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六十三章 無中生有(4) 文 / 簡間
外面傳來的喧囂無法挑動夏伐，面對孔少東今晨帶兵出發，夏伐似乎完全不關心或則是一切都如他所想，沒什麼值得關心的。
桌上放著紙筆，墨汁見底，夏伐的書信卻還是一封接一封，不知道他在寫什麼，那表情非常專注。
關內喧嘩停止，夏伐挑了挑眉「不知道孔少東去峽谷之後，見到伏兵會是什麼心情？」心思到此，夏伐裂嘴笑了笑「等我抓了你，不把吊你孔少東吊在關牆上幾日，我就不姓夏！」
就在這時，門外來人。
馮燦臉上帶著壓制不住的喜色，快步走到夏伐身前，正要開口，表情一頓：「監軍你這是在寫什麼？」紙筆是他給夏伐弄來的。現在進屋一看，夏伐已經寫了厚厚一疊。
「家書。」
馮燦愕然：「您這是寫什麼家書啊！這麼多？」
「我要寫三百六十五封，這樣一來一年內我就不用在寫了。」夏伐侃侃而談。
馮燦驚聲：「這也行？」
「不是我偷懶，而是我們很快就會浮塵於汪洋之中，信恐怕是無法來往了。」夏伐長歎，隨即收筆：「準備好了？」
馮燦愣神，回目後點頭道：「一切都準備好了，在過一個時辰我就把所有人召集起來。」
夏伐一拍大腿：「這就成了！奪回普祖關就能奪回主動權。」
「監軍，恐怕藩鎮後軍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這普祖關是被你一堆謊言弄回來的。」馮燦低眉笑道。
「呵呵。」夏伐輕笑，那得意的模樣絲毫不掩飾。
「監軍，咱們要不要在順手牽羊將計就計？偽裝成孔少東的部隊，等他藩鎮來後甕中之鱉？」
夏伐當即搖頭：「不行。」
馮燦笑容一僵，疑聲道：「為何？」他個人覺得這計謀很不錯，而且，非常符合夏伐的行事作風。
「作戰需要部署一套全面的防禦。這普祖關我甘願冒險拿下，就是要穩守此處，作為西平之戰我們的底線，最堅固後防。戰火絕不能波及興元府，不然，西平軍就變成了西亂軍。如果，設計讓藩鎮進關，他們前軍少說十萬，到那時誰吃誰可就說不定了。」夏伐沉言道。
馮燦旋即一思，微微點頭：「監軍，我覺得你是個愛冒險的人，沒想到在大事上定奪如此慎重。」
「要是不用冒險，我絕對不會冒。命就一條啊……」夏公子說了一句心裡話。
馮燦覺得夏伐在謙虛，他認為夏伐是那種大膽心細的人，怕死不過是個借口。
而夏伐突然陷入沉思，良久他開口說道：「馮燦，你對京山熟悉嗎？」
「當然，我就是京山人。」
「嗯……拿副地圖給你，幫我標注京山府內各地險要，做得到嗎？」話語間，夏伐在懷中拿出他的作戰地圖：「就花在這上面。」
「標注就行了嗎？」馮燦一開始心裡還有些打鼓，他可不會畫地圖。
「可以這樣說。」
「好！」馮燦點頭，就要抬手去接，夏伐卻拉住了他：「莫急，此事隨後在辦。現在，你出去準備吧，一個時辰是很短暫的。」——
韋靈帶領兩萬人埋伏在峽谷處。這種等待，總是讓人心神不寧。其實，現在時間還早，韋靈卻問了身邊陳強一個問題三次：「怎麼還沒來？」這是第四次。
「副帥，現在時間還早。」陳強表現得很平靜。
相比韋靈的著急，這並不能證明陳強比韋靈有本事，而是因為韋靈對夏伐的信心不足。
身後突然有人跑了過來：「副帥，他們人進來了！」
韋靈頓時雙眼放光：「左右千軍各率千騎埋伏山崖入口，其餘人做好準備待我發號施令一輪投物之後，便殺下去！」韋靈的部署有條不穩。
