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縱橫諸侯 第372章 初見秦王 文 / 輕杖勝馬一壺醋
第372章初見秦王
賓客所說乃是正道,昌平君雖恨恨不已,卻也沒對荊軻不利,只是將此事悄悄稟報了大王嬴政。
嬴政聽了昌平君的稟報,忙安慰道:「卿為國家,受辱不報,真忠臣也。」當即傳旨,賞昌平君金五百,玉十雙以為撫慰。昌平君推辭不得,只得拜受。
荊軻交接諸侯賓客,這些游士賓客多有在秦王政面前稱讚荊軻者,今日又聽了昌平君的奏報,心中不免起了愛才之意,道:「荊軻來秦日久,諸卿多有贊之者,寡人或當見之?」
秦國在諸侯,多有密諜偵探諸侯動向。燕趙使者四出諸侯,自然是如今密諜查探的重點。這些日子,陸續報來了不少情況,雖說還看不到諸侯響應燕趙之議,起兵攻秦的動向,但燕趙使者在諸侯,多以金玉厚賄賂諸侯掌國大臣將相,往來應酬甚是活躍,各國朝中,多有應之者,昌平君心裡頗以為憂。如今秦王既問,昌平君忙道:「荊軻來秦,大王於重臣皆冷落之,今時日不短,臣以為見之甚當。」
昌平君乃是百官之長,對於秦國各地的情況熟知在心。如今已是九月,秋收在即,各地的農情,別人或許不知,昌平君這裡卻是一清二楚。太原、河東郡前兩年大戰,丁壯折損甚重,去年王翦征伐雁門,這兩郡又是持續承擔輸運糧草的重擔,不說丁壯,就是健婦也時有征發。
這將近一年的時間,這兩郡之地賦役之重,遠過其他各地。也極大的影響了兩郡的農耕。
據昌平君所知,河東郡今年的收成,最多不過往年的三成五,至於太原郡則更慘,差不多只有兩成的樣子。上黨郡現有之地,因和趙軍對峙,也不過五成罷了。
而作為糧倉和根基的內史地區,因為二十萬丁壯的抽調,今年的收成也只有往年的七成。
預料收成的大減,雖然不會影響到目前的任何戰局,但作為掌管國家的大王和丞相來說,卻忽視不得。
因為這些數據預示著,在明年,要想不發生大規模的饑荒,秦國必須往河東、太原、和上黨三郡調運大批的糧食的用於救災。
而在明年,關中地區的糧食供應也不充足。
秦國必須從巴蜀和荊宛等地,遠距離的調運大批的糧草北上。
這還是在沒有軍事行動的基礎上,要是繼續和燕趙兩軍大戰,則要運送更多的糧草輜重到北面之地。
先不說有沒有這麼多的糧草,就是有,糧草的遠距離大規模的輸送本身所消耗的勞役和糧草都是一個巨大的數字。
這讓昌平君極為的憂慮。
原本他就主張去年到今年,應當休養生息,不要開戰。
如今到了這時候,昌平君當然最希望結束戰事,能讓河東、太原、和關中等郡有一個休養生息的時間。
所以,對和議昌平君毫無異議。
無論諸侯是否有意和燕趙合縱,昌平君都覺得與燕趙盟和沒有壞處。
至於丟了十幾個城池,那無所謂,十幾個城池而已,有機會一仗就打下來了。
大王願意召見荊軻,那自然昌平君是贊成的,雖然荊軻剛剛狠狠的得罪了昌平君。
秦王政微微頜首,道:「只是委屈了右相。」
昌平君見秦王政又說到了這裡,不由笑道:「大王不必如此,國事為重,況燕使屈服於大王之雄威,臣亦揚眉吐氣也!」
兩日議定,遂令人通知荊軻,兩日後入宮進見大王。
荊軻得信,笑對隨來賓客道:「昌平君能忍下此辱,亦是大才也!」
到了日期,荊軻改換官府,攜帶符節,入宮進見秦王政。
這一日,秦國諸大臣皆在朝中列班,荊軻由郎官引入宮中,昂首上了大殿,行禮拜見,口稱外臣。
秦王政看荊軻時,面目白皙,頗為清秀,甚是儒雅,加上峨冠博帶,更顯得風度翩翩,心裡先有三分喜愛。
荊軻獻上禮物,秦王政問了燕王和太子丹安好之後,責道:「昔日燕太子在秦,寡人賜之貴女,封之高爵,待之不可謂***,然燕太子竟不告而別,奪張唐之相位,絕秦燕之好,此即燕太子之報寡人之厚乎?」
「昔日趙國侵燕,燕厚禮卑辭於秦,秦出兵攻趙,解燕國之危,非秦,則燕不知其所在矣!」
「然寡人擊趙,燕非但不助秦以報仇,反助兵、助糧於仇趙,害有德於燕之秦。燕太子何以糊塗至此也?」
