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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 龍行千里 第183章 戰(18) 文 / 輕杖勝馬一壺醋

    第183章戰(18)

    戰國多戰,如果在戰爭中,能夠招降對方大將,不但可以極大的減少本國物資丁壯的折損消耗,對敵**心士氣的打擊那也是非常重的,故而各國對於敵方降將,未必真心給予什麼重用,但名義地位卻給的相當高。

    像當初鄭安平率秦軍圍邯鄲,被楚、魏、趙聯軍所圍,鄭安平欲戰不能,欲退無路,只得率殘軍兩萬投降,雖然鄭安平乃是大戰後期秦援軍主將,趙人恨之入骨,可在鄭安平歸降之後,趙國立刻就封之為武陽君。而廉頗為趙國征戰幾十年,也只是在殺燕相栗腹,大破燕軍六十五萬,圍攻燕都薊城的大功之後,才被封為信平君。

    以桓齮秦國大將的身份,率四萬餘大軍解甲歸趙,當然更不能虧待了!

    但桓齮這些天,卻是鬱鬱不已!

    大帳仍是那座大帳,裡面卻和原先的簡單威嚴不同,如今大帳裡不但亂糟糟的,更是酒氣熏天。

    龐煖雖然對桓齮率部歸降之事秘而不宣,但對桓齮也不敢輕忽,原本想桓齮離開軍營到閼與城中給予招待,但桓齮卻婉轉謝絕了龐煖的熱心,寧願留在營中,和自己手下的將佐軍卒呆在一塊。

    對於秦軍大部,趙軍勉強供給給養,維持住軍卒不亂即可,但對於桓齮和帳下諸將,龐煖還是很大方的,不但供給足夠的菜蔬米谷,還送來了不少的美酒。

    桓齮每日在帳中,都是和幾個心腹將佐借酒澆愁。

    降是降了,可每當想起此事,桓齮都是心痛如絞。

    挽救了數萬秦人子弟,給幾萬家庶民存留了一絲有朝一日子弟歸來,全家團圓的希望,可自己三族數百口卻是被自己送上了斷頭台。

    身為大將,戰死也就罷了,不過是一死成空!可如今卻是全家送死,自己獨獨的一個留在世上,背負叛國之名苟延殘喘!

    想起當日莽撞中計,桓齮要多悔有多悔,要多恨有多很!

    不過,想那麼多也沒有意思的用處,只能空口咄咄,借酒澆愁罷了!

    太子姬丹來時,桓齮大醉之下,正在帳中鼾聲如雷!

    跟在桓齮身邊的侍衛軍士,得知燕丹身份,極為的惶恐,馬上就要進去喚醒桓齮,傳報燕太子的到來。

    姬丹擺手,止住了軍士的動作,道:「不必,切讓桓將軍安眠一刻也好,想必將軍這些日子,睡的也不安穩。」

    這些軍士,知道自己乃是降卒的身份,當然不敢違背姬丹的意思。

    姬丹背負雙手,靜靜的站立在大帳之前。伴著桓齮的鼾聲,一面打量著秦軍的營帳,一面等候著桓齮的醒來。

    侍衛軍士既不能走開,也不能進去,只能尷尬的在一旁侍立。

    姬丹倒沒什麼架子,很是和藹偶爾問些軍營寒暖,家中長幼。那幾位軍士初時還很拘謹,到後來,倒也是有問有答,對這位平易近人的太子還頗有好感。

    姬丹雖然來得匆忙,但畢竟侍衛數百,車高馬壯,自然會引起秦軍其他將佐的注意。

    這些將佐,和桓齮的心思相差無幾,當然也很關心主帥這裡的動靜,很快,大家都得知了燕國太子前來之事。

    大家都知道,當初前來勸降的貫高,就是燕國太子門下賓客。如今正主來了,大家自然關心。都紛紛來到左近觀察動靜。

    數百位燕軍精銳,就在自家將軍大帳不遠處,一個個精神抖擻的傲然而立,手中兵戈挺立如林。而在將軍帳前,則是燕國太子和數十位隨行將佐賓客,靜靜的肅立。

    聽著桓齮傳出十幾丈以外的鼾聲,這些將佐稍微一想,也都知道是怎麼回事!眾將佐心裡都是五味雜陳。

    秦軍的高級將佐,大多都聽說過燕丹的名聲,畢竟當初燕丹在咸陽混的風生水起,開了無數的質子先例,不管是先前的趙太后還是後來的大王、華陽太后,對燕丹很是禮遇。賜婚、封爵、隨大王回兵平叛,也算是一個小小的傳奇人物。

