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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縱橫諸侯 第346章 替罪羊 文 / 輕杖勝馬一壺醋

    第346章替罪羊

    姚賈發愁不為別的,而是突然發現自己居然被王翦和賈遺兩人又送到了風口浪尖上。只怕是要成為一個替罪羊。

    一切錯誤和失算的替罪羊。

    姚賈當初確實小看了燕國。

    要不是覺得燕國一向孤弱,雖然這兩年有轉強之勢,但畢竟根基尚淺,還不足以和秦國全力相抗,姚賈也不會提出以戰逼和,破燕丹合縱之謀的主意。

    千算萬算,還是小看了燕丹的膽略,也小看了燕軍的戰力。

    雁門雲中之地,丁壯盡皆隨李牧南下,沒想到燕軍還能集結十幾萬大軍拚死相抗,讓二十萬秦軍難以寸進。

    但這個錯誤不是他自己的。

    出兵燕國,自己提議的不假,但決定的是大王,王翦也是認同的。

    而且全面指揮作戰的也是王翦。二十萬大軍沒有什麼戰果,也主要是王翦的責任,大王說過,和戰大權在王翦手裡,自己不過是在旁襄助而已。

    出使燕國,也是王翦讓自己去的。

    燕丹范增公然相辱,不但讓自己大失臉面,更讓秦國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地步,燕國敢於這樣做,還不是因為大軍久戰無功,被燕軍擋在境外?自己不過是恰逢其會而已。

    說到底,自己是代秦受辱,並非是行事不當呀!。

    按說出使不利,那也應該是王翦領銜上奏才對,偏偏自己惱恨之下,一時不察,竟然被這個老狐狸支派回咸陽直接稟報,而王翦居然連一封奏章都沒寫。

    姚賈隨侍秦王政身邊為大夫,對於秦國的情況,當然很清楚,以秦國各地情況,繼續增兵雁門,與燕國大打出手絕非上策,想必眾臣都不會同意。

    可燕國如此相辱,秦國不增兵又該如何?

    難道能讓大王忍下這口氣,讓秦國的臉面成就燕丹的威名?

    進退唯谷,大王盛怒,可想而知,就怕自己這急匆匆趕回來的當事人,要成為大王遷怒的對象。

    就算大王寬宏不究,只怕昌平君、王館和李斯等人也難以放過自己。

    姚賈遊走諸侯,對於諸侯朝堂當中的政爭和傾軋的殘酷當然心知肚明,從來是只有把別人踩下去才能爬的更高。誰會輕易放過任何一個失算的對手!

    自己一介孤旅之臣,不過受茅焦引薦,才得秦王賞識,追隨在大王左右。

    對於自己的受寵,朝中大臣,諸侯賓客,疑忌的、眼紅的、不服的可是大有人在。

    自己這是專門送回來給別人當箭靶呀!

    這可如何是好?姚賈越想越是發愁。

    如今就算看穿了王翦的手段,那也是無可奈何,總不能現在轉身回雁門吧?

    把責任往王翦身上推?

    好像也很難!王翦統兵作戰,並沒有敗,雖然沒能打下城池,但和燕國守軍對壘,還是沾了些上風的。

    況且王翦這等大將,根基深厚,也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但自己扛那也扛不動呀!

    姚賈苦思無策,只得獨自發愁。看看將到咸陽,姚賈無可奈何,只得打定主意,還是先見了秦王,相機行事。

    果然不出所料,姚賈進宮拜見秦王政,將出使一事細細奏明,還不等姚賈說完,秦王政已經勃然大怒,將手中竹簡憤然擲於地上,霍然站起,厲聲斷喝:「燕竟如此無禮!」

    姚賈拜伏在地,泣道:「燕狂悖無道,視我大秦如敝履,確然無禮。」

    「臣本要血濺五步以報此辱,然終思臣如不歸,終不能讓大王知之,這才含憤而回。」

    「此事已完,臣請就斧鉞以治臣不力之罪!」

    姚賈自知在朝中無人能做奧援,只能靠秦王政的賞識和信任立足自保,故而先行苦肉計。

    秦王政早已氣的臉色鐵青,在殿中連走幾步,怒喝道:「燕不識好歹,竟敢辱我!」

    「此不關卿事,且起來說話。」

    說著,連聲喝令,召朝中大臣議事。

    沒多久的功夫,昌平君、王館、槐狀、李斯、蒙武、李瑤、趙亥等一干大臣紛紛來到,待聽姚賈一說,眾臣都是紛紛指斥燕國無禮,秦王政更是惱怒,道:「燕無道,寡人自不能容之,諸卿且議,當以何策制之!」

