……」
面對楚建業的依舊是沉默，他目光一掃，打量著所有人表情，大部分人低著頭，有一部分人直視前方，面帶悲傷之情，楚建業暗自皺眉，語氣不變，依舊悲傷：「申公去得突然，朕痛徹心腑，今日在朝，眾位便為他低頭默哀半柱香時間吧。」
「聖上天恩！」眾人齊聲，特別是那一排將官喊得最大聲。
楚靖站在最前端，楚建業當然能看見他。到此，他的目光卻沒有正眼去瞧楚靖，這讓細細觀察中的夏伐，暗自疑惑「楚靖長得雖然沒楚子驍帥，但也不錯啊。性格聽說也很好，皇帝為什麼討厭他這個兒子呢？」帶著疑惑，夏伐開始獨自胡思亂想「申妃年有三出，還是那般美麗動人，沒理由皇帝不喜歡她。難不成是性格問題？或者是……在後宮做出了什麼不成體統的「大事」！？」越想越歪，夏公子的表情不禁變得非常古怪，放眼滿朝，就他一個人仰著頭。
楚建業看見後，不禁皺眉，但，卻不是生氣。只是覺得夏伐的行為不妥當，大家都在默哀，他在那仰頭直視前方……當然，楚建業要是知道夏伐在琢磨什麼，夏公子的腦袋恐怕就得一輩子直視前方了。
半柱香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最少，在獨自意『淫』的夏公子看來，晃而片刻。
這時，楚建業的目光終於看向了楚靖，對視中，楚靖表現得非常弱勢，這讓楚建業眉頭下意識就皺了起來。很快他收斂心神，開口問道：「五皇子，申公是在你府上突發病逝的吧？」
「是。」
「申公可留下什麼話？」
「沒有，一切來得非常突然，那日兒臣正好從皇宮離去，回到家中外祖申裴，已經仙逝。」楚靖低頭說道，語氣有些顫抖：「父皇，雖然兒臣沒見到他最後一面，但，以往交談外祖申裴說過，他希望自己死後，能回到鄂川老家安葬。」
夏伐勾著頭，滿朝就數他最沒站像，但，卻只有他從楚靖的側面，看見其閃爍的目光「他是緊張，還是激動？」夏伐有些疑惑。
楚建業聽此言，眉色微變，他沉吟時，有大臣開口：「聖上，就還申公這個心願吧。」
「好，朕允申公行上國禮節，三百禁軍護送天靈歸鄉！」說到這，下面的百官就要高呼聖上英明，但，楚建業話鋒突轉，他長歎道：「五皇子，朕現在封你為孝文王，鄂川府千里戶收歸你所有，就安心在鄂川為你外祖守靈吧……」
這話，夏伐聽了都心寒……其他的大臣，嘴邊話也全嚥了回去，他們都明白，這個不討皇帝喜歡的五皇子，算是被發配邊疆了，就在他外祖父去世的第二天，這讓人情何以堪。
夏伐想得更多「孝文王，老天爺真會開玩笑，不知道這位孝文王能不能做三天的皇帝……」帶著唏噓，夏伐知道事情沒有結束，因為，在楚靖身後，還有一個了得的人物，曜東！夏伐昨夜思考了很久，曜東是一個待亂世來臨之人，他選擇了楚靖必定看到楚靖在亂世中的巨大優勢，至於，這優勢是什麼，夏伐看不透。當然，夏公子還有一番奇特的理解「在大的優勢能有楚子驍這位正牌太子大嗎？我看曜東是像逆流而上，證明自己的能力……太蛋疼了，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
這種事情如果降臨在其他身上，恐怕會大歎命運，大歎己悲，但，楚靖神色不變，跪地叩謝：「謝父皇成全！」似乎，他這一生就這願望了。
楚建業盯著他看了一眼，隨即揚聲：「眾位可有異議？」
下面鴉雀無聲，但，那一排將官，看楚靖的眼神滿是同情和一絲悲憤，就連夏伐的父親都是如此……他們覺得皇帝如此做，太過狠心了。
楚建業又一次把百官面孔倒影瞳中，他眸中一絲厲色閃現。
夏伐的目光在看楚子驍，他並沒有過多的表示，表情也是理所當然，看來，從始至終楚子驍並沒有把楚靖當做皇位的競爭對手。他有著巨大的優勢，那就皇帝的支持，也因為如此，楚子驍有資本藐視楚靖。
