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五十五章 水既火 文 / 簡間
二日辰時。
山營外項奎挑選了一千身體強壯的士兵，他們在夏伐安排下，穿上破舊棉襖，棉襖內是皮甲還有捆綁在身後的刀。
夏伐望著這幫人，心中冷笑「還沒下水就覺得不方便了，等下了水，棉襖變得沉重，看你們還有什麼反抗的能力」
項奎等人全然不覺異樣，甚至還一臉微笑的對夏伐問道：「穆傑統領，沒問題了吧？」
「嗯，可以出發了！」夏伐沉聲說道，表現得滴水不漏。
項奎點頭，心中那股興奮展露於色，他手中長劍一揮：「出發！」他騎著一匹馬，走在最前端，要送這一行人出虎牙山。
事情到這一步，馮燦突然覺得有些忐忑。不過，他一廂情願把這種感覺稱之為勝利前的激動。
夏伐派出那名士兵，穿著一身布衣，頭上裹著一圈綁帶，裝作受傷的模樣。項奎、馮燦看後也不多疑，還一番好話恭維。
士兵面無表情，只是點頭、搖頭。
一千人很快走出森林，夏伐這時拉著自己派出的士兵，低聲說道：「一路小心，記住要引入河中部，在下暗號。」
「監軍放心。」
夏伐微微點頭，他相信自己的士兵能完成這並不算太難的任務。
項奎遙望這先行一千人，他雙眼中泛著如若實質光芒。
夏伐見此，開口說道：「項奎統領，這一次你可立大功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項奎一陣大笑，沒有正面回答夏伐的話。
夏伐眸中神色輾轉，不自覺露出笑容。同時，他轉身策馬，離開了這裡。那餘光一抹，讓人顫慄——
虎牙山出林後，士兵帶著藩鎮往河道方向走，這一切似乎平靜，沒有任何異樣即將發生的徵兆。
帶路士兵一雙眼睛左右打量。很快！他發現一塊巨石豎立在平原，它顯得非常獨特。心中一根弦被挑動，士兵開口說道：「前面是河道！我們只有下水過河，不然，會繞很長一段路，你們做好準備。」
藩鎮也不多疑，出來時項奎說過，跟著他走……
河道沒過多久出現在眼前，這地方有些古怪，其中眼尖的已經開口說道：「河道怎麼這麼寬？」
夏伐派出這名士兵非常機靈，他當即說道：「河道寬，水淺。這不是更好嗎？快！」話語間他加快速度跑了過去，首先跳入河中。
帶路的都身先士卒，其餘人也不在猶豫，接連全跳入河中。水確實不深，只到膝蓋，濺起的水花卻很快讓這一身棉襖變得非常重，就像是背著一塊鐵。在加上身後綁著的刀，裡面灌水的皮甲，藩鎮士兵可謂步步艱辛。
這時，有人注意到前面不遠處有一片小林，這林子不大，入眼便能囊括在視野之中。
士兵第一個爬上對岸，他回目看了一眼，見藩鎮士兵以笨拙姿態過著河，嘴角不受控制揚起，一絲冷笑展露。微微啟口，他喊出一個字：「殺！！！」
這一聲暴喝，嚇傻了還在水中掙扎向前的藩鎮，他們所有人全停下來，茫然的看著河岸上的士兵，不明白他突然這一喝是什麼意思，很快……他們懂了。
那遠處小林內一群騎兵衝了出來！數量絕對不下一千人，而且，人人手中馬槊高舉，殺聲震耳欲聾。
「不好，我們中埋伏了！」反應快的驚叫起來。
「快脫了這身棉襖！」
「嗖嗖~~~」一陣箭雨鋪天蓋地而來，驚慌閃躲的藩鎮全跌倒在河中，一時間慘叫聲不斷。
埋伏的騎兵此刻殺到河中，這是單方面的屠殺，敵人沒有絲毫反抗之力。趙林想著夏伐的叮囑，一槍挑殺一人後，開口喝道：「不想死的全跪下！」
這一聲暴喝後，所剩不多幾個極力反抗的人也跪在地上。
身後騎兵瞬間上前，把這一行人包圍起來。趙林馬踏於河流中，馬槊指著這群藩鎮：「全都起來，往回走！」
