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五十九章 隕落 文 / 簡間
慶開三十四年，正月新春。
楚都夜晚白晝如一，百姓們歡慶著新年的到來，街道小巷全掛滿了燈籠，喜慶之色籠罩整個楚都。
要說何處最熱鬧？那就要屬楚都荷橋這塊地了，此處佳人才子聚集，老人兒童相伴。
在荷橋斜側一棟二層小樓，樓台上站著兩人。
「殿下，怎麼樣？」
「嗯，很熱鬧！」楚子驍點頭歎道：「我楚國繁榮下民樂安康。」
「殿下，在晚一會荷橋會來很多閨中佳人，您要是看上誰，告訴我！」能在太子面前說這話的，當朝就一人！那就是李選。
楚子驍搖頭：「不用了，我心中倒是牽掛一人。」
「誰家小姐？」李選連忙問道。
楚子驍橫眼看去：「李選，你想帶壞我不成？」
李選抽著嘴角，連稱不敢，心中暗罵「這事還需要我帶壞？你楚子驍已經很壞了」
楚子驍也不與李選計較，望著天空開口長歎：「不知道夏伐現在如何了。」
李選表情一緊：「殿下，夏伐大人他去打仗，我相信！他一定能大勝歸來。」
「李選，不知為何。在西平軍要出發之前，我就心神不靈，覺得有大事要發生。」楚子驍沉著臉，這個感覺他對夏伐說過。
李選正要開口，遠處卻傳來一陣馬蹄聲響：「閒人閃開，睦州急報入都！
楚子驍愣神：「睦州急報，走！我們快回宮。」——
在西平軍出發後，楚建業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
現在，他幾乎很少走動了。看來，陳尚所說的一年是到不了了。楚建業很清楚，所以，這個大年他沒有和後宮中皇妃在一起，也沒有和他膝下皇子公主在一起，而是和他最器重的一群大臣在一起。楚建業覺得，他有今天要謝謝這些人，在他離開前，也許應該在仔仔細細看一遍這些人。
宴席上，楚建業目光左右打量，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太子和李選兩人消失了。當他目光晃過正對面那大門前一張空座時，表情一頓。楚建業眸色凝聚，心中暗道「不知道西平軍現在如何了，這麼久也沒回戰報……我讓夏伐做監軍，他能明白我的用意嗎？」
下面的眾多大臣基本上都在高歌飲酒，皇帝大年請吃飯，這是天大的榮幸。不過，唯獨一人此刻和楚建業一樣，目光盯著那空蕩蕩的位置。
楚建業晃眼注意到此人，他開口說道：「夏將軍，你說平西之戰我們能勝嗎？」
這問題一來，場面立馬安靜。
夏門風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他微微揚眉：「聖上，末將不敢保證能大勝而歸，但是！能保證一定不會輸。」
「為何啊？難道一幫藩鎮雜兵，還能觸犯我禁軍威嚴嗎？」
「聖上……」
就在這時，宮殿外跑來一人！他一把推開上阻攔他的宦官：「聖上！睦州急報！」
這六個字，如同天上落雷，砸人頭頂。睦州戰報多日不來，一來就是急報！緊張氣氛瞬間籠罩在大殿之內，那些酒勁上臉的大臣，也全清醒了。
「呈上來！」楚建業平聲說道。
戰報送上前，楚建業立馬拆開看了起來。那一雙眼睛，幾乎瞪出來！
「二十七萬……」
耳朵好的人已經聽見楚建業這包含巨大憤怒的低吟。
「可恨覃國！朕把他當做兄弟，他居然背信忘義！」楚建業突然暴喝道，緊跟著……他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二十七萬這個數字足以給任何人帶來巨大震撼。然而，這一切始做者還是最信任的「朋友」！楚建業這一股怒氣上來，病發了，眼前一切可謂天旋地轉！
頓時間，整個大殿內亂做一團。
皇后驚慌失措，抱著皇帝：「聖上，你不要嚇我啊！」
墨良跑上前，第一件事拿起掉落在地上的信看了起來，他一張老臉頓時漲紅，失聲驚道：「怎麼會這樣！」
楚國不會有任何人意料到，最終捅他們一刀的居然是覃國！當年，覃王立國還是當時的楚氏大力支持！後來，楚氏立國同樣得到了覃國的大力支持，這樣的關係居然就如此莫名其妙的破裂了！
信的內容漸漸傳開，所有人都這突如其來的驚變壓得喘不過氣。
陳尚被帶來之後，拿出一瓶藥在皇帝鼻前晃了晃，楚建業這才慢慢醒來。原本黑白交雜的頭髮，在醒來的一瞬間變得雪白。一張原本就滿是病態的面容，已經沒有絲毫生氣：「墨良、夏門風、太叔雲、屈何、李選、太子留下，其餘的人都回家吧。」