「今侵我太原郡十餘城,並趙軍奪北上黨地。燕之待秦,甚矣!聞荊卿乃賢士大才,定明白事理,今既為燕使來秦盟和,還請荊卿為寡人解之!」
喜愛荊軻之才是一回事,但既是兩國議和,秦王政當然要搶佔道義的制高點,也好在議和上多佔些便宜,所以剛一開始,就先說出這麼幾句,指責燕國,讓荊軻解釋清楚。
荊軻微微一笑,拱手笑道:「大王既問,臣不敢不答,以臣觀之,燕無不當也!」
「昔日秦昭襄王在燕為質時,我先王待之親如子侄,待武王崩,我燕送至歸國,毫無留難,大王待我家太子厚,正是秦燕之好應得之義也。」
「太子在秦,時咸陽之亂,我家太子親冒矢石,伴大王於軍中,太子之報大王,亦不可謂***也!」
「然我家大王年高有病,太子稟告大王欲歸視,大王卻固留之。夫孝,人倫之本也,太子潛歸於燕,過不在太子而實在秦也!」
燕太子丹潛逃歸國,原本是秦王政有意為之,這本就是糊塗賬,秦王政也就是說一說痛快一下嘴罷了。
但荊軻卻不肯讓秦王政佔了上風,偏要以秦不顧孝道大義而罪之。李斯聽得不耐,插話道:「閣下巧舌,說什麼燕太子伴大王平亂!當時嫪毐謀反,酈生兄弟分別為其左右臂膀。皆有大罪。此二人乃由燕太子賓客而入嫪毐之門,如今又在燕為卿將,大受燕王和貴太子之寵,分明是燕太子遣門下賓客助嫪毐之亂!」
李斯這話雖是猜測,還真是正說到點上。不過這其中內幕,只有燕太子丹門下的那些親信知曉,李斯推論的再正確,但卻沒有證據。荊軻當然要給他駁回去。
荊軻笑道:「酈生兄弟為太子門下賓客,受太子所重,然嫪毐誠意相召,兩人為富貴所誘,去投嫪毐,此事當時咸陽無人不知,閣下妄言乃太子所遣,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也!」
「至於兄弟二人如今為燕國卿、將。確有此事也。」
「此兄弟二人,助嫪毐在先,奪了咸陽,追殺華陽太后,待嫪毐之敗,此二人偏又能悄然遠走,不損分毫,非有大智大勇不能為也!」
「我家太子本就愛才,加之燕國孤弱,難有諸侯賢才北遊,此兄弟二人既有大才,又為太子所識,用其長,起其短,有何不可也?」
「譬如閣下,乃是楚人,不為楚所重,才游於秦。如以閣下之論,燕不當用秦之罪人,則秦王豈能用楚之棄人也!」
荊軻偷換概念,將李斯所說的酈生兄弟身居高位說明燕太子丹乃是當初指使兩人為亂的證據,轉到了該不該用兩人之才的問題上,說的很是理直氣壯,順手將了李斯一軍。
關於太子丹和秦王政誰對不起誰的問題,朝中諸臣都知道這是個扯不清,理更亂的問題。見荊軻駁了李斯一番,趕緊有人接過話來,道是這些不過個人恩怨,我家大王胸懷寬廣,並不計較,但燕國助仇趙背親秦,確實燕國的不是。
荊軻哈哈大笑,道:「諸侯相爭百年,置相者非為薦賢,乃圖一國之私也,張唐為燕相三年,何益於燕也?況其為燕國重臣,不知上下之禮,忤逆太子,失君臣之禮,大逆不道,太子以之為秦臣,不忍加誅,僅逐之歸秦,此正太子仁心愛人也,何罪之有?」
說完這個,荊軻繼續反駁秦王政的論點:太子丹逐走張唐,並無過錯,但秦國卻借此***太子家眷賓客,將其驅逐歸燕,這才絕了秦燕之好。
至於燕國助趙國抗秦,荊軻就更有理了:秦國既然先視燕國為仇,燕國乃是小國,比不得楚、趙、秦、齊,只能合縱以自保,秦國鼓動趙國伐燕,燕國盟趙而攻秦,乃是理所應當,並無不當之處!
況且上次大戰,燕國的了雁門、雲中兩郡,王翦率軍攻廣武,雖然當時是趙軍屯於廣武,可那是屬於雁門,乃是燕國的城池,燕國助趙國抗秦,乃是為了自保,更是天經地義。
至於這一次,如果不是王翦率軍北上攻伐燕國,使得燕國雁門郡岌岌可危,燕國何至於勉強抽調大兵,西上攻太原。
說到底,燕國每次都是面對秦國的威脅無奈自保,這才兩國屢戰,這錯在秦而不在燕。
燕國雖然屢次受秦之攻,仍不願絕兩國之好,比如這次,只是攻下榆次數城,並未趁機奪取太原南部各城,一旦王翦從雁門撤軍,當即轉了守勢以求和好。
「臣愚昧,只看到秦不利於燕,實未見燕曾求惡於秦也!望大王明察!」