一千人茫然的看著趙林，他們真不懂了，此時此刻他們就像是被自己統領陷害了一般。
帶路的士兵上前，他單膝跪地說道：「趙林千軍，監軍說；明日此時，還會來兩千，隨後每日增加一千人。他叮囑要你快些挖好河道，並挖深河道中央，要能淹過一個人的深度。」
「嗯……明白了，兄弟你先回去休息！」
「是！」——
常石奉命前往普祖關，這地方距離虎牙山並不遠，大半日的時間就到達。
關外百丈，常石細細打量。普祖關內非常安靜，城牆上也不見把守士兵，這顯然不正常。常石驅馬上前，速度不快，走到二十丈外，他開口喝道：「關中守兵可在！」
沒有任何回應。
常石眉頭一沉，心中暗道「普祖關如此重地，守軍怎這般懈怠」
就在這時，關牆上一人站起：「你是何人！」
「我是平西禁軍！」
城牆上的人一驚：「你是禁軍！？」
常石一愣，此人反應非常古怪，按道理此刻普祖關要是知道禁軍來援，必定大喜，可對方是驚慌。回想夏伐的判斷，常石神色一冷，他策馬不動聲色向後退了十丈，這位子關牆上就算有弓手也射不到他。
「你等著！我去通報統領。」
「你們統領是誰？」
那士兵裝作沒聽見，轉身離開。
這種舉動幾乎讓常石斷定心中猜測，他突然策馬轉身就跑！
就在常石離開不到一刻，關門大開！數十騎兵奔襲而來，向常石逃跑的方向追去。為首者騎著一匹高大的駿馬，面孔冷厲，兩道橫眉如同燃著火焰，整個人滿是煞氣；手中一支銀槍在烈日下泛著寒光，如此模樣般讓人心生懼意：「可恨，禁軍怎麼到這來了！」
「少主，虎牙山是不是暴露了？」
「不會！如果，虎牙山暴露，怎麼可能就來一人？他分明是前來送關蝶的。」
沒跑多遠的常石很快察覺到身後追來的人，他心中一緊「普祖關一定是被攻破了，可他們既然自己攻了，還命令虎牙山藩鎮來做什麼，難道……那副地圖並不是普祖關？」心思到此，常石覺得這個消息必須要通知夏伐，但是，此刻他被追殺，又不可能往虎牙山的方向跑，這樣會引狼入室。
常石想了很多，最終一咬牙「往城府跑，他們一定不敢追來！」——
東阿府，入睦州三千里。
太叔崇義在收到夏伐通報之後與韋靈分兵，他前往烏山關，韋靈前往興元府北一個名為賜顧的縣城等待夏伐進一步消息。顯然，這主次分歧上，最終太叔崇義獲得了勝利。
他此刻騎在馬上，全然不知夏伐很快就要陷入巨大危機。
身邊跟著的太叔映月，手捂在胸口下的位子，那地方藏著夏伐的三張字條。每天晚上她都忍不住來拿出來看看，但是，還是忍住沒偷看裡面內容。
「嗯，快到了。」太叔崇義突然仰頭，微微一歎。
「哥，你說監軍為何把人數擴大到了一萬？」太叔映月微微歪著頭，滿眸疑惑，這事她始終想不明白。
「映月，爹可說你是家裡最聰明的，你都想不明白，我怎麼懂？我看，我們只需要掌握手上戰機，多些人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太叔崇義的想法沒那麼複雜。
太叔映月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前方士兵前來：「主帥！前方有一支五百人的隊伍！」
太叔崇義眉頭一皺，沉言問道：「在往我們這方向來？」
「不是，他們似乎與我們去同一個地方。」
太叔映月美眸泛光，她一拍手喜道：「哥，總算給我們遇見了！那一定是孝文王的發喪隊伍。」
太叔崇義眼睛一亮：「你追上那只隊伍去問問，如果，是孝文王的隊伍就傳我要拜見……記住要有禮節。」
「是！」士兵得令後連忙轉身離開。
太叔崇義目光向著那個方向，他眸色輾轉：「我們這有一萬三千人，守關應該沒多大問題……」