楚子驍這時從側門走進來，他見到母皇懷中那一頭白髮的老人，思緒炸成一團「父皇怎麼變成這樣了！」這和一個時辰前的楚建業完全是兩個模樣。
楚建業的話他聽見了，回過神後快步跑上前。李選，就跟在他身後，眼中全是驚愕「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待該走的都走了，楚建業開口說道：「覃國背叛了我們，在我們最危急的時候，也是他自己最危急的時候！朕想不通啊，為何覃國會做出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他破壞了我們的計劃……」
「聖上，您莫要動怒！」陳尚拉著楚建業的手說道。
「陳尚先生，就算你醫術在高明，現在也救不了朕。朕能感覺到，生命已經到盡頭。」話到此處，楚建業一把抓住靠他最近的墨良：「朕去之後你們一定要幫朕輔助好太子！」
「聖上放心。」墨良能看見下一刻鐘後的楚建業是什麼樣子，所以，他沒有猶豫當即點頭答應。得讓皇帝去得安心。
「覃國派出十萬餘軍隊幫助藩鎮，朕已經沒有心力去想辦法了……你們一定要解決這次危機！」
太叔雲起身，跪在楚建業身前：「聖上，明日我點兵前去睦州！」
「楚州已經沒有閒置的禁軍了，太叔雲你能帶誰去啊？」
太叔雲一愣，話是隨口說出，面對皇帝的問題，他低頭沉思片刻後眼睛一亮：「聖上，開州二皇子、三皇子帶領的軍隊已經在回來的路上！明日我就加急去報，讓他們速速回軍！之後，我便帶領這支軍隊前往！」
「太叔雲，你不能走！你要留在楚都內，主帥不到國戰不離巢，這規矩不能破。」
太叔雲愕然。
「朕，也不知道該讓誰去，你們自己想想吧。」
太叔雲點頭。
楚建業隨即看向夏門風：「夏門風，越州的陸府軍絕對不能動！」
「聖上放心，我明白。」
楚建業深吸一口氣說道：「朕去後，太子繼位。其餘照舊，如有人反對，殺之！」
「是！」
「太子繼位之後，五年內不得修改朝政！」
「父皇，兒臣銘記！」
「覃國的事，能和盡量和。」
「父皇！這怎麼行，他覃國必須付出血的代價！」
楚建業蒼白的面孔湧現一股潮紅，整個人的語氣突然變得很有力：「覃國當然要滅！但卻不是現在，如果，取下中原，從中原動兵拿下姜國，他覃國之後還算什麼！」
「兒臣明白了。」楚子驍低頭說道，拳頭緊握，對於覃國的仇恨到達了頂點。
楚建業目光掃過這一張張熟悉的臉，他發現，在這一刻他特別想見到一個人！一個也許能真正瞭解他，但卻永遠沒有機會在來瞭解他的人：「你們退到十步外，朕要和太子單獨說幾句話。」
幾人沉默著向後退去十步，同時，全轉過身去。
楚子驍在這一秒，眼中包含著的淚水流了下來，他比任何人所感覺到的都要清晰，皇帝就要走了，父親就要走了：「父皇……」
「兒啊。」
楚子驍身子一顫，眼淚如泉流出。
「把夏伐召回來，他不能出事，他還要幫你完成大業；你兩位皇弟，楚子寧、楚子奇他們要是不反，你就封他們為王，找個地方讓他們呆著吧。」
「爹，兒記住了！」
楚建業拍了拍楚子驍的手背，隨即歎聲道：「要做個好皇帝……」
楚子驍點頭，一雙眼睛看著楚建業漸漸的失去生氣，這是一種他無法形容的悲痛，以往的嚴厲在最後這一刻，全變成了慈愛。
皇后抱著皇帝泣不成聲。
十步外的墨良突然跪下，他老淚橫飛，一雙眼睛直直看著天空那顆原本最閃耀，卻在此刻漸漸暗淡下來的星……
陳尚跪坐在皇帝身旁，他方才沒離開，楚建業似乎也沒注意到他。聽完皇帝一番話，陳尚整個人表情很模糊，這是因為心中想了很多。楚建業最終這一席話讓人忍不住去深思，這個皇帝離開前沒有留戀生命，沒有留戀權利，那他做皇帝得到了什麼？他做皇帝得到的也許只是百姓的一聲稱讚，這多可笑？卻又多偉大……
楚國到現在不過三任皇帝，毫無疑問楚建業將永遠是最閃耀的那幾位之一。
李選突然回過身，向著楚子驍叩首道：「還請聖上節哀。」
屈何忍不住有些反感李選的反應，但是，李選沒有做錯，現在的楚子驍已經是皇帝了。
到這一刻，楚子驍突然感覺一座山向他迎面倒來，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