    燕丹創製的燕玉羹,這些將佐大多也都吃過。

    況且,燕丹作為秦國宗女之婿,在這些秦將眼中,無論如何也比毫無淵源,一直為敵國的趙將更親近些。

    桓齮不出,沒有主將之令,這些將佐縱然有些親近之意,倒也不好妄自過去攀談,只是遠遠的看著,幾個人湊在一起議論。

    這些將佐裡面,還真有兩位跟著桓齮見過姬丹一面。既然說起燕丹,這兩位也是想起當日燕丹在府上宴客門庭若市的場景。

    當日自己還很是對燕丹看不起,總覺得一國太子,居然算計些錢財俗事,整日高歌歡飲的,很是有點落了下乘。

    但今夕何夕,一為趙軍座上貴客,一為階下之俘。

    眾將佐聽兩位說起,也都唏噓不已。

    其中一位校尉低聲道:「燕丹身為太子,竟然在帳前靜候將軍醒來,素聞燕丹好客,此言果然不虛!」

    另一位將佐道:「唉,我等乃是趙國之俘,秦趙大戰這麼多年,一旦降之,趙人明著籠絡,暗裡也當忌憚的很,如今有國不能回,如能離趙去燕,有此喜客之主,未嘗不是一條路呀!」

    當初貫高代表趙軍招降,確實說過此次戰局乃是燕趙合謀所致,公子嘉也說過,一旦戰畢,大家去燕還是去趙也可自選。當時大家覺得,雖說此戰乃是燕趙合謀,但畢竟未見燕軍參戰,秦軍戰俘自然只能是由趙國處置,所謂兩選之語,當時公子嘉虛詞籠絡罷了,大家也沒放在心上。

    秦**法,臨陣叛降,家屬通體治罪。不過說是這樣說,但大戰之下全軍覆滅,對於低級將佐和士卒,秦國也難以確查那個是戰死,那個是被俘,連累家眷的可能性並不高。但對於這些高級將佐來說,有些事情可不好瞞住,往往敵國的封賞,就是家眷的催命符。

    而對於受降之國,恰恰又都願意大明大白的封賞,一來顯得自己招納的誠意,二來也因降將家族的被殺,使得降將能死心塌地的留下來,不至於變成後患。

    所有接受這些封賞的降將,這心裡沒一個能好受的。

    這些將佐當然也知道擺在面前的是什麼樣的大路。

    或許到燕國去能有一番不同的局面?大家看著遠出靜立的燕丹,心裡隱隱有這樣一絲的希冀。

    桓齮足足睡了一個時辰,姬丹就在外面等候了一個時辰。身後賓客,不少人都心裡漸起焦躁,卻因太子在前,只能無奈的等候。

    帳內鼾聲一停,有了些許動靜,站在姬丹身前陪同的侍衛軍士趕緊告了一個罪,跑進帳中稟報。

    桓齮已經坐在了榻邊上,頭髮蓬亂,雙眼佈滿了血絲,鬍鬚亂糟糟的絞在胸前。看那軍士進來,桓齮嗯了一聲,嘶啞著嗓子問道:「憑地安靜,什麼時辰了?」

    軍士恭聲道:「將軍,天將酉時。」

    桓齮哦了一聲,那軍士趕緊報道:「將軍,外面燕國太子丹求見!」

    桓齮一愣,抬頭問道:「什麼,燕國太子來了?」

    軍士拱手稟道:「正是,燕國太子已來了約莫一個時辰,因將軍熟睡,不敢打擾將軍,一直候在外面!」

    桓齮蹭的跳了起來,一把抓住軍士衣服的前襟,呵斥道:「什麼,都來了一個時辰?你,你,你怎麼不進來稟報,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那軍士不敢掙扎,只是苦笑道:「將軍,屬下隨將軍有年,如何不懂得規矩,只是太子殿下不讓屬下打擾將軍,屬下也是為難呀!」