士兵們全神貫注……
孔少東帶著三千騎兵進入山崖，這地方……吹著一股刺痛皮膚的寒風，讓孔少東感覺有些不自在。他仰頭向四處打量，兩邊巖壁不算高，但卻非常陡峭：「兩百留待，其餘分兵上山崖埋伏！敵軍來後待我號令。」
「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就在這時，大笑聲響徹峽谷。回音如浪，別說是人，就是馬兒都被這笑聲弄得焦躁不安。
孔少東臉色大變「難道他們已經設下了埋伏！？」孔少東腦子一下沒繞過彎，這計謀似乎是他對敵人使的，怎麼改頭換面就摳他腦袋上了「他們不怕我殺了夏伐？」當這個問題出現在心中，孔少東整個人呆住了「他們抓了我，那還用去擔心這個！」他此刻才明白馮燦的這計謀是把雙刃劍！一切他都太想當然了……這要怪誰？只能說馮燦拋出的誘惑對於孔少東太大，大到讓他失去了判斷利害關係的能力。
「射！」韋靈沒有露面，一陣大笑擾亂了敵軍心神後，便開始進攻。
孔少東回過神，頓時大喝：「撤！」
瞬間旗倒馬踏，這五千多人完全陷入混亂中。
孔少東一門心思逃跑，單獨騎著一匹馬衝在最前面，到了山崖口，他似乎鬆一口氣，心中惡狠狠的想道「可恨！我回去一定把夏伐給宰了！」目前來看，孔少東並沒去懷疑馮燦。
這一人一馬是最好不過的靶子，埋伏在外的騎兵彎弓射箭。
孔少東只覺身後破風之聲，回目險些沒被嚇得落馬！那箭直直向他射來，從額頭擦過！甚至，留下了一條血痕！
驚心之餘孔少東晃眼一看，跟著他出來的五千多人除一百來進山谷時走在後面的騎兵，其餘的一個沒出來！胸口一股怒火磅礡，壓得週身血液沸騰，就差沒一口噴出來。
追在孔少東身後騎兵像是在逗他玩，明明有機會追上，可一旦這樣的機會到來，他們立馬放馬速度。
拚命逃跑的孔少東完全沒察覺。
跑出林外，喊殺聲突然從側方傳來！孔少東瞪目，看清之後開口喝罵道：「陳榮你這小人！」
「哼，戰場無小人，只有勝敗兩者。孔少東下馬受死吧！」
孔少東一鞭抽在馬『臀』，馬兒嘶叫狂奔，他口中歇斯裡地大吼道：「只要我回去，就等著給夏伐收屍吧！」
楊榮心中不屑，同時揮劍帶人追了上去……依舊留有餘地，孔少東身後跟著的一百多騎兵全被斬殺，唯獨留下孔少東一人，讓他往普祖關方向跑。
楊榮身後騎兵有些疑惑：「楊簡將，明明能抓到，為何要放啊？」
「要是逼急了，他往其他地方跑，我們不好追，就放任他往普祖關逃，那還有人等著他。」
前往奔跑的孔少東面孔猙獰，現在恐怕只能殺了夏伐才能平息心中怒火……過了前方側道，入官道順行三里便看見普祖關。
入眼，關外萬餘士兵向外行來，孔少東愕然：「你們出來做什麼！」
那跑在前面的將官開口答道：「少主！馮燦說你有危險，讓我們去營救！」
孔少東心神一晃，也不知道該謝謝馮燦還是恨馮燦，計謀是他想出來，誰料成了別人的過河橋，但事後馮燦察覺立馬派人出去救……帶著諸多無奈怨氣，孔少東喝道：「回關！」
將官疑惑，孔少東帶去五千多騎兵怎麼全不在了，不過，疑惑沒持續多久，孔少東身後黑壓壓的一片人，揚著黃沙風塵，殺氣騰騰的衝了過來！
心驚之下將官連忙高喊：「退回關中！」
關下士兵全亂了，回撤就不要提什麼隊形。
孔少東穿過人群來到關下：「快下門！」
「嗖嗖嗖嗖~~~」關內飛出一陣箭雨，茫然中的敵軍傻傻仰頭看著，這一下！死傷足有千人！
孔少東驚愕：「是我！為何放箭！」
