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縱橫諸侯 第345章 難題 文 / 輕杖勝馬一壺醋
第345章難題
范增雲淡風輕的幾句話,就將秦國使者姚賈趕出了相國府。座中燕國諸大臣都知道怎麼回事,並不覺得什麼,可趙、魏、楚三國使臣都是目瞪口呆。
數十年來,諸侯和秦征戰不休不假,可要說敢於直接羞辱秦國使臣,將秦國臉面直接撕了的諸侯還真沒有一個。
就算當初以趙國之強,和秦國百萬大軍交戰於長平,秦國使臣到了邯鄲,趙國依然是以禮相待,不敢怠慢。
諸侯之間,往來使臣皆有一定禮儀,禮貌待客免得為外人所輕當然是一個原因,更主要的,是彼此之間留有一定的餘地,以備將來有轉圈的餘地,不能徹底激怒他國。尤其是強秦。
例外只有一個,那就是應侯范雎,也曾經大辱魏國使者。
但今天范增做的更絕,不但當著諸侯使者和滿朝大臣羞辱姚賈,而且還直接把姚賈趕了出去。
范增做的太絕了!這是直接往秦王政的臉上打了一記響亮的耳光,而且是在諸侯眾目睽睽之下。
由此一來,燕秦之間除了大打出手分出勝負之外,那也再也沒了第二條路好走。
除非是秦國忍氣吞聲,甘願受辱。
可那是強秦,天下五分,其佔其二的強秦,數十年來一直四處出擊,攻伐諸侯的強秦,又怎麼可能忍下這口氣。
看來太子丹是鐵了心要和秦國硬抗呀。
司空馬坐在魏國使臣的上首,面色平靜,心裡卻苦的如同吞了二十個苦膽一般。
燕國要對付秦國,不肯講和他是知道的,可沒想到,太子丹竟然果決到如此地步,竟然要把仗往大裡打。
可雁門之地,山勢險峻,秦軍從雁門對燕用兵,充其量也就是二十來萬兵馬,再多了,也用不上。
如果秦國還想擴大攻燕的規模,只能出兵進擊燕南。
可燕南到秦境,非過趙國不可。即便趙國有心脫離事外,總不能任秦國大軍從境內而過。別說燕趙為盟國,就是不為盟國,單是秦趙之間的關係,趙國不為燕國著想,可也要好好考慮一下放十幾二十萬秦軍進入過境後自己的安危吧。
這仗打的越大,趙國也就越不可能置之度外呀。
看來自己還是讓春平侯和大將軍牧早作準備為上呀。
司空馬心神不定,魏、楚兩國使臣卻是大為興奮。
秦燕之間決裂至此,對於魏、楚來講那可是大為有利。
秦自應侯以後,一直奉行遠交近攻之策,受害最重的,就是韓、魏、趙三國,其次是楚國,齊、燕兩國大多時候都是秦國拉攏的對象。正因為如此,諸侯最後一次在龐煖的組織下合縱攻秦,這兩國根本就沒有參與。
雖然這兩年都知道燕國和趙國結盟,合力對付秦國,但兩國並沒有直接交手,秦的目標還是趙國。
如今趙國雖在,可力量大不如前,已經沒了對秦國的重大威脅,難說秦國不會把目標轉向韓、魏和楚。
太子丹遣使各國,提議合縱,大家只敢含糊以對,一來是太子丹威望不足,不相信太子丹有號召諸侯之力,二來大家也怕觸怒了秦國,合縱不成先自招其禍。
而今燕國如此對秦,想必秦國也不肯放過燕國,那對於韓魏等諸侯,不論勝敗,可說是又多了一兩年的緩衝之機。
至於分出勝負,那也是諸侯的機會。
秦軍如敗,那諸侯絕對不會客氣,痛打落水狗的道理誰都明白,趁機將自己原有的地盤搶回去比什麼都強。
如果燕軍敗了,那自己沒什麼損失不說,單看太子丹這兩年北伐諸胡,用兵足可一觀,秦軍既使勝,估計也是慘勝。只要秦軍勢弱,總是諸侯有利。
魏楚兩國使臣心裡琢磨著,表面上卻是神色自如,就當沒看到沒聽到一樣,
范增更是毫不在意,招呼著眾人,在諸多女侍的伺候之下,聽樂品酒。
而被趕到府外的姚賈,已經是氣的牙都要咬碎了。
隨行的賓客從人,都被姚賈鐵青的臉色嚇得不輕,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看到姚賈兩眼通紅,一切都視而不見,只是雙唇不斷顫抖的摸樣,這些賓客也知道大事不好,慌忙將姚賈七手八腳的送到車上,趕回驛館。
到了驛館,賓客們問了半天,姚賈才驚醒過來,看著周圍慌亂的僕從,再看看一貫的大門,姚賈長出一口氣,總算壓住了心中的怒火,吩咐眾人,馬上收拾行裝,立刻啟程。
隨行的賓客還待要問,姚賈大喝一聲:「不要多問,速走就是!」
那些賓客見主君如此,也不敢多問,只得收拾了,隨著姚賈快速離開。等到了城門之外,姚賈扭頭看著薊城巍峨的城牆,咬牙切齒的道:「燕丹!范增!等著瞧吧!」