「陸府軍不可一日無帥，眾位愛卿，你們覺得當朝誰合適擔任此職？」
已經有不少目光看向了夏門風，這一切似乎理所當然。
墨良深思，他回憶那日皇帝的封官，心想「聖上意思恐怕是讓夏門風擔任」論心而言，墨良也覺得這是當前最好的選擇，因為，申裴去後，他的威望卻不會隨之入土，要上任此官，必須服眾，朝中現在有兩人，太叔雲、夏門風，而太叔雲與夏門風相比，在陸府軍的威望明顯不如後者，畢竟夏家那是兩代人經營累積起來的：「聖上，臣上薦夏門風大將軍，擔任此職！」
「嗯……夏將軍倒是非常合適，其餘的大臣有不同意見嗎？」楚建業表現得很民主。
有人想提出來，但，這前提是要找得出個，目前楚國能和夏門風在陸府軍中威望相提並論的人，奈何，這樣的人還真找不出來：「臣等附議！」
「太子，你的意見呢？」
「父皇，兒臣覺得此事只有夏將軍能擔當！」楚子驍銘記楚建業昨日給他說的一席話，當然會力挺夏門風。
「好！既然大家都覺得應該如此，朕……」
「聖上！」夏門風突然站了出來，他單膝跪地說道：「末將無能，不敢擔當此任！」
楚建業眉頭大皺，沉聲道：「為何？」
「末將自知不及申公，無法做得比他好。」夏門風一字一句的說道。
楚建業有些不高興了：「那你說，楚國還有誰能擔任此職！」
「聖上，家父夏闊海，是第一任陸府軍大帥，在他之前，陸府軍大帥之職向來是皇帝擔任！目前國內找不出能企及申公才能的人，不如就聖上您擔任吧！」夏門風義正言辭道。
夏伐眼睛一亮「爹高明啊！我還以為他要硬邦邦的拒絕，沒想到想出這麼個招！」夏伐頓悟，自己似乎太小看父親了。
果然，聽夏門風此言，楚建業表情緩和，他也是瞭解夏門風性格的人，索性笑道：「好，朕就先兼擔此責，但，大將軍別忘記那日我說的話……」
夏門風眼角一挑，他知道楚建業這話深意「你夏門風知道我的身體出了毛病，隨時都能可能兩腳一伸，你最好早點給我想清楚，把這重任擔下，我去得也安心」皇帝都透露這樣的信息了，夏門風不好在多言什麼，他拱手說道：「末將，領命。」
楚建業微微仰頭，像是沉思。所有人都看著他，心想「事情該完了吧？」但，楚建業注定要給所有人一個巨大的意外，他決定就著這個機會，宣佈一些事：「朕決定，任墨公為參朝上府；屈何封天門公，監證三省；夏門風封神策大將軍；太叔雲封常信公，任禁軍府大帥；李選封輔國，任尚書令。」
這話震傻了所有人，大家目光茫然，就是墨良都一臉驚訝「這不是聖上提前準備的遺詔嗎？怎麼會現在公佈！」
李選第一個站出來，他跪地說道：「謝聖上信任，臣必肝腦塗地，以報聖恩。」
太叔雲緊跟著單膝跪地：「謝聖上天恩！」
下一個就是屈何，他表情滿是悲傷，老頭感覺似乎要與皇帝分開了，這種情分旁人不懂。
墨良回過神後，心情複雜，他望著楚建業的目光，全是悲痛之意，原本他也有些不滿楚建業對楚靖的處理，但，現在想來，他只能跪地歎息「聖上是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所以才會出此下策，為太子掃去麻煩」
「就這樣吧。嗯……夏門風、太叔雲，朕在議事殿等你們。」說完，楚建業起身離開。
眾人目送，「心！」都嗅到了那不同尋常的「氣味」……
夏伐比他們知道的要多，他清楚「聖上是決定提前進行外科手術了……」
「恭喜幾位大人吶。」皇帝離開後，立馬有人反映過來，到了拍馬屁的最好時機。瞬間，李選、屈何等人被包圍。夏伐看著這場景，目光不禁投向楚靖，他一個人微微低著頭，與眾人插肩，沒有任何人與他打招呼。
在他路過夏伐時，夏伐注意到「他在笑！？」這種笑，配上群臣的冷漠，讓夏伐覺得驚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