    這些大臣,都是心機深沉之輩,頓時都明白,如今面對燕國的強勢,原先的謀划算是行不通了,如何處理此事,終究牽扯巨大,誰也不肯輕易吐口。

    昌平君乃是右相,官爵最高,暗思此事終是難辦,姚賈當初首謀攻燕,出使受辱的又是他,這時候還是要把他頂上去才行。遂奏道:「大王,燕國之事乃大夫賈親歷,想必當有策應之。」

    聽昌平君所奏,李斯也道:「然也,大夫賈隨軍征戰,前方諸事皆都知曉,又深入燕國,知其虛實,不知其有何良策!」

    姚賈聽這兩位又把自己端了出來,躲是躲不過去了,心裡一陣發苦,只得硬著頭皮道:「以臣愚見,只能增兵伐燕!」

    昌平君看著姚賈道:「即使如此,需增兵多少?增兵之後,果真可破燕麼?」

    燕軍守衛廣武城,堵住要道,前面攻城,並沒有什麼好辦法,即便再多十萬兵,燕軍亦可一定能破燕,這話姚賈可不敢說。

    「增兵伐燕,仍是要各郡抽調將士,各處輸運糧草,只怕此事非易。」昌平君繼續道。

    「非止秦燕之間,乃事涉諸侯各國,牽一髮而動全身,不可不慎,大王莫如容臣等詳細斟酌,再行上奏。」李斯也接著補充,但顯而易見,是不贊成增兵之策。

    秦王政雖然生氣,也知道此乃大事,非一時可決,點點頭,令眾人退去細思。

    待轉回後殿,秦王政越想越怒,終於忍不下去,遂傳了蒙恬過來,詢問蒙恬姚賈增兵之策到底如何。

    蒙恬遲疑半晌,道:「雁門之地,秦燕各居險要,實非大舉用兵之地。再增兵報復恐非其宜。」

    「姚賈欲增兵者,攻燕乃其首謀,如今受辱於燕,騎虎難下,增兵之策只得強行為之罷了。」

    秦王政恨恨不已,道:「不增兵擊燕,難道就容燕丹猖狂不成?」

    蒙恬想了想道:「臣聽聞此事,也曾細思燕丹之意。」

    「燕丹敢如此狂悖,乃是自知雁門易守難攻,我軍雖眾,卻不能輕勝。故意作態以樹其名於諸侯。況姚賈出使,定有盟燕取趙之說,彼既知我之謀,亦以此制我。」

    「我軍仍如前議,移兵攻趙,則受其辱,成其名,不攻趙,則我謀已破,與其無損,亦壯其名。」

    「但如增兵大戰,河東太原等地,原以和趙之戰,丁壯多喪,非續調關中兵馬不可。」

    「關中之地,乃我大秦根本,糧草所出,半數在此,前已徵調二十萬大軍,再行增兵,雖並非無丁可征,但如今耕種在即,必壞農事。」

    「雁門險要,燕將據守不戰,欲求速勝,實不可得,曠日持久,則傷我國力根本,我軍縱然大勝,而雁門之地於燕,則是可有可無,並無大礙。況勝不可驟得乎?」

    「此進退兩難,大王還需慎重。」

    秦王政親政數年,這些政務瞭然於心,聽蒙恬這樣說,秦王政默然良久方道:「此事卿且詳思,看有無解脫之道。」

    李斯對於攻燕趙之事,原本就不同意,只是當時爭之不勝,見如今姚賈之謀難行,遂趁機指責姚賈出使辱國,實為罪人。

    至於對敵之道,李斯建議:如今既進退失據,莫如暫不進不退。王翦之軍就在雁門,增兵不易,退兵不可,雖無法攻入雁門,可畢竟壓在雁門邊境,並沒落了下風,莫如就和燕軍對峙於此,時而攻之,以示諸侯秦怒燕之意。將來哪怕小有所得,亦可趁機收兵,轉而攻趙或韓魏等國。

    此事在咸陽傳開,加上有些朝臣暗中授意,在咸陽的諸侯賓客,多有上書秦王政,道是姚賈出使燕國,大送金玉於燕國群臣,以國家之金,而為自己之交,不能忠心王事,反被燕國所辱,當罪之。