太叔映月聽大哥這一番沉吟連忙說道：「哥，主動去攻的心思動不得！」
「哈，映月真是瞞不了你。放心吧，我也就想想，絕對不會去做這樣的傻事。」
太叔映月長出一口氣：「你知道就好。」
「這一戰我只能贏不能輸！自然要萬分小心，等會見了孝文王不要暴露我們行軍目的，告訴他是去守關便可。」
兄妹兩人交談間，前去拜見的人也來到孝文王發喪隊伍前面：「請問這可是護送申公遺體回家鄉的隊伍？」
「嗯，你是何人？」
「小人是禁軍前營步兵衙下千軍，奉西平大軍主帥太叔崇義之名，前來拜見。」
「西平軍？」對方疑惑，他們出來時，還沒有發生睦州之事。領頭的將官還沒想明白事情，隊伍中央來人說道：「孝文王讓你進來。」
隊伍停下，千軍躬身謝道，隨即快步走進去。
他來到中央馬車前：「車內可是孝文王？」
「嗯，是本王。你們領軍的人是誰？」
「太叔崇義將軍。」
車內一陣沉默。
「主帥想要見孝文王。」千軍忍不住說道。
「嗯……讓太叔崇義來見我吧。」
「是！」
此人離開，馬車內響起孝文王驚訝的聲音：「先生，你太厲害了！我們出楚都，你就能斷定睦州有亂，進睦州，你就能斷定我們會在半路遇見禁軍！」
車內坐著的不單單孝文王，還有曜東。此刻曜東撫鬚笑道：「王，這些都是看得出來的。」
楚靖已經習慣耀東能洞察先機的本事，驚訝只是片刻。隨後，他不禁吟聲問道：「我們接下來要如何做？」
曜東微微低身，高深莫測的說道：「我們要做的就是配合！不論太叔崇義要我們幫什麼忙，都配合！」
楚靖眉頭一皺，沉言道：「這樣對我們很危險。」
「王請放心，我們是最安全的。」曜東語氣肯定的說道。
楚靖微微點頭，隨即低言道：「先生，你就不能直接告訴我，我們的優勢到底是什麼？」
「呵呵……莫要著急，事情還沒到那一步，我們的優勢如今還掌握在敵人手上。」
面對耀東的高深莫測，楚靖多是無奈：「哎……一切就靠先生了。」
「王，既然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你成為一方之主。」
楚靖直直的看著耀東，他實在想不明白這樣的優勢，耀東能從何找來。
耀東看著他，表情沒有絲毫波動。他能感覺到楚靖那深深的疑惑，猶豫了片刻，最終歎道：「不是我不說，而是怕你等不及，做錯事。」
「耀東先生，本王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還能做錯什麼？你就告訴我吧，我一定聽你的！」楚靖的語氣帶著懇求。
「我們的機會在皇帝手上，他一死，馬上就會回到我們手中！」
楚靖眉頭一皺，低歎道：「這一天……快到了吧？」
「對！必定在睦州戰事結束之前到來。所以，我讓你配合禁軍，就是為了將來獲得一份功勞。」
「會這麼容易嗎？」
「王，我問你。你的目光是放在皇位還是天下？」
楚靖一怔，隨即疑聲道：「耀東先生，這還用我說嗎？」
耀東搖頭，正顏厲色道：「如果是皇位，你永遠得不到……」
楚靖面孔一抽。
而耀東結連說道：「如果是天下！那就從現在開始吧……」——
第二日兩千人，第三日三千人、第四日四千人……
山營中還剩下兩萬兩千藩鎮，可是，項奎已經等不及了，他的心中被一股難以抹去的擔憂籠罩著「這幫勞工到底怎麼回事！居然全跑了」
馮燦站在項奎身後，與他目光一樣直直向山下打量。他似乎知道項奎心中所想：「統領，那幫勞工一定會去報官的，我們得想辦法啊。」
「我知道！」項奎喝道，他被這疑慮弄得焦躁不安。如果，東窗事發，他就完了。
馮燦被這一喝，微微低下頭，他也在琢磨著如何解決這麻煩。
「不如……明日全軍一起走！」