    桓齮一把將軍士推在一旁斥道:「真是無用!趕緊請太子進來!」

    轉目一看,桓齮覺得帳中實在不堪,又道:「罷了,這等凌亂,如何接待太子,你去請太子稍候,悄悄喚幾個人進來,粗粗規整一下再說!」

    那軍士翻身跑起來,趕緊出去,來到姬丹面前稟報,姬丹笑著道:「將軍如此客氣,也好,就依將軍好了!」

    軍士謝過姬丹,趕緊叫了幾個同伴,翻身進去,幫桓齮規整大帳,收拾洗漱。

    姬丹暗道:「這桓齮待要見我,卻是要收拾一番,不想太失臉面,有此顧忌,說明此人並無萬念成灰的死志。」

    姬丹笑盈盈的候在大帳之外,良久,大帳門簾一掀,桓齮邁步走出帳外,對著姬丹深施一禮,道:「勞太子久候,桓某著實無狀,還請太子海涵!」

    姬丹笑著還禮,高聲道:「將軍與丹乃是故人,將軍勞累,難得一眠,丹又何敢打擾!」

    桓齮又連連致歉,這才請眾人進去。

    大帳之中,那幾位軍士倒也收拾的齊整,只是這帳中,原本酒氣熏天,一時半刻又哪裡能散的乾淨,姬丹倒是恍若未知,隨了桓齮進去,貫高在後,悄悄吩咐兩個軍士,將大帳門簾拉起,讓外面寒風直接吹了進來,這才算好些。

    桓齮和太子丹分賓主坐下,貫高等陪著在下首坐下,桓齮再次致歉,太子丹道:「將軍乃是豪爽之人,區區小事,何必再提!」

    「我與將軍一年未見,不意今日得會故人,可見與將軍有緣!」

    桓齮苦笑,道:「某乃敗軍降將,殿下乃是貴客,身份天壤之別,何敢再攀故人之份!」

    太子丹安慰道:「將軍此言錯矣,想你我當日在咸陽,平等論交,歡宴多次,何等快也!將軍心胸闊達,如何計較區區名義之事?」

    「此次大戰,秦王聰明反被聰明誤,失機在先,非戰之罪也!將軍不過恰逢其會罷了,即便是秦王政在,也難改大局,何況將軍不過是偏軍之將也?」

    桓齮聽姬丹這樣說,明知道是安慰之語,可心裡畢竟舒服了許多,這才漸漸自然,談起當日舊事,對比如今出境,桓齮不免傷感。姬丹和貫高兩人,都趁機安慰,勸桓齮隨太子前往燕國。

    同時,姬丹也和桓齮說了,燕趙兩國有約,除了高級將佐可以兩選之外,戰俘士卒都要領到燕國去的,他也向桓齮保證,這些軍卒到了燕國,雖暫時整體管理,但都是庶民身份,絕不會用作僕隸。

    桓齮為一軍之帥,在軍中素有威望,他希望桓齮能盡量幫助自己,將這些軍卒安然帶到燕國,不要出什麼亂子,誤了士卒的性命。

    桓齮對燕丹,一向印象不錯,尤其是剛才,居然在帳外等了一個時辰,誠心誠意招納自己,讓桓齮也很是感激,不免就有些心動。

    接著,姬丹又向桓齮保證,桓齮和眾位將佐到了燕國,父王一定不會吝惜封賞,絕不會比趙國差了!

    桓齮苦笑道:「太子乃是舊識,桓某不敢隱瞞,其實這封賞之事,不提也罷,都是家眷性命換的虛名,又有何用!」

    「如能得太子之助,隱姓埋名,保住家中不至於盡死,桓某和眾將只怕更是心安。」

    姬丹當然知道這封賞的利弊何在,當初他讓貫高建議龐煖,不要明揚桓齮歸降之事,就已有了預留用策之空。見桓齮這麼說,太子丹道:「將軍顧念家人,此乃天倫至理,丹豈有不襄助之理乎?」

    姬丹滿口答應相助,桓齮感覺到了一絲希望,這才稍微輕鬆些,又何太子商議了些細節,這才送姬丹出去。

    了太子丹之意,眾將大多贊成按計赴燕,其餘的也是無可無不可。桓齮這才下了決心。吩咐諸將回去,傳令全軍:「如今秦趙大戰,大家勢必不能放回,但上黨戰急,萬一趙軍不支,未免會有不忍之事,燕國太子仁心良厚,為大家性命計,願贊以輜重,讓全軍移住燕國,待戰事結束,或可有歸家之日。

    秦燕之間一貫友善,普通士卒都是知道的,反正不能馬上歸家,聽說是到燕國,大家總覺得比去趙國更放心些,故而全軍軍心並無不安之處。待了三日,在兩萬燕軍押送之下,隨太子丹歸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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