    更有人翻出舊賬,道姚賈原本是魏國監門吏子,素來無行,在趙為人所輕,不能容於諸侯方倉皇入秦,此次使燕,也是因姚賈為人所不恥,才導致被辱,大丟秦國臉面。

    這些上書,秦王政初時不置可否,但抨擊姚賈的多了,想到其既為首謀,如今竟無一策可挽回局面,對其也是有些失望,不免有些疏遠。

    姚賈心中惴惴不安,遂上書自辯,書中一味道燕國無禮,絲毫不言自己之誤。秦王政見姚賈竟無一句自責之語,對於姚賈,也是漸生不滿。

    昌平君熊啟身為右相,知道秦王政年輕氣盛,生怕秦王政一怒之下,當真大舉興兵攻燕,遂私下勸諫秦王政還是冷靜為上,對於增兵雁門之事,更是極力反對。

    以昌平君之意,最上是盡數調回王翦大軍,讓諸郡少了輸運之役,休養生息一年,那時大軍仍是出井陘。

    井陘之東,乃千里平川,並無雄關,秦軍先破趙,後攻燕,總勝於和燕國糾纏於山谷峻嶺之間。

    秦王政反覆掂量,總是難於抉擇,又問起姚賈之事。

    昌平君自幼長在秦國,乃楚系宗親一脈的領袖,和軍功之臣走的更近,對於山東遊士,如茅焦、賈遺、姚賈以及諸多齊國之客,本就甚是不喜,尤其是茅焦等人,都是一言而得大王之寵,驟然登上高位。如今見大王問起,昌平君道:「諸游士今日在秦,他日在趙,原本是圖利幸進,少有真才,故有辱國之事。此當罪之。」

    昌平君如此說,朝臣當中,更有人持續彈劾姚賈,秦王政斟酌再三,想姚賈之謀不善歸不善,要說其不能忠心王事,只怕也是過了。於是明詔朝中,罷姚賈太中大夫之職,棄而不用。

    至於戰事,秦王政采李斯之議,既不能立刻退兵甘心情願的忍了這口氣,成為諸侯的笑柄,更不能大舉增兵,中了燕國疲敵之計。只能暫時維持前線戰事,再相機行事。

    於是秦王政發明詔,對燕國無禮大加斥責,揚言要大舉增兵雁門擊燕,實際上不過是徵兆了萬餘丁壯,輸運糧草到王翦軍中,並私下發令給王翦:先行僵持,二十萬大軍相機行事即可,總要勝果為上,不可拘泥於定策。

    王翦得此旨意心中大定,先是雷聲大,雨點小的轟轟烈烈的攻了幾次城,然後繼續轉入對峙,準備相機移兵。

    不過王翦是耐心對峙,但秦毅卻是不甘寂寞。見秦軍大都固守營壘不再攻城,燕軍反倒活躍起來,不斷派出小股精兵騷擾偷襲秦軍營壘,雖然沒給秦軍造成什麼損失,卻也然秦軍惱火的很。

    一旦秦軍大軍來攻,燕軍馬上就立刻收縮回城,絲毫不給秦軍機會。

    消息傳回薊城,太子丹呵呵大笑,道:「秦毅不愧是名將之後!」

    說是這樣說,太子丹仍是發書給秦毅,道是決不可大意輕敵,王翦多謀敢戰,還是以牢牢守城,堵住秦軍大路為主,並爭取將王翦大軍拖在雁門。秦毅這裡,但是兵甲、糧草有所需,一概全數供之。

    同時告知秦毅,南面尉繚那裡正在準備,將有大動,自己料理完薊城之事,很快就要南下武陽,主持南線戰事。

    太子丹滯留薊城,還真為了朝中政事脫不開身,畢竟佔據險要的朝中重臣,大多是太子心腹之人,逐項政策太子定了,自有范增總體督辦,各大臣分頭負責實行,太子丹自己,並沒有非管不可的事情。之所以不去武陽,一來是時機不到,二來則是因為武陽夫人李瑛和平剛夫人贏玉,先後各生下了一個公子。

    政務順心,國勢漸強,又添了兩個孫子,燕王喜歡喜的了不得,對兩位夫人,很是賞了不少的財物,並大擺酒宴,連連慶賀,賜李瑛所生之子名嘉,贏玉所生之子名成。

    直到兩個孫子都過了滿月,天氣漸暖,燕王喜才讓太子丹帶了兩位夫人和孩子們去往武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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