「這怎麼行，目標太大了！」馮燦當即反對。
項奎冷聲道：「兩萬多難民算多嗎？老子還見過十幾萬難民同行。」
「可是……我們這些人中沒有老少啊，太集中很容易被懷疑。」
「那你說怎麼辦！讓那幫勞工暴露我們的目標，等著禁軍殺過來嗎？」
「統領，我覺得不會這麼快。而且，睦州現在也沒有禁軍部隊能戰勝我們。」
「那興元府呢！？這事情要傳過去，我們的機會不就丟失了！」項奎陰聲說道，接連他拳頭一緊：「就這樣決定了！等待是冒險，提前行動也是冒險，為何不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上！」
「哎……我們要不要通知下穆傑？」
「你去告訴他。」
「好。」
…………
夏伐盤膝、裹手坐在大帳內。一雙眼睛死死盯著被他掛在賬褶上的地圖。
「當敵人的軍隊是你的一百倍，能用什麼辦法戰勝它？」夏伐腦海中糾結著這個問題。他手中不過兩千人，對方二十七萬！當然，這是綜合數量，夏伐不可能一次全遇上，但，分散勢力也不可能低於兩萬。而且，這場戰鬥禁軍必須打回京山、定軍兩府，也就是說守是不可能了，只有攻！
夏伐為何不把後面的三萬多禁軍計算在內？那是因為太叔崇義的一萬多人絕對不能動，韋靈帶領的兩萬多人同樣不能亂動，他必須守住興元府前門後門。
既然這樣不行，夏伐為何不讓皇帝在派些人來？這也是夏伐最無奈的地方，楚國現在要對付的藩鎮不單單是睦州這一塊，還有普州、開州、楚州、皇帝手上唯一能動用的兵就是越州那十幾萬，可哪裡的軍隊一動，整個楚國戰略部署就要跟著變動，夏伐不願意這樣，皇帝也不會願意，就是夏伐的老爹同樣不會願意。
這樣以來，皇帝只有抽楚都守軍前來協助，最多兩萬人，這和不來有什麼區別？
「哎，現在唯一的辦法只有冒險進入京山府與大舅那兩萬人匯合。擒賊先擒王，兩萬攻二十七萬，只有先和中軍作戰拿下孔奇！」思緒到此，夏伐微微點頭。當然，這並不是唯一的辦法，夏伐心想要是確定了對方二十幾萬人中有覃**隊，就可以採取外交手段。再則，夏伐斷定他覃國好日子也沒幾天了，他身後那只惡狼可是隨時盯著他的，一旦姜國進攻……
「統領，錄事馮燦求見。」
夏伐神色一動，道：「請進來。」
馮燦進來之後，快步走到夏伐身前，行身很隨意坐下：「穆傑統領，我們項奎統領決定明日兵進興元府府。」
夏伐愕然：「你是說，項奎統領決定明日所有部隊一起行動？」
「嗯！」
「不行！」夏伐當即否決，這裡還剩下兩萬多人，就算他們中計，夏伐兩千騎兵也會付出巨大代價，夏伐要的是全勝，絲毫損失都無法容忍。
「哎，我也覺得不妥，可項奎統領決意以定。」馮燦歎聲道。
夏伐揚眉，沉聲問道：「是不是發現什麼我不知道的事了？」
馮燦也沒猶豫，夏伐此話出口，他當即點頭：「穆傑統領猜測不錯，確實出了意料之外的麻煩。」
「說來我聽聽。」夏伐身子微微向前一靠。
「那些勞工全跑了，統領擔心他們去報官啊。」
夏伐心中一陣暗罵「這是明擺著做賊心虛」：「就算如此，也不能這樣啊！」
「那穆傑統領有什麼辦法？」馮燦來時帶著其他想法……他想要夏伐能想出其他好點子，他就帶著回去，獻給項奎當作他自己的功勞。
夏伐微微仰頭，陷入沉思中……
馮燦也不催促，耐心等著。
「沒辦法……」夏伐長歎道。
馮燦露出失望表情：「既然如此，就按照馮燦統領的辦法去做了。」
「嗯。」夏伐點頭，表情和先前有明顯的不同！他現在似乎很想讓項奎提前出發，看來，夏伐心中是有了其他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