馮燦站到城閣前，冷眼看著孔少東：「少主，你的夢該醒了。」
孔少東瞪目，眸中佈滿血絲：「馮燦，你出賣我！」
「你錯了！我並沒有出賣你，是你自己出賣了自己。」話說到這，馮燦向後退去，舉手喝道：「射！」
「少主！我們這是中計了，馮燦根本就是敵軍的人！」孔少東身邊將官驚慌道。
孔少東這時那還不明白，他突然覺悟了「沒有陸府軍，更沒有夏門風！」喉頭一甜，一口鮮血直噴出來：「我居然把普祖關送給了敵人！」
就在這時，韋靈帶領的兩萬七千人全圍了上來，在百丈之外擺出陣勢。孔少東橫眼看去，惡由心生：「殺出一條血路！」他高舉銀槍喝道。
韋靈騎在馬上，眸色閃動，見敵軍殺來，他居然抬手喊道：「退三十丈！」
士兵訓練有素，收到命令後保持著陣型，向後退三十丈。這時，韋靈看見敵軍完全衝亂了，方才揮劍向前：「兩側從圍！」
這四字吹響了戰爭號角，士兵兩翼齊開，向孔少東包圍過去！
韋靈感覺勝券在握，嘴角向上揚起……
但，事情卻沒有這麼簡單！孔少東這支軍隊，如今困獸之鬥，爆發出來極強的戰鬥力！雖然亂，卻在廝殺中毫不落於下風！他們這有一萬六千多人，韋靈的隊伍也不多兩萬七千，還未達到兩倍的勝數……韋靈傷不起啊！就這樣兩萬七千人，少一個是一個！
「與我上去先擒下孔少東！」韋靈忍不住了，決定先把賊首孔少東拿下。
站在城牆上的馮燦看著心驚，他萬萬想不到這一刻孔少東的軍隊還能如此強悍，勝沒有問題，但慘勝就失去了夏伐處心積慮的根本意義。
就在這時，夏伐出現在馮燦身後。他沉著眉頭，與馮燦一樣內心萬分驚異：「這孔少東在亂軍中還真是一個萬人敵。」
馮燦一楞，回頭道：「監軍，在讓他這麼殺下去，我們的損失就大了！」
趙林突然站出來：「監軍，讓我出城與他廝殺！」
「不用，這世間最厲害的武器是嘴。」夏伐冷笑道，隨即走到樓閣前，開口大喝道：「藩鎮軍士聽著！我是西平監軍夏伐，你們參加藩鎮不過為了混口飯吃，助紂為虐也是受人蠱惑，生不由己！天尊之恩降臨，皇帝讓我前來便是解救你們，此刻放下兵器既往不咎！」
夏伐站在最高處，扯著嗓子一陣大喝很快傳開，有人聽見了，也有殺紅眼的什麼也沒聽見。亂戰中楊榮，聽夏伐一番話，眼睛一亮，頓時喊道：「聽見方才監軍話的，都大聲重複出來！讓敵軍全聽見！」
一個古怪的現象，士兵們廝殺時口中振振有詞，甚至，有些抱在一起扭打的士兵，還扯著對方喝罵道：「媽的沒聽見嗎？投降就能活了！」
漸漸的……藩鎮士兵清晰過來，他們發現了一條比跟著孔少東廝殺還要簡單的生路。也不知道第一個投降的人是誰，夏伐站在關牆上，看見大片藩鎮已經跪在地上了！
其中！夏伐還看見那孔少東的將官，突然反戈！居然向孔少東殺去。孔少東原本就被韋靈糾纏著，突如其來這一下頓時被刺中手臂。
韋靈眼疾手快，一隻手揮舞著三百斤巨斧，另一隻手抽出腰間長劍，刺向孔少東戰馬！
戰馬一聲嘶叫，斜倒在地，孔少東摔下之後，起身就要反抗！但，韋靈的大斧已橫在他身前。
孔少東嘶吼道：「立袁你也出賣我！」
立袁便是那反戈的將官，他翻下馬冷聲說道：「你孔少東無能！難道還要我們跟著你一起死嗎？」
「哈，哈哈哈哈哈！你會後悔的！」
立袁不理會孔少東，單膝跪地拱手對韋靈說道：「將軍，罪將立袁願伏誅。」
韋靈打了勝仗，心情大好，拍了拍立袁的肩膀說道…………
關上夏伐眉頭深皺，他親眼目睹立袁出賣孔少東的過程。表情陰沉，搓著手中，眸中漸閃寒光。