姚賈一路輕車快行,不過十幾日,就趕回了廣武前線的秦軍大營。
這一個多月,王翦在廣武並未出兵攻城,只是和秦毅對峙而已,聽說姚賈回來,當即將姚賈請到大帳。
雖然已經過了十來天,可姚賈說起薊城之事,仍是怒氣沖沖,不斷的跺足捶胸,大罵燕丹和范增不止。
王翦和賈遺兩人聽了,彼此對視一眼,都是默然不語。
姚賈見兩人不言,猶自怒氣不息,高聲道:「此仇不報,非君子也。某必回奏大王,為某雪恨!」
王翦歎口氣,道:「閣下出使燕國,乃是大秦使臣,此非辱君,乃是辱秦也。」
「此事亦應稟報大王,閣下回都,也是應當之事。」
賈遺上前,也勸了姚賈幾句,又以姚賈遠行辛苦,請姚賈先下去歇息。這才將姚賈送走。
待帳中只留下兩人,王翦的臉色卻是陰了下來,在帳中不停的踱來踱去,賈遺坐在一側,也是不言不語。
良久,王翦才問道:「燕如此對我,以戰迫和之事,終是不成,閣下多謀,可有良策教我?」
賈遺邊想邊道:「燕丹如此,乃是有意為之,雖不知其意,卻也讓我等進退兩難。」
「對面燕軍十餘萬,雖不如我軍之眾,但憑城固守,龜縮不出,欲破之極難,更非一時可得。」
「縱然大王惱怒,增兵於將軍,然地勢不利,恐也難有大效,二十萬大軍,勞師遠征,曠日持久,又都是關中丁壯,如此下去,非但太原諸郡難以恢復,就是關中,只怕也要受累非小。」
「然燕丹如此無禮,我大秦又不能撤走不攻,否則大秦臉面何存?」
賈遺說的,正是王翦所顧慮的。
當真沒想到燕丹居然來了這麼一手。
如果只是兩國和議不成,王翦對峙一段時間,如果看實在無機可趁,還可以收兵回太原,相機東下攻趙。可燕丹這樣一來,在諸侯面前是狠狠的削了秦國的面子,如果自己收兵回太原,正如賈遺所說,那豈不是秦國被燕嚇退了麼?
王翦個人可以從純軍事的角度去考慮進退勝負,但他不是一個人,他是秦國的大軍主帥,除了軍事之外,他必須考慮到大王的臉面,考慮秦國的聲譽。
但面對燕軍嚴防死守的雄城,王翦實在是沒有什麼高招。
真要是硬拚下這座城池,也不是不可能,要是對面燕軍再也沒有任何增援,或許可用手下這二十萬兵馬能換回一座血城。
不過,別說作為一個久經行伍的老將,就是一個毛頭小伙領軍,也不肯去做這樣一個交換的。
不能強攻,又不能退,那就只有對峙,相機破敵。
但對峙下去,秦軍太吃虧了。
二十萬關中子弟耗在這裡,開春之際,內史所轄之地就少了十幾萬丁壯耕作。而這些軍卒在此,每天都要大量消耗咸陽儲備的糧草,而這些糧草的運送,也會讓沿途郡縣的百姓勞役繁重,更加的困窘。
王翦和賈遺兩***眼瞪小眼的尋思半天,怎麼做都是難受,賈遺遂道:「將軍,既我等無策,何不坐等大王決斷?」
王翦歎了口氣,苦笑道:「大王決斷,大王自也是難受呀」
賈遺看帳中只有自己和王翦,遲疑了一下,才低聲道:「將軍,北上攻燕,以戰迫和,首謀乃是姚賈,這次出使丟了秦國臉面的,亦是姚賈,為今之事,回去面見大王的也是姚賈,只要將軍與在下這裡戰場之上不出什麼紕漏,想必大王那裡也不會怪罪將軍與在下吧。」
賈遺說的雖然含糊,但王翦早聽的明白了。
以兩人對秦王政的瞭解,秦王得知姚賈出使的情況,必定會勃然大怒。
如果兩人有什麼好主意,那自然是讓姚賈將奏章趕緊遞上去,也好為大王解憂。
既然如今苦無良策,那就乾脆啥主意也不出,反正回去見大王的乃是姚賈,大王盛怒之下,有什麼火氣,也只能去責問姚賈,暫時牽連不到千里之外的兩人身上。
當然,前線這裡戰事絕對不能出什麼紕漏,免得被大王遷怒。
王翦想了想,道:「也只能如此。」
兩人又商議一下,這才散了,到了第二日,兩人聯袂來找姚賈,王翦問了寒暖,高聲道:「燕人無道,竟敢辱我大秦使臣,某定要痛擊燕軍以為輕秦者戒!」
「而今既然秦燕斷不能議和,大軍行止還需大王定奪,大夫莫辭辛苦,速速歸報於大王。」
說著,為姚賈派了車馬衛士,請姚賈啟程,同時大調兵馬,前去攻城。
姚賈見王翦形容憤慨,又大舉出兵攻城,心中大為安慰,領了侍從賓客,立刻南下。經太原、河東,過大河而歸咸陽。
一路行來,離咸陽越來越近,姚賈這心裡卻是有些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