馮燦大喜：「監軍，你說得沒錯！嘴才是天下最厲害的武器，你一席話說完，敵軍戰鬥力大減！」
「馮燦，下去讓韋靈副帥把孔少東、還有那個賊眉鼠眼的將官帶上來。」
馮燦一愣，隨即順著夏伐目光看去：「立袁？」馮燦心有疑惑，卻未多想。很快騎馬出關，把韋靈、立袁以及已被五花大綁的孔少東帶了進來。
韋靈見到夏伐，那是見了「親人」當初對夏伐的種種不滿，現在煙消雲散：「哈哈哈哈哈，不費吹灰之力，就奪回普祖關！監軍真是太厲害了！」
「副帥，是你有本事，要換做其他人，就算給他這機會也不一定拿得下。」夏伐瞇笑著雙眼。
這話對韋靈來說，太受用了，他親熱的拉著夏伐：「監軍，以後我聽你的！」
夏伐啞然失笑：「這可是你說的？」
「當然！」
夏伐微微點頭，隨即看向孔少東：「孔少東，服氣嗎？」
「呸！」一口夾雜鮮血的口水向夏伐飛來，夏公子似乎早有意料，輕而易舉閃過，隨即冷笑道：「輸了就吐口水，這不會是你們孔軍的傳統吧？」
「夏伐！你這賊貨，老子早晚要活剮了你！」
夏伐冷笑道：「就看你能不能活到那天了。」
孔少東被氣得全身顫抖，指著夏伐罵爹罵娘，夏伐眉頭都不眨一下，滿眸不屑之色：「這就是輸贏，罵是你敗者的權力，你最好安靜點，不然！這個權力我也給你剝奪了。」
孔少東一愣，接連罵得更凶。
「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老子要吊你在關牆好好過上幾夜！」夏伐一臉陰晦之色。
孔少東拼著最後的力氣，喝罵不止。韋靈聽得心煩，上前一腳踢翻：「把他拖下去，找個屋子關著，派三十人看守！」
三十人看守，這完全斷了孔少東逃跑的可能，夏伐也就沒多說。喋喋不休的孔少東被帶走，夏伐看向立袁：「你為何要出賣孔少東？」
立袁一愣，沒想到夏伐會問這樣的問題。他微微低頭，眸色閃動……「呼~~~」突然一聲怪響，他猛然抬頭！只見夏伐抽刀斬來。立袁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就被夏伐殺掉了……
關牆之上百人，全都茫然的看著夏伐。
韋靈回神後大驚：「監軍，你這是作何！？不殺降將這是規矩！」
夏伐搖頭沉言道：「一個小人，留著是禍害。」
韋靈愕然：「他幫了我們啊，怎麼成小人了。」
「他能賣孔少東，將來就能賣我們！這種望勢而到，隨風翩翩的鼠輩，不是小人是什麼？」夏伐冷言道。
韋靈聽夏伐這番話，表情變得古怪，心中不禁暗道「沒看出來啊，監軍還是個殺伐果斷之人吶！」
馮燦在一旁擦了擦額頭冷汗，夏伐抽刀那一瞬間，刀風是沿面而過，在回想自己也算降將，心中不禁涼颼颼的。
「副帥，關外留三千人，其餘進關休整。」
「好。」
韋靈離開後，夏伐回身也要下去，他得去和俘虜溝通溝通。轉身瞬間與馮燦四目相對，見他那畏懼的模樣，夏伐笑道：「馮燦，你與他不同，不要多想。」
「監軍……我為何與他不同？」馮燦忍不住問道。
「你可知道我這一計最大的危險是什麼？」
「什麼？」
夏伐抬手，戳了戳馮燦胸口：「就是你！」
馮燦愣在原地。
夏伐一聲大笑，邁步離開。
趙林突然走到馮燦身邊，他低聲說道：「監軍信任你，別多想了，我們下去。」
馮燦轉頭看向夏伐，這時他突然想到一個古怪的問題「為何我從來沒想過要出賣監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